徐曉鐘
寓傳統美質于創新之中
——北路梆子《云水松柏續范亭》觀后
徐曉鐘
新編北路梆子現代戲《云水松柏續范亭》的演出很精彩。《云水松柏續范亭》歌贊了我們先烈的革命情懷;在藝術上展現了北路梆子傳統戲曲藝術的美質,演出在內容和形式上都令人激動。
我敬佩與贊賞《云水松柏續范亭》劇作者曲潤海先生,他寫了上個世紀那個政治上極其復雜的三、四十年代:日本帝國主義正在入侵,而國內矛盾重重。在復雜、尖銳的斗爭之中寫了一個毛澤東稱之為“有云水襟懷,有松柏氣節”的民族英雄。劇中不僅寫了續范亭為表明抗日決心和對國民政府“不抵抗”政策的失望,毅然在中山陵剖腹明志,寫了他在復雜斗爭中的既顧全大局,又堅持自己的原則和意志;同時,還寫出了續范亭人性內涵的豐富性。在寫作觀念上也有新意:比如作者在劇中寫了一個“滹沱老人”,實際上是寫了一個體現我們民族的“松柏根”、“云水魂”的“見證人”,又是續范亭身邊的一個歷史的評述人,在戲劇美學上,是“敘述體戲劇觀”的一次具有民族風韻的實踐。劇中寫了續范亭夫婦想念起家鄉一位“守身如玉”的“六姐”的一筆,粗看好像是意外“飛”來的一筆,實際上是作者在續范亭面臨復雜的政治斗爭的同時,打開了他靈魂的一扇窗戶。戲到結尾處作者寫了一段續范亭動員女兒續磊參軍的戲,寫出了續范亭自己說的:“我雖是鐵血丹心盡忠勇,我也有俠骨柔腸父女情”,在突出續范亭的政治斗爭中,深入開掘出了續范亭人性的豐富內涵。語言、唱詞寫得美,文學內蘊深,整個戲充滿著詩情。
整個演出的舞臺呈現也是精彩的。從演員的表演上看:如扮演續范亭的楊仲義、扮演許玉儂的蘇瑞芳、扮演閻錫山的范俊生、扮演滹沱老人的劉俊等,努力塑造了有歷史特征的人物形象,既有比較深厚的梆子的基本素養,又有表演現代戲的創造活力。
《云》劇的另一可貴的特征是:演員能夠注重人物性格的塑造,注重人物思想情感的體現,身上都有比較深厚的中國戲曲的唱、做、念、打的基本功。如扮演續范亭的楊仲義在剖腹之前,為了展示人物的內心激情,采用了戲曲的以膝蓋跪步的“行走”,以及騎馬離開趙承綬時的駕馭“坐騎”的舞蹈,不僅是身段精彩的表演,而且揭示出了續范亭剖腹之前以及離開趙承綬之前的內在的激情,把揭示人物心靈的舞蹈動作,統一到北路梆子的傳統中。
導演李學忠的二度創作也是好的。導演善于綜合運用音樂、舞蹈、舞臺視聽藝術凸顯演員的表演,揭示人物的思想、心靈。我非常贊賞導演在運用舞臺的視聽藝術中,把演員的表演推到舞臺的“前沿”。善于把戲的“舞臺調度”鋪陳到舞臺的前區及后區,讓演員得以在舞臺上“揮灑自如”地馳騁。
作曲與配器用北路梆子的高亢曲調的渲敘,既揭示與抒發了續范亭的靈魂與激情,又相當充分地呈現了北路梆子曲調的音樂美。
景的設計也是精彩的。景采用了典型環境的寫意呈現,又開闊、大氣,體現了北路梆子曲調的高亢與昂揚的特色,又有利于演員邊歌、邊舞特點的發揮。
當然,《云水松柏續范亭》的編、導、演和舞臺呈現也留有加工的余地。
由于歷史史實和真人真事的局限,劇作者不能自由地“編寫”情節、故事,因此,雖然時代的政治斗爭復雜尖銳,但是“戲劇沖突”、人物思想靈魂“更深入地開掘”還有余地。在續范亭的塑造上,除了我前面說到的關于六姐、關于動員女兒參軍這兩段戲對于揭示續范亭的人性的豐富性非常可貴,然而,也還需要“聚焦”,濃墨揮灑地描寫續范亭在政治沖突中、在政治信仰的選擇中的內心沖突與靈魂內蘊的深刻與激蕩人心的揭示,在這一方面,還有開掘的余地。
在“景”的設計方面,也還有可以調整的余地。主要的問題在第五場——續范亭在晉西北的住所,在“虛”、“實”觀的把握上還有“破綻”:舞臺美術的室內、室外有點混淆不清。當然,在戲曲中(也可能包括在歌劇、甚至話劇中)“寫意”的、以假定性的美學原則表現的舞臺空間:一會兒是室內,一會兒是室外,一會兒馳騁在高山,一會兒劃行在河流中,都由導演和演員用假定性的表演和假定性的語匯來處理的;但在劇中的第五場,由于這場景的一扇帶窗的大墻描繪得比較寫實,再加上一套極其寫實的精致的桌椅,提升了這場景的“寫實性”,給觀眾造成了“寫實美學”的審美期待,而這個被南漢宸和溫宗祺來、去,后面又被閻山來去的這塊作為“過道”的“空間”,后來變成續范亭夫婦間談“六姐”近似“私房話”的空間,在空間的感覺上可能給觀眾帶來了尷尬。
總的來說,北路梆子《云水松柏續范亭》在內容上深刻地表現了續范亭的“松柏氣節”,也表現了他的“云水襟懷”,歌贊了我們先烈的民族的革命情懷;在藝術上表現精彩,給觀眾展現了北路梆子傳統的藝術美質,演出在內容和舞臺呈現上都是激動人心的。
徐曉鐘:著名導演、中央戲劇學院原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