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當下電視節目泛真人秀現象的審思

□ 唐昕怡

對當下電視節目泛真人秀現象的審思

□ 唐昕怡

近年來，各種類型的真人秀節目受到追捧，不管是演播室真人秀還是戶外真人秀，泛真人秀現象已經成為電視屏幕的一道風景線。真人秀在贏得觀眾歡笑與眼球的同時，也因其存在的各類問題引起了各方的熱議。2015年7月22日，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發出了《關于加強真人秀節目管理的通知》，這一舉措被認為是對風靡一時的電視真人秀節目進行正本清源，不僅是一次引導和調控，更是對近年來充斥各大屏幕的各種泛真人秀節目的一次結構調整。深度解讀總局的《通知》精神，我們可以梳理出幾個方面的事實。

泛真人秀格局：過度娛樂化正在帶來什么，失去什么？

“秀”中失“真”，偏離真人秀的本真。真人秀節目首先要做到的就是真，真人秀本質上是一種無腳本、非表演的節目形式，必須是真實發生的，節目的走向和情節是靠任務、規則引導出來的，而不是照本表演，必須經得起觀眾的檢驗。①但近年來，真人秀節目逐漸走上了另外一個軌道，一些真人秀節目加入了更多的人物設計和人為的戲劇沖突。隨著韓式戶外明星真人秀的走紅，國內一些明星真人秀節目搞一些噱頭博人眼球騙取收視率，已經有悖于“真”的本質。對于觀眾來說，在真人秀的萌芽初期，他們還會好奇打探明星們的居住環境、生活水平、消費開支，而到了諸多真人秀節目的第二季，觀眾開始慢慢地理性回歸現實。現在戶外真人秀比的是哪家任務更虐心，制作的看點大抵就是演員的崩潰、哭泣、受挫的表情。

明星為王，正在成為絕對的主角。人們調侃當今社會是一個“看臉”的社會，如今真人秀類節目更是將其推至一個高峰，哪個節目請的明星越多、越大牌，就意味著哪個節目收視率越高、市場效益越好。這種靠明星搏收視的思維幾乎成了各大電視媒體之間競爭的潛在邏輯。有評論一針見血地指出，明星真人秀節目最大的看點其實是扒開明星的神秘外衣，抓住他們的出丑與尷尬，明星看上去與粉絲心中的形象落差越大越成功，用經過加工的真實造成的“幻滅感”才是這類節目最大的賣點。有的節目將明星的話進行剪輯，擷取其中的負面情緒宣泄，力圖制造劇情沖突。在某檔旅游真人秀中，鏡頭甚至伸向嘉賓更衣室。請明星加盟本來就是為了吸引眼球效應，在這種邏輯下，圍繞明星的話題炒作幾乎成了人氣的“助燃劑”。

節目正在成為“資本秀場”，拼的是資本的動員能力。真人秀節目在造星與捧星的能力上已經全面趕超影視劇，“水漲船高”是當下中國真人秀市場的真實寫照。一些真人秀節目邀請明星的費用就已占到節目總投入的三分之二，某位明星拍攝一檔節目的費用已經超過3000萬元。一季節目的費用超過億元對一些電視臺來說也成了家常便飯，中國綜藝節目已經進入了“億級”時代，成本達到國產電視劇的20多倍。以《爸爸去哪兒》為例，某飲品對其第三季的冠名費為5億元人民幣，超過第二季的3.12億元，而2013年第一季的冠名費僅為2800萬元，前后翻了近18倍。過度依賴明星，過高的片酬，實際使明星“綁架”了節目。節目經費大部分要支付給參加的明星，制作費用便捉襟見肘，長此以往對節目的創新、制作水平的提高都有不良影響。

模仿成風，類型重復，創新度欠缺。真人秀節目只要在內容和方式上實現對主流價值觀的引導，同樣能對社會發展起到正向積極的作用。但問題在于，為什么當前收視率高的真人秀節目絕大部分都依靠引進？國內電視節目的創新能力到底體現在哪里？比如，韓國老牌綜藝節目《無限挑戰》在賣給央視后，類似“挑戰”的節目就大量涌現；某檔明星旅行類節目火了以后，就引來了各種明星旅行；《爸爸去哪兒》火了以后，觀眾又看到各種“爸爸”……從音樂節目扎堆到爸爸們很忙，再到競技類綜藝節目都存在大量同類節目撞車、抄襲的現象，同質化現象嚴重從另一方面顯露出我們原創能力低下的尷尬事實。同質化的節目往往引用借鑒他人的創意和形式，并憑借更低的成本優勢運作，代替原節目的部分甚至全部內容來吸引受眾，這對于創新者和創新市場無疑都是一種沖擊和破壞。

價值觀扭曲，導致娛樂無下限。在娛樂至死的年代，真人秀對消費主義價值觀的宣揚，逐漸有偏離主流價值觀的趨勢。在節目錄制過程中，雖然真人秀的表現形式不盡相同，但他們都因為物質利益而夸大了人性暴虐、自私、殘忍、丑惡的一面，使觀眾在不知不覺接受節目的同時，也過度放大了人性的弱點。不同類型的真人秀在話語模式上都存在娛樂化的弊病。比如在表演選秀類節目中存在大量顛覆傳統審美的表演類型，部分選手表演低俗媚俗以博評委和觀眾一笑；在婚戀交友類真人秀節目中，嘉賓往往“語不驚人死不休”，用時尚、大膽、出位的語言彰顯個性博取眼球；在一些游戲真人秀中，幸運、機會等偶然性因素被無限放大，經典被解構為游戲模式，消解了原有的道德評判。這些現象都在不斷地挑戰著人們的價值底線。

健康而理性發展：我們需要什么樣的真人秀節目？

第一，真人秀節目應回歸主流價值觀，發揮價值引領作用，挖掘展示思想文化內涵和社會意義的主題。作為大眾傳播的重要形式之一，電視媒體的娛樂功能在大眾傳播中無疑非常重要。然而，娛樂也是一把雙刃劍，過度娛樂化和低俗化帶來的主流價值觀缺失，其影響是惡劣和深遠的。要避免電視節目過度娛樂化傾向，促進真人秀節目的健康發展，發揮其整合社會價值觀的功能，必須在道德標準、人性深度、娛樂品位的表達等多方面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導向，自覺遵守中國社會的意識形態、道德標準和文化傳統。電視是一種傳播廣泛、影響巨大的媒體，它應主動承擔起對大眾文化的積極導向作用，承擔起應有的社會責任。要以真人秀的形式，傳遞社會正能量，激發社會凝聚力。

第二，真人秀節目應該更加注重對受眾的人文關懷。加拿大社會學者霍爾·涅茲維奇的《我愛偷窺》一書認為：真人秀的設置初衷應該讓人們看到人際交往中的接觸點，這樣才能擁有社會價值。如果把所有煽情的、情緒性的、夸張的場景拿掉，節目還剩下多少內容？當戲劇情節、特效、煽情音樂都被剝除，你看到的可能就是真實。但是把那些部分都剝除后，節目還剩下什么？還會有娛樂性嗎？②“真人秀”貴在一個“真”字，它的核心應該在“真”而不在“秀”。一方面，“秀”是表現“真”的重要手段，通過藝術加工，以觀眾更能接受、更能凸顯本質的方式展示出“真”；另一方面，“真”是“秀”的基礎和目的，為“秀”限定了程度、方式和范圍。真人秀節目不能隨心所欲地“秀”，不能為“秀”而“秀”。③真人秀不應當是明星的大秀場，也不是人們追名逐利的“名利場”，而應該成為社會大眾審視現實的縮影。

第三，自主創新、是電視節目實力不斷提升的根本動力。真人秀節目中，明星不是賣點，創意才是核心。目前，在我國火熱的幾個電視節目真人秀，均是支付了巨額版權費用從國外引進的版權，而且絕大部分真人秀節目都是從韓國引進的，這需要我們反思。引進模式并不是“萬靈藥”，國內真人秀火爆的背后，實際上是在為別人的創意喝彩，真人秀節目應大力鼓勵具有鮮明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的原創節目形式。在當今“韓流”的社會風潮中，韓國文化不斷沖擊本土文化，許多傳統審美觀被顛覆，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關心別國多于自家，這種反常態的文化關注負增長，最終只會導致本土文化產業被侵蝕嚴重，傳統文化無人問津。要敢于創新，謀求突破，真人秀節目是講好中國故事、展示當代中國形象的重要載體，而非成為別國節目的萬能模板、復制機器。

未來趨勢：真人秀節目，不拼明星看什么？

明星戶外真人秀節目還能火多久？不少業界專家預測，在當前制作條件與競爭環境下，明星仍然會在真人秀中扮演重要角色，而“素人”真人秀將成為下一個“現象級”節目的突破口。因此，很多電視制作機構會將“素人”真人秀當作未來的發展趨勢，但如何從明星真人秀過渡到“素人”真人秀，一切都在嘗試，因此，“素人＋明星”真人秀模式已經越來越被電視媒體所采用。

當前，“素人＋明星”真人秀節目采用了三種方式：一是在明星真人秀中加入“素人”，或讓明星做“素人”的配角，如深圳衛視的《加油吧新郎》。BBC原版中完全是由“素人”參與，而在中國版中，每期都要邀請一位明星幫助新郎策劃婚禮并擔任證婚人；二是在明星身上賦予“素人”的社會角色，《極限挑戰》的“男人幫”秒變創業者、快遞員、幼兒園老師等角色，在明星身份與“素人”角色的差異中制造看點；三是借助節目設定或道具，使明星瞬間轉化為“素人”，如江蘇衛視的《蒙面歌王》以蒙面的形式，在具備懸念感的同時使明星成為“素人”。“素人”在節目中的原生態和無限可能性，既是節目的看點，也是“素人”真人秀最大的問題。“素人”真人秀一開始就缺乏明星真人秀那樣廣泛的群眾基礎，對于制作方和投資方來說，缺乏收視率和投資回報的保證。“素人”真人秀最大的挑戰在于講故事，核心看點是“人性”，明星可以去演繹和解讀角色，但“素人”更多的是做自己。這恰恰就是一個悖論：明星最會演，但是在鏡頭前可以回歸到真實；“素人”是最真實的，但在鏡頭面前卻無法真實。

現在，以“素人”為主角的真人秀節目開始在熒屏中嶄露頭角，如大型生活實驗真人秀節目《我們15個》《急診室故事》等。對于“素人”真人秀，歐美電視業探索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經驗。首先在節目主題的設定上，針對某個社會問題更具有社會性和實驗性質；其次在內容上，“素人”真人秀往往會加入更強的目標；再者在拍攝上，往往拍攝周期更長，通過長期跟拍或固定攝像頭積累大量素材；最后在選角上，會通過海選找到“準明星化”、表現力強的“素人”，并進行周密的角色搭配。因此，“素人”真人秀完全可能產生比肩明星真人秀的光彩。

綜藝節目承載的責任絕不僅限于娛樂大眾生活。作為電視藝術類型中的一個分支，電視真人秀節目應當具有強烈的社會使命感，成為社會百態的“發秀場”，社會價值的“守望者”，而不能一味迎合低俗。靠請大牌明星不如從內容上獨出心裁吸引觀眾；在大排場、高科技上煞費苦心，不如在如何貼近群眾上下足工夫。用娛樂的方式來傳達生活正能量，使受眾的精神世界有所提升，才是綜藝類真人秀節目的極致追求。

（作者單位：西安工程大學）

欄目責編：曾 鳴

注釋：①苗 棣，畢嘯南：《解密真人秀——規則、模式與創作技巧》，北京，中國廣播影視出版社，2015年版，第6頁。

②［加］霍爾·涅茲維奇：《我愛偷窺——為何我們愛上自我暴露和窺視他人》，北京，世界圖書出版社，2015年版，第10頁。

③引自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副局長田進在真人秀培訓班上的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