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者，意也”含義考釋

王春永

（山西中醫學院校醫室，山西 太原 030024）

“醫者，意也”含義考釋

Textual research on"doctor，meaning"

王春永

（山西中醫學院校醫室，山西 太原 030024）

醫；意；含義

“醫者，意也”最早出自《后漢書·方術列傳·郭玉》，原文載“醫之為言意也。”［1］此句為判斷句，“之為言”又作“之言”，是聲訓術語，訓釋詞與被訓釋詞有音同、音近的關系，目的是說明被釋詞的語源。在這個句子中，訓釋詞是“意”，被訓釋詞是“醫”，也就是說，用“意”來解釋“醫”。那么，考證這句話中“意”的含義，對于理解“醫”的意思以及整句話的含義有著重要的意義。

1 字書中對“意”的解釋

《說文解字》對“意”的解釋為“意，志也。志即識，心所識也。意之訓測度、為記……察顏而知意也”。即用心去察言觀色，就可以知道其意圖所在。《康熙字典》中的解釋為“意，心所無慮也。謂于無形之處，用心思慮也。無慮，即慮無也”。即內心中沒有憂慮，用心思考的一種狀態。根據字書中的解釋，可以知道“意”字有兩種解釋，一種是“察言觀色以知曉其意圖”，另一種是“內心沒有憂慮，用心思考”。

2 古代哲學與文學對“意”的理解

《黃帝內經》是我國中醫學最重要的經典著作，它奠定了我國中醫學的理論基礎。《黃帝內經》正是吸收匯總我國古代各家學說，結合我國古代的醫療實踐編纂而成，這其中以古代哲學思想對它的影響尤為深遠。在中國古代哲學中，存在著“意”“意象”的概念，崇尚意象思維，意象思維方式亦稱為象征，是用某種具體的形象的東西來說明某種抽象的觀念或原則，是一種由具體到抽象的飛躍。中國傳統的意象思維方式可分為三類：①符號意象思維，用某種符號來象征一些神秘的自然法則，如《易經》中的“--”“－”以及道教的各種靈符。②玄想意象思維，用選擇出的意象符號來象征事物本質或某種“形而上”的東西，如老子、莊子的“道”、玄學中的“無”“自然”，朱熹的“太極”、“天理”等。③審美意象思維，通過塑造審美意象來達到某種帶有文學藝術情趣的思想境界，如王維的詩、蘇軾的詞、中國的山水畫等都是這種思維方式的具體體現。在中國古典哲學中，莊子富于哲學思辨及美學意味的言意觀對中國古典美學的尚“意”傳統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言、意關系在莊子的理論中，體現為言、意、道三級錯位關系，這一點是對老子道、言關系的繼承與發展。在《道德經》開篇的第一章就提出“道”具有不可言說的性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在第十五章中進而表達為“微妙玄通，深不可識”，在第二十五章中言“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反復強調“道”之玄妙不可言說的性質。莊子將老子的“不可言說”發展為言、意、道三級錯位關系，在更為復雜的思辨中進一步突出“意”范疇的美學色彩及其在“道”、“言”之間的核心地位，極大地拓展了“意”的表達空間［2］。莊子所注重的“意”，是指形體之上超驗領域的“意”，即對道本體的體驗、直覺、感悟之“意”，是存在于精神領域的心理內容。“道”是指客觀規律，而“意”是人心對“道”的體悟。

在文學藝術的創作中，眾所周知，“意”既是藝術（包括文學）活動的起點，也是藝術活動的核心和機樞。可以說“意”是審美心理的啟動，是“意”引導作家和詩人進行文學藝術的審美行為，如果作家或詩人心中無小吐小快之意，那么就很難進行真正的文學藝術創作。同時讀者對文學藝術的欣賞、接受、批評和闡釋等，也是以對“意”的領悟、讀解、再創造為主要契介點，當然這個“意”既可以是對作者之“意”的還原，也可以是讀者以己意對文本的再創造或闡釋，孟子的所謂“以意逆志”即如此。再者在文學藝術的本體結構中，“意”把作家、讀者、世界和文本有機地組織為一個活動的整體并始終居于核心。而古人關于“意”在詩文中的地位和作用有著許多精彩的論述，在中國古人看來，“意”關系著作品的價值，決定著作品的生死，其在詩文中始終處于支配性的核心地位是確

定無疑的，因此如果用一句話來概括古人對文學藝術的觀點，那就是“以意為主”［3］。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在中國古代哲學思想中，“意”是人心對客觀世界的體悟；而在藝術作品中，“意”既是創作者對有形之物的提煉升華，又是讀者以己意對文本的再創造或闡釋。

3 中醫學著作中對“意”的使用

在諸多中醫經典著作中，也屢次出現“意”，如《黃帝內經·靈樞·九針十二原》中載“迎之隨之，以意和之，針道畢矣”，意思是掌握了迎隨補瀉的方法，用精神意念與之配合，那么針刺的道理就都在其中了。“補曰隨之，隨之意若妄之”，意思是所謂補的手法，主要是隨著經氣將去的方向進針，以補其氣，像這樣在氣去之后隨之行針，醫者的意念、手法可輕松隨意。《黃帝內經·靈樞·本神》記載“心有所憶謂之意，意之所存謂之志”，是說心有主意之功。而此意又有注意和意念產生之義項，前者是思維活動的開端，后者是在感知覺、記憶與注意基礎上進行簡單思維活動的結果。心主任物、記憶、注意而產生意念之功，而這些又是人體思維、意志情感等活動的基礎與前提，所以這也是中醫所說“心主神”的原因之一［4］。

明代謝肇淛所著《五雜俎·卷五》載“意難于博，博難于理，醫得其意，足稱國手矣。”“然須博通物性，妙解脈理，而后以意行之，不則妄而輕試，足以殺人而已。”“醫特意耳，思慮精則得之。”［5］第一句的意思是意的難點在于博，博的難點在于理，如果醫道能夠領悟其中的意，就足以成為全國的高手了。第二句意為醫生需要廣博地通曉事物的性質，巧妙地理解脈診的道理，然后通過意來實施它，否則妄加試驗足以殺人害命。第三句的意思是醫道貴在理解“意”，要通過精深的思考才能明白。

《惠民局本草詩簽》蔣溥序云：“故河汾氏之言曰：醫者意也，藥者瀹也。先得大意，后以藥物疏瀹之，此可謂善言醫者矣。”此句意為：所以河汾氏說醫道的關鍵在于意，方藥的關鍵在于疏導，先要得到治療的法則，然后用藥物疏通，這樣就可以稱為擅長醫道了。

《圣濟經》陳蘭森序（1789）云：“醫者意也，以意體之，方無不當。”［6］意思是醫生貴在能領悟意，用意來體會醫道，那么方藥就沒有什么不恰當的了。

清代龍繪堂所著《蠢子醫》原序（1882）云：“甚矣，醫道之難也。醫者意也，不可以妄試，不可以輕嘗。”［7］意為醫道是很困難的，醫生貴在領悟意，不可以妄加嘗試。

清代臧達德《履霜集》自序（1814）云：“蓋醫者意也。借望聞問切四者，以一己之心理而揣度夫病理，援五行生克之標榜，而定其所傷何部。以形式而言，似屬談空，細繹之固有至理在焉。”［8］意思是醫生貴在對于意的體悟，借用望聞問切四種診斷方法，用自己的心理來揣度病人的病理，借助五行生克的關系來確定他受傷的部位，從形式來說，似乎是空談，詳細審查會發現其中至高無上的道理。

4 “意”對醫學實踐的啟示

從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在諸多醫學著作中，“意”主要是指一種醫生把握醫理的心理狀態，是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神韻，醫學理論的神秘性、治療方法的靈活性、醫家的悟性，都可以以一個“意”字來體現。在具體的醫學實踐中，“意”代表了中醫的思維方式，它需要與中醫的特色處理方法“辨證論治”有機結合，如果將“辨證論治”與“意”有效結合起來，醫者在辨證論治的同時運用類比、聯想等思維方式，會為中醫的實踐提供更加廣闊的創造性空間，使醫者能在感覺的自由狀態下充分發揮自己的個性和智慧，同時又不脫離中醫理論這一基本［9］。

5 結 論

中醫學的“意”是辨證論治在文字表達中的產物。辨證論治是運用中醫理論來觀察分析診斷疾病、治療處理疾病的原則和方法，是針對不同個體的特征進行個性化治療的過程。所以“醫者，意也”是在鼓勵治療方法的靈活性和醫療人員的創新性。

［1］段逸山.醫古文［M］.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01：20-21.

［2］鄭笠.論莊子“言-意-道”三級錯位關系中“意”范疇的審美張力［J］.東岳論叢，2008，29（2）：123-127.

［3］鄧偉龍，尹素娥.論“意”及作為哲學之“意”的空間性-從言、象、意論中國古代詩學的空間性之五［J］.唐山師范學院學報，2012，34（4）：16-21.

［4］趙林燦.《靈樞·本神》中“意”與“憶”的心理學解讀［J］.中國中醫藥現代遠程教育，2013，11（4）：3-4.

［5］明·謝肇淛.五雜俎［M］.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2001：56.

［6］宋·趙佶.圣濟經［M］.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1990.

［7］清·龍繪堂.蠢子醫［M］.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1993.

［8］清·臧達德.履霜集[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87.

［9］朱海燕，王明明.談“醫者意也”與“辨證論治”［J］.內蒙古中醫藥，2008（8）：64-65.

（編輯：梁葆朱）

實驗中醫藥學

Experimental Study on TCM

“實驗”雖然是現代科學研究常用的方法，然在我國卻自古有之。古代學者王沖說“等類眾多，行事比肩，略舉較著，以定實驗也”，顏之推說“昔在江南，不信有千人帳，及來河北，不信有二萬斛船，皆實驗也”，大凡此義均與現代科學意義上的experiment相通。照此，傳統中醫藥學并非只是經驗之學，而更充滿實驗的思想和方法。實驗中醫藥學，將現代實驗科學的方法和傳統中醫藥學的實驗方法融合起來，開拓現代實驗生物學、醫學和藥物科學的新領域。

R229

A

1671-0258（2015）05-0011-03

王春永，E-mail：2298221705@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