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阿爾之謎:澄清語義學史上的一些訛誤

劉慧，李葆嘉

(南京師范大學語言科技研究所，江蘇南京 210097)

布雷阿爾之謎:澄清語義學史上的一些訛誤

劉慧，李葆嘉

(南京師范大學語言科技研究所，江蘇南京 210097)

本文基于一手資料和相關背景，澄清語義學史上的一些訛誤。(1)法語術語sémantique，始見于布雷阿爾1879年的書信，1883年在演講中公開使用。1897年所刊專著的書名漢譯為《語義學探索(意義的科學)》。(2)從布雷阿爾新創sémantique到美國威廉斯(1893)用英語對譯semantics，在帕爾默(1976)的論述中尚未明晰，由此導致中國語言學界以訛傳訛。(3)布雷阿爾擔任巴黎語言學會秘書48年，對國際語言學界作出了巨大貢獻。

語義學史;訛誤;布雷阿爾;語義學探索;貢獻

1.0 引言

盡管描述語義學史務必提及布雷阿爾(Michel Bréal，1832－1915)，遺憾的是，在國內學者的一些論著中，這位法國語言學家的姓名寫法都有訛誤。至于布雷阿爾探索語義學的過程，以及其他研究成果和學術活動貢獻的介紹僅為只言片語。

最近看到封文和的《對幾個語義學問題的考證》(2010)，列出帕爾默(F.R.Palmer)的《語義學》、賈彥德的《語義學導論》(1986)、李瑞華等翻譯利奇(G.Leech)《語義學》(1987)中的“譯者的話”、李福印的《語義學教程》、汪榕培為萊昂斯(J.Lyons)《語義學引論》所寫“導讀”、束定芳的《現代語義學》，以及王寅的《語義理論與語言教學》等，發覺與布雷亞(我們用譯名“布雷阿爾”)有關的三個問題，在這些書中的提法不盡一致。封文和(2010)的結論是:1.布雷阿爾的全名為Michel Bréal(今按:此非全名);2.布雷阿爾首次提出sémantique是在1883年(今按:此非首次);3.布雷阿爾1897年出版的語義學著作，其書名漢譯為《語義學:意義科學研究》(今按:此非法文書名漢譯)。這些質疑及查考，對中國學者了解西方語義學史無疑具有促進作用，不過，以上所考還可以加以補正，力求進一步準確。

本文首先逐一討論“有關布雷阿爾的三個問題”，梳理其語義學的探索過程，對諸家之訛力求給出合理解釋，進而揭示其根由。其次，討論布雷阿爾的其他研究成果和學術活動貢獻，包括布雷阿爾與索緒爾(F.de Saussure，1857－1913)、梅耶(A.Meillet，1866－1936)之間的關系，一并澄清以往的一些訛誤。

2.0 關于布雷阿爾的姓名

問題一:提出sémantique的學者叫Michael Bréal、Michel Brial，還是Michel Bréal?

首先，提出sémantique這一術語的法國學者是Michel Bréal，全名是 Michel Jules Alfred Bréal(教名+父名+自名+姓氏)。Michael Bréal或 Michel Brial皆為誤寫。Michael(王寅，2001:1)中的a，為衍文。李瑞華等“譯者的話”中的Brial(利奇/李瑞華等，1987:1)，英文中沒有é，故有可能將法文的éa寫為英文的ia。封文和(2010)所引的Alred，漏掉其中的字母f。如果拷貝的是《哥倫比亞百科全書》(The Columbia Encyclopedia，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VIE－dition，2002)，則為原書排校之誤。

需要提醒的是，首次提出法語術語sémantique的學者是布雷阿爾，然而首次提出“語義學”(德語:bedeutungslehre/semasiologie)，即創立這門新學科的卻是德國語言學家萊斯格(Christian Karl Reisig，1792－1829)。有必要區別時，我們把德語術語semasiologie譯為“語意學”，而把法語術語sémantique譯為“語義學”，通常情況下行文仍用“語義學”。

萊斯格首創的“語意學”，見于他在哈雷(Harley)大學使用的《拉丁文語言學講稿》(1825/ 1839):

Die grammatischen Theorien sind bisher wenig wissenschaftlich aufgefat，weil ihre Bestimmung war，eine zerstückelte Sprachkenntni?zu verschaffen，wie sie auf Schulen bewirkt wird;es ist daher auch nicht zu verwundern，da ein integrierender Teil der Grammatik bisher gefehlt hat.Man teilt die Sprachlehre gew?hnlich in zwei Teile，in Etymologie und Syntax;die folgende Sprachlehre soll aus drei Teilen bestehen.Das Wort betrachten wir in seiner Gestalt nach gewissen Grunds?tzen，und daraus entsteht 1)die Etymologie，Formenlehre;demnach seine Verbindungen m it anderen W?rtern，und dies bildet 2)die Syntax.Das Wort hat aber noch eine andere Eigenschaft an sich，die Bedeutung;es gibt eine Gattung von W?rtern，die in jeder Art der Rede in Anspruch genommen werden，deren Bedeutung aber weder in der Etymologie er?rtertwerden kann，noch auch in der Syntax Platz findet，weil ihre Bedeutung weder von etymologischen noch von syntaktischen Regeln abh?ngig ist.Lassen sich nun gewisse Grunds?tze ausstellen，welche von einer Menge von W?rtern die Entwicklung ihrer Bedeutung und ihre Anwendung zeigen，so entsteht noch ein integrierender Teil der Grammatik，n?mlich 3)die Bedeutungslehre，Semasiologie.(Reisig，1825/1839:18)

迄今為止，能夠科學地闡明語法理論的只是少數學者。不同學派的綱要囿于局部的語言

知識，毫不足怪，致使目前的語法學仍然缺少一個組成部分。語言學通常劃分為詞源學和句法學兩部分，而以下提出的語言學卻由三部分組成。依據某些原則研究詞的構形，由此產生(1)詞源學，即形態的科學。再依據某些原則研究詞與詞的連接，由此形成(2)句法學。然而，詞自身還有另外的屬性，即意義。語言研究都要求劃分詞的類別，但是其意義在詞源研究中既未涉及，在句法研究中也無位置，因為意義既不受制于詞源，也不依附于句法。假如能基于一批詞提出詞語運用和意義演化的原則，就會顯示語法學的另一組成部分，可以稱之為(3)意義的科學(Bedeutungslehre)，即語意學(Semasiologie)。

Bedeutungslehre(意義學)來自其母語，德語詞根Bedeutungs(意義)+詞綴lehre(學科)。Semasiologie(語意學)依據希臘語新造，希臘語詞根 sēmasía(σηασíα，意義)+詞綴 lógos (λογο?，學說)。

在萊斯格去世(1829)十年后，該著作由其學生哈澤(F.Haase，1808－1867)整理刊行。1881－1890年，經哈澤的學生赫爾德根(F.Heerdegen，1845－1930)等整理后分為三卷重版。哈雷大學是西方語義學的搖籃。從萊斯格到哈澤、赫爾德根，師生三代傳承，成為西方語義學史上的第一座里程碑。

以往流傳布雷阿爾為“語義學”的創始者，多受英國語言學家Robins(1967:209)和Palmer (1976:1)等人的誤導，而他們從未追溯過早期西方語義學(1825－1900)的來龍去脈。不過，還有更匪夷所思的訛誤。中國法語專家王秀麗在《法蘭西語義學派綜述》(1996)一文中提出:“‘語義學’一詞本身就為法國語言學家Charles Bally首創”，此乃風馬牛不相及。一是巴利(Charles Bally，1865－1947)與Semasiologie的首創(Reisig，1825/1839)和sémantique的再造(Bréal，1879)年代相距遙遠，雖然他對社會語義學研究卓有貢獻;二是巴利生卒皆于日內瓦，是地道的瑞士人。

王秀麗有兩本專著:一本是《當代法國語言學研究動態》(2010)，一本是《當代法國語言學理論研究》(2011)，雖然裝幀有別，但是內容相同。就目錄而言，節標題全同，章標題僅增加二字，如:原“當代法國認知語言學研究動態”，改“當代法國認知語言學研究”。作者《前言》也一模一樣;許均教授的《序》，除了所提書名與封面相應一致，其余字字皆同。《法蘭西語義學派綜述》(1996)一文的內容，見于以上兩本書的第四章“當代法國語義學研究動態”(2010: 84)“當代法國語義學研究”(2011:73)，該章的開篇之論即:“法國的語言研究一直以語義分析見長，‘語義學’一詞本身就為法國語言學家Charles Bally首創”。由此可見，作者對這句話從未有過疑問。

瑞士語言學家因何被誤以為法國語言學家?問題在于，“Charles Bally was a French linguist from the Geneva School”此類表述包含歧義。如果只知道他研究法語，很可能理解為:巴利是日內瓦學派的“法國的語言學家”。如果還知道他是日內瓦人且日內瓦屬法語區，那就清楚:巴利是日內瓦學派的“法語的語言學家”。

3.0 關于布雷阿爾的sémantique

問題二:布雷阿爾何時提出sémantique這一法語術語?

大致而言，從1879年到1897年，布雷阿爾反對語言的自然主義，以心理學思潮為背景，凸顯語言研究的心理取向，前后20年再造以探索語言心智規律為目的的“語義學”。

1879年，布雷阿爾在給意大利學者古貝爾納蒂斯(Angelo de Gubernatis，1840－1913)的書信中，首次使用sémantique這一術語。1883年，布雷阿爾在《語言的心智規律:語義學簡述》(Les lois intellectuelles du langage，Fregment de sémantique)的演講中，首次公開使用sémantique這一術語。1893年，美國學者威廉斯(Miss E.Williams)翻譯布雷阿爾的《論詞源學研究的原

則》(On the Canons of Etymological Investigation)，首次將sémantique對譯為英語的semantics。1897年，布雷阿爾的《語義學探索(意義的科學)》(Essai de Sémantique(Science des Significations))在巴黎刊行，首次以sémantique作為書名。

需要說明的第一件事，在《語言的心智規律:語義學簡述》這篇演講中，sémantique共出現三次。除了演講題目，第二次出現在開篇的第二小節中:

En effet，c’est sur le corps et sur la forme des mots que la plupart des linguistes ont exercé leur sagacité:les lois qui présidentàla transformation des sens，au choix d’expressions nouvelles，à la naissance et àla mort des locutions，ont été laissées dans l’ombre ou n’ont été indiquées qu’en passant.Comme cette étude，aussi bien que la phonétique et la morphologie，mérite d’avoir sonnom，nous l’appellerons la SéMANTIQUE(du verbe［sêmain?］)c’est－à－dire la science des significations.(Bréal，1883:132)

實際上，大多數語言學家只關注詞語的構成及其形態，對致使意義演化、選擇新的表達形式，以及詞組產生和消亡的規律，則未予注意或僅偶爾提及。這門研究，就像語音學和形態學一樣，應當有其專名，我們稱之為語義學(源于動詞［sêmain?］)，即意義的科學。

第三次出現在演講的結尾之處:

Nous arrêtons ici ces notes，heureux si nous avons réussi àmontrer，par un petit nombre d’exemples，quelle sera un jour，pour la connaissance des lois psychologiques du langage，l’importance de la sémantique.(Bréal，1883:142)

我們的簡述到此就要結束了。如果我們用為數不多的例子就能成功顯示語言的心智規律，那么有朝一日就會認識到語義學的重要性。

需要說明的第二件事，威廉斯所譯《論詞源學研究的原則》(《美國語文學會學報》1893年24卷17－28頁)，包含sémantique對譯為英語semantics的句子，見于27頁第二小節:

Here I will cut short these reflections，which might be developed at great length;for all，or almost all，the chapter of linguistics treating of Semantics，or the science of meanings，has yet to be written.Yet，I would still call attention to one point.(Bréal，1893:27)

在此，我不再多講這些映射，這方面的內容可以進一步展開。語義學或意義科學的所有或幾乎所有的語言學探討篇章，仍然有待撰寫。不過，我仍然提醒關注此點。

此段內容有譯成:

這些見解本可撰成長文，如今簡述如此。對所有語義學同仁，亦或大多同仁而言，語言學中研究語義學或曰意義科學的篇章，有待譜寫。(賈洪偉，2012)

其中的“for all，or almost all”，理解為“對所有語義學同仁，亦或大多同仁而言”，失之。另，起句中的“these reflections”，譯成“這些見解”欠妥。要理解“these reflections”的指代對象，務必基于上文所言:

Just think of the various meanings the word matter has assumed in English，used as it is in almost every art，every trade，every kind of activity or study.This word，through the intermedium of the French matière，derived from the Latin materies，which signified the new wood grown after grafting，or after the top of the plant has been tied up.Such is the explanation given by Columella in speaking of the culture of the vine.We have here an example of the double movement;that is to say，a special sense ending in a general sense，which，in its turn，is subdivided into an infinite number of special senses.(Bréal，1893:27)

只要想一想英語中的單詞matter包含多個意義(譯注:物質;事件;原因)，它們幾乎被運用于各種工藝、各種商品交易、各種活動或學習之中。這個單詞以法語的matière為媒介，來自

拉丁語的materies。原指植物在嫁接或施行頂端捆綁法之后長出的新枝干。此為科盧梅拉(Columella)在講到藤本植物栽培時的解釋。這里舉的是一個雙向變化的例子。也就是說，特殊意義最終引申為一般意義，反之，一般意義則被分化成若干特殊意義。

上文討論的是詞匯語義(general sense、special senses)的心理認知反映，下文才用these reflections(這些映射)來概括。

基于以上相關背景，接下來就可以對一些相關論述中的失誤加以辨析。帕爾默寫到:

The term semantics is a recent addition to the English language.(For a detailed account of its history see Read 1948.)Although there is one occurrence of semantick in the phrase semantick philosophy to mean‘divination’in the seventeenth century，semantics does not occur until it was introduced in a paper read to the American Philological Association in 1894 entitled‘Reflected meanings:a point in semantics’.The French term sémantique had been coined from the Greek in the previous year by M.Bréal.(Palmer，1976:1)

語義學(semantics)這一術語是晚近才進入英語的(參見Read 1948年文中對該詞歷史的梳理)。雖然“意義”(semantick)曾見于17世紀含有“占卜”意味的慣用語“意義哲理”(semantick philosophy)中，但是英語中原來并沒有semantics一詞。直至1894年，在美國語文學會上宣讀的一篇題為《映射的意義:語義學的作用》的論文才將其引進。法語的這一術語sémantique(語義學)，是布雷阿爾在上一年(此為譯者加粗)基于希臘語新造的。

束定芳將以上這段內容轉述為:

英語中現代意義上的“semantics”(語義學)一詞最早是由法國語文學家Michel Br?al使用的。1894年，在美國語文學會的一次會議上，Br?al宣讀了一篇題為《被呈現的意義:語義學中的一個要點》的論文，第一次使用了semantics這個詞。(束定芳，2000:1)

把提出sémantique的布雷阿爾，嫁接為美國語文學會上的報告人，難免移花接木。

現補充相關背景知識。1894年12月27日，美國哈佛大學梵文教授蘭曼(C.R.Lanman，1850－1941)，在美國語文學會上宣讀了論文《映射的意義:語義學的作用》(《美國語文學會學報》1895年26卷附錄)。蘭曼開門見山:

The doctrine of the principles that underlie the processes of the development of the meanings of words may be called semantics or semasiology.When one considers how much study has been devoted to the history of the form of words，it is astonishing that so little has been devoted to that of their logical contents.(Lanman，1895:11)

研究詞意發展過程機制原則的學說，可以稱之為語義學或語意學。當有學者想了解詞匯形式的歷史研究情況如何時，令人驚訝的是，幾乎未有專門致力于詞匯邏輯內容的研究。

由此可見，“1894年”既不是布雷阿爾“第一次”使用sémantique，也不是英語中“第一次”出現對譯詞形semantics的年份。

束定芳的轉述之誤，從帕爾默的英文原著來看，可能與上下文中一直沒有出現論文宣讀人Lanman有關。至于為何如此，或貪圖省事，或原本不知。而帕爾默的明顯錯誤在于“法語的這一術語sémantique(語義學)，是布雷阿爾在上一年基于希臘語新造的”。這個上一年即“1893年”，要說與semantics有關，那就是威廉斯把sémantique譯為semantics的年份，而并非布雷阿爾新造術語sémantique的年份。束定芳未加核查，難免誤述。

關于semantics進入英語的年份，Palmer(1976:1)提到美國詞源學家里德(Allen Walker Read，1906－2002)的《術語“語義學”的梳理》。里德回溯:(1)含有“占卜”意味的semantick見于1665年的英語文獻，但與英語的法源詞semantics毫無關系;(2)作為學科術語的semasiologie是萊斯格(1839年之前)提出的;(3)布雷阿爾1883年新造sémantique，艾倫(H.B.A l－

len，1902－1988)提出蘭曼(1894/1895)最早使用英語的semantics一詞;(4)依據布雷阿爾1883年以后多次提及 sémantique，英語中的 semantics在其后的這段時間都有可能出現。(Read，1948:79)此后，夏皮洛(Fred R.Shapiro)在《英語詞形“語義學”和“語意學”的最初使用》中指出，威廉斯使用semantics要比蘭曼早一年。(Shapiro，1984:265)(賈洪偉，2012)今查，威廉斯的譯文、蘭曼的論文分別刊于《美國語文學會學報》的1893年第24卷、1895年第26卷，中間就隔了1894年的第25卷。里德只提出了“可能出現”，而沒有翻檢早期的《美國語文學會學報》。

現在的疑問是，帕爾默《語義學》中的這個“上一年”，即“1893”，是從哪兒來的?也許，有兩種可能:一是把威廉斯譯文的年份“1893”誤以為布雷阿爾新造sémantique的年份;一是把Read(1948)文中的布雷阿爾發表《語言的心智規律:語義學簡述》的“1883”年誤看/寫成“1893”。考慮到帕爾默的《語義學》出版于1976年，自然不可能預先知道夏皮洛(1984)發現的威廉斯譯文，如果排除其他學者還有更早的發現，更有可能是后者。今查，在《語義學》參考文獻中，帕爾默既沒有列出布雷阿爾(1883)的論文，也沒有列出蘭曼(1894/1895)的論文，而且“in the previous year by M.Bréal”用的是推算說法。由此可知，從布雷阿爾新創法語術語sémantique，到美國學者用英語對譯semantics，這段歷史在帕爾默那里是“一筆糊涂賬”，因為沒有查閱原始文獻。

除了束定芳的轉述，這筆“糊涂賬”還有一個更早的漢語譯文版本，見于周紹珩(1984:1)對帕爾默此節的譯述:

1893年，法國人M.Bréal借用希臘語詞根，新創了sémantique(語義學)。1894年，美國語文學會一篇題為Reflected meanings—a point in semantics(聯想意義——語義學中的一個問題)的學術報告，首次引進了這個術語。

這段譯述有兩個問題:一是譯述中的“1893年”，據帕爾默“in the previous year”之誤而推算;一是報告人蘭曼依然空缺。只能推定，譯述者沒有查考到相關知識背景(紙質文本時代，早期外語文獻難查)。其后，中國語言學界流傳的布雷阿爾“1893年”提出語義學蓋皆沿襲“帕爾默糊涂—周紹珩譯述”之誤。

關于Semantics的來源，維基百科詞條“Semantics注［2］”的內容如下:

The word(semantics)is derived from the Ancient Greek word σημαντικó?(semantikos)，“related to meaning，significant”，from σημαíνω(semaino)，“to signify，to indicate”，which is from σμα(sema)，“sign，mark，token”.The plural is used in analogy with words similar to physics，which was in the neuter plural in Ancient Greek and meant“things relating to nature”.①

這個詞(semantics)來自古希臘語的σημαντικó?(semantikos)“意義、意味”;σημαντικó?來自σημαíνω(semaino)“意思、指示”;σημαíνω來自σμα(sema)“符號、標記、記號”。其復數以類比方式用于與之相似物體的詞語，在古希臘語中為中性復數且表示“與本質有關的事物”。

該詞條的撰寫者認為semantics來自古希臘語semantikos，難免向壁虛構，因為英語的semantics是法源詞。而且，古希臘語中也沒有semantikos這個詞，法語術語sémantique的創造者布雷亞爾說:sémantique來自拉丁語動詞sêmain?(Bréal，1883:132)。之所以維基百科詞條有此誤說，可能都是因為一些英國語言學家未加考證的以訛傳訛。

再看布施曼(H.Bushmann)《語言與語言學詞典》中的semantics詞條:

Term coined by Bréal(1897)for the subdiscipline of linguistics concerned with the analysis and description of the so－called‘literal’meaning of linguistic expressions.(H.Bushmann，2000: 423－424)

這個術語是布雷阿爾(1897)為分析和描述語言表達的所謂字面意義的語言學分支學科新造的。

此1897年，依據的是布雷阿爾《語義學探索》的出版年份，撰者對布雷阿爾此前的研究未考。撰者所列的1952－1977年期間的35篇參考文獻，包括:Dillon，G.1977.Introduction to Contemporary Linguistic Semantics.Fisiak，J.(ed.)1985.Historical Semantics:Historical Wordformation等，似乎這些語言學家都不了解布雷阿爾的語義學探索歷程。這與Robins(1967: 209)的“...and more strikingly so does M.Bréal’s Essai de sémantique(1897)，although he may claim credit in history for introducing into languistics the now universally used term‘semantics’(sémantique)”一樣，在此問題上不求甚解。

《語言與語言學詞典》在semantics詞條之后，出現的是semasiology詞條:

1.Obsolete(original)term for semantics.

1.語義學的過時(最初的)術語。

布施曼列出的參考文獻是:Baldinger，K.1980.Semantic theory:towards a modern semantics.Kronasser，H.1952.Handbuch der Semasiologie。由此可見，布施曼同樣不了解semasiology來自德語的semasiologie，不了解萊斯格創立了語意學(semasiology)這門新學科。

4.0 關于布雷阿爾的書名翻譯

問題三:布雷阿爾的書名漢譯是《語義學:意義科學研究》，還是《語義學探索》?

首先，我們看束定芳的翻譯。束定芳(2000:1)寫道:“1900年，Br?al出版了英文版的《語義學:意義科學研究》……該書的法語原版出版于1897年。”接下來的一頁(2000:2)，卻把法語原版書名Essai de Sémantique譯為《語義學論文選》。法語essai:①散文、隨筆、短論;②嘗試、實驗、探索;此處應取義項②。另，參考文獻(2000:230)中所列的英文版是“Breal，M.Semantics.New York:Henry Holt.”。

布雷阿爾1897年出版的這部語義學專著，除了《研究旨趣》，正文包括三大部分二十六章。該法文書名是“Essai de Sémantique(Science des Significations)”，漢譯為《語義學探索(意義的科學)》或《語義學探索:意義的科學》。其內封頁上有“Essai de Sémantique”，即簡稱《語義學探索》。1900年，英國卡斯特夫人(Mrs Henry Cust，1867－1955)的英譯書名Semantics: Studies in the Science of Meaning，漢譯為《語義學:意義的科學研究》。

兩者表達上的差別在于:法文原書名，“essai”位于正標題之首，引領其后詞語，可能反映作者更有感觸的是長達十多年的“嘗試/探索”過程;而在英譯書名中，“studies”移入副標題

中，而“semantics”置于標題之首，可能反映譯者更為關注的是“語義學”學科。盡管整個書名，法英二者表述的語義基本等值，但是在論述語言學史時，依據“名從主人”，使用法文書名漢譯的全稱《語義學探索(意義的科學)》或簡稱《語義學探索》，更為切合。

這本專著，除了英譯本，先后還有三種語言的譯本。(1)1899年的西班牙文譯本(Madrid: La Espa?a Moderna.Biblioteca de jurisprudencia，filosofia éhistoria);(2)1990年的意大利文譯本(Napoli:Instituto universitario orientale.Introduzione，traduzione e commento di Arturo Martone);(3)1992年的葡萄牙文譯本(Campinas，S?o Paulo:EDUC/Editora pontes.Coordena??o e revis?o técnica da tradu??o:Eduardo Guimar?es，Elmi Jacques Martins，Pedro de Souza)。

這三種譯本的書名，都是原法文書名的逐詞對譯:

法蘭西語Essai de Sémantique(Science des Significations)

意大利語Saggio di Semantica(Scienza dei significati)

西班牙語Ensayo de Semántica(Ciencia de las significaciones)

葡萄牙語Ensaio de Sematica(Ciência das significa?oes)

這幾種語言都屬于羅曼語族，其詞語和句法結構的親緣關系較為密切，便于書名逐詞對譯。而英語屬于日耳曼語族，其詞語和句法結構與之稍異，故未能逐詞對譯。

5.0 關于布雷阿爾的其他學術研究與學術活動貢獻

中國學界對布雷阿爾相當生疏，常見的一些英國學者的語義學論著中，看到的僅是關于布雷阿爾的只言片語(Palmer，1976)，甚至一字不提(Leech，1974;Lyons，1995/2000)。

布雷阿爾是歷史比較語言學家(早期)、神話語言學家(中期)和語義學家(中晚期)。1852年進入巴黎高等師范學院(école Normale Supérieure)學習。1857年到德國柏林大學，師從葆樸(F.Bopp，1791－1867)和韋伯(A.Weber，1825－1901)學習比較語法和梵文。回國后在法國國家圖書館(Bibliothèque Impériale)工作。1864年到法蘭西學院(Collège de France)執教比較語法，1866年晉升為教授。1875年，成為巴黎大學碑銘與美文學院(Académie des Inscriptions et Belles－lettres)院士。1879年擔任法國高等教育督察。1890年擔任法國榮譽軍團司令。1915年在巴黎去世。

作為歷史比較語言學家，布雷阿爾把其師葆樸(Franz Bopp)的四卷本《比較語法》(Grammaire comparée.Paris:Imprimerie impériale.Tome I，1866，Tome II，Tome III，1868，1869，Tome IV，1872)譯為法文版出版。在詞源學領域，布雷阿爾編撰了《拉丁語語源學詞典》(Dictionnaire étymologique Latin，Paris:Hachette，1885)，發表了《拉丁語和希臘語的詞源》(étymologies latines et grecques.Paris:Imprimerie nationale 1892)、《詞源的類型》(Variétés étymologiques，Revue politique et littéraire，2.semestre 1909;1er semestre 1910;2.semestre 1910; 1er semestre 1911;2.semestre 1911)等論文。作為神話語言學家，布雷阿爾著有《海格力斯和凱克斯:神話比較研究》(Hércule et Cacus，étude demythologie comparée.Paris:Durand.1863)、《神話的融合和語言》(Mélanges de mythologie et de la linguistique.Paris:Hachette，1877)等。

據德國語言學家吉森(H.W.Giessen，2010)編撰的《布雷阿爾論著目錄》(1861－2010)，從1861到1915年(包括部分文章的再刊)，布雷阿爾共發表610篇(部)。

年份 數量 年份 數量 年份 數量 年份 數量 年份 數量 年份 數量1861 1 1871 1 1881 12 1891 9 1901 10 1911 10 1862 4 1872 17 1882 15 1892 20 1902 7 1912 11 1863 7 1873 10 1883 11 1893 18 1903 18 1913 7 1864 3 1874 13 1884 22 1894 17 1904 4 1914 3 1865 0 1875 24 1885 8 1895 10 1905 12 1915 0 1866 8 1876 13 1886 12 1896 14 1906 4 1867 2 1877 14 1887 10 1897 12 1907 6 1868 15 1878 23 1888 15 1898 30 1908 9 1869 8 1879 5 1889 31 1899 14 1909 9 1870 3 1880 6 1890 14 1900 23 1910 6合計51 126 150 167 85 31總數 610篇(部)

在布雷阿爾去世以后，還一直有論著再版與發表，其中2010年高達25篇。

除了影響深遠的學術研究，布雷阿爾還對國際語言學界的學術活動作出了巨大貢獻。作為巴黎語言學會(Société de Linguistique de Paris，1864成立)長期以來的組織者，布雷阿爾從1868年到1915年去世，擔任學會終身秘書48年。根據《巴黎語言學會章程》，主席每年都要改選，學會工作由終身秘書負責。1868年，布雷阿爾主持創辦了《巴黎語言學會集刊》(La Société linguistique de Paris)，邀請名家為當時出版的語言學書刊撰寫評介，評介對象遍及國際語言學界每年出版的語言學著作和代表性雜志，由此成為巴黎語言學會的傳統之一。布雷阿爾的再傳弟子，曾任《巴黎語言學會會刊》(Bulletin de la Société de Linguistique de Paris)主編的房德里耶斯(J.Vendryes，1875－1960)引述其師梅耶的話:多年來，學會如此重視對各國語言學書刊的評介，與布雷阿爾的倡導分不開。(勞寧，1965)

此外，布雷阿爾的學術思想，影響了達梅斯泰特(J.Darmesteter，1849－1894)、哈維特(L.Havet，1849－1925)、索緒爾(1857－1913)、梅耶等一批學者。1875年，索緒爾進入日內瓦大學，專修物理與化學。1876年10月，轉學到德國萊比錫大學改修語言學。1878年7月年轉入柏林大學(張紹杰，2001，中譯序III)，學習凱爾特語和梵語。1879年末返回萊比錫大學。1881年(一說1880年)2月通過博士學位論文《論梵語絕對屬格的用法》(De l’emploi du génitif absolu en Sanscrit)并獲得博士學位。令人困惑的是，在我們看到的有關索緒爾簡介中，一直沒有提及其博士學位論文的導師是誰。索緒爾進入萊比錫大學時，適逢布魯格曼(K.Brugmann，1849－1919)發現希臘語的某些α由N演變而來不久。索緒爾卻認為:這算不上新發現，早在三年前他已經發現了這一現象。在其《論印歐語言元音的原始系統》(Mémoire sur le système primitif des voyelles dans les langues indo－européennes，Leipzig:Teubner，1878)發表后，奧斯托霍夫(H.Osthoff，1847－1909)等指責索緒爾抄襲。照此推測，索緒爾的博士學位論文導師不可能是布魯格曼或奧斯特霍夫。

就此疑問，我請教了屠友祥教授，得知索緒爾的博士學位論文導師是Hübschmann。今查，尤舒曼(Johann Heinrich Hübschmann，1848－1908)，德國東方語言學家、亞美尼亞語專家。先后在耶拿大學、圖賓根大學、萊比錫大學和慕尼黑大學學習。1876年擔任萊比錫大學伊朗語教授。1877年擔任法國斯特拉斯堡大學(University of Strasbourg)比較語法教授。主要論著有

《關于亞美尼亞語在印歐語言中的位置》(über die Stellung des armenischen im Kreise der indogermanischen Sprachen，Zeitschrift für Vergleichende Sprachforschung 23:5－42，1875)、《亞美尼亞語研究》(Armenische Studien，1883)、《奧塞梯語的詞源和語音》(Etymologie und Lautlehre der ossetischen Sprache，1887)、《波斯語研究》(Persische Studien，1895)、《亞美尼亞語語法》(Armenische Grammatik，1895)等(Gilman Et al.，1905)。此外，索緒爾發表過論文《論印歐語言元音的原始系統》(1878)，而尤舒曼出版過專著《印歐語的元音系統》(Das indogermanische Vokalsystem，1885)。現在的疑問是，索緒爾的博士學位是在其導師任教的斯特拉斯堡大學(成立于1538年，1621年具有博士學位頒發資格)取得的，還是在萊比錫大學申請的。我們沒有查到這方面的資料，目前只能存疑。

1881年秋，取得博士學位的索緒爾來到巴黎，選修了布雷阿爾的比較語法、達梅斯泰特的波斯語文學、哈維特的拉丁語文學等課程。次年，布雷阿爾向巴黎大學高等實驗研究院(école pratique des hautesétudes，1868年成立)力薦索緒爾承擔自己兼任的比較語法課程(姚小平，2011:296－297)。1882年10月，索緒爾被高等實驗研究院聘任為“哥特語和古高地德語講師”。

巴黎語言學會的會址就在高等實驗研究院。從1883年起，索緒爾協助布雷阿爾做過一些學會工作。但是以往的評介顯得夸大其詞，比如:

在Meillet加入學會之前，瑞士語言學家Saussure于1882年到1892年在法國高等實驗學院執教十年。在這十年間，Saussure不但培養出不少法國語言學者，并且還在學會中擔任過副秘書長，領導過學會的學術活動。……Vendryes認為，Saussure給予學會的支持和貢獻，對促進法國語言學的發展起了決定性的作用;其后Bréal和Meillet對學會的學術領導，大體上可以說是繼承了Saussure的精神。(勞寧，1965)

查詢巴黎語言學會網站的《歷屆秘書名單》②，其中并無“副秘書長”一職。該表下有一說明:

àl’exception de Michel BRéAL，tous ont été également secrétaires－adjoints.Ferdinand de Saussure a exercé cette dernière fonction de 1883à1891.

除了布雷阿爾，所有會員都可擔任秘書助理。索緒爾1883年到1891年承擔過這一職責。

可見，索緒爾“擔任過副秘書長，領導過學會的學術活動”，言過其實。為了以便“領導”，還要根據中國式“官本位”，給索緒爾一個帶“長”的頭銜。時為“小年輕”的索緒爾做點會務，也就是所有會員都可以擔任的“秘書助理”。

至于“Saussure給予學會的支持和貢獻，對促進法國語言學的發展起了決定性的作用;其后Bréal和Meillet對學會的學術領導，大體上可以說是繼承了Saussure的精神”(勞寧，1965)，可能是捕風捉影。索緒爾1883年才參與學會工作，而作為前輩的布雷阿爾(此時已任秘書長、主持《巴黎語言學會集刊》15年)，怎么處于“其后”呢?索緒爾1881年由布雷阿爾推薦到高等實驗研究院任教，繼而擔任講師10年，直到1891年秋應聘日內瓦大學印歐語言學副教授(姚小平，2011:297)。與以往看到的應聘教授不同，布雷阿爾此時已在法蘭西學院擔任教授15年，索緒爾又有什么“精神”讓前輩布雷阿爾“繼承”呢?

中國學者通常只知道梅耶是索緒爾的學生，而不了解梅耶更是布雷阿爾的“親學生”，關系更密切。下面提供一些背景知識:(1)1886年，梅耶始選聽布雷阿爾的比較語法課程，梅耶成為布雷阿爾的學生;(2)1905年，布雷阿爾退休后，梅耶接任布雷阿爾在法蘭西學院的比較語法教席;(3)1915年，布雷阿爾去世后，梅耶接任布雷阿爾的巴黎語言學會終身秘書職務。此外，梅耶對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1916)的批評是:“太強調語言的系統性，以致于忘卻了語言中人的存在”(戚雨村，1997:52)。強調“語言中的人類”，是布雷阿爾早年就提出并且一直貫徹始終的主張:

相反，人類語言的描述不允許我們遺忘人類，人類是語言的根源及其目的。語言中的每件事，不是從人類出發，就是針對人類(Bréal，1866:67)。

也就是說，語言發展的起因不在于語言本身，而在于人類，在于主宰人性的生理和心理規律。梅耶繼承了布雷阿爾的思想，只是布雷阿爾將社會、歷史和心理因素從屬于語義演變總體理論，而梅耶將語義演變理論從屬于群體的社會理論。

6.0 余論

長期以來，西方語義學史一直是語言學史研究的薄弱環節。20世紀80年代以來，國內常見的語言學史譯著:一是羅賓斯(1967年英文第1版)的《語言學簡史》(上海外國語學院外國語言文學研究所譯，1979年英文第2版，安徽教育出版社1987)，以及《簡明語言學史》(許德寶等譯，1996年英文第4版，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7)兩個譯本;一是康德拉紹夫(H.A.Кондрашов，1979俄文第一版)的《語言學說史》(楊余森譯，武漢大學出版社1985)。這兩本語言學史都沒有把語義學史納入描述視野。中國學者編著的多種西方語言學史，也都沒有語義學史的描述。

就羅賓斯的《簡明語言學史》而言，其缺失有三。第一，史料缺失。對史料的把握不夠嚴謹，史實方面的錯誤太多，不可列為可信賴的參考書(Koerner，1978:5)(姚小平，1995)。第二，史論失實。西方語言學史闡述的重點是歷史比較語言學和現代語言學，而恰恰是這兩大階段的史實線索，一直沒有梳理清楚。1647年，伯克斯洪(Marcus Z.van Boxhorn，1612－1653)已經提出了印歐語系假說——斯基泰假說(Scythian)并闡述了歷史比較方法論，稱瓊斯(William Jones，1746－1794)為“歷史比較語言學的奠基者”背離史實(李葆嘉，2010)。19世紀70年代，博杜恩(J.N.Baudouin de Courtenay，1845－1929)已經創立了“心理－社會語言學”，稱索緒爾為“現代語言學的創始人”夸大其辭(李葆嘉、邱雪玫，2013)。語言學史上的一批重要文獻，羅賓斯當時不知或尚未查閱。第三，分支學科史缺失，忽視了語義學史的描述。近年來，我們通過查閱一手資料，展開西方語義學史專題研究(李葆嘉，2013;李葆嘉、劉慧，2014;劉慧、李葆嘉，2014;孫曉霞、李葆嘉，2014)，多年來的一些迷茫和誤解才逐步澄清。

總之，立足20世紀下半葉向前回溯的語言學史研究起步不久。祈盼中國外語界(法語、荷蘭語、瑞典語、德語、俄語、英語)的朋友，有興趣做一些基于一手資料的專題研究，或把國外學者推翻成說而未見于現有語言學史專著的精彩內容翻譯過來，誠大有益哉!

注釋:

①http://en.wikipedia.org/wiki/Semantics［2014－02－03］

②http://www.slp－paris.com［2014－02－10］

［1］Bréal，M.De la forme de de la fonction des mots［J］.Revue.des cours littéraires de la France et de l’étranger，4 ème année，no.5(29 déc.).1866.65－71..

［2］Bréal，M.Les lois intellectuelles du langage:fregment de sémantique［J］.Annuaire de l’Association pour l’encouragement desétudes grecques en France，Vol.17:132－142，Paris:Hachette.1883.

［3］Bréal，M.On the Canons of Etymological Investigation［J］.Translated by Miss Edith Williams.Transactions of the American Philological Association，1893，Vol.24:17－28.

［4］Bréal，M.Une science nouvelle:la Sémantique［J］.Revue des deux mondes，1897a，Vol.CXLI:807－836.

［5］Bréal，M.Essai de Sémantique(science des significations)［M］.Paris:Hachette，1897b.

［6］Bréal，M.Semantics:Studies in the Science ofMeaning［M］.Translated by Mrs.Henry Cust.London:William Heinemann，1900.

［7］Bushmann，H.Routledge Dictionary of Language and Linguistics(語言與語言學詞典)［Z］.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0.

［8］Giessen，H.W.Michel Bréal—ein bibliografischer ü berblick［OL］.http://www.xn－michel－bral－gesell-schaft－jfc.de/Dokumente/Bibliographie－Nov2010.pdf.2010.［2014－08－16］

［9］Gilman，D.C，T H.T.hurston＆F.Moore，eds.New International Encyclopedia［Z］.New York:Dodd，Mead，1905.

［10］Koerner，E.F.Toward a Historiography of Linguistics:Selected Essay［M］.Amsterdam:John Benjamins，1978.

［11］Lanman，C.R.Reflected Meanings:A Point in Semantics［J］.Transactions of the American Philological Association，1894/1895，Vol.26:11－15.

［12］Leech，G.Semantics［M］.London:Penguim，1974.

［13］Lyons，John.汪榕培導讀.Linguistic Semantics:An Introduction/語義學引論［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95/2000.

［14］Palmer，F.R.Semantics:ANew Outline［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76.

［15］Read，A.W.An Account of the Word“Semantics”［J］.Word，1948，4(2):78－97.

［16］Reisig，K.Professor K.Reisig’s Vorlesungenüber lateinische Sprachwissenschaft［M］.Leipzig:Lehnold，1825/1839.

［17］Robins，R.H.A Short History of Linguistics［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67/2001.

［18］Shapiro，Fred R.First Uses of the English Words Semantics and Semasiology［J］.American Speech，1984，59 (3):264－266.

［19］封文和.對幾個語義學問題的考證［J］.外國語言文學，2010，(4):241－243.

［20］賈洪偉.“語義學”稱謂考［J］.語言與翻譯，2012，(2):25－30.

［21］賈彥德.語義學導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6.

［22］利奇著.語義學［M］.李瑞華等譯.上海:上海外語育出版社，1987.

［22］勞寧.巴黎語言學會成立百年［J］.語言學資料，1965，(5):33－35.

［23］李葆嘉.親緣比較語言學:超級語系建構中的華夏漢語位置［A］.研究之樂:慶祝王士元先生七十五壽辰學術論文集［C］.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10.

［24］李葆嘉.近現代歐美語言學史的三張圖［R］.第五屆當代語言學國際圓桌會議，南京師范大學2013年10月17－20日.

［25］李葆嘉，劉慧.從萊斯格到布雷阿爾:十九世紀西方語義學史鉤沉［J］.外語教學與研究，2014，(4):483－496.

［26］李葆嘉，邱雪玫.現代語言學理論形成的群體模式考察［J］.外語教學與研究，2013，(3):323－338.

［27］劉慧，李葆嘉.關系語義:基于指稱意義的特定關系聯想——揭開“結構主義語義學”的第三個謎［J］.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學報，2014，(2):139－150.

［28］戚雨村.現代語言學的特點和發展趨勢［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7.

［29］束定芳.現代語義學［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0.

［30］孫曉霞，李葆嘉.心智語義場理論的形成過程及其學術背景——揭開“結構主義語義學”的第一個謎［J］.外語學刊，2014，(2):35－44.

［31］王秀麗.法蘭西語義學派綜述［J］.現代外語，1996，(3):6－11.

［32］王秀麗.當代法國語言學研究動態［M］.北京: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社，2010.

［32］王秀麗.當代法國語言學理論研究(第2版)［M］.北京: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社，2011.

［32］王寅.語義理論與語言教學［M］.上海:海外語育出版社，2001.

［33］姚小平.西方的語言學史學研究［J］.外語教學，1995，(2):1－7.

［34］姚小平.西方語言學史［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11.

［35］張紹杰譯注.索緒爾第三度普通語言學教程［M］.湖南教育出版社，2001.

［36］周紹珩譯述.語義學(F.R.Palmer，第一部分研究語言意義的科學)［J］.國外語言學，1984，(1):1－13.

The Puzzle of Michel Bréal: Clarification on some misunderstandings in Semantics History

LIU Hui，LI Bao jia
(Institute of Linguistic Science and Technology，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Nanjing 210097，China)

Based on the first-hand literature and relevant background information，this paper aims to clarify some misunderstandings in Semantics history.(1)The term of“sémantique”appeared in Bréal’s correspondence in 1879，and was publically used in one speech in 1883 for the first time.The Chinese translation was Yuyixue tansuo(yiyide kexue)for the title of his monologue in 1897.(2)From the French term “sémantique”coined by Bréal to William s’equivalent English translation“semantics”，these issues were not explicitly stated in Palmer(1976).As a consequence，Chinese linguists have been wrongly informed.(3)Bréal served as the Secretary in SociétédeLinguistique de Paris for48 years.He made a great contribution to international linguistic studies.

Semantics history;misunderstandings;Bréal;Semantics exploration;contribution

H030

A

1002－2643(2015)03－0008－13

10.16482/j.sdwy37－1026.2015－03－002

2015－01－04

本文為國家社科基金項目“互動－共享型漢語幼兒會話語言知識庫研究”(13BYY095)的階段性成果。作者簡介:劉慧(1974－)，女，漢族，江蘇南京人，博士，副研究員。研究方向:西方語義學史論。李葆嘉(1951－)，男，漢族，江蘇東臺人，碩士，教授，博導。研究方向:語言學史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