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慢小孩”，沒有“笨小孩”

金建云

小迅是個胖乎乎的帥氣小男孩。上幼兒園時，老師反映他不喜歡美術課和手工課，凡是需要動用小指肌肉的操作，他做起來都比同齡孩子遲緩。平日里小迅喜歡玩滑板、騎單車，體育運動方面似乎并不差，所以父母認為，隨著年齡增長，孩子會有所改觀的。

在某私立小學面試時，考官發現小迅無法畫出像樣的正方形、圓形和三角形。他努力畫的每個形狀都歪歪扭扭，好像是不規則的多邊形。考官還發現，小迅閱讀詞組和句子時只看一半，比如他無法一眼識別“我很忙碌”與“我很忙亂”是兩個不同的句子。書寫時他會把b寫成d，把9寫成6，把3寫成s，卷面有“鬼畫桃符”的凌亂感。

被這所學校拒絕后，小迅就讀于家門口的一所公立學校。入學后，他一直跟不上課程進度。但這并不妨礙老師和同學喜歡他，因為他慷慨、開朗、熱愛體育，性格很陽光。

小迅的父母卻非常焦慮。他們送他去興趣班，為他請家教，每天花時間陪他做作業，但都解決不了問題。屢屢受挫之后，小迅父母意識到——小迅存在天生的學習障礙，但是他們對癥結不了解，無法對癥下藥。于是，他們帶小迅來到教育心理診所，尋求幫助。

聰明但學不好

小迅是個非常聰明而且有上進心的孩子，但是他的拼音學習非常困難，他經常混淆元音。結束拼音部分的學習，進入語文一年級下冊時，他對課文的理解也存在障礙。老師讀的詞匯他聽不懂，就算被逼著死記硬背下來，他也不會口頭造句。

在首次咨詢中，小迅父母問得最多的問題是：“教那么多遍，他為什么還不會？”

我告訴他們：“很多名人在小迅這個年紀都存在類似問題，比如發明家愛迪生、科學家愛因斯坦、英國首相丘吉爾、美國總統威爾遜等。”

我邀請這對無法理解兒子的夫妻做一個實驗——閉眼后，用雙手緊緊壓迫自己的眼皮，直到無法忍受時，再睜開眼睛。然后，我把一本辭海翻開，讓他們立刻讀出書頁上的蠅頭小字。

“我做不到，頭暈目眩，每個字都像在跳動！”小迅媽媽說。

小迅爸爸也承認：“有點難度。”

我說：“小迅在學習時也會有類似的感覺。學習障礙讓信息的輸入和輸出變得混亂，小迅將所接收的信息傳輸給大腦時，會出現你們剛才看辭海的時候一樣失真的感覺。不過，這并不是終身的缺陷，而是可以改變的。”

“我覺得很內疚，我給了小迅太多責備與壓力，換位思考一下，他學習已經蠻困難，還要承受各種委屈。”小迅媽媽充滿自責地感嘆。

“我們很欣慰他性格陽光、內心強大，可他畢竟要面對同齡人的壓力和社會競爭，所以我們咨詢的目的還是想提高他的學習能力。”小迅爸爸說。

我對小迅爸爸的觀點非常認同，告訴他：“學習障礙不代表孩子笨，只是說孩子需要特殊的教育服務，需要有的放矢的指導。只要父母、老師以及訓練有素的專業人士相互配合，一起努力，就能幫助孩子克服障礙。”

對策與技巧

對小迅進行整體測試與評估之后，我著手從三個方面來幫助他。

首先，教小迅進行“解碼”。

像大多數閱讀障礙兒童一樣，小迅的核心缺陷在于閱讀復合的詞匯和拼音時存在“解碼困難”。所謂的解碼，就是將一個詞匯或拼音分成若干部分，然后進行識別。比如：小迅很難識別“dui”與“diu”是兩個不同的拼音，因為他不會自然而然地將“dui”解碼為“d”與“ui”。

同樣，閱讀“妹妹在幼兒園里愉快地唱歌”這句話時，小迅很難像正常孩子一樣將“妹妹”“幼兒園”“唱歌”三個容易的詞匯識別出來，從而意會整個句子的意思，并揣測出“愉快”的意思。對小迅來說，他的注意力都會集中在“愉快”這個生澀的詞匯上，并嚴重干擾他對句子的理解。

因此，我們在訓練過程中，要用色彩幫助小迅來解碼。比如，我用醒目的色彩將“妹妹”“幼兒園”“唱歌”這三個詞匯識別出來，讓小迅的注意力集中于他懂的東西上。當這種方法產生良好效果后，小迅的媽媽肩負起“幫教科書著色”的工作。在預習課文的環節，她要訓練兒子根據不同的顏色來解碼句子。這樣的練習，可能需要持續一兩年之久。

其次，監督小迅進行“手指精細運動”。

針對他書寫筆跡很重、非常努力卻無法讓筆聽話的現象，我對小迅進行了一個測試。我讓他把雙手交叉背在身后，然后我在后面動他的某一根手指頭。小迅在不回頭看的情況下，無法辨別我到底在動他的哪一根手指頭。目睹了這一測試的小迅媽媽驚叫道：“我從來不知道，他有這個問題！”

事實上，很多家長不知道這個“手指失語癥”（finger agnosia）的測試。這是一種神經心理測試，其結果證明，我們必須加強對小迅“手指精細運動”的訓練，比如用細小的鑷子夾零件、穿線入針、用線穿小珠子、剝毛豆、剝花生的紅衣、敲打電腦鍵盤、反復書寫標點符號等。

小迅非常討厭這些訓練，他更喜歡大肌肉運動。故此，父母要軟硬兼施，每天保證他有半個小時以上在從事這樣的訓練。

再次，巧妙設置“干預游戲”。

在對小迅進行了大量測試之后，我們設計了一套認知行為干預計劃，通過系統的具體訓練，最終達到增強小迅大腦鏈接文字與語音的能力。由于小迅年紀小，為了避免他感覺枯燥，我們設置了一系列游戲，也用相關的治療軟件來幫助他。

比如，我們展示一張張詞匯卡片，讓小迅將頭腦中與之相關的東西畫出來，從而幫助他識別詞匯與所指代事物的關系。

比如，對于小迅一錯再錯的詞匯，我用“盲文”來幫助他。當他必須“以手指代替眼睛”來觸摸凸凹不平的盲文時，他第一次辨清了此前混淆的詞匯。

再比如，我們制作了類似交通牌一樣的“提示牌”。當小迅進行閱讀時，經常舉牌來促使他問自己：“我為什么要讀這個？”“這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上一句話在說什么呢？”

我們指導小迅的家教老師，發揮小迅“思維與口語”的特長，以長補短。他使用復讀機幫助小迅理解課堂內容。遇到小迅無法理解的課文時，他可以用框架圖的方式，讓小迅借助于形象思維來彌補邏輯思維的短板。

障礙可以成為墊腳石

幾乎每個幼兒都喜歡閱讀繪本。但是，進入小學之后，以拼音和文字為媒介的閱讀過程，對兒童來說又是一個充滿挑戰的新世界。這是由視覺、語言、靈感、想象力與記憶中樞等多種元素緊密交織的一張“神奇復雜的大網”。任何一個地方出了小問題，都可能導致孩子的閱讀困難。

據統計，每5個美國學齡兒童中就有1個存在不同程度的學習障礙。學習障礙的發生率在中國兒童中大約為2%～10%。

在幼兒園階段，以語言為基礎的閱讀障礙能較為容易地被成功矯正。到8歲以后，矯正的效果會差很多，所以預防閱讀困難的形成應是現代家長具有的意識之一。一般來說，小迅這樣的情況需要進行一對一輔導至少3年才能解決。這樣的輔導，是要保證他能夠理解課綱所要求的他應該掌握的詞匯，并且練習他結合上下文進行閱讀的能力。當他的有效詞匯量積累到一定程度之后，閱讀障礙就會越來越小。

閱讀偉人們的傳記，我們不難發現，那些因為學習障礙而一直處于“小學差生”地位的名人們，身邊總會有一位或幾位理解、支持、關愛、幫助他們的師長。

當學習障礙因師長與孩子一起進行持之以恒、充滿鼓勵的訓練而被克服之后，“慢小孩”身上那種超過常人的毅力和天賦，將逐漸展示出來。

請相信，只有“慢小孩”，沒有“笨小孩”！當障礙成為墊腳石之后，這些慢小孩將如同化身為白天鵝的丑小鴨一樣，帶給家長欣慰，帶給老師欣喜，帶給社會財富。

【編輯：馮士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