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散記

◆ 慕容真子

海南散記

◆ 慕容真子

海口椰韻與火山魂

踏入海南，首先映入眼瞼的是一株株椰樹隨風搖曳的妙曼風姿，耳畔也隱約傳來樹葉擺風之音，鼻息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綠色盎然的味道，誘人難以自禁地吮吸這自然清新的空氣。

砍開渾圓的椰子，插吸管直接飲用天然椰子汁，獨具一格的青青的味道，淡白透亮的液體，其營養價值堪比母乳。緊附椰子汁液與椰子殼內層的一層亮白的椰肉，用刀剝離出來，咀嚼起來綿綿軟軟，于唇香齒甜間蔓延開來，滑而不膩地爽口爽心。

海南之所以稱之為椰島，大概源于椰子以其特質對其經濟發展做出的莫大貢獻而取得的罷。這自然是我個人毫無依據的臆測而已。

海口是我到過的所有的城市里最為干凈、空氣最清新的一座風景秀麗的濱海之城。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間廣植椰樹、棕櫚樹以及各種花草，綠色植被蔥蔥蘢蘢地斂入視野，不由讓你產生心曠神怡的快感。

陸續看過海口市區的五公祠、白沙門公園、金牛嶺動物園、省博物館、海瑞故居，朋友建議去火山口地質公園看看，并說那里是一個集植物群、火山巖科普館、返古風尚等風景文化為一體的非常美麗深蘊的游覽區。

果然，當我立在火山口地質公園門口舉目四望時，便被門口四周的具有區域代表性的風景所吸引。各類喬木外形美觀如傘遮陽蔽日，幾米高的仙人掌群形成奇形怪狀的景觀，委實令人概嘆。翻水車水花噴濺，涼爽肆溢勃發之際，游人興致盎然紛紛留影拍照，而靜立邊上的古樸巨缸、巨桶、巨盆、假山、木雕等更是增色添彩，蘊意深邃，令人嘆為觀止。

進入正門，文化味道更為濃郁。一塊碩大石塊鼎立門旁，“火山魂”三字觸目入心，直抵靈魂深處，肅穆之感油然而生。石徑或石階或直探郁郁蔥蔥縱遠處，或蜿蜿蜒蜒觸向青青翠翠縱深處，牽引著你的腳步不疾不徐地前行著，且左右視野目不暇接。各類灌木的蔥蘢里，有條不紊地林立著各類喬木樹林、碑石雕飾等等。樹類分荔枝樹、相思樹、芒果樹、椰樹……其他如巖層珊瑚、民風石屋等等。仔細數來，僅榕樹種類便有近十種。如高山榕、柳葉榕、垂葉榕、金葉垂葉榕、菩提榕、印度橡膠榕、大葉榕、金葉榕、花葉垂葉榕等。其樹形奇特，枝葉繁茂，樹冠巨大，枝條上生長的須生根，向下伸入土壤形成新的樹干稱之為“支柱根”。榕樹高達30余米，可向四面無限伸展。其支柱根和枝干交織在一起，形似稠密的叢林，因此被稱之為“獨木成林”。這些榕樹四季常青，姿態優美，觀賞價值以及良好的生態效果令人喟嘆。

玄武池內，青色掩映碧水之中，黑色、金色、紅色、白色金魚游弋期間，惹得游人紛紛挺足矚目，引頸觀望。而池子正中央銅塑的一副龜蛇背負圖，更是凸顯了玄武池的真正含義。

穿過金雞門，路過科普館，石階陡峭起來，綠化叢中，陡立的綠坡前面，矗立很多天然石塊，上面篆刻的“山盟”、“山魂”、“永遠的歷史”……此獨成風景，讓人飽了眼福。

而在民風石屋內的桌、椅，懸掛的犁耙、牛鞭、鐮刀、斗笠、以及簸箕等農用具，無不反映了火山人民的歷史文化，從旁邊木牌的簡介上又了解了很多民俗文化，拓寬視野的同時，感觸頗為深刻。

大汗淋漓地立于游人如織的海口制高點的標示牌處，風擺樹木，裙裾飄曳，耳旁竟有呼呼風聲，頓感涼意襲面，舒爽萬分。

此刻，火山洞群便盡收眼底了。

距今2.7萬年至100萬年間所形成的休眠火山口群，其中最大者海拔222.2米，深90米，是世界上最完整的死火山口之一。因形似馬鞍，又名馬鞍嶺，周圍還有幾十個小的死火山口或死火山眼，火山遺跡天然壯觀，此景點也因此盛名遠揚，令各地游客絡繹不絕前來參觀游覽。

關于咖啡與女人的感喟

坐在冷氣很足的大巴車里，疾馳在高速路上，戴著耳機聽自己喜歡的音樂，雙目或遠眺或近觀車窗外飛速向后倒去的蔥蘢灌木，以及雅致精巧的建筑物，思緒天馬行空無邊無際。

我承認，很多時候我的思維很不靠譜，但絕沒有妄想癥。每每我的思想意識脫離現實的軌道時，兒子便指責我：紅酒喝多了你暈。咖啡飲多了你亢奮！

關于咖啡，我也算斷斷續續喝了好多年，大都是親友外出歸來送的，沒有固定的品牌，麥斯威爾相對要喝的多一些。

但關乎咖啡的制作流程，以及與其相關的歷史文化我卻始終不知。當滿載游客的大巴車，停在萬寧興隆咖啡文化博覽園門前時，我仿佛立即嗅到咖啡馨香微苦的味道了。

這是一家集種植、采果、加工、研磨等為一體的咖啡博覽園。走進植物游覽區，第一次看見咖啡樹，激動之情溢于言表——就像吃多了羊肉，終于看見了羊的那種感覺。

一株枝椏茂盛繁多的向四周伸展的咖啡樹，樹身和主干均屬喬木種類的一種。蔥翠葉片的掩映中，一團團、一串串咖啡豆或青綠、或金黃吸引著大家的目光。在巴西，咖啡豆被混稱為可可，在研磨之前，其表皮呈暗褐色而且易碎。在中國，咖啡已有60年歷史，這種特有的消費品也逐漸被人們認可和接受并喜歡。

據說，60多年前，在興隆鎮太陽河河畔，歸國華僑撒下從東南亞帶回來的咖啡豆；如今，兩岸的咖啡樹繁茂依舊，興隆咖啡已香飄滿島，享譽全國，很多外國游客也慕名而來。

在人們的意識里，咖啡與情感總是密不可分，它所締造的氛圍，或浪漫美好，或失意落寞。啜飲一口不加糖的咖啡，其苦感大大壓過濃香之味，然，久而久之，便成癮成癖，離不開它了，對其依賴之情猶如靈魂依附肉體，如情感寄予戀人，若強行戒離，怕是要經過很長時間的痛苦浮沉，方能適應沒有它的過程。

從咖啡博覽園出來，薄暮微醺。去賓館的道路兩旁，植物碧青，花色鮮艷，鳥兒啁啾，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在北方，每每有人提及海南人，眾口一詞的印象是海南的女人長得不漂亮，但男人娶妻一定要娶海南的女人。因為她們艱苦樸素，孝敬公婆任勞任怨……在莊稼地里，在菜園子里，在工地上，在海灘邊，在集貿市場……均可見她們起早貪黑的身影。當時我腦海中浮現一個碩大的疑問：海南的女人包攬了一切事務，那么海南的男人在干什么？據說，過去海南的農村男人們只在稻田耙田時僅做耙田一事，其他農耕的大小事務從種到收、運、曬都是女人干完。而不讓女人耙田并非男女分工或心疼女人，則是一種地位低下的歧視。這種封建陋習一直沿襲至現在，斯時之勞作，除了女人和上了年紀的老人，依然不見男人下地。青壯男人除了外出打工者外，其他一部分一天到晚在城市、鄉鎮路邊上或者茶館里喝茶閑聊。由此足見，塵俗無完美可言，這樣妙曼的環境竟然隱藏著如此不堪的人文習俗，這如何讓追求男女平等的女性接受得了？

因海南的溫熱氣候，海南的女人著裝也遠沒有北方女人講究。無論何時何地，均見很隨意的汗衫、短褲、涼鞋，而皮膚一年四季因辛勤勞作，風吹日曬，也委實不敢恭維。

海南的女人，讓人不自禁地回味起咖啡濃香里的苦感……

天涯海角與水晶之戀

三亞市的天涯海角被寓為愛情圣地，素有“愛情海枯石爛，婚姻幸福美滿”之說。

近年來，無論是明星的婚禮，年輕的戀人，或是身處婚姻中的夫妻，無不從四面八方涌進這里，看海、看石頭是一種愿望，但內心深處更有一種讓自己情感生活達臻圓滿永恒的奢念存在。

進入天涯海角游覽區正對門的海邊，矗立著一個鍛造精美的水晶球，稱之謂“天涯海角星"。一對兒一對兒的情侶、夫婦于此拍照留念。這個水晶球象征愛情的純凈，純凈到無欲無性的境界。

此時，天涯海角的水晶球前，雨絲如線從天空垂下，從發絲到腳下的地面貫穿了渾身濕透的人們。我凝視著高大矗立的地球之框，中間的水晶球晶瑩剔透純潔無瑕。在這樣一個寓意無比美好的景象里，繁雜浮塵皆成為過眼云煙。

民國時期，張學良將軍受蔣介石之邀前往臺灣的前夕，張夫人于鳳至不能前往，于是決定讓趙四小姐代其隨行，以照料張學良的飲食起居。張學良被蔣介石扣押期間，趙四小姐盡職盡責，與將軍朝夕相伴，日久生情。但因張學良將軍三代信佛，在祖訓不離婚不納妾的戒律里，兩人始終介于眉目傳情，終不越雷池半步。兩人這種至高無尚的精神之戀，被宋慶齡獲悉，深受感動，于香港會晤于鳳之時，對張趙之愛情高調贊賞。于是，于鳳至托宋慶齡帶給張學良和趙四小姐一水晶球，上書：水晶之戀。特許。

這個典故，因時代久遠而無從考究真假。 但僅僅這個傳說，就足以讓處于現代社會情感潮涌里見異思遷、頻現紅杏出墻故事的濫情者們臉紅心跳了。

背轉天涯海角星，便是汪洋大海了。

雨聲疾勁里，所有的景致陷入霧蒙蒙的氤氳之中，風擺椰枝萬物動，浪拍頑石，水花濺幾米。此時，天涯海角的海灘喪失了平素浪漫溫馨的愛的意境。海面烏灰翻浪，兇險而又勇猛的氣勢將宏大的聲音推得很遠……

沙灘上大小百塊石聳立，“天涯”、“海角”和“南天一柱”以及“海闊天空”巨石突兀其間，昂首天外，崢嶸壯觀。許多石刻特別引人矚目，清康熙五十三年（1471年）欽差大臣苗曹湯巡邊至此，勒石鐫字“海判南天”，這是天涯海角最早的石刻。而觀其他石刻，“愛”、“執子之手與之偕老”、“愛情甜蜜”、“永浴愛河”……則為后來人的雕琢了。

問世間情為何物？我的答案是：浮云不度。意即：度則痛，痛則殤，無命——最讓人欣賞與感動的愛情，還是張學良將軍和趙四小姐那般的真情。

南海青天

記得童年時讀過一本《海瑞罷官》的連環畫，對海瑞剛正不阿、清正廉潔的形象記憶深刻。后來，隨著年齡的增長，讀了一些史記，對海瑞當時為官的歷史背景多了更深層次的了解，對海瑞其人的詮釋，亦隨之更為全面。

海瑞屬海南瓊山人氏，明代著名的政治家、歷史學家、雜文家。因其自幼攻讀詩書經傳，博學多才，素有海筆架之稱。身歷嘉靖、隆慶、萬歷三朝。推行清丈、平賦稅，并屢平冤假錯案，打擊貪官污吏，深得民心，被后人譽為海青天、南包公。

海瑞故居位于海口市區的瓊山區，這樣一位具有代表性的歷史人物，參觀其故居的機會怎容錯過？

穿過高聳八柱鼎立的樓瓦雕鏤古典圖案的門廊，進入簡潔幽靜的院內，高大的石塑海瑞像挺立在院中央寬、高米余的平臺之上，平臺前側篆刻著海瑞的生平簡介。此海瑞像平足履靴，長袍短衫，氈帽裹頭，胡須2寸余，手握書卷，神態祥和而又不失威儀。而故居正堂內的海瑞像，則是黃銅鑄身，金色閃亮。身著官服，頭戴官帽，一副正襟端坐的不言自威的儀態，讓參觀者不由肅然起敬。

故居分為前堂、正堂、碑廊、趣園、雜物間、花廳、書齋、后堂、古井等，布局簡練環境典雅，此正與海瑞生前為官為人精神面貌相吻和。

端詳海瑞像，其《直言天下第一事疏》的典故浮現腦海，為其備棺冒死上疏嘉靖皇帝的做法感嘆不已。封建王朝中的統治，生死止于皇帝一言間，指訴朝政腐敗、經濟衰落，言天下人所不敢言，直罵皇帝的，歷朝歷代恐僅屬海瑞一人了。

按照人世滄桑中有正有邪、陰陽相克、善惡沖緩的定律，如海瑞這般正直人物如得道天下，為國保駕護航，怎會有人生之路曲折跌宕之說呢？

水至清則無魚——這句自古至今經久不衰的名言，應該是解釋這些的最好答案。

萬歷年間，海瑞為官為人過分嚴峻剛直，雖受人敬仰，卻備遭主持國政的張居正的排擠。當時，張居正權傾朝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其言行對他人影響至深不言而喻，官場的陰奉陽違法則，不諳曲意逢迎之規冒著嚴重“傻氣”的海瑞自然難以立足，這就造就了其官運平平，不被朝廷重用的灰暗的政治前途以及人生悲劇。

海瑞一生娶妻三人，曾出妻兩任，納妾兩人，因五歲女兒受他人一餅，其竟以“男女授受不親”為名，將女兒處以禁閉致死。若按當時封建婚姻的道德來評判海瑞的家庭悲劇，似合乎情理，但觀其為官品性，對待家庭妻兒之態，實百思不得其解。按現代人的性格解讀法，將其歸咎為性格缺陷，相對合理些。

據史記載，海瑞這種性格，與其所受寡母的教諭直接有關。

海母年輕守寡，清貧的生存環境里，對其采用殘酷的教育法，剝奪了幼年時期海瑞的許多童年樂趣，用自己的強悍意志主宰了其整個精神世界，致使在嚴于律己、嚴于律人的處世哲學的教條中，造成了有明顯的自虐和他虐傾向，致使其患有嚴重的道德潔癖，以至形成了后來人生仕途的坎坷經歷。

當然，海瑞雖然仕途艱險，人生多桀，但身后卻萬世留名，被人敬仰，也算是對其剛直性格、嫉惡如仇的品行的一種公允報償吧？

南山吟悟

瀏覽了萬泉河的大美，領略了東山嶺的神韻，目睹了天涯海角的純凈，親歷了椰田古寨的苗族風情以及生活風情……最后來到佛教名剎——南山寺。

寺院琉璃瓦白墻壁，意蘊深遠的壁畫，肅穆壯觀的門楣。驀地，四個大字映入我的眼瞼：實一不二。我的心瞬間被震撼了！——這四個字該讓多少人入眼、入心而徹悟不透啊！

穿過景區大門通道，兩旁青翠蔥蘢，修剪有致的花草散發著濃郁的勃勃生機。踩著濕漉漉的青苔地面踽踽前行，至一百米處，一座綠色小山包將道路劃為“Y”型。看路標方知，左為水上觀音圣像景觀處，右為南山寺院。

我的思維僅停留幾秒便做出決斷，左行先參觀水上觀音圣像。

隨人流前行不足五十米，遠遠地便望見了水上觀音圣像。據了解，南山的水上觀音圣像是目前世界上最高的觀音像，其高108米，乃世界最大的白衣觀世音菩薩造像。圣像足下的蓮花寶座高十米，共四層，每層有形狀相同的二十七瓣蓮花，共一百零八瓣。觀音像凌波矗立于南海之上，猶如白衣觀音踏海而來。

我非常震撼地停住了腳步，似乎再走一步，就撲倒在觀音圣象的腳下了。淚霧剎那彌漫眼眶，突然，富有佛教音律的歌聲在景區四周回蕩，歌聲悠揚而不失肅穆，伴有幾聲鐘鳴傳來，心一下子一塵不染地空靈起來！終于，淚水肆虐洶涌溢出眼眶……

人們總說：一位沒有長夜痛哭過的人，不足以語人生。其實，流淚不足以表述什么有深意的東西，那只是代表一種軟弱與無奈罷了。但我此時此刻的淚，卻讓一顆心陡離凡世苦擾，轉瞬之間達至純凈如水的般諾境界。

我不知道，人的那顆心要歷經多少次欺騙與背叛方能成熟與完整。我更不知道，要流多少次眼淚方能沖刷掉歲月留下的滄桑印痕。

相信每一位初降臨人世的人，都懷有一顆赤子之心與熱望的吧！讓人日漸冷漠而麻木的因素是什么？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冰雪消融又怎能是幾句言語那樣簡單？

此刻，我決定不再往前走，就在我轉身離去的一念間，我真想匍匐于地——面對圣潔的水上觀音塑像！——因為這是俗世中人心目中的“真、善、美”的完美化身啊！

站立久久，終于要隨隊離開了。此刻伴隨我離開的，除了耳畔的一首名為《南山南》的歌曲，已然再無其他。

你在南方的艷陽里大雪紛飛，

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

如果天黑之前來得及，

我要忘了你的眼睛。

窮極一生，做不完一場夢。

大夢初醒，荒唐了一生。

南山南，北秋悲，

南山有谷堆。

南風南，北海北，

北海有墓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