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管理的“美味”
——對美國一位職業城市經理的近距離觀察

文/羅麗軍

城市管理的“美味”
——對美國一位職業城市經理的近距離觀察

文/羅麗軍

梨城一隅——雨水收集景觀湖

生活在城市的人們，隨時都能享受到便利的城市生活服務——校車接送、公園設施、垃圾處理、污水處理、城市環衛、路燈、交通等等，而這些都需要城市管理機制的正常運作。

在美國大多數百萬人口以下規模的城鎮里，活躍著這樣一群專業工作者，他們的工作就是研究城市生活的細節，制訂城市規劃，實施科學管理，以改善城市的生活環境，他們就是以城市管理為職業的城市經理(City Manager)。

城市經理是經過專業培訓由民選市長和議會共同聘請的城市管理專家，通曉和執行既定的各項政策，發現和處理城市日常事務中的各種問題，研究和提交城市發展規劃，是維系城市發展和穩定的支柱。在他們看來，積極的公民參與，高質量的住房建設，充滿活力的街區和扎實的基礎建設包括學校、圖書館和公園等都是促進城市繁榮發展的根本要素。

當我們在忙碌著經營自己人生的時候，城市經理們則在經營著我們所居住和工作的社區。他們與市政官一起，將宏觀的政策理想變成微觀的現實。

獲邀入住經理家，耳濡目染“職業化”

由職業經理經營城市，在美國有著悠久的歷史。為了更好地了解美國城市經理的工作和生活，作為國際城市管理協會（ICMA）中國中心的執行主任，我參加2014年在美國波士頓舉行的國際城市管理協會百年慶典活動后，應邀前往得克薩斯州的梨城（Pearland）參觀訪問，并住在城市經理克雷·皮爾森(Clay Pearson)的家中，得以近距離觀察一個城市經理的日常活動。

克雷2006年受聘于密歇根州諾崴市成為職業城市經理，2014年應梨城市政府邀請擔任梨城的職業經理。在國際城市管理協會他有20年的會齡，并自2006年起出任ICMA國際委員會主席，具備多元化和國際化的地方政府專業管理經驗和技能，還參與過南非、日本、中國和歐洲等地的地方政府專家培訓工作。在中國，他給中國政法大學學生和青島市城市管理干部上過課。他負責的領域包括地方經濟發展、社區組織發展、城市推廣、城市基礎建設和維護、地方財政預算、政府間協同、國際交流與合作等等。

熱情的克雷夫婦邀請我住在他們新購置的豪宅，它位于梨城的新區，四周綠茵環繞景觀宜人，人工雨水蓄池噴泉如白色禮花沖天綻放，賞心悅目。夫妻倆告訴我，他們很高興迎來新居的第一個客人，而且還是來自遙遠的中國。

作為職業城市經理，克雷的特長在家里也無處不發揮，如定時更換空調濾網、仔細進行垃圾分類、精確家庭預算和規劃等等。克雷夫婦趁休息檢查空調濾網，先看好尺寸，再到裝修超市去選購新濾網回來更換。但在美國，若涉及房屋的較大裝修計劃或者結構性改變如外墻或地下室裝修，則必須申報，政府會派員上門審批。有政府監管，購買舊房就不必擔心房屋結構或安全隱患，這些也都屬城市經理的工作范疇。

克雷告訴我：“每當我們打開廚房的水龍頭，將垃圾放在門外等垃圾車來收，動手建造或裝修房屋，甚至在馬路上散步時，我們就進入了地方政府的管理范疇。地方政府的職責就在于，提供完善的社區服務以保障我們的生活質量。”

周六周日活動多，參與公益訪學者

周六晚上，克雷夫婦帶我去參加了梨城印度裔社區舉辦的公益活動。梨城市長到場并講話，克雷作為城市經理也應邀上臺發言。政府官員與社區互動，敞開與居民的對話渠道，了解居民的需求，我覺得是十分必要的。我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活動，也對熱心參與并大力贊助的當地人甚為欽佩。

周日克雷夫婦帶我去休斯敦會見朋友——一位美籍華人環境學家。他擔任北大客座教授、亞行環境項目顧問等職。他談了些對得州的看法，如得州在政治上頗為保守，經濟上仍然以傳統產業為主，故而一些新的節能環保產業發展比其他州緩慢。但他告訴我，得州特別歡迎中國企業來投資創業，克雷也贊同他的說法，進一步強調希望加大與中國合作的力度，搭建合作平臺。

作者（右三）與克雷（左一）及他的核心團隊成員合影

下午，克雷夫人帶我去參觀了當地正在出售的房產。300到500平米的大房子，優雅實用的設計，20萬-50萬美元可謂屋美價廉。但我也了解到，得州各地的房地產稅為房價的2%到3%，而且過幾年還要按市場價調整一次，由此感覺投資性購房并不合算。地方的年度財政收入主要來自房地產稅，也算是一種“土地財政”吧。

周一旁聽市議會，議案首次全通過

在梨城訪問期間，我曾連續跟隨克雷上班兩天，得以近距離觀察一個城市經理的日常工作。

克雷的日常工作包括與各部門負責人開會、跟進各部門計劃執行情況、新的計劃（預算）討論、突發事件應急處理、公眾交流、巡查各項工程進展、參與社區服務等。從經營2萬人口的諾崴到管理10萬人口的梨城，對克雷來說是個嚴峻的考驗。然而多年的工作經驗和國際城市管理協會提供的培訓以及同行交流，讓克雷對新崗位信心滿滿。他堅信能當好梨城的運營官，讓這個城市更具活力，更加欣欣向榮！

之后克雷還向我介紹了他所管理的各個部門，并安排梨城市長湯姆·李德（Tom Reid）先生接見了我。

李德自1984年起任梨城市長，至今已30年，主導著將一個2000人的小鎮打造成了一個擁有10萬人口的繁華城市。他說，他的秘訣就是在每一個重大開發項目決策前，充分聽取城市經理的意見和建議，反復商議，最后付諸議會表決。城市經理的專業知識和技能，可以幫助一個發展中的城市盡可能地少出差錯，因此他非常信任ICMA推薦的人才，也非常重視和中國建立起來的合作關系，并希望通過合作，將梨城建設成更加國際化的宜居城市。李德還自豪地告訴我，他已接到中國駐休斯敦總領館的邀請，參加中國的國慶活動。

克雷最重要的工作之一便是每周一晚上的市議會聽證會，因為聽證會是向市民公開且由電視直播并上當地報紙頭條，容不得出半點差錯。

每逢周一晚上的市議會，議題和涉及的議案都要提前發給各議員充分審議，同時議案還通過政府網站公開征詢市民意見。會議期間，議員對審議的項目承接方和提交項目預算的城市經理及其團隊進行質詢。在每個議題完成所有表述、質詢及回答等程序后，由市長提議表決。如果多數同意，議題和議案就會通過，沒有通過的議案則可以修正后再排期。

美國有50%以上中小城市的政府形式是市長—市議員—城市經理型，城市經理和議員之間決不允許為涉及的項目議案進行交易性的暗箱操作，違者會受到法律嚴懲，很少有人會以身試法。這種議政、執政的制衡在很大程度上杜絕了權錢交易和貪腐，使得城市發展的規劃和項目決策更加科學和理性，也降低了因決策錯誤帶來的巨大損失。

克雷告訴我，這是他到梨城后最為緊張的一次市議會例會。他沒有把握議員是否會支持他的議題，因為得州相對保守，很多議案很難通過。我有機會旁聽了當晚的梨城市議會，整個過程氣氛嚴肅緊張。最終，當晚的所有議題和議案全部獲得通過，我也為克雷松了一口氣。

次日到辦公室后，克雷的助手約翰先生興奮地告訴我，昨晚所有議案都獲得通過在梨城是前所未有的，為此他非常認可克雷，認為克雷到這里工作是梨城的福氣。

垃圾回收再利用，政府重視民踴躍

在梨城訪問的最后一天，克雷特意安排我參觀了梨城垃圾回收中心。他認為在能源日益匱乏的今天，重視廢物的再生利用是城市經理最重要的職責之一。

梨城的垃圾回收中心坐落在一塊看上去更像公園的空曠綠地上。進門看到的建筑更像一個干干凈凈的大倉庫，周圍整齊地擺放著居民自發送過來并已自行分類的各種可回收的垃圾，中央放置著一個大垃圾箱，工作人員正在分揀未分類的再生垃圾。美國政府多年的宣傳努力，已使垃圾再生的環保理念深入民心。每到垃圾收集日，居民都自覺將垃圾初級分類，可再生的垃圾則裝在政府提供的綠色容器內，擺放在家門前。

在梨城短暫的日子里，通過訪談和交流，我深切地感受到了克雷等政府官員對城市管理的專業和敬業。上班期間，克雷和同事們連走路都帶小跑，每天的工作從早到晚排得滿滿當當，午餐相當簡單，也沒有午休。但下班后和周末的時間，除非事先安排或突發情況，則完全是私人空間。周末，操持市政管理大業的克雷整修家園，參加社會公益和娛樂活動，約朋友餐敘，和普通市民一樣，既不享受任何特權，也沒人找上門來談工作。其業內業余用“一張一弛”來形容再恰當不過。

對梨城的管窺蠡測，讓我對專業的城市管理有了進一步的認識。像克雷這樣的城市經理，在美國還有成千上萬。他們的專業服務和管理在很大程度上維持著美國中小城鎮的可持續發展，穩定了居民的舒適生活，充分激發了城市的活力，提升了城市的教育水準和居民文化素質。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我接觸過的所有城市經理都對他們所在城市的學校、圖書館、博物館和公園等如數家珍，并引以為傲。

毛澤東曾有句名言：“你要知道梨子的滋味，你就得親口嘗一嘗。”我雖在梨城只是走馬觀花，但從所見所聞中品嘗了美國專業化城市管理模式的“梨子滋味”。但愿這“美味”對于中國的新型城鎮化建設，或可作他山之石吧。（作者為國際城市管理協會中國中心執行主任）

國際城市管理協會（ICMA）簡介

國際城市管理協會成立于1914年，是一個為協會會員和地方政府提供廣泛服務的非營利性組織。ICMA致力于在全球范圍內，通過扶持和發展專業的地方政府管理機制來實現卓越的地方治理。協會為會員及地方政府群體提供技術和管理援助、培訓和信息資源，業務范圍涵蓋績效評測、職業道德教育與培訓、社區和經濟發展、環境治理、科技等。

國際城市管理協會（ICMA）中國中心簡介

ICMA中國中心成立于2011年11月，由中國政法大學與ICMA共同建立和管理，是從事城市管理科研、培訓和咨詢的學術性機構，總部設在中國政法大學。在短短的3年里開展了一系列科研和交流活動。2014年5月，ICMA中國中心在揚州市政府的大力支持下，承辦了本年度的ICMA年會。來自世界各地的200多名專家和學者出席了這次盛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