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夫
在日前會見來華訪問的比爾·蓋茨時,李克強總理表示希望中美兩國能進一步推進在清潔能源領域的合作,而這也是不久前習近平主席訪美期間提出加強中美兩國環保領域合作之后中國政府首腦就同類問題的又一次明確表態。可以預見的是,在接下來與美國政府就清潔能源所展開的官方合作行動以及進一步支持與助推兩國民間商業組織的相關協作方面,中國政府的態度將會更為積極和主動。
以石油、煤炭等傳統能源作為動力的人類經濟增長遭遇到了極大的挑戰,遏止石化能源的消費危機和抑制全球氣候變暖已然成為所有國家的共同性使命,尤其是作為全球能源生產和消費大國且碳排放占全球溫室氣體排放總量40%的中美兩國所承擔的責任更是不言而喻。從這個意義上而言,中美兩國共同推進清潔能源的研究與開發具有十分相近的戰略利益,而這無疑是雙方可以尋求合作的最寬泛基礎。當然,中美清潔能源的合作除了凸顯出全球性意義之外,更多的價值將淋漓盡致地體現在合作雙方各自的國家利益之上。
對于美國而言,其產業結構中金融服務業占比高達80%,這種依賴于虛擬經濟的增長模式所存在的風險已被金融危機所佐證,為此,奧巴馬政府提出了“再工業化戰略”。以此為基礎,如果美國能夠利用技術優勢,加大對中國的清潔能源技術與設備出口,無疑可以使其獲得經濟增長外部新引擎,進而加快內生經濟機制的切換與再生速度。另一方面,美國對中國長期存在貿易逆差,其主要源于就是對中國高科技產品的出口限制,而按照專家估計,未來15年中國高科技市場的年增長率將達到20%-40%,如果美國放寬相關政策,其相關產品對華出口額可能達到600億美元,這將有效緩解中美貿易的不平衡。
更為重要的是,按照中國的新能源規劃,到2020年,中國一次能源消費的15%來自非化石能源,單位GDP的能耗要降低40%—45%,由此所產生的巨大商業空間為世界各國所罕見,如風能到時中國裝機容量將達750吉瓦,核電裝機容量屆時將達8700萬千瓦,光伏發電裝機量將增至2000萬千瓦。不過,中國除在核電等少數領域具有一定的技術創新能力外,其它清潔能源技術卻是系統性短缺。也正是如此,中國企業開發本土清潔能源市場的產業沖動受到了殘酷的抑制,同時給在核心技術上完全占據上風的美國留下了勢在必奪的商業空間。
對于中國而言,目前能源需求的2/3和發電量的80%要依靠煤炭,而且在短期內并不能擺脫對化石能源的依賴,未來中國降碳的外部壓力會越來越大;與此同時,中國還面臨著對傳統化石能源進行改造和替代的技術約束。因此,如果能夠充分引進與利用美國的綠色能源高端技術,不僅可以加快清潔能源的開發進程,還能縮短對化石能源的依賴周期,進而強力推動經濟向低碳轉型的腳步,并鍛造出經濟成長新的內生動力。另一方面,目前碳關稅已在發達國家甚囂塵上,《美國清潔能源安全法案》從2020年起開始實施,該法案規定美國有權對包括中國在內的不實施碳減排限額國家的進口產品征收碳關稅,歐盟也在緊鑼密鼓地為推動碳關稅做技術方面的準備,其針對國外進口企業的碳關稅之劍遲早將會落下。在這種趨勢下,中國企業如果通過與美國企業在清潔能源方面的合作,不僅可以有效地利用對方的技術之長,加強自己的碳排能力,而且可以提高自身產品的技術標準和競爭能力,從而規避綠色技術壁壘風險。
應當承認過去七年中中美兩國在清潔能源領域合作攜手的斐然成就。從簽署《能源環境十年合作框架》,到成立清潔能源聯合研究中心,再到發表《氣候變化聯合聲明》,美國能源部認為中美兩國政府的清潔能源合作是“最成功的國際合作范例之一”。而在民間商業合作方面,中美兩國的互動與來往更是風生水起,如中國電力工程集團公司與美國GE能源公司合作開發設計80萬千瓦整體煤氣化聯合循環電廠項目,沈陽能源集團和美國天空風能有限公司簽署了總額達15億美元的風能合作投資協議,中國機械工業集團公司與通用電氣公司共同投資3.27億美元建設肯尼亞凱佩托地區60座1.7兆瓦的風力發電站,此外,中美企業還共同投資設立了建筑節能基金項目等等。
的確,與匯率調整、知識產權談判以及貿易糾紛等傳統領域動輒讓雙方產生分歧與不快相比,中美在清潔能源市場的合作少了許多的齟齬,但這并不等于雙方的合作進程會一帆風順,合作的效果能達到理想的預期。特別是對中國的高科技出口方面,美國頻頻設障建欄已經不是什么秘密,而且由于美方仍然擔心向中國出口技術會強化中方的軍事實力或者民用技術軍用化,美國未來也不會根本性地改變對中國的出口態度。另外即便是美國從數量上增加了對中國的高科技出口,也決不會在核心技術方面向中方敞開大門。由于清潔能源具有投資額大、周期長和延續性等特點,如果美國不能在放寬對華出口管制方面做出實質性推動,將直接限制中美清潔能源合作的深度和廣度。
相對于對中國的高科技出口管制,美國更多關注的是中國的市場準入程度以及投資環境的改善。美國商務部的資料表明,中國對外國清潔能源設備的市場準入“非常差”,其表現之一就是外國風力發電公司在中國市場上的份額從10年前的75%降到了目前的28%左右。另外,美國商務部認為,在涉及到每年高達近千億美元的中國政府采購招標中,外資企業與此無緣。不管美國官方的材料是否屬實,但中國在開放清潔能源市場方面的顧慮的確存在。一方面,中國政府的決策主要基于能否雙贏的考慮。以清潔煤為例,盡管發展清潔煤利用技術一直是中國孜孜以求的目標,美國也一直在向中國積極推銷碳捕捉和儲存技術,但碳捕捉和儲存技術純粹是減少碳排放壓力下的技術選擇,它會使能源使用效率降低很多,成本上升,這對中國來說顯然不是一種雙贏的技術合作,由此也決定了中國在開放清潔煤市場方面必須采取比較謹慎的姿態。另一方面,許多清潔能源技術目前還不十分成熟,即使美國愿意向中國大規模輸出,但考慮到這些技術的不成熟性所存在的隱患,中方只能通過鎖定一定范圍的市場來防范試驗的代價和風險。更為重要的是,由于目前自我技術的短缺,如果毫無節制地開放市場,中國清潔能源領域有可能像傳統制造業一樣淪為加工基地,甚至可能最終受他人控制。對此,中國政府不能不慎之又慎。
顯然,中美清潔能源的進一步合作既需要雙方避免單向思維,又需要彼此之間在增加理解溝通的基礎上尋找出更多互惠雙贏的均衡之策,尤其是在重要合作領域的開辟、政府跨部門對話平臺的構建以及民間商業合作地帶的延伸與雙方聯合行動的延續性和協調性等方面,中美之間還存在著可以大尺碼拓展的空間。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