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慧娟
[摘 要]惲代英是中國共產黨早期著名的政治活動家、理論家、宣傳家、教育家和青年運動領袖。其在政治思想方面的貢獻是多方面的,他分析了中國社會各階級的經濟地位及其革命性,較早注意到民族資產階級革命的兩面性;堅持中國共產黨在國共合作統一戰線中的正確原則和立場,強調無產階級在統一戰線中的獨立性和領導權;他認為革命黨必須是政黨,注重政黨自身建設,強調黨的兩個要素是主義和紀律。
[關鍵詞]大革命時期;惲代英;政治思想;貢獻
[中圖分類號] D23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928X(2015)12-0020-03
惲代英是中國共產黨早期著名的政治活動家、理論家、宣傳家、教育家和青年運動領袖。在致力革命實踐的同時,惲代英筆耕不輟,留下了近300萬字的著述,內容涵蓋哲學、政治、經濟、軍事、文化、教育各個領域,是研究我們黨的思想理論、總結歷史經驗、資政育人的寶貴財富。郭沫若曾經回憶說:“代英的最活動的期間就是在大革命前后那幾年”,“在大革命前后的青年學生們,凡是稍微有些進步思想的,不知道惲代英,沒有受過他的影響的人,可以說沒有”。[1]從目前所公開的惲代英著作數量來看,大革命時期是惲代英繼五四運動之后思維活躍的又一個高峰,尤其突出表現在政治思想方面。
誰是革命的敵人,誰是革命的朋友?這是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面臨的最基本問題。黨的二大初步提出了中國革命的動力是工人、農民和小資產階級,民族資產階級也是革命的力量之一。黨的三大確立了與國民黨建立革命統一戰線的策略。黨的四大則明確提出了無產階級領導權和農民同盟軍的問題。黨的四大之后,包括惲代英在內的一大批共產黨人,如李大釗、瞿秋白、蔡和森、鄧中夏、周恩來、毛澤東、張太雷等,都進一步對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思想進行了深入探討。
惲代英在黨的四大以前就對中國社會各階級進行了初步分析。1924年4月,他在《中國革命的基本勢力》一文中,明確指出革命的基本勢力是農人、工人。智識階級、商人階級、俸給階級、紳士階級都不可以依靠,說到革命,只有農人與工人“還可以有希望”。[2]黨的四大以后,惲代英對中國階級問題的認識與思考逐步深入。他將中國社會各階級分為八類:軍閥官僚與紳商階級,工業資本家與國貨商人,俸給生活者,小商人,學生,農民、苦力與手工人,產業工人,兵匪、游民。對其革命性進行逐一分析后,認為革命勢力的根基在工農身上,產業工人尤為重要,是“統一而重要的革命力量”[3]。
從惲代英此時關于階級的論述來看,由于他在黨的五大以前并沒有進入中國共產黨的核心領導層,所從事又主要是思想理論宣傳方面的工作,因此他對中國社會階級問題的思考,除書籍材料外,主要來源于反對“國家主義派”理論主張的實際斗爭,以及參與領導五卅運動等革命實踐活動。這使得他相對側重關注產業工人、學生、智識階級、民族資產階級等,從而能較早地認識到中國民族資產階級革命的兩面性。1925年4月4日,惲代英在《與李琯卿君論國家主義》中,將資產階級分為“大商買辦階級”和“幼稚工業資本家”,“幼稚工業資本家”實質就是民族資產階級,其“生之欲望”(即經濟利益)“在與外國資本主義及其走狗(軍閥與買辦階級)相勾結,以共同剝削中國的農工平民”。[4]如果可以通過別的途徑滿足其經濟利益時,他們是不會參加國民革命的。1925年7月18日,惲代英在《答<醒獅周報>三十二期的質難》進一步明確論述:幼稚工業資本家與地主“在無產階級革命勢力強大時,都可以減少怕革命危險的心理,而參加國民革命。而且工業資本家與地主固然可以要求與帝國主義及其走狗相勾結,以共同剝削農工貧民,但在他們勾結不上帝國主義及其走狗的時候,他們會要革命;在他們可以打倒帝國主義及其走狗,而謀單獨剝削農工平民的時候,他們亦會要求革命”[5]。這種對民族資產革命兩面性的認識,將黨的四大關于新興的工業資產階級“現在還在由買辦官僚的資產階級到民族的工業資產階級之過程中,所以還不能參加民族革命運動”的論斷向前推進了一大步,比1925年12月毛澤東發表的《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中關于中產階級革命兩面性的分析還要早。此后,惲代英多次論述在民族革命和階級革命這兩種不同性質的革命面前,中國社會各階級不同的革命性,將階級分析進一步具體和深化。可以說,惲代英對中國社會各階級經濟地位及其革命性的分析,為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思想的形成和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
黨的三大正式確立了與國民黨進行國共合作的政策與方針,并采取了共產黨員以個人身份加入國民黨的特殊方式。那么,共產黨員在統一戰線中應該扮演怎樣的角色?發揮怎樣的作用?這在當時中共領導層中就有不同意見。有的人把保持無產階級的獨立性與“黨內合作”根本對立起來,反對“黨內合作”;有的人把共產黨擺在“在野黨”的位置,限制共產黨人在國民黨內工作,對國民黨右派的進攻妥協退讓。
惲代英堅決維護國共合作統一戰線,他不僅親自參加國共合作的大量實際工作,并且撰寫了《國民黨中的共產黨問題》、《國民黨左派與共產黨》、《矯正國民黨中最流行的誤解》等文章,從理論上對國共合作統一戰線進行了思考和探索,堅持中國共產黨在國共合作統一戰線中的正確原則和立場,特別強調無產階級在統一戰線中的獨立性和領導權,提出了又合作又斗爭的思想。
惲代英明確指出:共產黨加入國民黨,是“為促成革命”,“眼前最大的急務,是盡力與國民黨合作,而且擴大國民黨的組織與勢力于全中國民眾”。但是,“不能籠統的承認國民黨在國民革命運動中的地位”。只有當國民黨成為“中國各階級聯合的民族革命的黨”,代表了被壓迫的社會各階級包括貧苦農工的利益時,才能成為國民革命行動的中心。因此,共產黨要“幫助國民黨,督促國民黨,早些完成國民革命的工作”。為此,“自然要有種種計劃,用種種機會,影響一切比較進步的國民黨員,幫助而且督促國民黨員切實的做國民革命的工作”。“為了這些事議決種種議案,這是他們獨立的黨的活動”,“加入國民黨而仍舊保持他們的獨立活動,這是不足為奇的事情”。[6]
更為重要的是,惲代英反復強調只有無產階級才能領導國民革命取得勝利。他認為在國民革命過程中,各階級的革命性并不一致。只有工業無產階級是“最容易覺悟的革命勢力”和“最富于革命性的階級”。因此,在中國革命中,“幼稚的工業資產階級,與搖動不定的小資產階級,亦決不能為革命的領導者;只有無產階級有力量領導中國的民族革命,絲毫不動搖的與帝國主義作徹底的戰斗”。[7]共產黨是代表貧苦工農利益的黨,“共產黨不只是講國民革命的,亦不只是為了要農工幫助國民革命所以才幫助農工,他硬是要為農工自己的利益,徹底解決土地農有,工廠由工人管理的問題”。[8]共產黨加入、改造國民黨,最終是要“借此聯合一般真誠熱心于民主的人向惡勢力奮斗,因以握取政權,為無產階級專政樹立確實根基”。[9]
惲代英將國共合作統一戰線與保持無產階級的獨立性和爭取領導權有機結合,提出了與資產階級又合作又斗爭的策略思想。他指出,國民革命是各階級聯合的革命。但階級還是存在,仍然有階級斗爭。“被壓迫者越能階級斗爭,越易養成國民革命的覺悟與力量,而且能防止上層階級的妥協性。階級斗爭越厲害,國民革命的空氣越濃厚”,所以“階級斗爭并不是破壞國民革命,實所以促成國民革命”。“階級斗爭愈劇烈,則國民革命愈易成功。”[10]因此。我們“尤其要注重無產階級自己利益的爭斗”[11],但這種階級斗爭不能“妨害各階級的聯合戰線”[12],“決不可拋棄各階級合作之政策”[13]。“我們與他們革命的一方面合作,與他們反革命的一方面反對,這是并行不悖的。”[14]
惲代英對國共合作統一戰線的深入思考與精辟分析,厘清了當時黨內存在的一些錯誤思想,為鞏固和發展第一次國共合作,為我黨早期統一戰線理論的探索和形成作出了積極貢獻。
在中國近現代史上,資產階級政治家和思想家長期將“政黨”與“革命黨”予以嚴格區分,認為只有像西方那種在共和政體或君主立憲政體條件下活動于議會的黨才可稱為政黨,以秘密形式、非和平手段顛覆政府的組織是革命黨,不算政黨。正是在這種認識下,才會出現章太炎在辛亥革命后提出“革命軍起、革命黨消”的口號,才會有孫中山在辛亥革命后將同盟會改組為國民黨,在討袁、護國斗爭時成立中華革命黨,恢復共和制后終止革命黨的做法。
惲代英在1926年9月所作的《政治學概論》中明確指出:“有人分黨有政黨與革命黨兩種。實則此系誤解。”“政黨有不革命者”,“然未有革命黨應不為政黨者”。[15]認為革命黨不僅有破壞的責任,還要負建設的責任。他關于“革命黨必須是政黨”的論述,對消弭當時對革命黨的錯誤認識,具有理論和現實的雙重意義。
惲代英對政黨的思考最早始于1923年,源于學生是否應當加入政黨的爭論。當時他對政黨關注的重點是“好的黨綱,忠實的黨魁”[16]。國共合作實現后,惲代英在擔任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領導工作的同時,先后擔任國民黨上海執行部宣傳部秘書、黃埔軍校政治部教官兼軍校中共黨團書記,參與主持國民黨中央軍事學校工作。在國共兩個不同政黨中的活動,使他進一步認識到政黨自身建設的重要,提出了“黨的兩種要素——主義和紀律”。
惲代英十分重視主義對于一個政黨的重要性。他指出:“黨的主義不是一個空洞的學說,他是根據被壓迫群眾生活上的痛苦與要求而形成的”。主義具有號召廣大群眾的力量。對主義的解釋也必須是絕對統一一致的,這樣才能統一群眾的耳目,發生大的力量。否則,個人依據自己的需要隨意曲解,主義就失去了效力。[17]他強調黨“一定要有表現主義精神的政治綱領,與如何實現主義的政策。不然,則主義成為空談,無法得人相信而實現出來的”。[18]革命的障礙,主觀方面的缺陷,一是“對于革命主義沒有真明了”,二是“不實行主義,不為民眾的利益而奮斗”。[19]
惲代英還特別關注紀律,在多種場合以不同方式反復強調紀律的重要性。他指出紀律是號召群眾、發揮政黨革命力量的保障。“假令我們的黨員是有紀律的,一個中央部的命令下來,幾萬的黨員便可以同時活動,他們便有能力號召幾十萬乃至幾百幾千萬的民眾;這樣,為什么怕全國一致的革命不能成功?”[20]“一若無紀律,不能使黨員一致服從黨,則黨雖大而力弱,不能擔負革命使命的。”[21]“黨的紀律要嚴,要使黨員都能依照黨的意思到群眾中間去活動,才能實現黨在群眾運動中的功用。”[22]同時,紀律也是政黨統一團結、防止分裂的保障。反動派總是在千方百計的分裂革命的團體,分散革命的力量。“我們為了革命,必須要用嚴格的紀律建造其我們的銅墻鐵壁,使反動派無隙可乘。”[23]“沒有真正的革命黨員是可以不遵守紀律的。沒有紀律,就沒有統一的團結,就沒有力量做任何事情。”[24]“只有嚴整的紀律,可以保證團結精神統一意志的行動。”[25]尤其難能可貴的是,惲代英強調指出了紀律的監察作用。他尖銳的指出:“誰能擔保革命者不‘出賣救國事業?只有把黨的紀律嚴整起來,把下層階級宣傳組織起來,使他們知道革命的真正意義,使他們能夠為自己的利益監督領袖的行動,打倒一切‘出賣救國事業的機會主義家。”他設身處地的思考,“要問我亦會有時‘出賣救國事業么?我決不昧著良心嘴硬,我每到沒有監督裁制里的地方,便總有些自己把握不住,所以我為要保證自己‘不賣,亦只有努力求黨的紀律加嚴,下層階級監督力量的發展。”[26]如此坦率而深刻的認識,在當時黨內是不多見的。
惲代英同志在思想理論上的貢獻是多方面的。大革命時期的政治思想僅僅是他思想寶庫的一個方面,但這些思想火花,對于我們在新的歷史時期加深對新民主主義革命理論的認識、加強黨的建設,仍具有重要的借鑒和指導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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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系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助理研究員
■ 責任編輯:卞吉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