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一鳴,汪少飛
(黃山市屯溪區人民檢察院,安徽 黃山 245000)
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具體適用與完善
謝一鳴,汪少飛
(黃山市屯溪區人民檢察院,安徽 黃山 245000)
新刑事訴訟法保留并完善了監視居住制度,將其定位于減少羈押的替代措施,新增了指定居所監視居住,明確了其適用條件和程序,有其存在的價值和合理性。但是,由于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相配套的法律、司法解釋不完善,實踐中對具體問題理解適用不一,也存在法律規定模糊、執行難度大、變相羈押等問題。如何完善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制度,防止權力濫用,在打擊犯罪與保障人權之間保持平衡,是立法和司法實踐不容忽視的重大問題。
指定居所;監視居住;法律適用;問題;完善
監視居住作為我國刑事訴訟法中五種刑事強制措施之一,是一項具有中國特色的制度。由于監視居住存在執行難、變相羈押等問題,司法實踐中適用率很低,存在邊緣化傾向。雖新刑訴法第72條至第77條將監視居住的適用條件、適用內容、法律后果等做了細化,但仍存在諸多缺陷。本文擬對新刑訴法第73條新設的危害國家安全犯罪、恐怖活動犯罪、特別重大賄賂犯罪三種特殊型指定監視居住情形進行思考,以期對該制度的完善有所裨益。
刑事訴訟立法是以實現刑事司法公正為目的,平衡國家司法權與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及其他訴訟參與人人權的產物。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的產生,有其特殊的背景。首先,新刑訴法完善監視居住強制措施,其出發點是為了減少拘留、逮捕,將其定位于減少羈押的替代措施。由于監視居住與取保候審在限制人身自由的程度、執行的方式等方面不同,法律規定不同的適用條件亦理所當然。其次,針對一些采用普通監視居住可能有礙偵查的特殊案件,如特別重大賄賂犯罪案件,借鑒了《行政監察法》第20條關于“二指”的規定。因為“兩指”、“雙規”在實踐中往往成為變相拘禁,進而被指“違憲”。再次,為了正確適用指定居所監視居住,防止權力濫用,立法機關設計了一系列的控制措施,在指定居所的地點選擇、適用的范圍、審批程序、權力的控制等方面均做了具體規定。
自新增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制度實施以來,社會各方頗多議論。批評者大多認為本次修改可能把過去不規范甚至非法的情況合法化,給刑訊逼供提供場所與條件,從而使立法旨在防范刑訊逼供和排除非法證據的一切努力化為烏有。筆者認為,批評者的擔心是可以理解的,但指定居所監視居住作為一種新生制度確有其存在的必要性。
首先,它可降低我國的羈押率,充分體現人權保障理念。對符合逮捕條件本應予以逮捕的被追訴人,出于人道考慮,改為監視居住,減少了逮捕措施的適用,可降低羈押率。同時,對于在住處執行監視居住有人身危險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為保障其人身安全,適用指定居所監視居住,也彰顯了人權保障的功能。[1]
其次,它具有制度銜接功能,完善了我國強制措施種類。指定監視居住在刑事強制措施體系中具有過渡銜接功能,這符合刑事強制措施的比例原則。指定居所監視居住作為監視居住的一種特殊類型,可適用比較復雜的犯罪案件,如危害國家安全犯罪案件、重大賄賂犯罪案件等,對那些既不適宜用逮捕措施,又不宜采用取保候審措施的外國人、無國籍人,采取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就比較合適。
再次,它具有程序保障功能,可保障訴訟的順利進行。指定居所監視居住以是否“可能有礙偵查”為適用標準,即只要被追訴人存在阻礙偵查的威脅——可能毀滅、偽造證據、干擾證人作證、串供、引起同案犯逃避偵查等,均可適用,從而保障了刑事訴訟的順利進行。如危害國家安全犯罪,該類案件往往涉及國家秘密或犯罪主體較為特殊,如果對犯罪嫌疑人予以逮捕,并關押在人員集中的羈押場所,顯然不太合適。又如特別重大賄賂犯罪,這類犯罪多為一對一的高隱蔽性犯罪,在實踐中,這類犯罪取證難,社會關系復雜,犯罪嫌疑人往往會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脈關系來干擾辦案,故在犯罪事實尚未查清時,對犯罪嫌疑人適用指定居所監視居住更有利于案件的偵破。
新刑訟法新增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立法初衷是好的,但如何在司法實踐中正確適用,從而不違背立法原意,是擺在廣大司法者面前的現實問題。
(一)適用的條件
關于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的適用條件,不少學者認為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的出臺是 “風險立案”的依據,因而認為其適用不需要符合逮捕條件。筆者認為,對刑訴法第73條的解讀應當建立在第72條關于監視居住適用條件的基礎上,即監視居住是在符合逮捕條件的前提下而適用的強制措施。
根據《刑事訴訟法》第72條、第73條的規定,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的適用應具備前提條件、選擇性條件和特別條件。只有同時具備三部分條件,才可以適用。
第一,前提條件。前提條件是指符合逮捕條件,逮捕須具備有證據證明有犯罪事實、可能判處有期徒刑以上刑罰、采取取保候審不足以防止社會危險性發生三個條件。由于監視居住具有羈押替代功能,所以,具備逮捕條件應作為適用監視居住的前提條件。
第二,選擇性條件。刑事訴訟法第72條規定了六項選擇性條件:(1)患有嚴重疾病、生活不能自理的;(2)懷孕或者正在哺乳自己嬰兒的婦女;(3)系生活不能自理的人的唯一扶養人;(4)因為案件的特殊情況或者辦理案件的需要,采取監視居住措施更為適宜的;(5)羈押期限屆滿,案件尚未辦結,需要采取監視居住措施的;(6)符合取保候審條件,但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不能提出保證人,也不交納保證金的。適用監視居住至少符合上述六項條件之一,才有可能。
第三,特別條件。刑事訴訟法第73條第1款規定 “……對于涉嫌危害國家安全犯罪、恐怖活動犯罪、特別重大賄賂犯罪,在住處執行可能有礙偵查的,經上一級人民檢察院或者公安機關批準,也可以在指定的居所執行。但是,不得在羈押場所、專門的辦案場所執行。”
因此,適用指定居所監視居住除必須符合逮捕這一前提條件和六項選擇性條件之一外,還必須同時符合上述三種特殊類罪、在行為人住處執行可能有礙偵查及經上級檢察院和公安機關批準,并排除了在專門辦案場所、羈押場所執行后才可適用。
(二)適用的罪名
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僅僅適用于 “涉嫌危害國家安全犯罪、恐怖活動犯罪、特別重大賄賂犯罪”三類犯罪。對于“涉嫌危害國家安全犯罪”的范圍并無分歧,應包括《刑法》分則第一章危害國家安全犯罪中的12項全部罪名。對于“恐怖活動犯罪、特別重大賄賂犯罪”的范圍,現實中理解不一。
根據 《全國人大常委會關于加強反恐怖工作有關問題的決定》,恐怖活動是指以制造社會恐慌、危害公共安全或者脅迫國家機關、國際組織為目的,采取暴力、破壞、恐嚇等手段,造成或者意圖造成人員傷亡、重大財產損失、公共設施損壞、社會秩序混亂等嚴重社會危害的行為,以及煽動、資助或者以其他方式協助實施上述活動的行為。因此恐怖活動犯罪不僅指我國《刑法》分則中帶有恐怖字樣的罪名,如“組織、領導、參加恐怖組織罪(第120條)”、“資助恐怖活動罪(第120條)”、“編造、故意傳播虛假恐怖信息罪(第291條)”,還應包括所有以制造社會恐慌、危害公共安全或者脅迫國家機關、國際組織為目的,采取暴力、破壞、恐嚇等手段,造成或者意圖造成人員傷亡、重大財產損失、公共設施損壞、社會秩序混亂等嚴重社會危害的犯罪,以及煽動、資助或者以其他方式協助實施上述活動的犯罪。
需要特別說明的是,根據上述《決定》第4條,某一犯罪是否屬于恐怖活動犯罪,應由國家反恐怖工作領導機構認定,地方各級偵查機關不得擅自認定,從而濫用指定居所監視居住。
根據我國 《刑法》分則第八章貪污賄賂犯罪規定,賄賂犯罪應包括第385條至第393條共七項罪名,即:受賄罪、單位受賄罪、利用影響力受賄罪、行賄罪、對單位行賄罪、介紹賄賂罪和單位行賄罪。從規定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的立法原意來看,應把 《刑法》分則第三章破壞社會主義經濟秩序罪中的第163條至第164條的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對非國家工作人員行賄罪和對外國公職人員、公共組織官員行賄罪三種商業賄賂犯罪排除在外。需要特別說明的是,對于與賄賂案件具有同種性質的貪污犯罪,除非同時涉及特別重大賄賂犯罪,否則不能適用指定居所監視居住。
(三)“有礙偵查”的理解
根據《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規則(試行)》和《公安機關辦理刑事案件程序規定》的規定,“有礙偵查”主要是指可能毀滅、偽造證據,干擾證人作證或者串供;自殘、自殺或者逃跑;可能導致同案犯逃避偵查;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住處執行監視居住有人身危險;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家屬或者所在單位人員與犯罪有牽連;可能對舉報人、控告人、證人等實施打擊報復。因此對于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的適用不以其是否具有固定住處為判斷標準,而是取決于“是否有礙偵查”。即,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僅為滿足保障偵查之需要,因此只能適用于偵查階段,在審查起訴階段和審判階段都不得適用。
當然,屬于這三類案件之一,并不是必須采用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只有當這三類案件中對犯罪嫌疑人在住處執行監視居住確實有礙偵查時,才可以適用。需要提醒的是,由于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對于案件的順利辦理有眾多益處,且“可能有礙偵查的”判斷等存在很大彈性,司法實踐中可能會出現將指定居所監視居住作為“擴大戰果”的一種偵查手段,去收集證明犯罪數額更多的證據,從而與“以捕代偵”沒有區別,這顯然是對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的濫用。[2]
縱使刑事訴訟法對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做了較為完善的規定,刑事訴訟規則也對其相關問題做了細化,但仍有一些問題值得探討。主要分為兩種:一是立法規定本身可能存在的問題,即立法規定的可商榷之處;二是立法規定的模糊或未規定而存在的問題,即立法規定的不清晰之處。
(一)立法規定的可商榷之處
本部分的問題主要是立法的規定,存在與司法實踐難以銜接或適用的問題,某些條文本身存在進一步斟酌的空間。
1.執行主體的問題
刑事訴訟法第72條第2款規定:“監視居住由公安機關執行。”可見,公安機關應是監視居住的唯一執行機關,人民檢察院沒有監視居住的執行權。當然,立法者這樣規定有其自身的道理,即為了實現監視居住決定機關與執行機關的分離,從而防止監視居住的濫用。[3]然而,實踐中常常出現執行主體錯位的情況。一是公安機關受警力和經費的限制,加之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適用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存在較大的風險,公安機關并不希望自身為其他機關的案件而耗費大量的警力、物力且承擔較高的風險。二是檢察機關的自偵案件,尤其是特別重大賄賂犯罪案件在偵查階段對保密性的要求較高,將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轉手”給公安機關不利于案件的保密;而且該類案件往往具有較強的時效性和緊迫性,公安機關一旦不能及時有效的執行,會給接下來的案件偵查、起訴工作帶來極大不便且難以彌補,故檢察機關也更傾向于由自己執行。三是檢察機關對賄賂犯罪的偵破戰線長、突破難,在偵查技巧上需要長時間的心理戰術,故而在偵查過程中,尤其是初查和突破階段,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已逐漸的成為更接近于是一種偵查手段而非單純的強制措施,這無疑都使得檢察機關希望自身能作為執行主體之一。
2.特別重大賄賂犯罪的數額認定問題
最高人民檢察院《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規則(試行)》(下文簡稱《規則》)第45條第2款規定,“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屬于特別重大賄賂犯罪:(1)涉嫌賄賂犯罪數額在50萬元以上,犯罪情節惡劣的;(2)有重大社會影響的;(3)涉及國家重大利益的。”近年來,涉嫌賄賂犯罪數額在50萬元以上的案件,大約占全部賄賂案件的10%,且案件大部分情節都比較惡劣,案情復雜、社會危害性和影響比較大,要案居多。筆者認為,將立案時涉嫌賄賂犯罪數額在50萬元以上作為特別重大賄賂犯罪案件的法定情形之一,是妥當的。但是,將其作為適用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的標準這種“一刀切”的做法值得探討。由于我國東西部經濟差距大,涉嫌50萬元以上的案件在經濟落后的西部相對較少,但在發達的東部沿海地區則發案較多。以2012年各省檢察系統查辦的百萬元以上貪污賄賂大案為例,江蘇省為95件,北京市為77件,甘肅省則只有17件。因此,“一刀切”的做法,勢必造成中西部較為落后地區,尤其是西部基層檢察院,很少會有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的適用條件,從而造成不同地區檢察機關反賄賂犯罪事實上的執法不平等問題。
3.必要性審查問題
《規則》第112條規定:“對于特別重大賄賂犯罪案件決定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的,人民檢察院偵查部門應當自決定指定居所監視居住之日起每2個月對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的必要性進行審查,沒有必要繼續指定居所監視居住或者案件已經辦結的,應當解除指定居所監視居住或者變更強制措施。”應該說,最高檢借鑒羈押必要性審查制度而作此創新規定,對于保障犯罪嫌疑人的權益具有積極意義。然而,對特別重大賄賂犯罪適用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的必要性審查主體為辦案部門自身,這值得商榷。因為這種審查是一種自我監督,監督效果十分有限無疑,還會導致該項機制形同虛設。此外,《規則》規定,偵查部門每2個月對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的必要性進行審查,亦實無意義。雖然法律規定監視居住的最長期限為6個月,但從實踐看,由于“有礙偵查”的情形不可能長時間存在,很少有指定居所監視居住持續到2個月以上的。以2013年桂林市檢察機關為例,全年辦理特別重大賄賂案件適用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的共4件4人,適用時間最短的為9天,最長的為28天,另兩案適用時間分別為16天、22天。[4]因此,《規則》以2個月為限,對適用指定居所監視居住進行必要性審查,將會失去該制度應有的監督功能。
(二)立法規定的不清晰之處
立法(包括司法解釋)對某些問題未做規定,或規定模糊,導致缺乏可操作性,從而在適用中存在問題。
1.執行場所的選擇問題
刑事訴訟法修改前,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大多在辦案機關的辦公場所、培訓中心內或者在某個相對固定的賓館中相對固定的樓層和房間執行,在這些地方執行監視居住自然方便。但《刑事訴訟法》及《規則》排除了在看守所、拘留所、監獄等羈押、監管場所以及留置室、訊問室等專門的辦案場所、辦公區域執行的情況。目前,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大多選擇在各方面條件比較好的招待所或賓館里執行,如筆者所在的基層檢察院,今年上半年對因涉嫌賄賂的犯罪數額在50萬元以上,情節惡劣的3人采取指定居所監視居住,都是在一個固定的賓館中進行的。指定的居所,應該能在保證辦案安全的情況下,滿足具備正常的生活休息條件,同時便于監視與管理。為了保障犯罪嫌疑人的人身安全和防止逃跑,必然要對居所進行安全化改造。一旦對指定的居所進行了軟包化裝修、與周圍環境隔絕化處理等安全化改造后,該指定居所從實質上來看已經與專門的辦案場所沒有了太大區別。雖然法律將看守所、拘留所、監獄、留置室、訊問室以及辦公辦案區域等排除在了指定的居所地點之外,但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執行場所到底在哪,立法并未具體規定,確實給偵查機關留下了較大的可操作空間。
2.向逮捕的轉化問題
刑事訴訟法第75條規定了監視居住需遵守的規定,同時還規定,被監視居住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違反規定,情節嚴重的,可以予以逮捕。結合刑事訴訟法第72條規定適用監視居住的選擇性條件來看,對于(1)至(4)項不適宜逮捕而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的犯罪嫌疑人,如果其嚴重違反了相關義務,一概予以逮捕,是否會違背強制措施訴訟保障的功能定位?是否會磨滅監視居住制度羈押替代的角色定位和人性關懷?對于第(5)項由于本身案件中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羈押期限屆滿,顯然逮捕的期限也已用盡,如何又能再予以逮捕而重新羈押?[5]
3.出現錯案是否適用國家賠償問題
《國家賠償法》第17條規定拘留、逮捕錯案犯罪嫌疑人可以申請國家賠償,那么,指定居所監視居住錯案是否可以申請國家賠償?由于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同拘留、逮捕一樣,可以折抵刑期,且都是極大限度限制犯罪嫌疑人人身自由的強制措施。可見,指定居所監視居住作為介于普通監視居住和逮捕之間的“半羈押”強制措施,若被錯誤或不當適用,受害人卻無權獲得賠償,顯然違背了人權保障和公平原則。
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的應運而生,雖然在法學理論界引起了較大爭議,但我們仍應理性的對待,既要看到其可能出現變相羈押的一面,也要看到其在打擊犯罪中的積極作用。在信仰法律的同時,要不斷完善法律。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完善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制度,從而盡量避免問題的出現。
(一)關于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的執行主體
由于法律明確規定,監視居住的執行主體為公安機關。檢察機關在對特別重大賄賂犯罪案件適用指定居所監視居住時,只能交由公安機關執行。這種“絕對式”的規定將會導致兩個問題:一是執行難。因為指定居所監視居住期限相對比較長,需要警力多,這與當前公安機關,尤其是基層公安民警工作任務重,警力不足的現狀存在明顯沖突。二是泄密風險增大。由于特別重大賄賂犯罪案件嫌疑人身份的特殊性,且該類案件大多數在偵查初期,需要高度的保密,減少知悉范圍是極其必要的。將案件完全交由非偵查主體的公安機關執行,泄密的風險無疑將會增大。筆者建議,應擴大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的執行主體,將檢察機關的法警等納入執行主體。具體而言,應由辦案的檢察機關司法警察自行執行為主,公安機關予以配合。對于辦案檢察機關本身警力不足,則可以考慮市一級檢察機關從全市檢察機關調配警力,這樣既解決了現實中公安機關存在的警力不足、執行不到位等問題,又符合現階段我國的現實情況。
(二)關于特別重大賄賂犯罪數額認定及必要性審查
《規則》將50萬元以上定為特別重大賄賂犯罪的數額標準,筆者認為顯然不妥。刑事訴訟法新增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的目的是加大反腐的力度,而 《規則》對特別重大賄賂犯罪數額的限制卻降低了適用的效率,與立法宗旨不免存在偏差。因此,建議修改《規則》關于特別重大賄賂犯罪的數額規定,將特別重大賄賂案件的涉案金額規定20-50萬元以上這一幅度比較適宜。同時,各省(自治區、直轄市)檢察院在該幅度內確定具體數額作為本地特別重大賄賂犯罪標準,并報最高檢備案,從而解決因“一刀切”帶來的執法問題。[6]關于必要性審查問題,筆者建議,應借鑒對特別重大賄賂犯罪案件適用上級檢察機關批準規定,也應由上級檢察機關偵查監督部門審查。同時建議,公安機關對危害國家安全犯罪、恐怖活動犯罪適用指定居所監視居住,也應由上級公安機關進行必要性審查,并將必要性審查時限定為每1個月1次為宜。需要指出的是,對于特別重大賄賂犯罪案件適用指定居所監視居住,《規則》僅規定涉嫌賄賂犯罪數額在50萬元以上(筆者仍以現有法律為依據),并未規定是立案數額還是有證據查實后的數額為依據。實踐中,常出現立案時涉案金額達到50萬元,但隨后發現不足50萬元,甚至只有10余萬元,在此種情況下,仍采取指定居所監視居住措施,無疑與立法相悖。因此,對特別重大賄賂犯罪采取指定居所監視居住措施時,以已查證的涉案金額為依據較為科學。
(三)關于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場所的選擇
對于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場所的選擇,我們可借鑒英國的保釋公寓制度。在英國附條件保釋制度中,沒有固定住所或被控罪行與住所有聯系的被保釋者,會被要求住進保釋寓所,并且會在食宿、工作以及醫療條件方面獲得幫助。這種保釋寓所,其實是一種專門化的保釋居住場所,既能夠防止羈押、保障人權,又能夠實行集中化管理,節約司法資源。筆者認為,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執行地點的選擇,既要考慮被監視居住人權利的保護和人身安全,又要兼顧司法成本和資源的合理分配。各地應按具體情況分別采取不同的措施:各地公檢法機關可以先對本單位執行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的情況進行統計分析,對于那些指定居所監視居住適用率較高的地區,可以采取一次性投入方式,由當地司法行政機關建立監視居住賓館并進行管理。在使用監視居住賓館時,偵查機關必須支付一定費用;對于那些指定居所監視居住適用率較低的地區,可以采取分散化投入方式,即在臨時租用的賓館房間或特定公共場所執行。
需要強調的是,法律規定的是不能在“專門”的辦案場所,并未規定不能在“固定”的辦案場所。如果將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的場所固定在某處,就等于專門的辦案場所,那么將變得無法執行。因為臨時場所不具備安裝電子監控設施的條件,且考慮到司法成本,適用指定居所監視居住,不可能每次都換個地方。當然,要防止將指定居所的集中化演變成羈押化。立法機關正是擔心演變成變相羈押,從而做了執行場所的排除性規定。
(四)關于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向逮捕的轉化
文章第三部分已經指出了指定居所監視居住期間嚴重違規向逮捕轉化存在的問題。雖然實踐中危害國家安全犯罪案件和恐怖活動犯罪案件相對少,對特別重大賄賂犯罪案件嫌疑人逮捕需要經過上級檢察機關批準等繁瑣程序,且適用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存在眾多益處而可能出現真正轉為逮捕措施不多的情況,但我們仍應堅持嚴格的轉化條件。針對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在執行期間犯罪嫌疑人嚴重違反規定的轉化問題,筆者認為,首先,對“不適宜逮捕而監視居住”的犯罪嫌疑人要嚴格控制再次向逮捕轉化的適用。“不適宜逮捕”的情況由于特殊原因本來就不宜羈押,逮捕會讓制度的人性關懷消失殆盡。對于某些已經無法干擾偵查取證的情況下,再次轉為逮捕實無必要,只需要加大監視力度,防止犯罪嫌疑人逃跑即可。其次,對因羈押期限屆滿而監視居住的情形,也不得再向逮捕轉化。因為再次逮捕存在二次羈押從而導致對犯罪嫌疑人超期羈押。此種情形,對于被監視居住人嚴重違反了相關義務,只能對其增強監視強度,如采用直接監視方式,將不定期檢查監視方式改為24小時不間斷監視等。
(五)相關配套法律的完善
1.完善國家賠償法。如前所述,從維護法制統一和公平的角度,建議盡早修改《國家賠償法》。一是對無犯罪事實或因證據不足等撤案、撤訴或宣告無罪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采取指定居所監視居住措施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有權獲得賠償,決定或批準機關應當予以賠償;二是對有犯罪事實的,因法定情節作出撤案、不起訴、免于刑事處罰,或者采取指定居所監視居住措施不當的,不應納入國家賠償的范疇。在國家賠償法修改之前,建議最高權力機關依據《立法法》之規定作出立法解釋。[7]
2.完善刑法。盡管指定監視居住對人身自由的控制強度不及羈押,但在控制時間上卻長于常態羈押,適用期限可以長達6個月。這可以折抵6個月的管制、3個月的拘役或3個月的有期徒刑刑期,已經長于一般的逮捕羈押期限(通常為2-3個月),并且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只是需內部報請上一級公安機關或檢察院批準,加之很多相應配套措施跟不上,在指定居所內進行的偵查活動比法定羈押場所更具有“便利性”。基于此,指定居所監視居住極有可能成為偵查機關欲規避逮捕所存在的諸多法律限制與不便時的投機選擇。筆者建議,根據現實中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的適用情況,期限以4個月以內為宜,區別于普通監視居住。此外,為了保證立法的統一性和避免立法錯位,建議將新刑訴法第74條規定的指定居所監視居住折抵刑期的規定納入 《刑法》總則中加以規定。
任何一項制度的變革必須從現實情況出發,以實踐和需要為關注中心。可以預見,由于條文內容的粗疏和司法實踐的偏向,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的適用仍會存在較大的彈性空間,而這又極有可能會引發實踐操作中的諸多問題。如何對指定居所監視居住進行進一步規制,避免其濫用,以實現打擊犯罪與保障人權的平衡,仍是當下和將來不容忽視的重大問題。本文以三類特殊型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入手,做上述思考,期待在實踐中檢驗此規定的可行性。
[1]李建明.適用監視居住措施的合法性與公正性[J].法學論壇,2012(3):17.
[2]熊紅文.檢察機關適用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問題探討[J].江西警察學院學報,2014(2):86.
[3]汪建成,胡星昊.論監視居住制度的司法完善[J].中國刑事法雜志,2013(6):58-64.
[4]鄒定華,蔡春生.2013年桂林市檢察機關適用指定居所監視居住強制措施的調查報告[J].中國刑事法雜志,2014(1):128.
[5]李鐘,劉浪.監視居住制度評析[J].法學雜志,2012(1):16.
[6]張兆松.論指定居所監視居住適用中的若干爭議問題[J].法治研究,2014(1):110-114.
[7]尹吉.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的法律適用研究[J].訴訟理論,2012(6):65.
On Legal Application and Perfection of Surveillance of Residence in Designated Place
Xie Yiming,Wang Shaofei
(The People’s Procuratorate of Tunxi District of Huangshan City,Huangshan Anhui 245000)
The new criminal procedural law keeps and improves the system of the residential surveillance,and recognizes it as the alternative measures to reduce custody.Meanwhile,surveillance of residence in designated place has been added,made clear its applicable conditions and procedures,which has the existence and rationality value.However,due to lack of related law and judicial interpretations,in practice,there exist issues on ambiguous legal regulation,difficulties to perform,covert detention and other issues.How to improve the system of surveillance of residence in designated place,to prevent the abuse of power,and keep the balance between the crime and protecting human rights,it is the problems in legislative and judicial practice that we cannot ignored.
designated place;surveillance of residence;legal application;problems;perfection
DF73
A
1671-5101(2015)02-0028-06
(責任編輯:孫雯)
2014-12-09
謝一鳴(1967-),男,安徽祁門人,安徽省黃山市屯溪區人民檢察院副檢察長,大學本科學歷;汪少飛(1986-),男,安徽祁門人,安徽省黃山市屯溪區人民檢察院助理檢察員,法學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