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用學理論與口語交際課程的融合

富 饒

（黑龍江大學 西語學院，黑龍江 哈爾濱 150080）

近年來，以內容為依托的教學法（Content-basedInstruction，簡稱CBI）日漸成為外語教育界廣泛關注的問題。以內容為依托的教學法注重以某個專業學科的知識內容為基礎，在學習專業內容的同時，學習和掌握語言的運用，即把語言的學習及掌握與所學專業內容結合起來。我國目前已經有英語專業開始了CBI教學模式的改革，大連外國語學院英語專業人才培養方案的改革就是成功案例，但是他們更多關注的是如何依托英美文學知識來構建語言技能培養課程。筆者認為CBI模式同樣適用于依托語言學理論知識構建語言技能培養課程。具體來講，CBI模式適用于融合口語交際課程與語用學理論課程。

語用學（pragmatics）強調語言在實際社會中某個具體特定環境下的言語運用及言語行為在具體應用時的變化是如何受到社會及文化因素影響的。我們在英語口語課堂上的主要教學目的，除了讓學生能熟練流利地用英語進行表達交流外，還要使學生能夠表達得體、合適，即培養學生合理得體的交際能力，這就是所謂的語用能力。

本文將從合作原則和禮貌與面子理論兩方面探討將語用學理論的教授與學生口語交際技能的培養進行有效結合的必要性和可行性。

一、打破合作原則

語用學中一個很重要的理論就是“合作原則”（cooperativeprinciple），這一理論主要用于對話語含義的理解。人們在運用語言進行交際時，交際活動能否順利進行下去，除了取決于一些必要條件，如交談雙方是否使用同一種語言，交談的話題是否是雙方都感興趣的，或者是否是雙方都熟悉的，還取決于交談雙方是否共同遵守一些基本原則，即合作原則。Grice（1975）將這些合作原則歸納為四個準則 （maxim）：量準則（QuantityMaxim）;質準則（QualityMaxim）；關聯準則（RelationMaxim）；方式準則（MannerMaxim）［1］。 在實際的日常會話中，會話的合作原則往往會被打破，甚至不比語法、語義方面打破常規的情況少。打破會話原則的方式主要有兩種：違背（violate）和違反（flout）。

違背是指以隱瞞他人為目的而對準則進行暗中打破的行為。如果說話人違背質準則，那就等同于故意撒謊；如果違背量準則，那就是沒有提供足夠的信息；假如被聽話者發現所給的信息只是一部分，就會認為是在欺騙。違背準則就像人們偷竊或者違法一樣，是為了完成自己的某種需求，明知不對卻故意為之。

對準則的違反是指說話人不是暗中打破合作原則，而是明顯地故意讓聽話人發覺說話人沒有遵循會話原則，從而得到啟示：說話人的話語中暗含了其他的意思，需要進一步揣摩和推導［2］。 例如甲問：“What do you think of the play？ ”乙回答：“The costumes were very impressive.”這里乙明顯違反了相關準則，隱含了 “Idon’t think much of the play.”。 又如：（A and B are just coming out of the lecture-room.）A：What did you think of the lecture？ B：Well，the professor spoke good English.對于一場講座評價的好與壞，并不取決于講話人說英語的好壞，因此可以說，B的回答并沒有在最大限度上與A的問題相關聯，即違反了關聯準則，而A因此可以斷定B用了一種間接的方式表示自己對這個講座不滿意，同時B用一種含蓄的方式避免了直接批評。再如：（Acomesintoaroom whereBissitting，readingabook.）A：Whatareyoudoing？ B：Reading.在這個例子里，B顯然是在讀書。因此，很明顯B的回答違反了量的準則。從B的回答中，A很容易得出結論，B很可能不想和她或他談話，或者B想一個人待著。我們在日常會話中，通常會為了表達暗含意思而違反“量的準則”和“關聯準則”，這種違反有助于說話人避免進行直接批評或造成對聽話人面子上的威脅。如果外語學習者缺乏對會話原則及違反原則的認知，那么將無法理解上面幾段對話，也無從采取委婉的交流方式，勢必會處于尷尬的境地。

二、禮貌和面子理論

“禮貌”被認為是人們在現實社會中所應有的行為準則，對于交流能否順利地進行下去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為了給足對方面子，人們有時會對對方表示贊賞和認同，這往往被認為是一種積極面子的體現［3］，此時說話人采取的是積極的禮貌策略。有時我們調整某些說話方式或策略，目的是不使對方受到傷害或感到被強迫，這往往被認為是一種消極面子的體現，此時說話人會使用道歉或模糊修飾語等來避免產生言語分歧或避免直接威脅對方面子［4］，這往往被認為是一種消極面子的體現。

交際中的禮貌原則本質上是策略性的，我們來看一下在Top Girl這個戲劇里，禮貌和面子理論是如何實施的，體現了人物怎樣的個性。在這個戲劇的第二幕第三場中，Win在“優異女孩職業介紹所”工作，職務是幫助客戶找工作，Louise來尋求幫忙找一個職位。Win想要盡量了解Louise的情況，以便給她找到一個合適的工作，但是在詢問的過程中，對路易絲的面子（積極的和消極的）產生了一些威脅，Win盡量通過語言的禮貌減少對Louise面子的威脅。以下是兩人在職業介紹所第一次見面時的對話：

1.Win：Now， Louise， hello.Ihave your detailshere.You’ve been very loyal to the one job Isee.

2.Louise：Yes Ihave.

3.Win：Twenty years isa long time in one place.

4.Louise：I feel it is.I feel it’s time tomove on.

文恩一開始就使用了積極禮貌策略，通過 “you’ve been very loyal to the one job”，極大地提升了路易絲的積極面子。盡管是初次見面，但她直接稱呼對方的名字，而不是使用“Ms+姓氏”的形式，說明自己已經比較了解對方，顯示出跟對方比較親近，從而想使對話能富有成效地進行。英國作家西德尼·史密斯 （Sidney Smith，1771-1845） 曾經說過，禮貌是天性善良的體現（“politeness is good nature regulated by common sense”），因此我們通過禮貌可以看出文恩的善良個性。

5.Win：And you arewhatage now？

6.Louise：I’m inmy early forties.

此處文恩詢問對方的年齡，這可以說是對路易絲面子的威脅，因為首先她是一個中年婦女，向這個年齡的婦女打聽年齡是不禮貌的行為。同時，我們可以看出路易絲對這一問題采取了回避態度，她的回答打破了格萊斯準則中量的準則和方式準則（她只給出了一個模糊的年齡：四十出頭），從而維護了自己的積極面子。

7.Win：Exactly？

8.Louise：Forty-six.

9.Win：It’s not necessarily a handicap.Well it is of course， wehave to face that.Butit’snotnecessarily a disabling handicap.Experience does count for something.

10.Louise：Ihope so.

路易絲的這種努力有時候并不能奏效，在文恩的堅持下，她還是不得不正面回答了。文恩在這里沒有采取任何禮貌策略，大概因為她認為這并不是對對方的面子威脅，而是例行公事。但是在后面的對話中，她就改變了禮貌策略。話輪9中，她明顯認識到了自己威脅到了對方的面子，就立刻采取了積極的禮貌策略補救。她說 “It’s not necessarily a handicap”，但是她同時注意到自己要遵守質的準則，所以又說“Well it is of course”，最后只好以“it’s not necessarily”來補充。她本來是好意，卻不知不覺走進了一個對話的陷阱，使得自己有點不能自圓其說，由此我們也可以看出路易絲過于敏感的性格特征。

11.Win：Now between ourselves is there any trouble，any reasonwhy you’re leaving thatwouldn’tappear on the form？

話輪11中，文恩問了一個比較敏感的問題：路易絲為何要換工作。這很可能涉及對方隱私，因而威脅到對方面子的可能性比較大，可能觸及對方的痛處。因此文恩在此采用了一些減弱的語言策略，比如她說“Between ourselves”就是為了將談話保密，從而減小面子威脅；“Any trouble，any reason”顯得比較含糊，沒有指明誰的過失，也沒有指明具體行為；“reason...thatwouldn’tappearon the form”則更加降低了這種原因的重要性。我們可以看出文恩說話的時候非常小心謹慎，盡量遵守禮貌原則，減小對對方面子的威脅。

12.Louise：Nothing like that.

13.Win：likewhat？

14.Louise：Nothing atall.

15.Win：No long term understandings come to a sudden end，making for an insupportable atmosphere？

16.Louise：I’ve always completely avoided anything like thatatall.

17.Win：No personality clasheswith your immediate superiorsor inferiors？

18.Louise：I’ve always taken care to geton very wellwith everyone.

19.Win：Ionly ask because it can affect the reference and it also affects your motivation.Iwant to be quite clear why you’removing on.So Itake it the job itself no longer satisfies you.Is it themoney？

20.Louise：It’s partly the money.It’s not so much the money.

21.Win：Nine thousand is very respectable.Have you dependants？

22.Louise：No， no dependants.Mymother died.23.Win：Sowhy are youmaking a change？24.Louise：Other peoplemake changes.25.Win：But why are you， now， after spending most of your life in one place？

——Caryl Churchill Top Girls，Act 2，Scene 3：an interview at the employmentagency

話輪15、17和21中，文恩的問話越來越具體，“no long term understanding”和“No personality clashes”比起reason要具體，但是仍然屬于比較模糊的表達，而且這些都是名詞短語，從而避免了涉及對象的出現，仍然維護了路易絲的面子；15中沒有提到究竟是什么“come to an end”，非常含糊；17中雖然指出了直接上司或直接下屬，可是路易絲也有可能是跟平級或者其他人發生爭執，因此還是一個籠統的詞組。另外，路易絲一直回避回答這一問題，她一再違反格萊斯的量的準則和方式準則，也是一種對文恩的面子威脅。

雖然文恩的問話越來越具體，面子威脅的成分越來越大，但這主要是由于對方的不合作。盡管如此，她一直使用名詞詞組以避免提到相關的對象，表達也比較模糊，最大限度地削弱面子威脅的效果。從上述分析來看，我們對這兩個人物的性格特征能夠有個大體認識：路易絲很有戒心，不是很合作；文恩很善良而且有禮貌，但比較喜歡究根問底。當然，這些只是這一小段文字表現出來的，至于從長遠看是不是的確如此，還不好說。

我們可以看出，將語用學中的禮貌與面子理論融合到英語專業口語交際課程教學中，可以幫助學生具體清楚地認識到以下幾個方面：（1）禮貌是不是相互的？（2）人們通常是怎樣做到禮貌的？又是如何減少面子威脅行為的？（3）有沒有不禮貌的例子？又是如何實現的？

一直以來，我國的英語專業口語交際課程都更多地側重于學生的技能培養，但是學生的口語交際水平一直沒有提高，甚至呈現局部下降走勢，這點從黑龍江大學西語學院近三年的專業口語過級合格率中可見一斑：英語專業近三年四級專業英語口試合格率分別為74.49%（2009級）、50.00%（2010級）、48.28%（2011級）， 八級專業英語口試合格率分別為74.25%（2008級）、74.14%（2009級）、73.68%（2010級）。外語學習者在進行跨文化交際時頻頻出現詞不達意、語用失誤等現象，這充分說明學生的語用能力發展在傳統的口語實踐課教學中并沒有得到充分的提高。語用學是語言學系列專業課程中最適合用來培養學生交際技能的理論指導課程，因此適當地將口語技能課程與語用學理論知識課程進行融合會更有效地幫助學生減少語用失誤，從而更順利地實現有效恰當得體的跨文化交際。

［1］Grice H.P.“Logic and Conversation”，in Studies in Syntax and Semantics III：Speech Acts.Eds.P.Cole and J.New York：Academic Press.1975：183-198.

［2］王守元.英語文體學教程 ［G］.濟南：山東大學出版社，2000：198-199.

［3］Levinson，S.C.Pragmatics.Beijing：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1.

［4］Leech，G.Semantics：theStudyofMeaning.Harmondswor th：Penguin Books，1981.

本研究成果所屬項目：2014年度黑龍江省高等教育教學改革項目《語用能力發展與英語專業口語交際課程改革——內容依托教學模式的應用研究》，項目編號：JG20140109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