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一首苦澀而又清純的詩

辛曉利

孤獨的童年 苦澀的回憶

——流星子《童年》賞析

童 年

流星子

我的童年是一粒酸葡萄

父親上山去

留下孤獨的我 于是

我爬到樹上望

望瘦一個春天

父親怎么不回來

我求助山 山不語

我求助樹 樹低頭

我哭著從樹上跌下來

遍身是海水

我對著荒山叫喊

沒有父親的日子我咽不下去呀

風多情地把我摟在懷里

搖曳我的童年

我的童年是一粒酸葡萄

流星子，原名莊文永，福建惠安人。80年代遷居澳門。廣州暨南大學文藝學碩士。曾任《澳門日報》副刊編輯、澳門中華詩詞學會理事等職。著有詩集《落葉的季節》及評論集《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澳門文學評論集》。

《童年》是一首短小精悍的小詩。這首詩的最大特點就是悲戚凄涼，感情真摯。此外，清晰嚴謹的結構、生動形象的語言，也是這首詩獨特的魅力所在。

一、真摯的情感

親情是人類彌恒的主題。以強烈的情感震撼人心，是這首詩的特色之一。詩的一開篇，詩人就明確說明了自己童年的感受，然后圍繞對父親歸來的期盼，以感情為線索，按“望→哭→喊”的心理流程，一步步把情感推向高峰。整首詩的感情基調是凄冷憂傷的，特定的畫面呈現給我們一個瘦弱、孤獨、寂寞的小男孩形象：他每天爬到高高的樹上，抱著樹干向遠處癡癡眺望，憂郁的眼睛流露出對父親無盡的思念與期盼。我們可以想象孩子淚水簌簌的情狀，可以推知孩子無盡的孤獨和憂傷。“沒有父親的日子我咽不下去呀”，仿佛讓我們聽到了小男孩發自內心的悲痛呼喊，把傷痛的感情推向了頂峰，讓讀者為之潸然淚下。

二、精巧的構思

典型的畫面展現，是這首小詩的又一特點。童年的往事可供追憶的很多，詩人抓住小男孩期盼父親回家這一最能煽動人感情的事件展開，取材方面具有典型性。那高山環繞的貧苦的村莊，過早失去父愛的可憐的孩子，他的生活與心境可想而知，這樣的境遇不能不讓人心動。小男孩爬到樹上遙望，小男孩問山問樹，小男孩從樹上跌下來，小男孩對著荒山呼喊，一個個特寫鏡頭，把讀者帶進了一個悲傷的童話世界，給讀者以無盡的想象。該詩以“我的童年是一粒酸葡萄”開頭，又以該句作結，首尾呼應，既強化了詩作的情感，也使詩歌結構渾然一體。

三、鮮明的修辭

詩歌是情感的藝術，而誠摯的情感要靠鮮明的語言來呈現，形象鮮明的修辭的運用是這首詩的又一個亮點，比喻、擬人等修辭手法的運用使詩歌更富感染力。如用“酸葡萄”來比喻自己酸澀的童年，比喻新穎，耐人咀嚼;用“海水”比喻苦澀的眼淚，傷痛之感更為鮮明。此外，擬人的手法很好地借助外物渲染烘托了詩人的情感，“春天”因為“我”的孤寂、悲傷而變“瘦”，“山”“樹”因為“我”久盼的心傷與沮喪而“不語”“低頭”，“風多情地把我摟在懷里，搖曳我的童年”，更顯出作者童年所經受的風吹雨打的深重。這些修辭句的運用，不僅能把景物寫得形神兼備，活靈活現，而且富有啟發性，容易觸發讀者的聯想，從而產生言近旨遠、耐人尋味的效果。

跨越自我設置的生命障礙

——吉卜林《如果》賞析

如 果

吉卜林

如果你在眾人六神無主時，

鎮定自若，而不是人云亦云;

如果你在被眾人猜忌懷疑之日，

自信如常，而不是妄加辯論;

如果你有夢想，又不迷失自我;

如果你有神思，又不走火入魔;

如果在成功之中能不忘形于色，

在災難之后也勇于咀嚼苦果;

如果聽到自己說出的奧妙，

被無賴歪曲成面目全非的魔術，而不生怨艾;

如果看到自己追求的美好，

受天災破滅為一攤零碎的瓦礫，也不肯放棄;

如果你辛苦勞作，已是功成名就，

還是冒險一搏，哪怕功名化為烏有，

即使慘遭失敗，也仍要從頭開始;

如果你與村夫交談而不離謙恭之態，

和王侯散步而不露獻媚之顏;

如果他人的愛憎左右不了你的正氣;

如果你與任何人為伍都能夠卓然獨立;

如果昏惑的騷擾動搖不了你的意志;

你能等自己平心靜氣，再作答時……

那么，你的修養就會如天地般的博大，

而你就是真正的男子漢了，我的兒子！

這是一首關于成長問題的勵志詩。作者吉卜林是19世紀末英國作家，1907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這首詩是以作者的人生閱歷為草稿鑄就的，詩的每一句，都包含著這位成功者的一段成敗得失的人生故事，也是每位成功者必然要跨越的自我設置的人生障礙，需要我們認真去品味其中蘊含的哲理。

十五六歲，是從依賴父母走向獨立生活的開始，是從懵懂走向成熟的開始。一句話，是學做一個完美的人的開始。

那么，怎樣才能成長為一個完美的人呢？對此，作者沒有居高臨下地憑空說教，而是作了一連串的假設，以和孩子談心的語氣娓娓道來。

從十五六歲到詩中“如果”假定的種種性格的完善，其間的路很長很長，在這個歷練成長的過程中，最重要的就是要學會不斷戰勝自我，超越自我。我們常說，人，往往不是被別人戰勝了，而是被自己打倒了。被自己的什么打倒了？例如，遇到“眾人六神無主時”，你也跟著慌亂，你就被自己的盲目從眾打倒了;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數人手中，明明你是對的，但眾人不這么認為，而是“猜忌懷疑”，評頭論足，你為自己辯白卻總也說不清，這時你動搖了，退縮了，否定了自己，你就被自己的不自信打倒了;和所有人一樣，“你有夢想”，并且懷揣著它上路了，準備一生大顯身手，干一番事業。可是人生的路很長，慢慢地你厭倦了拼搏，漸漸地喜歡上了輕松悠閑的生活，或者開始迷戀某種東西，誤入其中而不能自拔，“迷失自我”了，你就被自己的玩物喪志打倒了;其他諸如成功后的得意忘形，不思進取;失敗后的自怨自艾，自暴自棄;待人中的媚上欺下，見風使舵等等情形，這些都是打倒自我的“巨型導彈”，制造這些導彈的，往往不是別人，而正是你自己。

有攔截“導彈”的秘密武器嗎？有的，并且作者已經告訴了我們——鎮定自信、有主見、有自知之明、矢志不渝、積極進取、不卑不亢、潔身自好、堅毅剛強，等等。誰能給你提供這些武器？只有你自己！你以你的鎮定自信和有主見戰勝了盲目從眾和肆意的誤解，你就能沿著盡管孤獨但一定正確的道路走下去，一直走向勝利;你以你的自知之明戰勝了一時的得意忘形或失敗頹喪，你就能超越昨天的成績，修正曾經的錯誤，繼續開拓進取，收獲更大的成功;你以不卑不亢、平等待人、正氣凜然、潔身自好戰勝了媚上欺下、見風使舵、圓滑世故、隨波逐流，你就能成為一個“出淤泥而不染”的君子，成為“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你不就與先賢圣哲并駕齊驅了嗎？你不“就是真正的男子漢了”嗎？做到了這些，你，就是一個完美的人，一個大寫的人，一個戰無不勝的人！

一首清純的詩

——楊煉《海邊的孩子》賞析

海邊的孩子

楊 煉

我不知道那個孩子是誰

那個在海邊做著快樂游戲的孩子

沙土城堡和幻想的主人

草帽遮住眼睛

明朗地笑著

和太陽一同漫步

我不知道那個孩子是誰……

他那衣襟前別著藍色的手帕

藍藍的，像寫上生活全部奧秘的晴空

他的臉就是一個美麗的夢

喃喃自語著

一個人來到這世界的海濱

為了，與波濤談話

我不知道那個孩子是誰……

我不知道那小籃子般的心里

是不是也盛著另外的回憶

大海鋪開淡淡的光芒

把笑聲藏進永恒的謎語

可即使遠處有暴風雨又怎樣呢

世界依然是值得孩子們笑的

我不知道那個孩子是誰……

這是一首清純的詩。也許看多了都市中偽飾的清純、蒼白的矯情，當讀到楊煉的《海邊的孩子》時，一股清新而芳菲的氣息撲面而來。

不施藻飾，不加雕琢，只是隨意點染，便勾畫了一個自然、優美、清新的畫面：藍藍的海、海邊的孩子、沙土城堡、藍色的手帕……讓讀者悠悠然于心動神搖中不知不覺步入一片寧謐澄靜的天地，而且被深深地吸引了，陶醉其中。待你定睛尋覓時，卻是一片空靈，空靈中似乎飄浮著孩子那若遠若近的笑聲，那么輕盈，那么甜美，洋溢著純真。

這首詩的意象流露出視覺上的透明性，“明朗地笑著/和太陽一同漫步”“衣襟前別著藍色的手帕/藍藍的，像寫上生活全部奧秘的晴空”，勾勒出一位坦誠、勇敢、樂觀、自信的孩子的形象。海邊的孩子與其說給人一種視覺上的輕盈，不如說給人一種心理上的純凈、蒙眬的感覺。美國學者韋勒克在闡述視覺意象這一概念時，強調了意象“是一種感覺或說知覺，但它也代表、暗示了某種不可見的東西，某種內在的東西”，詩人在孩子身上傾注了他純樸的真摯，寄予了他對世界、對人生的最美好的理想和最深切的渴望。透過孩子的視覺表象，我們感受到的是一種清澈、晶瑩、透明、美好的浪漫情懷。

全詩共三節，各節結構相似，韻律舒緩，起伏有致，回環往復，構成了輕盈流動的意境，洋溢著生命的快樂。“我不知道那個孩子是誰……”在詩中反復出現，給讀者口留余香的尋思和韻味。

[作者單位：山東省萊陽市柏林莊中心初級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