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智雷 高 晴
[中南財經政法大學 武漢 430060]
農民工市民化的城市空間差異及影響因素研究
□石智雷 高 晴
[中南財經政法大學 武漢 430060]
農民工市民化是我國新型城鎮化建設的關鍵。國內學術研究和市民化政策制定忽略了在一個城市內部,不同區域之間農民工市民化進程和市民化需求的差異性。為此,利用農民工抽樣調查數據,以武漢市為例,對農民工市民化的城市空間差異及影響因素進行考察。實證研究發現,農民工總體處于中等市民化階段,商業中心和文化中心的市區農民工市民化程度較高,而以工業為主的城區農民工市民化進展較慢。人力資本、保障性因素對于主城區農民工的市民化有非常顯著的影響,對于郊區農民工的市民化影響并不顯著,而職業培訓僅對郊區農民工市民化有著顯著的影響;工作經驗的累積對主城區農民工市民化的影響非常明顯。
市民化;城市空間差異;市民化政策;影響因素
國家統計局統計公報數據顯示,2013年全國農民工總量為26261萬人,其中外出農民工16336萬人。農民工市民化是我國新型城鎮化建設的關鍵,但是農民工市民化問題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解決的。換個思路來看,農民工轉變成城市戶口,重點在于獲得與戶籍制度掛鉤的城市公共資源以及就業的平等性。但目前戶籍制度改革的推進,不可能給予所有農民工市民身份和市民待遇,因此就有必要了解農民工與當地市民具體存在哪些差距。當前農民工的市民化進程進展到何種地步?農民工與當地的城市居民存在哪些差距,即農民工距離成為真正的市民還有多遠?為了解決這些問題,本文擬建立一個農民工市民化衡量的一般化指標,把農民工的市民化現狀與當地居民做比較,考察其市民化情況。另一方面城市內部不同區域社會經濟發展程度不同,基本公共服務可及性也不同,農民工市民化程度也會有所差異,但是目前地區政策都是以城市為基本單位的,在城市內部政策是普適的,將一個普遍適用的政策在市民化進程存在差異的地區間統一施行,造成政策執行的效率大大降低,在某些市民化程度較高的地區甚至可能會阻礙市民化程度的進一步提高。因此應該區別分析影響農民工市民化的因素在城市內部空間的差異性,從而使相應出臺的政策更具有針對性、可行性。
與國外關注促進移民的社會融合不同[1~6],國內的研究基于城鄉二元制度分割的特殊國情,對于農民工的市民化研究經常與社會融合相關,變得更加多元與全面[7~9]。借鑒以往相關對農民工市民化的定義,本文認為市民化是指遷居城市的農民工在城市中獲得長期生存的能力,享受與當地居民基本等同的公共服務待遇,逐步擁有一個城市市民身份和基本素質的過程。
對于市民化的測量維度,一般都是參考社會融合的維度標準。一般認為實現廣義上的農民工市民化的過程也就是實現社會融合的過程,應該包括社會融合的各方面。楊菊華將城市融入分為經濟、文化、行為、市民化意愿四個維度,且當前農民工城市融入多滯留在前三個階段[10]。周皓重構了社會融合指標體系,在楊菊華四個維度的基礎上增加了結構融合,但是市民化意愿仍是關鍵所在[11]。在確定測量維度的基礎上,學者進一步擬定各維度的測量指標,對市民化程度進行測算,測評指標一般選擇個人市民化意愿、對城市生活的滿意度、社會參與等等[12]。但是這種考察融入的綜合變量或者理性的變量都比較單一,無法滿足社會融合程度測量的復雜性。

表1 國內學者對農民工市民化程度的估算[7,13~18]
盡管已經有學者對市民化做出了測度,但是在測量體系中,各指標之間存在因果關系,并且在測量維度上存在一定的重復。比如劉傳江等將農民工市民化進程分為身份認同與市民化能力兩個部分,并將二者乘積取根值作為農民工的市民化程度,得出第二代農民工市民化率為50.23%,而第一代農民工市民化率僅為31.30%[15]。但是農民工市民化能力本身是影響社會融合的因素,因此,這種指標體系容易混淆以社會融合為中心的因果鏈各因素之間的關系。另一方面,表1中所列的測算方法均帶有一定的主觀性,并未加入一個參照指標。社會參照體系的變化是社會融合的重要標志,而且這種變化在我國的農民工中已經出現。因此,社會參照體系應該是社會融合測量指標體系中的一個重要參照指標。所以本文擬建立一個包含參照體系的市民化測算指標,對農民工市民化程度做出一個相對客觀的測算。此外,有學者從不同角度對市民化區域差異問題進行了研究,但是對更微觀的一個城市內部的差異問題尚無人涉足。本文就是在這種理論基礎上針對武漢市這一特定區域,比較深入地分析了一個城市內部的市民化水平差異問題,以期為推動和優化農民工市民化進程提供一些理論上的借鑒與實踐上的參考。
(一)數據介紹
之所以選擇武漢市為調研對象,主要考慮到武漢市的空間發展特色。武漢市是湖北省省會,地處中國腹地中心,長江及其最大支流漢水橫貫市境中央,將武漢一分為三,形成了武昌、漢口、漢陽三鎮隔江鼎立的格局。目前,武昌是湖北省委、湖北省政府所在地,坐落著50余所著名高校和科研院所,是湖北省的政治、文化、信息中心;漢口為華中地區最大的金融、商業、貿易中心;漢陽是中國近代工業的發祥地,中國中部地區最大城市武漢市的重要組成部分,為大武漢的工業中心,共有機械、電子、建材、化工、紡織、輕工、汽車改裝、生物工程等10多個門類,已形成綜合性工業基地。

表2 樣本描述
本文使用的數據截取于2013年全國農民工動態監測數據中,針對湖北省武漢市的農民工和當地居民的有關數據。數據是由國家衛計委于2013年5月在全國31個省(市)和新疆建設兵團對流入地居住一個月以上,非本區(縣、市)戶口15~59周歲農民工的調查而得到的。本文選擇了調查地點為湖北省武漢市的農民工個人問卷部分,問卷調查涉及到農民工基本特征、就業與收入支出、公共服務與社會保障、社會融合等信息,刪除農民工中有城鎮戶口的和缺失信息的樣本以后,共得到有效樣本共計1495個農民工和673個當地居民。
(二)研究方法
本文在分析農民工市民化程度時,參考其他學者的研究方法[19~20],從經濟能力、社會關系、文化趨同、身份認同四個維度來衡量農民工的市民化程度。
第一,經濟能力。對于該指標我們用凈收入水平、就業穩定、職業類型和居住狀況4個指標來衡量。經濟狀況是農民工在城市生存的基礎。背井離鄉的農民工在城市務工獲得的收入是滿足其日常消費與居住的保障。人們都希望得到一份好的職業來提高家庭的生活質量。是否在城市擁有屬于自己的產權房,將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農民工對城市的心理安全感。凈收入水平與就業穩定用家庭凈收入和從事當前工作時間的標準化得分衡量;職業類型賦值情況為無固定職業、其他賦值為0,經商、生產制造業、農業生產、商業服務業賦值為1,公務員、專業技術人員、國家機關負責人賦值為2;居住狀況賦值情況為借住房、就業場所、其他非正規居所、單位提供免費房賦值為0,租住單位房、租住私房、政府提供公租房賦值為1,已購保障房、已購商品房、自建房賦值為2。
第二,社會關系。針對該指標我們選取了人際關系、組織參與、社區參與三個指標來度量。社會參與反映了農民工市民化和社會融合的廣度,農民工交往對象的多少,是否參與社區活動、工會、老鄉會等組織活動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該群體與社會的互動。在一定意義上,農民工社會關系方面的市民化,也是真正反應農民工市民化的實質性特征。從武漢市的調查數據來看,農民工社會關系維度的市民化可以由以下幾個方面體現。遇見困難時的主要求助對象與平時的交往對象體現了一個人的交際圈,告別日常交往以血緣、地緣為主,避免內卷化這種現象,有利于農民工的市民化。其次,城市農民工社區參與和組織參與可以衡量農民工與當地社會的互動情況。
人際關系方面用工作時間外與誰來往較多衡量,采用本地親戚、同事、政府管理服務人員、同學朋友4個指標加總,回答是賦值為1,否和不適用賦值為0;遇到困難向誰求助對象采用本地親戚、同事、行政執法部門人員、同學朋友4個指標加總,回答是賦值為1,否和不適用賦值為0。當地居民作為一個參照,人際關系賦值為1。社區參與用是否參加過社區文體活動、社會公益活動、選舉活動、評優活動、業主委員會活動、居委會管理活動衡量,參加過賦值為1,否則為0。組織參與用是否是工會、志愿者協會、本地黨(團)支部、同學會成員來衡量,回答是的為1,否的為0。社會融合用自己或家人與本地人相處好不好衡量,很融洽賦值為3,比較融洽賦值為2,一般賦值為1,不融洽、來往很少賦值為0,本地居民社會融合按最高值3賦值作為對比。
第三,文化趨同。文化趨同情況表現了農民工對務工城市文化的適應和在務工城市精神生活的水平,它相對于經濟能力和社會關系是屬于更高層次上的市民化程度。城市的生活方式會逐漸地改變農民工的思想觀念與行為方式,其生活方式、文化習慣逐漸與當地城市居民趨于一致,逐漸向城市文化趨同。對于該因素,我們采用語言使用、居住融合和文化接納3個指標來測量。語言使用方面用與人交流一般說哪個地方的話衡量,普通話賦值為1,本地話賦值為2,家鄉話和視情況而定賦值為0;居住融合用鄰居主要是誰衡量,回答外地人或者不清楚的賦值為0,兩類人口差不多的賦值為1,本地市民的賦值為2;文化接納方面外地人與本地人的文化差別用飲食習慣、服飾著裝、衛生習慣、節慶習俗、人情交往、觀念看法6個指標加總衡量,回答有差別的賦值為0,無差別的賦值為1;對于存在的差別農民工的回應態度,回答想縮小差別但沒有時間和精力和想縮小差別但不知怎么做的賦值為1,回答努力縮小差別的賦值為2,回答無所謂的賦值為0。由于農民工的文化趨同就是趨于流入地城市的文化,所以本地居民這一維度的指標賦值為1。
第四,身份認同。身份認同反映了農民工融入城市的深度,是農民工市民化的最高等級,也是真正融入城市社會的標志。身份認同是農民工對一個城市的心理歸屬,只有對一個城市產生身份上的認同,才有意愿留在城市,因此身份認同是市民化的一個重要維度,是反映城市農民工市民化本質的深層次內涵。
本文中用市民化意愿和情感認同來反映。市民化意愿用是否愿意融入城市社區衡量,愿意賦值為1,否則為0;情感認同方面,用是否愿意自己或親人與本地人通婚衡量,回答完全不同意和不同意的賦值為0,回答基本同意和完全同意的賦值為1;覺得本地人不喜歡外地人,回答完全不同意和不同意的賦值為1,基本同意和完全同意的賦值為0。當地居民由于已經取得城市戶籍,所以身份認同維度統一賦值為1。
本文構建的指標體系主要包括4個維度、13個指標、16個測量變量。為了避免設置權數時的主觀影響,采用“領域平均權數”法[21],具體賦值情況見表3。

表3 農民工市民化進程測度指標體系
(三)農民工市民化指標的評價結果
運用該指標測算后,武漢市農民工與當地居民的分維度市民化程度評價結果對比如表4和圖1所示,由此可以看出,目前武漢市農民工的市民化進程主要表現出以下特點:
第一,農民工已經處于中等市民化階段。整個農民工群體的市民化水平達到了73.05%,其中有78.8%的農民工市民化程度超過了60%,處于中等市民化階段。但是41.5%的農民工市民化程度在當地居民的極小值之下,91.8%的農民工市民化程度在當地居民的均值之下,可以說農民工僅僅實現了‘量’上的市民化,但是‘質’上的市民化與當地居民之間仍然存在很大差距。

圖1 農民工市民化程度與當地居民均值的比較

表4 農民工與當地居民市民化程度評價結果
第二,與其他三個維度相比較,農民工在經濟能力維度上的差距與當地居民較大,經濟能力維度的市民化程度僅為49.41%。農民工的文化趨同進程已經達到86.48%,與本地居民差距較少,農民工與當地居民生活習慣、觀念看法趨于一致。第三,與以往認為四個維度是按順序轉化,且身份認同是關鍵所在的理論不同[10~11],農民工四個維度的市民化進程基本上是同時進行的,且農民工更易取得身份上的認同,身份認同進程已經達到95.27%,在四個維度中最高。
研究表明,當前的農民工在生活習慣、節慶習俗、人情交往、衛生習慣、觀念看法等方面都很接近于市民,盡管身份戶籍并沒有得到徹底的改變,但是目前在武漢的農民工更多了自主和自覺意識,具有強烈的身份認同,更容易對城市產生認同。然而,城市內部市民化也存在一些明顯的空間差異。
(一)農民工在武昌高新技術產業區和郊區的就業穩定性更高
農民工的凈收入水平略低于當地居民,隨著年齡的增加,農民工很難再找到工作,更由于戶籍原因很難享受到城市中的各種保障,55歲之后當地居民的凈收入水平是農民工的1.7倍。總體來看,農民工當前工作的持續時間要高于本地居民。在25歲之前,農民工的工作穩定性要優于當地居民,這仍然與農民工缺乏保障,不敢隨意變動工作有關,而當地居民在25歲之前,大多處于工作磨合期,頻繁的轉換工作以期找到適合自己的工作,所以工作穩定性要略低于農民工,但是26歲以后,當地居民從事某一職業的時間是隨著年齡的增長而遞增的,而農民工從事的仍然是一些短期的工作,工作穩定性逐漸拉開差距。漢口、漢陽等以服務業為主的區域,人員流動性大,農民工往往是“候鳥式”遷移,從事的大多是短期的服務行業,因此就業穩定性相對較差。

表5 城市內分區域年齡段工作穩定性對比
(二)城市內部區域市民化水平差異很明顯
武漢城市內部空間的市民化水平存在很大的差異性①,武昌區的市民化進程較快,總體市民化水平達到74.77%,但是在社會關系維度進程只有63.54%,與其他區縣并沒有太大差別。這說明經濟發展能夠在一定程度上促進農民工的經濟適應,然而卻未必能帶來農民工和本地市民之間在行為、文化和心理方面的交融。而且我們可以看到,市民化進程緩慢區域主要集中在老工業為主的漢陽和郊區;與此同時,武昌、漢口的農民工經濟能力情況要好一些。區域市民化水平的不均衡,會導致城市在制定農民工市民化政策的時候要顧及各區政府的現實狀況,很難取得意見上的一致性,因此協商成本增加。

圖2 武漢市分區市民化程度得分
(三)經濟發達區域對農民工接納程度較低

圖3 武漢市分區基礎公共服務負效應對比圖(單位:%)
進城的農民工能否順利融入城市社會,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市民,既有農民工自身因素和制度環境因素,也受到當地城市居民對進城的農民工接受度的影響。總體上,城市居民對農民工的態度是友善的,68.6%的當地居民認為自己與農民工的相處很融洽或者比較融洽,同時83.8%的人認為農民工對本地的經濟發展是有好處的。但在其他方面,不少當地居民認為農民工對城市公共服務有負效應,而且武昌、漢口等經濟相對發達區域這一比例要大于漢陽老工業區和郊區。在經濟發達區域的當地居民認為農民工對城市公共交通、社會治安、居住環境的影響更大。由此可見,發達區域的基礎公共服務設施建設并沒有與其經濟發展相匹配,發達區域的公共服務設施建設尚不能滿足其所吸納的農民工與本地居民的需要,大多數當地居民肯定農民工對城市經濟發展做出的貢獻,但卻不愿與其分享有限的城市公共資源,公共資源的均等化仍是當前阻礙農民工市民化的一個困境。
學者普遍認為人力資本、社會制度和社會資本是影響農民工市民化的最主要因素[22~25],其中社會人口包含的各種變量如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等要素對市民化產生了顯著影響[22]。結合上文對于在武漢的農民工市民化程度的考察,本文假設個體、家庭以及社會三種類型的自變量均會對農民工市民化產生影響,將市民化程度作為因變量。具體各個變量賦值及分布情況如表6所示。

表6 變量的定義與單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續表)
在構建的農民工市民化影響因素的模型中,將個體特征變量、家庭特征變量以及社會特征變量運用逐步法納入模型。由表7可以得出,模型標準化的R2均在13.04%以上,通過F檢驗,回歸結果具有穩健性。具體分析各個因素對于農民工市民化水平的影響如下。
從農民工的個人特征來看,盡管三個模型中可以得出農民工中的男性比女性的市民化水平稍微高一些,盡管并不顯著。年齡對于市民化水平呈現顯著正相關關系,農民工的市民化水平隨著年齡增加逐步增強。此外,婚姻狀況對市民化水平的影響也是顯著的,未婚的農民工中90.32%都是新生代農民工,新生代農民工往往沒有務農經驗,對城市生活更加向往,接受新鮮事物能力更強,在城市工作生活一段時間后往往不愿意再回到農村,因此有迫切的成為城市居民的意愿。值得注意的是,農民工中,市民化水平并不是隨著受教育程度遞增而增加,農民工的市民化程度與其受教育程度呈現U型曲線分布,初中教育程度的農民工比小學及以下文化程度的農民工市民化程度降低了1.2%,盡管這種影響并不顯著;而高中教育程度市民化程度增加4.1%,大專及以上教育程度的農民工市民化程度增加10.3%。農村土地對于市民化的影響不顯著,對農民工回流的拉力已經沒有那么強烈。此外,是否參加政府提供的免費培訓對于農民工的市民化也有顯著的正影響。
在模型二中,引入反映農民工家庭特征的變量之后,與沒有同家人同住的農民工相比,與家人同住的農民工市民化程度會顯著的增加6.4%。
將社會特征變量加入第三個模型,從表7的回歸結果來看,在本地參加養老保險的市民化水平要比沒有參加養老保險的高出6%,而且這種影響是非常顯著的。醫療保險和養老保險兩種保障相比較,養老保險對農民工的市民化影響更大,農民工更在意的是年老以后在城市是否能養老,如果沒有這種保障的話,農民工在年老時只能回到原居住地養老。農民工的職業屬性中,事務型職業是經濟能力維度市民化進程唯一達到90%以上的群體,其次是服務型職業,但是事務型職業這一職業集團從業比例僅有4.3%,而當地居民中,這一比例為30.9%。而從表7中可以得出事務型職業和服務型職業相比勞務型職業而言,對農民工的市民化有明顯的促進作用,且事務型職業的影響更大。

表7 農民工市民化水平影響因素多元線性回歸結果

(續表)
馬克思主義哲學觀指出,整體與部分是辯證統一的,整體由部分組成,部分制約整體,關鍵部分的功能及其變化甚至對整體的功能起決定作用。因此,對整個城市農民工市民化存在積極影響的因素,放置到城市內部區域可能就會發生某些變化,變得不太適用。然而部分之間的差異是普遍存在的,如圖2所示,以往研究中,我們更多的是研究整個城市的市民化現狀,卻忽略了城市內部經濟發展的不一致,可能導致在一個城市內部中,存在市民化程度的不協調。基于此,我們把武漢市分為主城區和郊區,可以發現在主城區,人力資本、保障性因素③對其市民化有顯著的正向影響,主城區由于經濟相對發達,以工商業為產業基礎,農民工不再依賴土地,實現了職業身份的轉變,希望家人同住的意愿更加強烈。另一方面,主城區工作經驗的累積是隨著年齡的增加而累積,因此年齡對市民化的影響非常明顯;在郊區,產業仍然是農業為主,對勞動力和技術的要求更高,因此性別、培訓對于農業生產產量和技術的提高有很明顯的作用。然而,郊區農民工的家人進城后從事的仍然是農業,家人來武漢后并不會實現職業上升,因此保障性因素對其影響并不明顯。進一步把主城區按照工業基礎細分為漢陽、漢口、武昌三區。漢陽作為老工業區,工業基礎以制造業為主,對農民工的受教育水平要求不大,因此影響并不顯著。另一方面,由于勞務型職業收入相對較低,養老保險等社會保障對農民工的市民化影響更加顯著,土地作為一種無形資產保障,對農民工的市民化也有著不可忽視的作用。流入漢陽的農民工由于職業收入水平的落后,對戶籍地土地更加依賴,農民工擔憂失去土地這一天然保障有可能帶來生活水平的下降和不穩定,這使農民工市民身份轉變的意愿不夠堅定,土地對農民工市民化的負向影響非常顯著。漢口作為老商業區,服務業體系比較健全,在漢口的農民工大多從事服務型職業,對人力資本要求較低,教育文化程度對農民工市民化的影響并不是很明顯。但是,短期的政府培訓對于提高服務型行業的農民工職業素質,進而影響其市民化有著非常顯著的正向效應。武昌作為文化和高新技術產業中心,對農民工的人力資本素質要求更高,收入也相對較高。因此,受教育程度對于農民工的市民化影響相對明顯,而養老、醫療等社會保障對農民工市民化的影響逐漸弱化。

表8 分區域市民化影響因素對比
本文研究發現,農民工大量涌入城市勢必造成有限的城市公共資源的緊張問題,引發一些社會矛盾和沖突。在城市內部,經濟發達區域對農民工的吸引力更大,但是公務服務設施建設并不能滿足容納的人口,引發的一些“城市病”會引起城市居民對農民工的排斥,一旦這種排斥取得合法性,將有可能演化為新的社會不平等機制。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的發生,一方面要求我們在農民工比重較大的城市弘揚平等、包容的公民精神;另一方面,加快城市合理布局和公共服務設施建設,引導城市工商業分散分布,降低農民工在城市重點區域的密集度,緩解城市公共資源供給壓力。
此外,在城市中農民工的養老保險往往存在便攜性損失,導致農民工參保意愿低。但是這種損失在一個城市內部的影響是存在差異的,郊區仍然是農業生產為主,農村養老保險的接續轉移比較暢通;武昌區則是文化中心和高新技術產業區,農民工自身素質較高,薪酬也相應較高,養老保險對其的影響效用也弱化。但是對于漢陽、漢口兩個以制造業、服務業為主的區域,社會養老保障的影響非常明顯。為了破解養老保障難以覆蓋農民工這種難題,必須積極推進同城化待遇、均等化服務,提高社會保障繳納費用的持續性,建立新型社會保障繳納機制,實現養老保障資金的全國統籌,不再以各區域、各城市為單位施行。
再者,根據本文研究發現,城市各區域促進農民工轉移的政策應該注意到城市內部市民化的異質性,在制定農民工市民化政策的時候不能一刀切,依據本區的產業結構特點有所區別,往往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在服務業為主的區域,應該加強農民工職業技能培訓,提高農民工個人素質;將人力資本較高的農民工引導至高新技術產業中心,使其先實現市民化;在經濟發展相對薄弱的區域可以先重點推進養老保障的覆蓋,將農民工納入城市養老保障體系當中。同時農民工的職業上升對于更高經濟和社會地位的獲得是沒有區域限制的,可以將積極引導農民工從勞務型職業向事務型、服務型職業轉化作為統一政策施行。
注釋
① 為了便于歸納總結出規律,我們按照產業基礎和歷史淵源將調查數據中涉及到的城區分為四類:將江岸區、江漢區、口區歸入漢口;將武昌區、洪山區、青山區、東湖高新技術開發區、經濟技術開發區歸入武昌;將漢陽區歸入漢陽;將蔡甸區、東西湖區、黃陂區、江夏區歸入郊區。
② 國家機關、企事業單位負責人、專業技術人員、辦事人員和有關人員歸類為事務型職業;經商、商販、餐飲、家政、保潔、保安等歸類為服務型職業;農林牧漁業人員、生產運輸建筑人員歸類為勞務型職業。
③ 家人是否在武漢一起生活工作,是農民工一個重要的心理寄托,因此本文將其作為保障性因素進行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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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Urban Spatial Differences and Impact Factors of the Citizenization of Migrant Workers
SHI Zhi-lei GAO Qing
(Zhongnan University of Economics and Law Wuhan 430060 China)
The current China’s citizenization has entered a new phase, and the problem of the citizenization of the rural migrant workers in the citizenization is bound to solve. However, China has not a consistent standard and is lack of a unified index to measure every city’s citizenization degree. Governments at all levels often ignored that there exists some spatial differences within a city when they are making policy of citizenization. Therefore, carrying out a unified policy of citizenization can not realize the identity of migrant workers change to citizen efficiently. In this paper, by analyzing the data of the 2268 floating population in Wuhan, we establish an evaluation index of citizenization and use the index to research the difference of citizenization of Wuhan interior region and the influencing factors. The study found that factors of education, vocational training, social security have different impacts in different regions, so we provide a theoretical basis targeted for implementing citizenization policy.
citizenization; urban spatial difference; citizenization policies; influence factor
F291.1
A
10.14071/j.1008-8105(2015)06-0010-09
編輯 劉 波
2015 ? 03 ? 24
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項目“經濟轉型期農民工職業垂直流動與市民化研究” 階段性研究成果(15YJC790088).
石智雷(1984? )男,經濟學博士,中南財經政法大學人口與區域研究中心副教授;高晴(1989? )男,中南財經政法大學人口與區域研究中心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