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家如何看待“義”與“利”？

幽蘭

“心生道”，如果心對義和利沒有一番深刻的體察是很難的。人性的不確定性會把企業家引向縱欲的深潭，這對人對己都是一種災難。

在傳統理想當中，講究“忠、孝、仁、義、愛、恭、寬、信、勉、惠”，而“義”一直占據非常重要的地位。

很多時候，人們認為義利相通、知行合一。就像王陽明先生一直提倡的知行合一，習近平主席多次提到知行合一，其中最重要一點是道德體系的重要性。關于義與利，來自各界的專家學者觀點各異，卻精彩紛呈。

回歸到仁者的本位

《論語》曰：仁者安仁，智者利仁。孔子認為，義與利都是本于仁。由于仁，才可以更好地談義與利。正所謂“君子之于天下，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這實際上是企業家的一種修煉的功夫。

北京四海孔子學院院長馮哲認為，一個真正的立身行道的人，對天下的事情沒有一定要反對，也沒有什么一定要羨慕，但抉擇上要有一個終極目標或者一個原則，就是“義之與比”，即能和義比肩。有關這一點，企業家要做深刻的思考。

企業家的一種本質屬性是需要在“利”方面多多益善。但恰恰如果一味地所有的起心都基于逐利，顯然他對別人的要求很高，別人對他的要求也會很高。《論語》中講“放于利而行則多怨”，放是放縱自己、以謀利為出發點的意思，所以容易遭致別人的怨；另一方面因為自己對別人要求也產生怨。所以，企業家的行為追根到底，應該是追到企業家的心里，心有本意性，更多的是本于他的一種善性，對于義與利的辨識，應該是喚醒自己本有的善性。基由善性自然可以作用于心。

“良知非常重要。基于善性的理解就可以喚醒本有的良知，透過本有的良知表達出對世界的真情。通過善性、良知和真情，可以讓企業家在義利征途上有一番很深刻的修煉。這的確很難把握。因為企業的特點決定它要追求規模，要為客戶創造價值，要拓展空間。但是往往有一個不經意的流弊，很容易把一個正當需求，不知不覺變成一種欲望。”

馮哲談到，宋代朱熹要滅欲，這很困難。至少今天可以做到“正欲”。“既不可以滅欲也不可以縱欲。這一點上價值觀就顯得非常重要。”

儒家講“君子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如果為人付出，替人著想，對別人有好處，企業家去牟利，為客戶創造正向的價值，這是可以竭盡全力。反之如果它是一種破壞生態、放大欲望，顯然是孔子講的“不義而富且貴”，這個就是君子不為了。

“企業家要能夠把自己回歸到仁者的本位，自然對物質的欲望、擺脫物質對自己內心的控制就大很多。”馮哲認為“心生道”，如果心對義和利沒有一番深刻的體察是很難的。人性的不確定性會把企業家引向縱欲的深潭，這對人對己都是一種災難。

面對客戶，“義”字當頭

“中國歷史上山西票號非常發達，最著名的是日昇昌。日昇昌發明一種票號，它是承兌匯票的祖師爺。有一天一個小伙計接到一個顧客拿了一張30多年前的票號表示承兌，票號已經過了承兌期。按道理說是不能承兌的，最后承兌人把他的情況給大掌柜說了，因為小伙子祖上當時做生意中途發生了非常嚴重的變故去世了。但是這張票號留在小伙計手里，由于生活所迫，才來到日昇昌要求承兌。大掌柜聽了以后，立刻兌現了票號上的所有現銀。從此以后，日昇昌注重誠信，講義的故事聲名遠揚，生意越來越好，聲望也越來越高。”利馬赫中國區董事首席代表劉志偉說。

劉志偉指出，徽商胡雪巖也是類似的榜樣。一個企業遇到了非常嚴重的問題，急需現錢，按道理說胡雪巖完全可以以很低的價格把這個生意拿過來，但是他取了“義”，以比較高的價格把這個企業收下來，然后讓企業主去周轉，渡過難關，并且還承諾企業發展好的時候，企業主可以用正常的價格贖回去，自己運作。胡雪巖因此在商界得到了非常好的信譽。在義與利面前，首先他是一個以“義”為重的人，所以他獲得了好口碑，贏得了他的商業伙伴的信任。

劉志偉所在的行業是做汽車輕量化部件整合并購的，他負責運作一支產業并購基金。“我們在2013年并購了一家企業，它在5個國家有6個工廠，是全球最大的鎂合金制造生產企業。我們看它的財務報告時發現它在2008年業績下滑嚴重，到2013年才做到2008年的水平。我們分析其中的原因，原來它是受制于義與利之間的選擇。很多中國企業選擇了利。這個企業85%的原材料來自于中國，2008年因為奧運會中國企業鎂合金減產，導致一噸成本1.5萬元被哄抬到4萬元。這一結果致使很多汽車廠家用不起，最后選擇了鋁合金。這也使得很多企業失去了汽車大客戶，這就是取利舍義的苦果。”

創業要“以義致利”

“中國朋友說孔子是文圣，關云長是武圣，他們是最受中國人尊敬的人。孔子和關云長聯系起來，我發現關云長是非常仰慕孔子的，尤其是他熟讀孔子的《春秋》篇，而且遵行之。正是這些使關云長使人佩服。”長江商學院戰略學教授趙東成解讀了關云長與儒學之間的淵源。“比如說他的言行合一。首先他是正直的人，他有肯定他人的態度，非常仁愛，而且愿意與人溝通。關云長的四個人格魅力是正直、肯定、仁愛和溝通。

趙東成認為中國人崇尚的“關系”社交里包含了這四個重要的特點。“我到過的中國所有的飯館里都能看到關云長的塑像或畫像，甚至一些公司里也供奉著關云長。他是一個武將，如今卻被人視為財神。因為商人認為，關云長的四個美德在維系關系之中是非常重要的。而一個成功人士要達到自己的奮斗目標也需要具備這四個品格。”

趙東成認為義與利并不是平行關系，而是兩個不同的層面。義是手段，使生意人可以做生意，而利是最終目標。所以，企業家應該是以義致利，通過義來得到利。

企業要創造消費者剩余

商業文明聯盟創始人秦朔認為，商人變成企業家需要有四個步驟。“第一步，能夠創造適度的利潤。第二步，有更多的客戶，給更多的客戶創造效益。第三步，對社會和環境創造更大的效益。第四步，建造一種生態系統，讓更多利益攸關方獲得更大效益。通過這四步，他們成長為偉大的企業家。”

“我原來碰到過一個房地產商人，從他那里聽到了一個最匪夷所思的掙錢方法。他認為，在中國捂著地掙錢就越多，因為土地升值非常快，如何能夠把地一直捂在手里呢？他就找了一些朋友，拼命向他們借錢，借了很多錢之后不還，最后他的公司被法院查封了，因為他的朋友都去告他，在中國打官司持續了好幾年，最后他就用這種方法得到了這個土地。最后，他還是用這個地把欠的錢還清了。這就是所謂的偷雞摸狗的智慧，此人稱不上是企業家。”

秦朔強調，企業家之所以稱為企業家，是因為他可以創造足夠多的消費者剩余。他舉了一個例子，“全世界智能機90%的利潤被這家公司拿走了，剩下10%的利潤在全世界所有的智能手機廠商去瓜分。蘋果在消費者心目中，遷移率最低。消費者評價是覺得值。用戶使用安卓系統手機，經常收到騷擾信息。但是蘋果手機iOS操作系統是一個閉環，不會發生被騷擾的情況，未經許可的APP是進不來的。諸如此類的優點，蘋果手機得到了消費者最高的評價，消費者覺得自己獲益了，并且愿意做這樣的支付。”

秦朔指出，中國現在的問題是富豪已經遠遠超過美國，但是創造的福祉，尤其是真正改變人們生活的商業機構，那些能夠真正創造足夠多的消費者剩余的企業還很少，“希望未來可以有一個快速的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