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礦產：從廢品到“綠金”

本刊記者 滕玲

目前我國正處于城鎮化迅速發展時期，但面臨著國內礦產資源不足，難以支撐經濟增長的狀況，同時我國每年又會產生大量廢棄資源。如何走出這種境況成了一大難題。這時，“城市礦產”進入了我們的視野。

“城市礦產”是對廢棄資源再生利用規模化發展的形象比喻。建立城市礦產示范基地，加強對廢棄資源的有效利用，成了我國城鎮化的一條出路。

2015年6月，隨著國家發改委、財政部對江蘇戴南科技園區、江西省豐城市資源循環利用產業基地、湖北省大冶有色再生資源循環利用產業園、陜西再生資源產業園等第六批“城市礦產”示范基地的批復，標志著我國的“城市礦產”示范基地建設超額完成了“十二五”確定的目標任務。

變廢為寶，挖掘“城市礦產”

一個普通的市民絕不會將“礦山”和自己生活的小環境聯系起來，它更像是一個心理距離遙遠的名詞。但這個固有的印象也許應該被糾正——在人們生活的城市就有一座座不同的礦山偷偷隱藏著。這些城市礦產的藏身之處其實一點都不難找，它們就藏匿于那些舊電池、電路板等廢棄物中。

2010年5月12日，國家發改委、財政部聯合下發了《關于開展城市礦產示范基地建設的通知》，并公布了第一批共7個“城市礦產”示范基地名單，這標志著我國開發“城市礦產”正式起步。在國家政策的強力引導和推動下，我國的“城市礦產”得到了較快開發。短短5年多時間，國家發改委、財政部已累計確定六批共49個國家“城市礦產”示范基地。“城市礦產”到底是什么呢？

“城市礦產”是對廢棄資源再生利用規模化發展的形象比喻，是指工業化和城鎮化過程中產生和蘊藏于廢舊機電設備、電線電纜、通訊工具、汽車、家電、電子產品、金屬和塑料包裝物以及廢料中，可循環利用的鋼鐵、有色金屬、貴金屬、塑料、橡膠等資源。其利用量相當于原生礦產資源。開展“城市礦產”示范基地建設是緩解我國資源瓶頸約束、減輕環境污染的有效途徑，也是發展循環經濟、培育戰略性新興產業的重要內容。

調查顯示，經過工業革命300年的掠奪式開采，全球80%以上可工業化利用的礦產資源，已從地下轉移到地上，并以“垃圾”的形態堆積在我們周圍，總量高達數千億噸，并還在以每年100億噸的數量增加。而靠工業文明發展起來的發達國家，正成為一座座永不枯竭的“城市礦產”。

據美國全國物質循環利用聯合會公布的數字，全美共有5.6萬家公私企業涉及廢棄物的回收利用行業，提供了110萬個就業崗位，每年的毛銷售額高達2360億美元。日本于2001年制定并實施了《家用電器回收法》，據測算，目前日本國內的“城市礦產”蘊藏了約6800噸黃金、6萬噸白銀和4400噸鉭，相當于全球黃金儲量的16%、白銀儲量的22%、鉭儲量的10%。德國采用多元回收體系對玻璃、鋁、錫、塑料等包裝物進行回收，回收率分別達到100%、100%、99%和97%，有效降低了環境負荷。

從金屬資源回收循環利用出發，把城市比喻為一座座儲有優良礦產資源的礦山加以開發，確實為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尋求礦物資源指出了一條新路，而且“城市礦產”要比天然形成的真正礦山更具開發價值。

將報廢的產品，通過高科技手段，再制造成不差于新品的產品，是節約能源的一個重要方式。我國實施的“循環經濟促進法”，焦點也聚于此。

我國在“十二五”、“十三五”規劃中也提出了“城市礦產”的概念，且非常重視城市礦產的挖掘。有資料統計顯示，從1噸廢舊手機上可以提煉400克黃金、2300克銀、172克銅；從1噸廢舊個人電腦可以提煉出300克黃金、1000克銀、150克銅及近2000克其他稀有金屬。與此相對的是，開采1噸金砂通常僅能提煉5克黃金。從城市礦產的廢舊物品中挖掘出各種資源，其成本比直接從礦山中開采要低85%左右。

據統計，我國全社會電腦保有量近2000萬臺、手機約1.9億部，這兩種電子產品更新速度比家電產品要快得多，大約已經有500萬臺電腦、上千萬部手機進入淘汰期。此外，我國電池年消費量超過80億只，其中大量廢電池被丟棄，得到回收利用的不足5%。如此大規模的廢舊商品中，蘊含的可加以利用的再生金屬含量及其市場前景巨大。

從“收破爛”到規范化

當一次資源的礦山儲量逐漸減少時，作為二次資源的城市礦產卻因此逐步成長。以鎳鈷為例，中國鎳鈷資源稟賦并不富足。因此，隨著中國對鎳鈷等資源消耗的增加，其價格自然水漲船高。但在另一方面，隨著中國鎳鈷金屬消耗量的增加，其二次資源量也在不斷積累，從而形成了“新”的鎳鈷礦藏。

這種新的開采模式，不但利用了“新”的資源，還順帶了解決了部分環境污染問題，堪稱一條“綠金”之路。但是這種新的模式并非沒有門檻。我國廢舊商品回收體系很不完善，不僅影響廢物利用，而且極易造成環境污染，建立完整的先進的回收、運輸、處理、利用廢舊商品回收體系已刻不容緩。

發展“城市礦產”更多考慮的是資源深度化，通過企業集群，將分散在各家各戶的小企業集中起來。在產業層面，由各個園區部署相關產業政策，從初級的回收、初級的拆解，到進入深度加工資源再利用，使資源利用能夠真正深度循環起來。然而，說著容易做著難，這一目標在具體實施中卻并非那么簡單。

據了解，當前中國“城市礦產”產業發展雖然日新月異，但發展過程中也出現了回收體系不完善、關鍵技術缺失、產品附加值低,甚至于行業需依靠政府補貼推動等一系列嚴重問題。而造成“城市礦產”示范基地陷入進退維谷的主因，則是國家及地方配套政策嚴重滯后，扶持力度不夠。

就拿國家發改委、財政部批準的第二批“城市礦產”示范基地、國家級循環經濟試點單位——河南省的長葛市大周鎮來說，該鎮是長江以北最大的廢舊有色金屬集散地，經過30年來不斷發展積累，現在已初步形成了以金匯集團為龍頭的不銹鋼、鋁、銅、鎂、鎳回收加工為主業的再生金屬產業，構建起了“一手回收商—專業化回收處理商—批發商—加工商”的再生金屬回收加工利用鏈條和“回收—預處理—初級加工—深加工”的循環經濟產業鏈。目前，該鎮年回收廢舊金屬260萬噸，再生各類金屬180萬噸，回收加工率達到了60%，實現產值達到600億元，已經發展成為我國中部地區重要的再生金屬集散地。

隨著時代的進步，過去那種“拾荒大軍”的模式已經開始逐步被取代，隨之而來的是更方便、更快捷、更衛生環保的“城市礦產”收集方式。

今年4月份，國家發展改革委公布了《2015年循環經濟推進計劃》（下稱《計劃》）和《組織推薦第六批國家“城市礦產”示范基地備選產業園的通知》（下稱《通知》）。《計劃》提出：我國將推動和引導再生資源回收模式創新，積極探索“互聯網+回收”的模式及路徑，積極支持智能回收、自動回收機等新型回收方式發展。《通知》指出：“對利用‘互聯網+’理念對回收模式進行改造創新的，在評審中予以適當加分。”

商務部發言人沈丹陽在商務部例行新聞發布會上表示，“互聯網+回收”的經營模式漸露頭角，特別是在廢棄電器電子領域，一些企業通過互聯網線上服務平臺和線下回收服務體系兩線建設，形成了線上投廢、線下物流的互聯網+回收模式，逐步改變傳統回收小、散、差的狀況。

中國國際工程咨詢公司資源與環境業務部總工李越認為，未來城市礦產示范基地的發展，應該在“高值化、高質化”方面加大力度。“我認為，從這幾年的發展趨勢可以看出，‘城市礦產’園區從過去的‘收破爛’逐步走向規范化、規模化和高質化。”她指出，近年來，隨著“城市礦產”產業的發展，資源聚集的增加，越來越多的有識之士和大企業進入此行業，對技術的提升、行業的規范起到了很好的引領作用，進入“國家隊”的園區，需要在技術先進、資源化利用產品高端化方面下工夫。

“城市礦產”：廢舊不銹鋼的規模化利用

江蘇戴南科技園區是第六批國家“城市礦產”示范基地之一。它的“城市礦產”廢舊不銹鋼是如何回收利用起來的呢？

戴南是中國不銹鋼名鎮，是江蘇省不銹鋼千億級產業集群的核心鎮，在經過幾十年的努力后，發展了遍布全國的廢舊不銹鋼回收利用網絡體系，常年有近3萬人在全國各地從事廢舊不銹鋼回收和不銹鋼制品銷售，年回收、循環利用100多萬噸廢舊不銹鋼，形成了從廢舊原材料收購，到熔煉、精煉、鍛打、軋制，再到產品精深加工，產、供、銷一條龍，科、工、貿一體化的完整產業鏈。鎮內近8萬人從事與不銹鋼行業有關的工作，擁有生產規模亞洲第一、世界第二的鋼簾線生產企業江蘇興達鋼簾線股份有限公司，以及新宏大、興海、星火等產銷超10億的龍頭企業，成為國內主要的廢舊不銹鋼循環綜合利用基地。

從2012年開始，該鎮便全面啟動國家“城市礦產”示范基地申報工作，為申報“國家城市礦產示范基地”，鎮黨委、政府園區緊緊圍繞申報的各項目標、要求，扎實推進各項工作：一方面基礎設施進一步夯實，對戴南科技園區進行“升級”，規劃了占地6平方公里的循環經濟產業園，啟動中再生大道等基礎設施建設，提升園區的承載能力。另一方面產業升級進一步強化，國家不銹鋼制品質量監督檢驗中心、江蘇興化特種不銹鋼產業研究院作用明顯，產學研能力不斷加強；新源環保、大明公司等一批轉型升級項目建設進展良好。同時，在招商引資方面，中再生、中節能等央企分別來戴南洽談合作事宜。

根據發展規劃，園區將進一步升級完善廢不銹鋼加工利用特色產業鏈，組織實施廢舊不銹鋼市場集中、熔煉集中、表面處理集中、在線交易平臺、技術研發創新平臺、人力資源開發平臺等17項重點工程，力爭用5年左右的時間打造年處理規模達165萬噸規模的“城市礦產”示范基地。

據了解，未來5年內，國家相關部門將不再新增示范基地，這也意味著戴南鎮示范基地將成為全國循環經濟發展的主要陣地，根據政策，國家相關部門將給予示范基地諸多扶持，對該鎮提升產業技術、實現產業轉型升級發揮巨大作用，實現廢不銹鋼的規模化利用、高值化利用、清潔利用、安全利用，把國家“城市礦產”示范基地建設成為重要的資源供應基地和綠色發展的新引擎。

開發“城市礦產”既能節省大量原生資源，彌補原生資源的不足，又能“變廢為寶、化害為利”，是發展循環經濟很好的切入點。特別是在當前我國國民經濟發展對礦產資源的剛性需求不減，重要戰略資源對外依存度居高不下的情況下，“城市礦產”這個“富礦”值得我們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