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蓬與藕難兼得

王月冰

周末，去荷田賞荷。

荷田的主人從外省來此地，承包了數百畝稻田，種下了荷。他們簡陋的房子搭在荷田旁的高架橋下，兩邊是一望無垠的荷。荷葉連連，荷花盛開，蓮蓬密擎。女主人坐在屋前整理堆積如山的蓮蓬，看到我們，熱情微笑。我走過去閑聊，猜測說：“你們這職業，很幸福哦，住在荷花叢中，還能有兩季的收獲，現在收獲荷花和蓮蓬，到秋冬便可收獲藕了。”她笑，遞給我一個蓮蓬，說：“妹子，你不知道，植物沒有我們人這么貪心的，盛產蓮蓬的荷，便不產藕的。”我一愣，是嗎？她倒耐心，一一指給我看，哪片是產蓮蓬的，哪片是產藕的。果真，產藕的荷田里，蓮蓬稀稀拉拉。我說：“不能讓它們既產蓮蓬又產藕嗎？”她仍舊笑，搖頭：“荷知輕重，我們不能勉強，勉強的結果很可能是藕與蓮蓬都沒有。”

這讓我忍不住想起，前段時間，櫻桃上市，山東的友人說要給我郵寄最好的櫻桃。我從快遞員手里接過重重的紙箱，冰袋保鮮，可是，櫻桃卻是微黃的小粒，不是我想象的大顆殷紅，圓潤飽滿。朋友在電話里聽出我的失望，說：“這是我特意去櫻桃園給你選的，最營養了，你風濕重，吃這種最好，那些大個美味的營養價值沒這么高，我一個鄰居是種櫻桃的果農，他告訴我的，外表、口味、營養，不同種類的櫻桃只能兼得一兩項，不能全部兼得，這是大自然中的‘有限規律，以保證物種的生生不息。”

父親每年會給我們種植黃豆、花生、綠豆，可都顆粒不大。我們勸他換品種，像超市里大大飽飽的那種。父親卻不同意，他說的也是“有限規律”，他說個頭與營養是難兼得的，顆粒過大的豆子，營養價值沒有他這種小的高。我發現，果然，父親給的豆子要香很多，打出豆漿濃濃稠稠，完全是另一番美味。

朋友家有棵柿子樹，樹齡已有數十年，高高直直地聳立。去年全樹掛滿燈籠似的柿子，樹枝垂得彎彎，今年卻是稀少的幾個。朋友說它一直是這樣，結一年，歇一年，不貪心，卻最懂得收獲長久的道理。

像哲學家一樣的植物，在風霜雨雪里穿越漫長歷史，保證自己物種生生不息，帶給人類各種各樣的美味與風景，憑的是一些經典的生存原則，比如不貪心，遵守“有限規律”，合理取舍……其實，很多時候，我們幸福與否，也與這些法則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