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鈞

2005年10月27日,經過反復討論、論證,修訂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以基本原則明確提出了公司承擔社會責任的要求。很多在那一年注冊成立的公司,都開始在公司的愿景、使命、價值觀中融入了社會責任的元素。
近10年過去,企業社會責任在中國呈現蓬勃發展之勢,而在2014年10月20日至23日召開的十八屆四中全會上更是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在其間公布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下簡稱《決定》)中明確提出了“加強企業社會責任立法”的要求。
“習近平總書記說,小智治事,中智治人,大智立法。治理一個國家、一個社會,關鍵是要立規矩、講規矩、守規矩。市場經濟具有優化資源配置的作用,法律具有分配正義的功能,社會責任正好處在法治與德治的交匯點上”。
中華全國總工會書記處書記、黨組成員、法律工作部部長郭軍近日在接受本刊專訪時表示,加強企業社會責任立法,并非像外界所說是隨意加上去的,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在他看來,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的立法工作,更多的將從鼓勵、促進的層面推動企業積極承擔社會責任,同時加強剛性的約束要求,這對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基本方略、推進國家治理現代化具有重要意義。
但他同時坦言,“這件事情的發展可以說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快”。尤其是在2005年參與《公司法》修訂,以及作為中國專家代表團成員參與社會責任國際標準ISO 26000編制的經歷,讓他看到企業社會責任在中國、乃至全球范圍內的每一點發展都需要付出大量心血。
發展來之不易,現實振奮人心。十多年來,郭軍一方面致力于工會在維護勞動者權益方面的推進協調工作,另一方面也積極參與企業社會責任的各種研究探索。這讓他一定程度上成為了工會法治化進程,以及我國社會責任發展的親歷者和建設者。而長期與企業、與勞工的接觸,則讓他在面對具體困難、分析現實問題時的觀點和方案往往能做到有的放矢、一針見血。
本期“企業社會責任立法”封面策劃恰逢春節之后,兩會之前展開,“基層調研、全總黨組會、兩會工作提案……”,負責接待的秘書板著指頭計算著郭軍近期的日程。無疑,這段時間的郭軍是時間最緊、工作最多的。但在了解了我們采訪的主題后,他還是預留出了充裕的時間。用他的話說,就是“社會責任方面的工作,要全力支持配合”。而在與他近兩個小時的溝通后,一條工會法治化的進程與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立法的路線圖也開始清晰起來。
“這個事的發展比我們預想的要快”
《WTO經濟導刊》:在全面依法治國的情勢下,如何認識和理解推進企業社會責任立法工作的必要性和迫切性?
郭軍:說實話,當時我們在看到這一條的時候也有點意想不到,通過立法手段推動企業社會責任,這件事的發展比我們預想的要快,但確實是非常必要的。
習總書記多次強調,凡屬重大改革都要于法有據。那么加強社會責任立法的主要依據,我認為主要有如下四個迫切:其一就是,迫切需要通過立法手段緩解我國經濟發展過程中存在的高污染、高能耗等不可持續的因素;其二就是,迫切通過強化社會責任需要解決社會發展過程中公平、公正得不到保障的現象;其三就是,迫切需要通過立法統一企業對于社會責任的認識,避免企業履責過程中隨意性、碎片化的現象;其四,加強立法同時也符合社會責任發展的剛性要求和硬性約束的規律和趨勢。
《WTO經濟導刊》:但有專家也潑了冷水,說《決定》在加這句話的時候,他們理解的社會責任未必就是我們理解中的社會責任。
郭軍:所以這才更加凸顯了開展社會責任立法的重要性,就是可以在更大程度上、在更廣的范圍內厘清對于社會責任的誤區、統一社會責任的認識。當然我們也要去求證人大這些委員們,特別是企業界的代表,看看他們的理解。
《WTO經濟導刊》:那么,又如何界定社會責任立法和我們常常談到的企業的法律責任?因為有的企業就曾表示過,執行了法律、做到合法合規也就是承擔了社會責任。
郭軍:這顯然混淆了社會責任和法定責任的界限。社會責任應該是在法定標準基礎上一種自覺自律的行為。什么是社會責任,通俗點說,就是能不裁員的時候不裁員,可漲薪可不漲薪的時候適當漲薪。
當然,這也與我國社會責任正處于初級階段有關。可能現階段還是一個需要提倡的、道義層面的問題,也許發展到下一階段就是必須要做的了。所以現在法律要求必須做的是一個底線,等以后所有企業都不去突破和觸碰這個底線,就會變成一種自覺自律,不需要法律來進行強制。
從勞動關系角度來看,在市場背景下,只是確立一個底線和規則,而底線之上、規則之內,就要依靠德治了。從這個意義上講,社會責任立法是通過倡導、促進的方式推進企業積極履行社會責任,在使市場資源優化配置的同時,實現公平和正義的合理配置。
“核心問題是要明確立法要寫什么內容”
《WTO經濟導刊》:企業社會責任的立法毫無疑問將是一個長期的系統工程,在您看來,核心問題有哪些?
郭軍:就目前的情況來看,立法工作首先要形成一個基本的共識,從四中全會《決定》明確提出加強企業社會責任立法之后外界的反應來看,盡管對于如何立法都有這樣那樣的困惑,但對于開展企業社會責任立法工作卻普遍持可定和歡迎態度。
共識一旦有了,那么核心的問題就在于明確企業社會責任立法要寫什么樣內容。對于這個問題,有一個捷徑可走,就是研究一下國際標準化組織發布的ISO 26000社會責任國際標準。作為一個指導性、倡議性的意見,ISO 26000可以說和我們的企業社會責任立法相契合。而它的組織治理、人權、勞工實踐、環境、公平運營實踐、消費者、社區參與和發展七大核心議題同樣也可以作為立法的重要借鑒。
《WTO經濟導刊》:具體來看,立法工作應如何開展?
郭軍:首先,肯定是應該相關的研究工作,這就既包括我國社會責任發展的基本情況,也包括對于立法對象、立法主體等具體問題的界定等。應該說包括很多媒體、企業都有一些初步的研究成果。此外,作為我國第一部明確提出企業承擔社會責任的法律,2005年修訂的《公司法》也可以作為法律上的一種參考。
與此同時,對于企業社會責任立法可能涉及到的職能部門同樣需要界定清楚,同時還應該通過組織協調讓各方都能參與進來,并通過創造條件充分發揮各自的優勢,比如說消費者協會、全國工商聯、國資委等,我們全國總工會也會積極配合。
《WTO經濟導刊》:如果將社會責任立法定義為一個通過提倡和促進推進企業履責的軟法,那么如何增加這個軟法的硬度,維護法律的權威性和嚴肅性?
郭軍:倡導肯定也不能僅僅只是一個口號。那么企業要是不照做怎么辦?我認為我們最近在做的誠信體系建設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對誠信水平較高、社會責任履行得較好的企業進行政策和稅收的優惠。另外,國家也可以通過政府采購、責任投資的方式對企業履責進行激勵。甚至可以嘗試,對于想要參選人大代表、政協委員的企業老板,我們也可以通過一票否決制,來倒逼企業履行企業社會責任。
“要學會通過法治思維和法治方式解決問題”
《WTO經濟導刊》:在貫徹落實依法治國精神、以及推動企業社會責任立法背景下,您認為推進工會法治化工作的切入點、著力點、落腳點各是什么?
郭軍:無論是貫徹落實依法治國基本方略,還是配合企業社會責任的立法工作,都要求我們社會各個方面都要學會用法治思維、法治方式來解決問題,而這恰恰在一定程度上正是工會工作還存在著比較突出的問題,如在分析問題、解決問題上還停留在計劃經濟模式下的行政思維上等。
所以我們的切入點就是法治思維的強化,著力點就是依法維權能力的提高。最后我們的落腳點,我們的目的也就體現為:其一,依法維護好職工的合法權益,構建和諧勞動關系,發展和諧勞動關系,不給企業制造麻煩;其二,提高職工的依法維權能力,在政府的嚴格執法的大的背景下,企業也會增強守法意識,那么勞動關系的和諧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WTO經濟導刊》:近期全總對于企業損害職工權益的違法行為強化了通過批評、曝光的方式來督促企業擔責、履責,您也說過這個工作會應成為一個的常態,主要基于什么樣的考慮?
郭軍:工會組織從來都是職工自愿的建立和參加的,各級工會的干部也是職工選舉產生的,其任務就是:一要了解職工的訴求,這是工會生命力的基本保障,二要了解職工所思所想,對他的訴求進行疏導、進行梳理、歸納匯總,做到反映大多數人的利益。
這同時也是按照中央的相關規定,包括四中全會也好,對于重大的典型違法案件一定要公開的曝光,進行公開的譴責。但這也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方式,其目的是要提醒違法企業自己有所意識,同時也要提醒相應的職能部門采取措施去解決,下一步我們還會繼續的做這件事情,使之成為一種新的常態。
編輯|李長海 ?changhai.li@wtoguide.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