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究竟需要怎樣的政治生態

■ 張曉林

我們究竟需要怎樣的政治生態

■ 張曉林

政治生態是一個地方政治生活現狀以及政治發展環境的集中反映，是黨風、政風、社會風氣的綜合體現。良好的政治生態，可以內聚人心、外樹形象，抓好班子、帶好隊伍，集中精力、形成合力。其核心問題是領導干部的黨性問題、覺悟問題和作風問題。

治理和建設良好的政治生態已經成為一個緊迫的現實問題。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六次學習會研究討論黨的建設專題時，習近平總書記著重強調和闡述了政治生態問題，指出要“加強黨的建設，必須營造一個良好從政環境，也就是要有一個好的政治生態。”這就是說，在新的歷史時期，我們必須要建設一個風清氣正的政治生態。

政治生態問題為什么會凸顯出來？當前我們的政治生態究竟有哪些令人憂慮的現象？如何治理和建設一個風清氣正的政治生態？這些問題非常現實并尖銳地擺在我們面前，需要廣大公務員特別是黨的各級領導干部認真加以思考，切實找到解決的辦法。

是一條魚還是一條河的問題

“政治生態”是由自然生態延轉引申而來的，是一種借喻，指的是從政環境、政治風氣和選人用人通行的規則等。黨的十八大以來，這個概念逐漸凸顯和走熱，成為社會關注和議論的話題。何以如此？恐怕不是學者專家的興趣偏好，也不是一些人的心血來潮，確切地說來自于現實政治生活的強烈沖擊和反映，是由實踐引發的一個緊迫問題。政治生活領域接二連三發生的一些事件，不能不讓人們聚焦審視從政環境、官場仕途，不能不產生某些質疑、擔憂甚至震驚。幾個典型案例至今記憶猶新：

一個是廣東茂名市的貪腐案件。茂名市前后兩任市委書記周鎮宏、羅蔭國先后因貪腐落馬，這兩個人理所應當受到黨紀國法的懲處，這是沒有問題的。問題在于涉案人員多達上百人，涉案資金上億元，這才是令人深思發問的癥結所在。本來此案已進行了處理，數十名違法官員被判刑、鋃鐺入獄，后經中央巡視組的巡查督辦，又對涉嫌行賄買官的159人作了組織處理。這無疑彰顯了中央反腐“無禁區”、反腐“無時限”的決心和力度，但也不能不讓人看到廣東茂名市的政治生態出了問題。這些問題就是：權錢交易、權權交易、權色交易，買官賣官成風，民間甚至流傳著從科長數十萬元至副市長數百萬元的“價目表”。送禮送紅包的民俗，變成了腐敗官員行賄受賄的“障眼法”，從三五千元發展到上萬元，從“請托辦事”到“期權交易”，同事和上下級關系扭曲成利益交換、金錢往來和人身依附關系。

一個是湖南衡陽市的賄選事件。2012年12月28日至2013年1月3日，湖南衡陽市召開第十四屆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共有527名市人大代表出席。在差額選舉湖南省人大代表的過程中，發生了嚴重的以賄賂手段破壞選舉的違紀違法案件。經查明，有56人涉嫌向527名市人大代表中的518人行賄。涉案金額達1.1億元。當然，這些涉案人員都受到了黨紀國法的處理。但衡陽破壞選舉案，公然挑戰中國人民代表大會制度，挑戰社會主義民主政治，挑戰國家法律和黨的紀律，涉案人員之多，涉案金額之大，性質之嚴重，影響之惡劣，卻是1949年以來公開披露的最嚴重的一起選舉弊案，不能不引人深思，不能不使人想到這里的從政環境究竟怎么了，通行的到底是什么樣的政治規則！

一個是山西塌方式的腐敗事件。2014年初，伴隨山西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金道銘的落馬，山西官場進入“地震期”。6月19日，山西省政協副主席令政策和山西省委常委、副省長杜善學因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接受組織調查；8月23日,山西省委常委、山西省委秘書長聶春玉和山西省委常委、太原市委書記陳川平因涉嫌嚴重違紀違法同日落馬；8月29日，山西省人民政府副省長任潤厚和山西省委常委、統戰部部長白云因涉嫌嚴重違紀違法被查。2014年以來，山西省原領導班子，共7人落馬，涉及“四大班子”。原省委書記和原組織部長分別被調離。中央對這個省的省級領導班子作了大幅度調整。在宣布中央關于山西省委主要負責同志職務調整決定的干部大會上，與會的中央領導同志嚴肅指出，山西省的政治生態存在不少問題，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斗爭形勢嚴峻，要求認真總結腐敗案件高發多發的教訓，由表及里、舉一反三，貫徹好黨要管黨、從嚴治黨的要求，真正把黨建工作責任落到實處。各級黨委要切實負起黨風廉政建設主體責任，堅決支持紀委落實好監督責任，深入推進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斗爭，優化山西的政治生態，從根本上保障山西的發展、改革和穩定。

令人震驚的案件遠不止上述三起，政治、經濟、文化、教育等領域，都出現了一些大案要案、竄案窩案，沒有人再懷疑腐敗僅僅是個案或者偶發。回顧反思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斗爭的成果，人們一方面看到了我們黨和國家反貪肅腐的鮮明態度、堅定決心和鐵腕力度，另一方面也不能不深感反腐敗斗爭形勢的嚴峻復雜。人們常說，如果是一條魚病了，那是魚本身的問題，如果一條河中的很多魚病了，那就不光是魚的問題了，很可能是供養魚生存的河流出了問題。這樣的現實不能不迫使人們想到從政環境和政治生態問題。應該說，這就是人們為什么要審視從政環境和反思政治生態問題的緣由所在。

政治生態中的最大問題是出現逆淘汰現象

從黨風政風社會風氣存在的問題看，從腐敗多發頻發的現實看，一些地方的從政環境、政治生態問題確實不少。

比如“買官賣官、跑官要官”問題。有一句調侃的話很流行，說的是“不跑不送，原地不動；只跑不送，暫緩使用；又跑又送，提拔重用”。如果這只是開開玩笑也無妨，但可怕的是在一些地方變成了現實，成為干部升遷變動的潛規則。買官賣官私下交易，選人用人明碼標價，錢賄、色賄、雅賄無奇不有，“帶病上崗”、“帶病提拔”、“邊腐邊升”現象屢屢發生。民主推薦、組織考察、集體研究徒有虛名，只是走程序、走過場，掩人耳目。在這種潛規則支配下，正派人、老實人、埋頭苦干的人則受到漠視冷落，被邊緣化，幾乎沒有發展空間，這顯然是從政環境、政治生態惡化的表現。

比如“拉山頭，搞圈子，講親疏，任人唯親”的問題。一些人熱衷于搞“老鄉會”、“同學會”，意在建立“為我所用”的關系網，羅織親朋好友、故交舊部，拉拉扯扯，不講原則講關系，不講規矩講人情，四處鉆營，拉幫結派，甚至結黨營私，大搞“小團體”、“小山頭”、“小宗派”，目無組織紀律，無視規章原則，凌駕于組織之上，立門戶，拉團伙，排斥異己，搞庸俗的關系學，搞封建的人身依附。在提拔、調動、升遷，在掠取物質利益方面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利益團體，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比如“搞形象工程，做表面文章的官僚主義、形式主義”問題。一些人急功近利，私欲膨脹，花拳繡腿，吹噓浮夸，在統計數字上弄虛作假，信奉數字出官，官出數字。 有的地方不顧經濟條件和發展實際，不惜舉債集資，甚至挪用救災款，競相建設“大廣場”、“大市場”、“大公園”等“政績工程”、“形象工程”，為自己積累升遷資本。一些領導干部想方設法“策劃”、“包裝”自己，展示所謂的“個人魅力”，表現出十足的官僚主義、形式主義。

比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好人主義”問題。一些干部奉行“多栽花少栽刺”的處世哲學，把“圓滑”視為成熟，把“世故”當成穩重，滋長庸俗的壞風氣。“批評上級放禮炮，批評同級放啞炮，批評下級放空炮”，當和事佬，你好我好大家好，一團和氣，左右逢源，八面玲瓏，討巧賣乖，對上級拍好，百般獻媚，投其所好；對下級哄好，不講原則，護著順著；對同級敷衍好， 稱兄道弟。遇到矛盾躲著走，是非面前不開口，任意放縱，姑息養奸，大搞低級庸俗的市儈哲學。

凡此種種，不一而足。但無論多少，都還只是從政環境、政治生態污染惡化的表象，這里最大的實質問題則是出現反淘汰現象，不是優勝劣汰而是優汰劣勝，也就是人們通常說的“劣幣驅逐良幣”的反常現象。“物競天擇、優勝劣汰”，這是進化論創始人達爾文說的，反映了生物領域的規律和現象，反映了大自然的進步和發展。人類社會總體上、大趨勢也應該是優勝劣汰，不斷進步發展，但由于種種原因，往往會出現曲折、迂回、倒退，出現優汰劣勝的反常現象，這也不足為怪。問題的關鍵在于通行什么樣的規則。在黨的領導下，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下，我們的思想政治領域，選人用人的干部路線，毫無疑問通行的規則是黨規黨法、國家的法律法規以及倡導和踐行的社會主義思想政治原則、道德規范和核心價值觀，因而我們的從政環境、政治生態總體是好的、健康向上的，風清氣正、政通人和、選賢任能、生動活潑。但也不排除在一些地方、一定范圍內，由于主客觀條件的變化以及消極負面因素的侵襲和影響，通行的則是拿不到陽光下的利益交換即權錢、權權、權色交易的潛規則。一旦潛規則流行，選人用人、組織與個人、個人與他人、黨內生活都會發生歪曲和顛倒，人際關系、同志關系、上下級關系、親朋好友關系也會出現扭曲和變味。我們通常說的好干部、好領導、好黨員、好同志就會站不住，叫不響，相反，弄虛作假、喬裝打扮、偷奸耍滑、阿諛奉承、溜須拍馬的人、甚至搞權錢交易、權權交易、權色交易的腐敗分子，就有可能大行其道。一些地方買官賣官成風，一查查出一片，暴露出來的串案窩案、案中案，塌方式腐敗、系統性腐敗其源恐怕蓋出于此；一些地方正派人、老實人、好干部得不到提拔反而坐冷板凳、被邊緣化、受排擠，其源恐怕也都出于此。盡管黨的原則、紀律、條例，國家的法律法規，社會主義的思想道德原則寫在紙上、掛著墻上、講在嘴上，但通行的已是另一套，以潛規則為標準，按潛規則辦事，由此導致了從政環境、政治生態的嚴重惡化，出現了令人痛心的劣幣驅逐良幣的逆淘汰現象。

如果說選錯了人、辦錯了事只是河流的污染，但如果選人的標準、辦事的標準錯了，那可就是河流源頭的污染，帶來的必然是河流大面積的污染。以這樣的眼光看問題，就不難理解為什么有的地方官僚主義、享樂主義、形式主義、奢靡之風突出，為什么有的地方相繼爆出家族式腐敗、地域性腐敗、系統性腐敗、塌方式腐敗，其根本原因就在于那里的潛規則盛行，那里的政治生態出了問題。

激濁揚清自勝者強

問題的產生本身就包含著問題的解決。一些地方的從政環境、政治生態之所以出了問題，重要原因之一就是那里的領導干部出了問題。因此，營造良好從政環境，改善政治生態，首先要從各級領導干部做起。領導干部要堅守正道、弘揚正氣，堅持以信念、人格、實干立身；要襟懷坦白、光明磊落，對上對下講真話、實話；要堅持原則、恪守規矩，嚴格按黨紀國法辦事；要嚴肅綱紀、疾惡如仇，對一切不正之風敢于亮劍；要艱苦奮斗、清正廉潔，正確行使權力，在各種誘惑面前經得起考驗。

按照這樣的思路，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們加大黨要管黨、從嚴治黨的力度，以加強和改進黨的作風建設為切入點，在全黨開展以為民務實清廉為主要內容的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堅決糾正形式主義、官僚主義、享樂主義、奢靡之風，群眾反映強烈的突出問題得到有效治理，進一步維護和加強了黨的政治紀律、政治規矩。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斗爭也取得新成效。我們黨堅持無禁區、全覆蓋、零容忍，“老虎蒼蠅一起打”，不留死角，不搞例外，嚴肅查處腐敗分子，著力營造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的政治氛圍，黨紀國法真正成為“帶電的高壓線”，成為不可逾越的“紅線”和“底線”。全面從嚴治黨，明顯改善和凈化了從政環境和政治生態，黨風政風為之一新，黨心民心為之一振。實踐說明：我們黨有能力、有信心、有力量、有辦法治好黨、管好黨，治理好政治生態問題，營造良好的從政環境。同時也說明：“中國共產黨敢于直面問題、糾正錯誤，勇于從嚴治黨、捍衛黨紀，善于自我凈化、自我革新。”

為什么我們黨能夠以強烈的憂患意識、責任意識、擔當意識，從嚴治黨，認真解決政治生態中的問題，凈化優化從政環境？根本原因就在于我們黨的性質和宗旨。我們黨是馬克思主義政黨，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政黨，是中國工人階級的先鋒隊、中國人民和中華民族的先鋒隊。這就決定了中國共產黨人和一切消極腐敗的東西水火不容，決定了我們黨必須橫下一條心糾正“四風”，必須對腐敗現象“零容忍”，絕不允許黨內藏污納垢，絕不允許政治生態滋生毒瘤癰疽。過去是這樣，今天是這樣，未來還是這樣。

我國古代智慧者曾經說過一句精辟的話，即“自知者明”、“自勝者強”。意思是說，正確認識自己的人是明智之人，挑戰自我、戰勝自我的人是堅強之人。黨的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斗爭充分證明：我們共產黨人就是具有“自知者明”和“自勝者強”的大智大勇者。說大智，是指黨始終保持清醒的頭腦，無論在任何時候、任何環境下、任何變化中，都能夠正確地認識和把握自己，特別是成為執政黨之后，既看到執政黨的地位，更看到肩負的民族振興、國家富強、人民幸福的千鈞重擔和神圣責任，充滿著強烈的責任意識、使命意識和憂患意識；說大勇，是指黨全面客觀地審視自己，既看到優勢、成績、輝煌，也敢于正視和解決自身存在的包括腐敗和“四風”在內的種種問題，挑戰自我，戰勝自我，發展壯大自我。勇于追求真理、修正錯誤，善于總結、不斷提高，這是共產黨人特有的政治品格。

“敢于直面問題、糾正錯誤，勇于從嚴治黨、捍衛黨紀，善于自我凈化、自我革新”，是我們黨的優良傳統和政治優勢。我們黨歷經革命、建設和改革90多年的奮斗，從小到大、從弱到強，成為一個領導人民掌握著全國政權并長期執政的黨，成為在全面改革開放條件下領導國家建設的黨，其間的經驗和原因縱有千萬條，但最根本的還在于把黨管好、治好、建設好。這是我們黨的成功之基和制勝法寶，是一條不可移易、管根本管長遠的鐵律。

現在，全面建成小康，全面深化改革，全面依法治國，全面從嚴治黨正在深入推進。全面從嚴治黨，既給優化從政環境、凈化政治生態提供了強大動力和有力條件，同時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和標準。我們必須趁勢而上，按照全面從嚴治黨的要求，進一步加大治理從政環境和政治生態的力度，大力營造良好的政治生態，把黨建設好，從而使黨擔負起團結帶領人民群眾實現“兩個一百年”奮斗目標、實現國家富強、民族振興、人民幸福的中國夢的歷史重任。

（作者系全國政協委員、《求是》雜志社原總編輯、中國老年大學協會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