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檔案思想略述

摘 要：曾國藩作為晚清中興名臣之一，在近代檔案事業發展中做出了重要的歷史性貢獻，其具有較為明確系統的檔案思想，值得清理并予以批判繼承。

關鍵詞：曾國藩；檔案思想；批判繼承；

文章編號：1674-3520（2015）-07-00-02

新世紀以來，學術界對曾國藩的研究進行了多維度拓展和深入，而尤以對其檔案思想及其歷史實踐的相關研究，令人耳目一新。在曾國藩的人生歷程中，收藏意識、檔案意識其實貫穿始終，不僅治學、治家如此，從政、從軍更是如此，在筆者看來，這是體現了他的歷史、文化意識的高度自覺，也是貫徹了他的一種務實的人生姿態的。曾國藩在近代檔案事業發展中所做的歷史性貢獻，主要體現在他對檔案工作的積極認知、收集、整理、保管和充分利用等幾個方面，下面逐一做些論述和說明。

其一，在對檔案的積極認知和重視上，曾國藩表現了一種難得的自覺，這種態度在當時士大夫和官僚中，是比較少見的。

曾國藩在其家書和文獻資料中并沒有說過“檔案”二字，但是他對檔案的重視非常明顯，在日常生活、工作中均有表現，這些，也逐漸形成了他的檔案思想和意識。曾國藩經常要求他的家人和下屬注重保存相關文獻資料。比如，他有意識地把上疏皇帝的奏折、公牘均另行抄錄，連同平時所寫的日記、文稿摘錄、讀書筆記等，都寄回湖南老家，并且囑咐家人潛心替他收藏：“凡我屢次所寄奏折、諭旨，家中須好為收藏，不可拋撒。”[1]又說：“凡有書籍、法帖、鐘鼎、彝器……皆可收存，為之目錄。”[2]此種收藏意識和檔案思想一方面是由于他的家訓，他父親潛移默化的影響，另一方面也是源于一種中國自古以來的史官文化傳統。在古代，士人的收藏意識和檔案意識是難以分割聯系在一起的，而這些，其實就是一種史官傳統在中國歷史和文化中的具體表現。所以，千萬不要以為一個古代的士人沒有提到“檔案”二字，就沒有檔案意識。對曾國藩更要如此看待和理解。

其實，曾國藩檔案意識的形成，也是跟他在京城的政務工作經歷分不開的。清道光二十五年（1845）秋，曾國藩被任命為主要負責《四庫全書》保管與校刊職責的文淵閣直閣事，相當于現在的圖書館或檔案館館長助理，所以，曾國藩對檔案工作的積極認知，實際上也是他的一種專業意識和責任的表現。此外，晚清時期，風雨飄搖，朝廷檔案、文書管理非常混亂，不僅文書、檔案潮濕霉爛，而且不時發生火災，被燒成灰燼。清道光三十年（1850），曾國藩因為在工作中經常查不到所需的文檔，而如實在《條陳日講事宜疏》折中稟報：“查康熙年間例案，臣部及各衙門俱已無存。”[3]正是痛感于此種不堪的現狀，他才會激發出一種更為自覺的檔案意識和文化傳承責任。傳統士大夫身上致力于歷史和文化保存的一些優秀品德，也于此熠熠生輝地顯現出來。

而有了這種積極的檔案意識和文化責任，曾國藩就會在生活和工作中予以認真貫徹和實踐。這就是我要談的第二個方面，曾國藩對于檔案、圖書、文獻資料等的不遺余力的收集和整理。

曾國藩在其人生經歷中，他把不少時間和精力都放在圖書和檔案資料的收集和整理上，他的知識儲備、智慧根性和成功很大部分源于此，他的重要思想也在此有所突出表現。古代士人其實有一個很好的傳統，這就是對于藏書的喜好，曾國藩受其父輩等人的影響，在這方面表現得非常出色。他早年為了買到一部好書，往往不惜節衣縮食，甚至把自己要穿的衣服都典當了。1840年，曾國藩任職京城翰林院，由此，他開始了較為大量而集中的購書，琉璃廠等地的書肆成了他搜集圖書的重要場所。1843年，曾國藩任這年的四川鄉試主考官。入川時，他就輕車從簡，只隨身攜帶了一部《書目》，以便查找和購買書籍之用。幾年下來，他不由感慨道，京城的寓所除了衣物就是書籍了。1859年，他更是感嘆自己的藏書已經頗具規模，很有些自豪感了，云：“如今之收藏已百倍于道光皇帝年間矣。”[4]除了藏書之外，他對奏疏、字畫、日記、家書、證書等都很注意保存和整理，留存的不僅是一份時代記錄和歷史記憶，也是一種士人的情懷吧。

此外，出于軍事需要，他曾于咸豐四年（1854）指示設立采編室，負責收集、整理太平天國的檔案文件和相關資料，最終分門別類，編成了一部具有很高歷史價值的太平天國檔案《賊情匯纂》。該資料集共十二卷，總目九類，分目五十八條，附目二十七條，圖七十一幅，相當可觀。曾國藩自己對率軍攻打太平天國戰事之始末，在其奏疏、家書和日記中都有詳盡記載，這本身就是一份非常珍貴的歷史檔案。所以，要想深入了解晚清和近代中國的歷史，仔細閱讀曾國藩留存的文獻資料是不可回避的。當然，在鎮壓太平天國這點上，按照以往意識形態的觀點，曾國藩并不值得肯定，但在太平天國檔案資料和歷史的保存上，他又客觀上做出了重要貢獻。后來曾國藩率軍攻陷天京時，是否曾有過燒毀損壞檔案文獻資料的行為，史學界仍然莫衷一是，沒有定論，根據筆者對他檔案思想的研究，認為說他損毀檔案資料，恐怕并不符合實情。當然，其中也有可能充滿了某些隱情，或是有人想嫁禍于人所為，或是直接受命于朝廷的旨意所不得不為，或是太平軍出于恐懼和保護意識所采取的一種極端行為，但歷史不可假設，真的歷史需要經得起時間和證據的檢驗，這個問題值得深入研究。

其三，在檔案建設上，收集和整理固然是不可或缺的基礎性工作，但是如何保管和充分利用也是值得思考的問題，曾國藩的檔案實踐于此也頗具歷史啟示。

曾國藩在鎮壓太平天國取得實質性勝利后，可說是功成名就了，他就籌劃在老家湘鄉建造一座藏書樓。歷時九年，終于竣工，名為富厚堂。這個藏書樓，其實也是檔案樓，曾家所收藏的檔案資料也是收藏在內的。隨后，曾國藩建議家人協助物色合適的人來加以管理書樓。何謂合適？1858年11月，他在一封寫給其弟的家書中說：“計弟處有四十日無人經管文案，即交彭椿年一手料理。決無疏失。韓升與王福二人皆精細勤敏，無所軒輊。”[5]這里說40天無人管理文書等事宜，是指他的書吏暫時離開了曾府。所言“精細勤敏”，其實就是曾國藩的選用圖書和檔案管理員的標準，它表明管理員既要細心、一絲不茍，又要勤奮敬業。這個標準，其實至今仍然是對檔案管理員職業素質的基本要求，可見曾國藩的遠見卓識。有人曾對曾家藏書樓的管理做過較為準確的說明：“曾府先后共有四代管書人，皆是經過曾家慎重挑選和培訓的。與此同時，曾國藩還指導家中書籍文檔分類的方法，主張文檔要分門別類；文稿規格要統一，以方便整理。曾氏藏書樓建成后，曾國藩對樓內的文稿、書籍、架等的排列、擺放等都有具體而詳細的要求。其組織管理則依照文淵閣樓的方法按照‘千字文’上‘天地元黃’的順序予以排次。為了便于查找，富厚堂藏書樓還建立了書籍與文檔的檢索目錄。[6]這表明，曾國藩對其圖書、檔案資料的管理有著明確而具體的要求，現在看來，其所采取的方法盡管由于時代所限，較為傳統而簡單，但是從后來的圖書收藏和使用情況來看，還是較為有效的。

收藏、整理和管理好圖書、檔案資料，其目的不在炫耀，也不在守財奴式的為了收藏而收藏，其目的應該是為了充分利用，以造福于社會，推動社會文明不斷向前發展。曾國藩于此也做了表率，可資借鑒。他在率軍攻打太平天國的過程中，就曾多次寫信要家人協助其查找有用的圖書檔案資料，以供他所用。攻陷天京后，為了弄清歷史上的封爵情況，他寫信給兒子曾紀澤：“‘求闕齋’西間有《皇朝文獻通考》一部，爾試查《封建考》中三藩之役共封幾人？平淮部封幾人？平回部封幾人？開單寄回。”[7]富厚堂藏書豐富，達30余萬卷，為晚清四大私家藏書樓之一。曾國藩曾利用其收藏的圖書和檔案資料，編纂和撰寫了《經史百家雜鈔》、《求闕齋讀書錄》等著述，其中尤以前者影響最大，該書在當時與《古文觀止》齊名，一代偉人毛澤東甚至將它作為自己研讀國學的入門書。此外，曾國藩之所以想方設法收集太平天國的各種情報信息和檔案資料，這在當時主要還是為了應用，可以說這為他率湘軍打敗對手起了重大作用。后來，曾國藩又利用出版所藏家書等檔案文獻，有效化解了皇帝和朝廷對他坐擁十萬湘軍的猜忌。

曾國藩是晚清“中興名臣”之一，他不僅是當時重要的政治家、軍事家，而且也是著名的散文家、文化大家，其對后世所產生的影響真是不可估量。在現代歷史上，國共兩黨領袖蔣介石和毛澤東，其政見、信仰迥然不同，但是在對曾國藩的評價上卻那樣一致，均采取一種積極和贊頌的態度。蔣介石認為曾國藩“標榜道德，力體躬行”，而其“苦心毅力”，則“足為吾人之師資”。[8]毛澤東卻在青年時期早已研讀過曾國藩文稿，并指出其所編《經史百家雜鈔》“上自乾隆，下迄清代，盡掄四部精要”。[9]兩相比較，盡管蔣介石偏重的是人格道德，毛澤東看重的是文化傳承，但是其對曾國藩的推崇之態不可謂不一，亦足可見曾國藩影響之巨。曾國藩在近代檔案事業發展史上所做出的貢獻，是很能給后人以寶貴啟示的，人們應該繼續給以全面而深入的探討，有所批判，也有所擇取，從而推動中國當代檔案事業更進一步的發展。

參考文獻：

[1]曾國藩：《曾國藩全集·家書》[M]，長沙：岳麓書社，1986年，第273頁。

[2]曾國藩：《曾國藩全集·家書》[M]，長沙：岳麓書社，1986年，第387頁。

[3]曾國藩：《曾國藩全集·奏稿》[M]，長沙：岳麓書社，1987年，第378頁。

[4]唐浩明：《評點曾國藩家書》[M]，長沙：岳麓書社，2002年，第56頁。

[5]曾國藩：《曾國藩全集·家書》[M]，長沙：岳麓書社，1986年，第280頁。

[6]肖文建、楊倩：《論曾國藩檔案意識的形成及其變化》[J]，載《檔案學通訊》2014年第2期，第29頁。

[7]曾國藩：《曾國藩全集·家書》[M]，長沙：岳麓書社，1986年，第236頁。

[8]史林：《曾國藩成功學全書（下）》[M]，北京：中華工商聯合出版社，2000年，第769頁。

[9]史林：《曾國藩成功學全書（下）》[M]，北京：中華工商聯合出版社，2000年，第77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