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染織設計教育的思考

曾經有幸拜讀過芬蘭赫爾辛基藝術設計大學校長雅魯·索特瑪的一篇文章，叫做《芬蘭設計教育》，至今印象深刻，里面有一段話是這樣說的：“手工藝學校的教學課程反映了瑞典自由主義的實用觀，其根源可以追溯到英格蘭，即把藝術看作是促進社會意識發展的手段。這一實用觀在拉丁語中被稱為：RPOARTE UTILL，它被鐫刻于學校的訓示上，以提醒設計師們所擔負的責任。”再聯想一下芬蘭設計或者更寬泛的北歐設計如今在世界的影響力，我們可以理解，是芬蘭將設計不單看作是一門學科、一個行業，而是上升到“促進社會意識發展的手段”的國家策略，并且保證了設計教育的高質量。

雅魯·索特瑪校長的一席話，我們可以感受到“實用”對于染織設計以及整個設計行業的至關重要性。中國染織設計教育其實早在多年前就引進了許多先進的染織設備儀器，教授學生們最新的技術與手法，但在長期的教育過程中忽視了一點，那就是教育學生們如何讓自己的設計“實用”，學習設計創新，而不是成為一個裝飾品，一個花瓶。就像讓辦公空間設計變得更加便于溝通，讓服裝設計變得更加貼合人的身體，讓廣場上的綠地變得更加使人心曠神怡一樣，染織設計也應該從根本上改變人的生活，成為真正“以人為本”的設計。芯片技術遵循摩爾定律，好的設計也是青春永駐。阿爾托設計的傳奇湖泊花瓶持續暢銷近80 年，Marimekko 品牌更是懂得如何在短壽的時尚設計業歷久彌新，罌粟花圖案自1964年綻放至今，并鼓勵設計師設計能延續幾十年的圖案，能長時間留住美麗（圖1）。芬蘭設計大師Eero Aarnio的球椅（圖2）、泡泡椅（圖3），即使相隔40年，仍然讓人看來只有一個欲望：想趕快坐進去！而Supercell的CEO Ilkka的夢想也是開發出一款能夠經久不衰的產品，讓玩家在從現在開始的十年時間里都對其感到激動。

“設計”之于赫爾辛基，正如“文學”之于都柏林、“桑巴”之于里約熱內盧。2012年赫爾辛基被選為國際設計之都。芬蘭最顯著的設計思想就是：惠及人人的日常設計（everyday design）。不是法國、意大利的豪華設計品，也不會看到美國那樣大量平庸的設計，卻在杯子、碗、椅子、花瓶、桌子等日常所見都是高質量的設計。這也讓每個芬蘭人都浸泡出了些許設計細胞。一位在芬蘭阿爾托大學服裝設計系留學的好友告訴我，前陣子去參觀了一個主題為“We Love Wood” （我們愛木頭）的展覽，展品全是利用芬蘭當地廢棄的木頭通過循環再利用制作而成的，有燈具、桌椅、碗碟等各式家居用品，這種與大自然合作的方式正是染織設計甚至是整個設計領域需要的創新思維。這一點尤其體現在染織產品的面料選用上，記得曾經參觀過Marimekko在上海當代藝術館的一次展覽，當時就被其面料選用的考究性深深打動，表面上華而不實的面料其實是經過多次篩選。在現代工業污染繁雜，化纖制品橫飛的時代，人們內心深處都會有一種“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情懷，而棉麻等純天然的自然面料則恰當地表達出回歸自然的意境以及輕松愉快的生活情趣。包括Marimekko產品的圖案設計，也是從大自然中汲取素材后進行平面化的后處理，簡單質樸卻打動人心，自成一套風格體系。我認為設計不僅僅是設計物品，更加重要的是設計出能抒發出人們內心世界的一種媒介。

染織設計如今已不再是傳統中大家理解的那般僅僅是圖案上的設計了，而是覆蓋了更多的設計領域，它是家居產品、服裝設計、工業造型等設計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這更加要求“實用”的設計，也就是前面提到的“惠及人的日常設計”。

這一點在很多設計中都有所體現：因為找不到合適的鈕扣搭配自己設計的毛衣，Kaija Aarikka 便決定自己做一個，沒想到充滿設計感的木紐扣口耳相傳，所有人都知道了“會做美麗木頭鈕扣的女孩”，經典的木頭設計品牌Aarikka由此誕生（圖4）；玩滑板的少年在冬天給自己織帽子，喜歡的人多了就有了OUTO（怪異）品牌；新生代設計師Saara Renvall為參加一次溜冰活動，拿展覽時剩下沒人要的反光薄片拼起來佩戴身上，冬天為了行路安全而佩戴身上的反光片被做成大片塑料花后竟成了流行配飾，誕生了Kukka（花）品牌（圖5）。不一味追求科技，而是注重解決問題，這正是我們中國染織設計乃至整個設計行業需要追求的。

染織設計行業是我國重要支柱產業，也是我國在全球經濟體系中的具有相對優勢的產業。經過多年的發展已經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當前中國染織設計和先進國家相比還是存在些許不足之處，這主要是由于缺乏創新的染織設計教育模式及設計文化導致，未來染織設計教育的方向是融合織物設計、圖案設計、產品造型設計，培養既具備工科織物設計知識背景，又有高水平圖案與產品造型設計能力的新一代染織設計人才，逐步向創意型產業發展。

對于我國染織設計教育的發展，來自高等院校的研究力及與企業進行的知識轉移，我認為也是設計創新和技術創新的有效方式。一個很好的例子就是在芬蘭奧達涅米科技園“創業桑拿”對面的紅磚小樓里，是芬蘭創新的代表作“阿爾托設計工廠”（Design factory）。創業者在尋找一個問題的解決方案時，可以把問題交給設計工廠里的學生。學生在這里有20多門可選課程，邊學邊應用，和企業緊密合作、開發出解決方案。企業收益了方案，學生既獲得了學分，還有不菲的報酬。染織設計作為解決實際問題的高級技術應用性學科，在學生掌握基本理論知識的基礎上，注重實用技能及較強的實踐動手能力，基于這一點，完全可以借鑒“阿爾托設計工廠”的方式，將染織設計教學與企業的實際方案有效結合在一起，作為傳統課堂教學的補充，著重培養學生的綜合實踐能力。

中國的染織設計需要同步于國際紡織品時尚潮流，設計開發出具有時代性和時尚性的融中國傳統設計文化的世界一流紡織品。這需要染織設計教育的不斷規劃與發展，注重實效性，以學生掌握基本理論知識，實用技能及較強的實踐動手能力為基點。培養從事紡織行業的印花、織花產品設計，服裝行業的服裝材質設計，以及生產實際問題的高級技術應用性專門人才。

（作者單位：東華大學 服裝·藝術設計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