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外旅游聲景研究進展

[摘要]聲景作為旅游研究的新興方向，逐漸受到國內外學者的關注。文章系統回顧了國內外關于旅游聲景的研究進展，分析了國內外旅游聲景研究的差異，并指出了未來中國旅游聲景研究的主要方向。主要結論包括：（1）在研究內容上，國內學者主要關注了聲景資源的識別與開發和旅游地聲景的評價等內容，而國外學者則關注了從安靜聲景的價值判斷到旅游噪音的影響和治理，從聲景視角下的旅游體驗到新興快速發展的音樂旅游等多個層面的內容；（2）在研究視角上，國外相關研究引入了文化人類學、民族音樂學、聲學生態學、文化地理學等多種理論視角，實現了旅游聲景研究的多視角融合，而國內基于地理學或旅游學視角的研究尚不多見；（3）旅游目的地的聲景建設與改善、基于聲景視角的旅游體驗、聲景變遷及聲景遺產的開發與保護等是中國未來旅游聲景研究的重點。

[關鍵詞]聲景；旅游聲景；感覺景觀；旅游體驗；音樂旅游

[中圖分類號]F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5006（2016）03-0114-13

引言

聲音作為旅游體驗的重要構成要素，對目的地的景觀建設和旅游者的需求滿足都具有重要意義。聲音對旅游系統的重要性主要體現在3個方面：第一，特色化的聲音是旅游地吸引力（物）的核心構成，如自然山水聲、民族音樂聲和傳統戲曲聲等。第二，聲音是豐富和充實旅游者地方感知和體驗的關鍵環節。旅游者的旅游過程總是在一定的聲音環境中進行的，聲音符號連同視覺符號、嗅覺符號等其他感官符號，共同構成旅游者的完整體驗。第三，聲音是構成旅游地特色景觀的重要方面。從景觀的視角來看，除了有形實體的視覺景觀外，聲景（soundscape）、嗅景（smellscape）、味景（tastescape）等都是旅游地景觀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其中聲景因具有遍在性和被感知的強制性等特點，是構成旅游地景觀的重要內容。隨著旅游實踐的發展，旅游者感官體驗的需求不斷高漲，逐漸由原來只關注視覺景觀層面，擴展到聲景等其他景觀感知層面。近年來，《印象·劉三姐》等各類大型音樂實景演出的興盛，充分說明融合聲景在內的視聽組合旅游產品，對滿足當下旅游者情感與感官需求具有突出意義。

然而從理論研究的層面來看，旅游學者對聲景等其他感官層面的研究尚不到位，而且這種因“視覺的暴政”（tyranny of the visual）而導致的對其他感官旅游研究的忽視，已經逐漸引起學者的反思與關注。Porteous認為視覺是一個冷酷、冷漠的感官（a cool，detached sense），僅靠視覺自身不足以展現真實豐富的世界；非視覺的世界包裹著人們的感官，甚至滲透人們的身體，因此對刺激情緒具有更大的力量。Daugstad在研究中指出，可視性的霸權地位（hegemony of visuality）在景觀研究過程中受到了挑戰，景觀感知導向正在經歷由景觀化（spectacularization）向多感官感知（multi-sensing）的轉變。而Waitt和Duffy則在Listening and TourismStudies一文的開頭明確指出旅游研究應該對耳朵和傾聽給予更多的關注。非視覺（non-visual）的旅游體驗研究應該被提上議事議程。國內旅游學者也認同傳統旅游研究對視覺之外景觀的忽視，“旅游專業的學者對旅游聲景觀關注較少”，“基于視覺要素進行的研究分析，一直是旅游研究的核心和主體。在旅游資源開發利用、旅游產品包裝設計、旅游形象塑造構建、旅游市場營銷拓展、旅游設施配套布局、旅游管理體制優化等多個方面……普遍忽略了對聽覺、嗅覺、觸覺等其他要素的關注和考量”。

鑒于旅游系統中聲音及聲景的重要性不斷被旅游實踐所證實，以及傳統旅游研究對聲景研究的普遍忽略，本文認為，在未來的旅游研究中，需要從實踐發展和理論研究的雙重需求出發，對旅游系統中的聲音及聲景給予更多的關注。基于此，本文對國內外與旅游聲景相關的研究文獻進行了系統梳理，旨在廓清當前國內外旅游聲景的總體研究概況——主要關注內容有哪些、研究進展到什么程度、國內外的主要研究差異在什么地方，為將來中國旅游聲景的研究提供思路和借鑒。

1 聲景概念及總體研究態勢

聲景（soundscape）于1976年由加拿大作曲家和生態學家Schafer提出，指的是“一種強調個體或社會感知和理解方式的聲音環境，取決于人與聲環境之間的關系。根據最近國際標準化組織的定義，聲景是“個體、群體或社區所感知的在給定場景下的聲環境”。近些年來，聲景理念被廣泛應用到建筑學、音樂學（民族音樂學）、地理學、景觀學等眾多學科體系中，成為各學科研究與聲音有關的現象和景觀的重要視角。作為當前國際研究的熱點內容之一，聲景之所以引起廣泛關注，主要在于聲景理念內涵了聲音、聽者和空間環境三大核心要素，強調了在場聲音與聽者及空間地理環境之間的相互關系，因此與傳統的聲音研究相比，聲景研究“重視感知而非僅物理量，考慮積極正面的聲音而非僅噪聲”，更多地關注了聲音所體現的社會性、歷史性和空間文化意義，從而使聲景研究具有更多的情緒和情感維度（emotional and affective dimensions）。

2015年，基于包括約1500篇學術刊物及會議論文的聲景論文數據庫，康健對聲景研究的現狀及前景進行了分析，指出“綜合了物理、工程、社會、心理、醫學、藝術等多學科的聲景研究給環境聲學領域帶來了革命性進展”。從研究內容來看，聲景的理解（包括聲景定義、聲景評價、聲景描述、聲景模搠、聲景收集（包括聲音數據庫、聲景主觀調查數據、聲景案例）、聲景標準化（聲景指標、聲景標準）、聲景設計（設計導則、設計工具）和聲景普及（決策者、公眾）是國際聲景研究的5大主要方面；而從研究的關鍵詞來看，環境噪音、噪音污染、交通噪音、公路交通、噪聲接觸、噪聲級和聲壓級等成為眾多文獻中頻繁出現的關鍵詞。隨著聲景研究的推廣和擴展，“聲學及噪聲控制領域的各大重要國際會議上均有定期的聲景專題，而且《歐洲聲學學報》（AAA）、《美國聲學學報》（JASA）、《噪聲控制工程雜志》（NCEJ）、《國際環境研究和公共衛生雜志》（IJERPH）、《應用聲學》（AA）等均出版了聲景特刊”，充分說明聲景研究已經引起學術界的極大興趣和關注。而基于聲景視角進行的旅游相關研究成為國際聲景研究的重要方向，比如為使龐貝古城的游客能更充分地體驗遺產地的現場歷史氛圍，采用聲景的方法進行遺產的保護和恢復。從研究文獻的比重來看，僅以Elsevier-Science Direct數據庫為例，在以“soundscape”為關鍵詞檢索到的820篇聲景文獻中，與旅游相關的文獻數量有80余篇，占到1/10。此外，以國家公園、城市歷史街區、城市公園等為案例的聲景研究逐漸增多，尤其國家公園開展的聲景研究在很大程度上考慮了國家公園使用者（游客）的聲景感知及其與旅游體驗的關系，因此成為旅游研究與聲景研究的重要結合點。

根據中國知網（CNKD的文獻數據資料，國內以聲景為主題的第一篇文獻是1999年王季卿發表于《應用聲學》上的《開展聲的生態學和聲景研究》。2002年康健和楊威在《世界建筑》上發表了《城市公共開放空間中的聲景》，2004年李國棋完成了博士論文《聲景研究和聲景設計》，2005年秦佑國在《建筑學報》上發表了《聲景學的范疇》，這些文獻成為中國聲景研究初期的典型代表。十幾年來，國內聲景研究快速發展，已經累計發表各類聲景文獻150篇（檢索截至2015年4月底，大眾科普類文獻除外）。從文獻的學科屬性來看，絕大多數（119篇）屬于建筑科學與工程（建筑學、園林學），而歸屬于地理或旅游學科體系的聲景相關文獻只有20篇左右。從研究的主題和內容來看，聲景資源調查、聲景規劃與設計、聲景分析與評價是國內聲景研究的主要方面。基于聲景視角的旅游研究剛開始起步，旅游聲景研究需要更多學者的關注和參與。

2 旅游聲景主要研究內容

2.1 國外旅游聲景相關研究

國外旅游學者對聲音及聲景的關注相對較早，而且處于持續的研究發展之中。近年來，隨著聲景理念的不斷滲透，基于聲景視角對旅游系統中的聲音現象和景觀進行研究，成為西方旅游聲景研究的重要趨勢。從內容來看，國外旅游聲景研究主要關注了以下5個方面。

2.1.1 旅游地的噪音污染

聲音是旅游環境的重要構成，聲音的存在有助于創造舒適的環境和良好的旅游體驗，但旅游活動通常會造成噪音污染，而周圍環境中的噪音也對游客體驗產生重要影響。Tarrant等的研究表明，在國家公園和自然保護區內出現城市噪音和機械噪音會對旅游者產生更多負面的影響。Mace等認為隨著人為聲音在國家公園等自然區域的擴展，游客越來越難以體驗安靜的自然環境：Benfield等認為，國家公園上空的航空器噪音會對游客審美和情感視角的環境評估產生不利影響，而且聲壓級越高，影響越大。Merchan等對國家公園的噪音污染進行了研究，并用條件價值法（CVM）評估了旅游者愿意為減少噪聲所進行的支付，結果發現，室外噪音（包括游客人聲和交通噪音）都對游客的聲景體驗產生影響，游客愿意通過支付門票費等方式，支付噪音減低的成本，從而提升聲景和旅游體驗的質量。Taft等探究了期望聲景感知的作用，發現旅游者在事先被告知有飛機從公園上空飛過的情況下，其對飛機產生噪聲的接受度提高了15%。

為了探究旅游地的噪音來源問題，Mace等對國家公園上空3類飛行器的噪音污染進行了分析，結果表明，直升飛機的噪音是對國家公園旅游體驗最具干擾性的，其次是螺旋槳飛機，干擾最小的是噴氣式飛機。Morillas等以西班牙卡塞雷斯（Cáiceres）為例，探討了歷史街區的噪音來源問題，研究發現機動車（包括汽車、摩托車、貨車）、過路人（路過采樣點的行人）、人群（不僅包括路過的行人，還包括停留在采樣點附近說話的人群、玩音樂的人群或大笑的人群等）是街區噪音的主要貢獻者，而其中機動車對其他噪音源具有掩蔽效應（maskingeffect）。從旅游地整體來看，從交通工具及各類機器，到游客的說話、吵鬧、尖叫、呼喊以及導游的講解，都是旅游噪音的主要來源；尤其是景區的車輛可產生90分貝以上的噪音，破壞景區安靜的旅游環境，引發游客的疲勞，并對動植物生境造成影響。此外，景區周邊的舞廳、夜總會等娛樂場所的聲音，也會對周邊社區產生影響。

因此，噪音控制和污染治理就成為旅游地聲景管理的重要內容。如何通過有效的方式消除或減緩各類噪音的影響，既是旅游地提升旅游者體驗水平的關鍵內容，也是聲景研究的核心內容之一。Raimbault和Dubois指出，僅靠通過減少噪音級別或去除噪音的方式來改善聲環境是不夠的，創設宜人的新聲景才是聲景改善的重要方向。Kang認為在噪音管理上應該轉換思維模式，采用聲景的方法。這種方法與傳統噪聲控制方法的區別在于，聲景將環境里的聲音當作資源來看待，而非僅“廢物”或“污染”，因此要重點探討人類耳朵、聲音、環境以及社會之間的內在關系。盡管以旅游地作為案例進行的噪音控制研究相對少見，但基于聲景視角研究城市噪音污染治理獲得的成果，可以為旅游地（區）的噪音污染治理提供思路和借鑒。

2.1.2 自然安靜（natural quiet）的價值與重要性

正因為噪音給旅游者和社區居民帶來各種負面影響，因此越來越多的學者開始關注旅游環境中自然安靜的價值。Farina和Pieretti認為在當前經濟發展的背景下，安寧和清凈是吸引游客從噪音污染嚴重的城市地區前往自然環境地區進行旅游的重要原因，因此景觀的聲音質量是確保游客游憩需求必不可少的特征之一。Votsi等認為自然安靜是綠色旅游發展的重要特性，并通過希臘的案例研究說明，旅游地的聲音價值對驅動綠色旅游的發展格局具有重要意義。Valtonen和Veigola則從睡眠和旅游的關系角度，探討了安寧、靜默的環境對睡眠的重要性；并進而指出，旅游中的睡眠是一個神圣的領域，是提高旅游者滿意度的關鍵內容，而保持安寧靜默的環境是其中的重要一環。Rantala和Valtonen對旅游者睡眠的節律分析也強調了自然環境中的色彩、光景、聲景等對游客體驗的重要性。Daugstad在對鄉村旅游景觀的研究中指出，寧靜的鄉村聲景成為游客逃離都市壓力生活、回歸鄉村田園生活的重要標志，因此景觀的寧靜（quietness）或沉寂（silence）逐漸受到游客的青睞和欣賞。這些研究充分論證了Pheasant等指出的觀點——對感官超負荷運轉的現代人來講，寧靜環境對于人們找回久違的幸福感具有重要意義。此外，對國家公園聲景的研究也大多強調了自然寧靜的重要性。Taft等指出，體驗大自然的聲音是游客探訪國家公園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因此要求國家公園管理局（National Park Service，NPS）保護好國家公園內的自然聲景。但由于很多國家公園（如紅杉國家公園）毗鄰軍事基地，容易受到軍用飛機等非自然人為聲音的干擾，因此加強聲景管理，使游客免除或減緩非自然聲音的干擾，是國家公園管理局的重要任務，也是國家公園對景觀建設的新要求。Watts和Pheasant以蘇格蘭高地和達特姆爾國家公園為例，對自然聲景的重要性進行了研究，認為安謐（tranquillity）是鄉野區別于城市的重要標志，是國家公園景觀的核心特色；將人為聲音添加到國家公園的自然聲景中，會極大地降低公園聲景可被感知的安謐性，因此國家公園的景觀特征絕不是純粹的視覺體驗，聲景質量應被看作景觀特征評估的重要構成。也正因如此，安謐性被當作鄉村的核心特征，寫入英國政府的鄉村白皮書（UK Government'sRural White Paper）中。

保護安靜地區的自然聲景，對于促進旅游與游憩的可持續發展具有重要作用。關鍵問題在于，如何確定自然聲景的寧靜或安謐程度。因為在當前人類活動無所不在的背景下，保持安寧靜謐的自然環境，并不意味著完全杜絕任何非自然的聲音（non-natural sounds）。這既無必要，也在實踐上無真正實現的可能。因此，更重要的是如何將人為制造的聲音控制在合理的可聽度（audibility）范圍之內，使其不對自然安靜的聲景構成較大破壞和影響。Miller通過對美國國家公園17年來聲景管理的回顧和總結，認為在對聲景進行量化評價之前，有3個核心問題必須要解決：第一，在國家公園的環境中，多大程度的人為制造聲音是可被許可的？第二，有什么證據來證明上述確定的程度是合理的？第三，如何對國家公園的聲景進行量化？針對第一個問題，美國國家公園管理局曾就國家公園上空飛機飛過產生的噪音做過一個解釋：為恢復國家公園的自然安靜，在大峽谷國家公園至少50%的空間范圍內，一天75%以上的時間內不能有飛機飛過。這一解釋盡管給出了一定的標準，但由于各個國家公園所面對的人為噪聲源不同，無法普遍適用。此外，由于可聽度（audibility）不僅涉及人類的聽覺閾（hearing threshold），還涉及野生生物的聽覺閾，因此如何量化可聽度的閾值，也是一個懸而未決的難題。

為準確評價荒野地區的安謐等級（tranquilityrating，TR），Watts和Pheasant借鑒Pheasant等設計的安謐等級預測工具（tranquility rating predictiontool，TRAPT），對蘇格蘭高地和達特姆爾國家公園這一全英最寧靜地區的安謐級別進行分析，也借以驗證TRAPT模型的適用性。TRAPT的公式為：TR=9.68+O.041NCF-0.146L_day+MF式中，TR代表安謐等級，取值從0到10，0表示最不安謐，10表示最安謐；NCF代表景觀中可見的自然語境特征的百分比；L_day表示一天從早7點到晚7點與人為噪音A級聲級等效的常數；MF是一個中和因素，用于調整因在墻上涂鴉或流水聲對安謐級別帶來的影響。Watts和Pheasant的實證研究，驗證了TRAPT這一模型的適用性；并且指出，這一模型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它第一次使得量化視覺景觀與人為噪音中自然安靜的重要性成為可能。

2.1.3 基于聲景視角的旅游體驗研究旅游是多感官共同參與的過程

以往關于旅游體驗的研究，更多的是將旅游與視覺（visual）、觀光（sightseeirig）或凝視（gaze）相關聯，但這一缺陷現在被越來越多的學者意識到。Urry在The Tourist Gaze：Leisure and Travel inContemporary Societies一書第二版中，明確承認他在第一版的著作中忽略了對身體和其他感官的關注；為了平衡過分關注視覺帶來的偏差，他主張旅游研究應在視覺景觀研究之外，同樣關注各類感覺景觀（sensescape），包括聲景、嗅景、味景、觸覺景觀等。Quan和Wang指出，旅游在某種意義上是一種審美和感官的存在方式，由于身體是感官的載體，因此旅游應該是慶祝身體各類需求得以滿足的活動。Briassoulis也指出，游客在目的地除了消費有形資源，還會消費無形的資源，包括當地的文化、嗅景和聲景等。Edensor認為，旅游者的旅游是一個在不同旅游地擔任不同角色并進行表演的過程，而這一過程是一個多感官體驗的過程。游客在目的地人群中的穿行和奔跑，會與其他人產生接觸（觸覺體驗），人群中混雜的各類氣味會產生強烈的嗅覺景觀，而融合了人類活動、動物、交通工具、演出音樂、錄制音樂等不同聲音的聲景，能夠產生不同節奏、不同音量和不同音調的交響樂，會對游客造成全方位的感官刺激，從而使其在旅游地的體驗豐富化、多樣化、感官化。這與Tucker提出的“在凝視景觀之外，吃飯、鼻嗅、耳聞，甚至攀爬洞穴，都是旅游體驗的重要內容”這一論斷，存在異曲同工之處。

多感官的參與對游客獲取完整的旅游體驗具有重要意義，其中基于聽覺的聲景感知意義尤為獨特。Merchan等認為聲環境在培育國家公園游客積極正向的旅游體驗過程中發揮著重要作用，聲環境與視覺體驗的組合，有助于提升游客對自然的感知和理解。Waitt和Dufry通過分析游客在節日慶典中如何傾聽（listening），探討耳朵和傾聽在強化節慶空間和人類互相關系的理解上能夠起到多大作用，結果發現聲音的情感組合對產生共同體驗具有重要意義，并提出探究游客沉浸在聲音和沉默中的意義和體驗，是未來旅游研究的新方向。

在感官正常游客的旅游體驗研究之外，視覺障礙游客的旅游體驗也成為學者關注的內容。Richards等分析了具有視覺障礙的游客在旅行過程中從其他感官獲取的精神體驗，像太陽照射在皮膚上的溫暖、海鳥的叫聲、食物市場的味道、熙攘城市的聲音等，都是視覺障礙游客度假旅游時能夠獲取的記憶。因此，旅游體驗應被看作是一系列身體感官的相遇，其中基于聽覺感官獲取的聲景信息具有重要意義。

此外，解說系統與游客體驗的關系也是基于聲景視角的旅游體驗研究的重要方面。Kang和Gretzel研究了播客（podcast）對國家公園游客旅游體驗的影響，發現人的聲音能夠傳遞豐富的社會文化信息，通過MP3等播客形式進行旅游解說，能夠為游客創造積極的社會文化關聯，從而有助于提升游客的體驗質量。Wolf等則對比了GPS觸發式多媒體導游（GPS-triggered-multi-media-tour）、MP3播放器音頻導游（MP3-player audio tour）、圖像豐富的宣傳冊導游（image-rich pamphlets）和文本豐富的宣傳冊導游（text-rich pamphlets）4種方式對游客體驗的影響，結果發現以GPS和MP3為代表的現代解說媒介能為游客帶來更好的旅游體驗，但傳統的文本或圖片宣傳冊卻可為游客提供更好的自然體驗。

2.1.4 音樂旅游與音樂商品化

音樂作為聲音的一種特殊形態，成為國際旅游研究中關注較早的聲音類型。整體來看，音樂旅游近些年發展迅速，成為文化旅游的一種重要形式；但從理論研究的角度來看，其所受到的關注仍然有限。

根據Campbell的界定，音樂旅游指的是個體旅行到常住地以外的某地去看（或聽）一場現場表演或者體驗與音樂創作或表演相關的歷史的過程；其中，音樂節慶本身作為核心吸引物，是音樂旅游的關鍵組成部分。目前，全世界大約有800多個各種類型的音樂節慶活動，由此逐漸形成龐大的產業體系，對世界旅游產業的發展起著推動和促進作用。僅在英國，音樂旅游能夠產生將近20億美元的旅游收入，并提供19700個全職工作機會。正因為音樂旅游具有強大的產業發展能力，反映在學術研究上，音樂節慶活動的經濟影響成為音樂旅游研究的重要方向。此外，鑒于音樂節慶在塑造城市品牌、提升目的地形象和身份認知、改善游客地方感知等方面具有特殊作用，音樂節慶的營銷和管理也成為學者關注的內容之一。Long以英國謝菲爾德市為例，探討了流行音樂、心理傳記（psychogeograpby）、地方認同（place identity）與旅游發展的關系，并基于這些關系的分析，指出了未來音樂旅游研究應關注的5個方向：（1）空間與觀眾的相對位置和大小；（2）音樂家及相關從業人員的網絡建設；（3）當地的社會經濟環境、氛圍和社會結構；（4）創意產業背景下都市發展、城市營銷、旅游和音樂設施的戰略制定；6）支持并報道音樂旅游的當地、國家或國際媒體的存在。

音樂旅游研究的第二個關注點在音樂與旅游者的關系方面。Sellars以英國為例，探討了舞曲（dance music）對英國青年旅游市場的影響。結果發現，隨著舞曲逐漸成為更受年輕人青睞的主流社交行為，將其用于目的地對青年游客的宣傳和招徠是切實可行的；而且考慮到舞曲在英國的受歡迎性，以及舞曲與包價旅游（package holidays）之間的相關性，未來音樂產業與旅游產業可以實現多方面的互利共贏。Gibson和Connell在Music and Tourism：On the Road Again一書中，對音樂和旅游的關系進行了系統梳理，涉及音樂與空間的關系、音樂旅游創造收入與提供就業機會的能力、音樂與旅游如何融合起來提升地方吸引力等內容。Xie等則從關注文化、旅游者與吸引物三者相互關系的視角，對作為吸引物的街舞旅游（Hip-Hop tourism）進行了研究，認為街舞旅游是文化旅游的重要組成，它體現的不僅是一種景觀，而且是可供消費的感覺景觀，其對旅游營銷和管理的潛在作用有待進一步拓展和實現。

音樂旅游的第三個關注點是旅游發展中音樂的商品化問題。旅游地的音樂是重要的旅游資源，尤其是獨具民族特色的音樂歌舞是旅游地重點打造的旅游產品。Xie等指出，音樂旅游在闡釋文化、商業和地方認同等相互影響方面具有重要作用，市場商品化和表演真實性一直是音樂旅游關注的重要課題。Finn和Xie分別用古巴音樂和海南竹竿舞論證了面向旅游者的音樂商品化能帶來社會文化利益，比如保持當地傳統音樂的生命力和地方認同。Su以云南麗江為案例，對民族音樂的商品化過程進行了研究，認為音樂的商品化過程是與文化、經濟、政治結合在一起的，商品化為當地音樂家提供了創作條件和創作更多音樂故事的能力。Mason探究了聲音在土著旅游中的重要意義，并試圖回答：文化傳譯者是如何利用聲音和旅游空間的關系，來教育非本地居民認知原住民文化遺產的？在音樂商品化的反向消極影響方面，Greenwood認為，旅游商品化是將文化像建筑用地、快餐和客房服務一樣包裝、定價并出售，并以西班牙公共音樂節為例，對音樂商品化的參與群體進行了研究，結果發現以旅游者為核心定位的音樂節因為商品化問題，使得當地居民不愿再參與進來。Tilley則對Wala島上的舞蹈商品化進行研究，指出度假區面向旅游者的文化表演沒有任何文化意義。

2.1.5 聲景的量化與評價

聲景的量化與評價是聲景研究的核心內容。目前與旅游聲景量化與評價相關的研究主要以國家公園為研究對象進行。盡管針對城市街道、城市公共開放空間、學校、公車站、賽車道、城市公園以及地下購物街等室內外空間的聲景量化與評價，都與旅游聲景的直接關聯度不大，但其量化與評價方法可為旅游聲景的定量評價提供思路和借鑒。

從聲景量化與評價的步驟來看，基于調查問卷的主觀定性評價（聲景使用者的感知視角）與基于聲學參數計算的客觀定量評價是研究者最常用的方法。Raimbault等選取城市聲景進行調查和評價研究：一方面，對行人進行問卷調查，詢問其對聲景的主觀評價；另一方面，錄制周圍環境中的不同聲音，進行聲學參數的計算，在此基礎上將調查結果與聲學參數進行交叉分析。結果顯示，人們對空間維度的感知是與聲學指標如背景噪音、標準差等相互關聯的；而在時間維度的感知方面，調查受眾的態度差異較大，與聲學指標的相關性不明顯。Ge和Hokao通過主觀的形象評價以及基于聲景形成的空間的分析，對城市街道地區的聲音環境進行了整體評價。Yang和Kang通過問卷調查和客觀測量相結合的方法，對城市公共開放空間的聲舒適度進行了評價。作者先是選取歐洲14個城市的公共空間對9200名受眾進行了4個季節的調查訪問，其次對聲級的平均值L_eq進行計算。結果發現，當聲級低于某一水平（73分貝）時，受眾對聲級的主觀評價與平均值大致相近。此外，對個體聲音要素的分析顯示，聽覺舒適性評價受聲源類型的影響極大——引入一種令人愉悅的聲音，即便聲級很高，也會極大改善人們的聽覺舒適性。

目前，大部分聲景評價是基于社會和心理學的方法進行的，而一些聲景評價也使用了生理學的方法。具體來看，基于聲學的聲學參數計算（聲響度、聲級、聲壓級、升功率等）、聲復雜性指數（acoustic complexity index），與地理學科的GIS分析，以及基于統計分析的多層次回歸模型（multilevel regression mode）、典型對應分析（canonical correspondence analysis）、語義分化法（semantic differential analysis）等方法一起，為聲景的定量化研究提供了方法基礎和支撐。而從未來研究來看，“在聲景認知科學方面仍有許多工作要做，如研究感官知覺中信息組織的方式……不同文化和社會背景下聲音的含義對聲景評價的影響、心理健康與聲景評價的關系等，對這些方面的研究利用腦成像、神經成像、神經信息等領域的方法非常有效”。聲景量化與評價的具體方法與流程如表1所示。

2.2 國內旅游聲景相關研究

與國外相比，國內學者關于聲景的研究整體處于起步階段，相關研究成果較少。從研究主體來看，國內聲景研究主要以建筑、園林和景觀規劃學者為主，旅游學者對聲音及聲景的關注較少。雖然葉岱夫在1988年就已對“聽覺旅游資源”作了分析和界定，并探討了聽覺旅游資源的開發和利用，但后續相關研究較少。直到近幾年，旅游系統中的聲音現象才開始重新獲得學者的關注。

2.2.1 音樂類旅游資源的開發

中國學者對旅游聲景的研究，起始于對音樂類旅游資源的開發研究。劉晗和曹詩圖探討了音樂文化旅游資源的開發，熊曉輝提出了發展湘西民族音樂藝術文化旅游的構想，唐嫚麗和方百壽分析了道教音樂保護和嶗山旅游發展之間的相互促進關系，晉煒對云南少數民族影視聲音資源的開發及產業鏈建設進行了思考，李山石等對北京音樂旅游資源的分布規律進行了分析研究，從而使音樂類旅游資源的開發成為旅游聲景研究的重要組成。

2.2.2 音樂與旅游形象的關系

從旅游形象的構成要素出發，探討音樂要素與旅游形象的關系是國內旅游聲景研究的方向之一。朱竑等以西藏為案例地，以廣為傳唱的藏族歌曲為研究對象，從旅游形象的兩個層面探討了歌曲對旅游地形象感知的影響。鞏妮等則在研究陜北民歌對旅游地形象建構的過程中，發現聽覺對旅游地形象感知具有間接性，影響范圍較廣，并且指出聽覺因素現階段對旅游地形象影響作用有限，對于特定旅游目的地的形象構建具有重要作用。

2.2.3 基于聲景視角的聲景分析與評價

基于聲景理念對旅游現象和旅游景觀進行分析，是近幾年國內旅游研究的重要趨勢。王倩倩和袁曉梅對廣州白云山的聲景資源進行了調查。吳麗華和廖為明以江西三爪侖國家森林公園為例，對其聲景資源進行了分析。陳雅先基于景觀生態學的“斑塊、廊道、基質”模式，對粵東潮州的大鑼鼓聲景進行了分析與評價。仇夢嫄等以南京夫子廟一秦淮風光帶為例，對旅游者的聲景滿意度進行了分析。王芳等以常州中華恐龍城為例，對主題公園的聲景優化進行了研究。鄧金平等對聲景觀與視覺景觀的耦合評價進行了研究。陳萍萍對體驗視閾下的旅游景區聲景營構進行了研究。毛琳箐以貴州東部苗、侗族為例，探討了傳統地域聲景文化遺產的價值與保護。鄧志勇等則以中國6個歷史街區的聲景樣本為基礎，通過語義分析法對歷史街區的聲景進行了定量分析與評價。

總體來看，國內近些年對旅游系統中聲音現象的研究開始增多，尤其基于聲景視角的旅游聲景研究成為熱點方向，但不管從研究內容的廣度和深度來看，國內旅游聲景研究都仍處于起步探索階段，對聲音在整個旅游系統中的作用、聲音與旅游體驗的關系、旅游地的聲景變遷、改善與優化旅游地的聲景等多方面問題，仍然需要大量的研究。劉愛利等將聲景學相關理念引入旅游地理的研究，從資源開發與保護、目的地建設與營銷、旅游者行為特征、旅游影響等4個方面，提出了旅游聲景未來研究的主要方向，初步構建了旅游聲景研究的理論框架。

2.3 國內外旅游聲景研究的對比分析

通過上述回顧和梳理可以看出，國內外學者在旅游聲景的相關研究上存在著較大差異，具體來看，主要體現在以下3個方面：

第一，研究內容和研究領域的差異。國內旅游聲景研究主要以聲景資源識別與開發和旅游地聲景評價等內容為主。雖然在很多旅游環境影響的研究中，將噪音污染作為環境影響的一個指標，但針對旅游景區噪音污染進行的專題研究較為少見。在游客旅游體驗的研究中，聲音及聲景要素尚未成為學者考量的關鍵要素。而國外旅游聲景研究則關注了旅游系統中與聲音相關的更多層面。從安靜聲景的價值判斷到旅游噪音的影響和治理，從聲景視角下的旅游體驗到新興快速發展的音樂旅游，都成為旅游學者關注和研究的焦點。其中，聲景視角下的旅游體驗研究，將游客多感官的情緒與情感需求充分考慮在內，不僅有助于深化旅游體驗的研究內容，而且拓展了嶄新的研究視角，這也與國際旅游研究始終以游客旅游體驗為持續研究熱點和重點的趨勢相符合。音樂旅游作為音樂產業與旅游產業融合發展的新方向，中國目前的研究關注明顯不足。但從長遠來看，中國音樂旅游研究具有較大潛力。一方面中國各類大型音樂類實景演出不斷發展，另一方面中國具有眾多不同類型的少數民族音樂文化，是發展音樂旅游的重要載體，也為中國音樂旅游研究提供了前提和基礎。

第二，研究視角的差異。國內旅游聲景研究由于研究內容和關注點的限制，目前主要以旅游地理學視角（資源評價視角）、景觀生態學視角（斑塊、廊道、基質）和聲學生態學視角（對聲景理念的直接應用）為主，因此旅游地理學的基本理論、景觀生態學的理論框架、聲景學的相關理念，成為國內學者分析旅游系統中與聲音相關的現象與景觀的主要基點，而且在聲景理念的應用上，也剛處于理念引入和初步應用階段。而國外旅游聲景研究由于涉及內容較廣，尤其關注了旅游主體（游客）的體驗與旅游客體（居民）的需求，因此，在上述理論視角之外，對文化人類學、旅游社會學、民族音樂學、文化地理學、旅游心理學等多種理論視角都有不同程度的借鑒和運用；尤其是聲學生態學的聲景視角，廣泛滲透到旅游研究的各個方面，從而使旅游地的聲景特征分析、旅游地聲景的評價和改善、旅游者的聲景感知，成為很多旅游研究都會涉及的重要內容。

第三，研究成果發表平臺的差異。從已有研究文獻發表的期刊來看，國內與旅游聲景相關研究發表期刊的級別相對較低，大多數期刊都不在北大中文核心期刊（第六版）范圍之內。近年來，隨著旅游聲景研究的升溫，《地理學報》、《地理研究》、《人文地理》《旅游學刊》等主流核心期刊開始刊載與旅游聲景相關的文章，但載文總量相對較少（表2），這與中國旅游聲景的總體研究狀況相符合。而從國外來看，盡管旅游聲景總體文獻數量有限，但相關研究大都發表在旅游類、地理類和環境類的主流學術期刊上。其中，與旅游直接相關的Annals ofTourism Research、Tourism Management、TourismManagement Perspectives等成為發表和呈現旅游聲景相關研究成果的主要平臺，尤其Annals ofTourism Research是刊載旅游聲景文章最多的旅游類期刊。此外，International Encyclopedia of HumanGeography、Journal of Rural Studies、AppliedAcoustics、Landscape and Urban Planning等也是旅游聲景主要的成果展示平臺。此外，從期刊載文的時間來看，2012年以來各個國際期刊刊載的旅游聲景相關文獻呈快速增長趨勢。在Elsevier數據庫以“tourism soundscape”為關鍵詞檢索到的66篇旅游聲景直接相關文獻中（表3），2012年以來發表的文獻有51篇，這也從一個側面證明，旅游聲景研究在近些年成為旅游研究的新興方向之一。

3 結論與啟示

3.1 結論

基于旅游系統中聲音及聲景重要性不斷被旅游實踐證實的現實情況，本文系統回顧了國內外與旅游聲景相關的研究，主要結論包括以下3個方面：

第一，旅游聲景研究是近年來旅游研究的新興方向之一，國內外學者從不同理論視角出發，對聲景資源的識別與開發、旅游地聲景的分析與評價、旅游地的噪音污染與治理、聲景感知與旅游體驗的關系、音樂旅游及音樂商品化、國家公園的聲景量化等內容進行了有針對性的研究。由于國內外旅游研究的起點和關注點不同，因此旅游聲景研究在內容和領域上存在較大差異。整體來看，國外學者關注了旅游系統中與聲音及聲景相關的更多層面，為中國未來旅游聲景研究指明了方向。

第二，由于國外旅游聲景研究采用了聲學生態學、文化人類學、民族音樂學、文化地理學等多種理論視角，因此在基于聲景感知的旅游體驗研究、音樂旅游與商品化研究、旅游地聲景分析與評價研究等方面，實現了理論研究與實證分析的結合、主觀定性判斷與客觀定量評價的結合，取得了相對豐富的研究成果。而國內旅游聲景研究剛剛起步，聲景研究與傳統旅游研究的融合發展還有待進一步推進，多視角的旅游聲景研究也有待深入，因此在具體的研究內容和研究方法上，需要在借鑒國外相關研究成果的基礎上，進行創新性的發展。

第三，國內外基于聲景視角的旅游研究差異也表明，與國內學者相比，國外學者更關注游客在旅游過程中的體驗質量，包括視覺、聽覺、味覺、嗅覺、觸覺等多感官在內的旅游體驗的滿足，彰顯了旅游研究的人本主義思想。國外學者對旅游噪音、安靜價值及重要性的研究，對游客多感官旅游體驗的研究，以及對國家公園聲景的量化與評價的研究，強調了對自然環境和游客體驗的雙重尊重，有利于促進自然聲景的保護與旅游發展的可持續性。這也正是Bernat在研究聲景與旅游的關系之后，得出聲音旅游（sound tourism）符合可持續發展理念的原因所在。

3.2 啟示與展望

隨著聲景理念的不斷推廣，基于聲景視角的旅游研究可在理論創新和實踐發展方面發揮更大的作用。

第一，從認識論的層面來看，關注旅游聲景研究，對突破旅游研究以視覺為核心導向的長期傳統具有重要意義。旅游過程是多感官參與和體驗的過程，反映到學術研究上，對旅游現象的研究和關注也要突破傳統視覺的單一視角，實現多感官、多視角的融合。聲景研究為旅游研究提供了嶄新的理論視角，能夠將旅游學者從關注視覺景觀層面，擴展到視覺以外的其他感官層面，從而有利于實現旅游研究的多感官化和多視角化，對于填補現有視覺研究的空白，尤其是旅游地聲景建設與旅游者聲景體驗的研究空白，具有重要意義。此外，聲景也不是脫離周圍環境的單獨存在，而是伴隨著視覺景觀等內容的綜合存在形態。隨著人本主義的發展與國內旅游研究的人本主義轉向，聲景與其他感覺景觀融合發展的趨勢逐漸凸顯。

第二，從方法論的層面來看，旅游聲景研究需要在聲景的量化分析與評價上進行更多的探索與創新，從而為旅游地的聲景建設與旅游者聲景體驗的質量提升，提供理論支撐與方法保證。聲景是旅游地流動的風景，既是形成旅游者地方感知的核心要素，也是影響旅游者體驗質量的關鍵內容。探討旅游地聲景與游客旅游體驗的關系、與視覺景觀的關系、與當地文化特質和底蘊的關系、與地方感與身份認同的關系，以及旅游地的聲景變遷過程等研究，都需要通過主觀的聲景使用者感知評價與客觀的聲學參數測量相結合的方法來實現。尤其在當前“喧鬧”已經成為中國旅游景區最突出的聲景特質的背景下，如何科學量化旅游區的聲景“喧鬧”程度，并將“喧鬧”程度與游客的噪音忍受程度相結合，進行基于中國人口特色和心理特征的定量聲景評價，也是一個值得關注和研究的方向。

第三，從聲景應用的角度來看，未來中國本土的旅游聲景研究應重點關注以下3個方面：首先，基于聲景視角的旅游地發展變遷研究。聲景變遷是旅游地發展變遷的重要方面，尤其對廣大民族地區而言，旅游開發的商品化使得當地的歌曲、戲曲、方言等聲景要素出現舞臺化、破碎化和加速消亡的危險，在這種背景下，基于聲景視角和聲景理念，對聲音類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開發和保護機制進行研究，保護聲景產生、存在和發展的生境，有利于協調開發與保護的關系，促進民族地區聲景的維護和可持續發展。其次，基于聲景視角的旅游影響研究。旅游影響的最終承受者是社區居民，傳統旅游影響研究的大視角和大尺度，無法真正切入居民感知的深層次，而基于聲景視角的旅游影響研究能夠從小處著眼，以小見大，深入剖析旅游影響給社區居民帶來的正負效應。再次，從人本主義的思想出發，關注旅游者多感官、多元化、多層次的旅游體驗，應該成為中國未來旅游研究的重要導向。旅游者是旅游發展的核心主體，隨著旅游者的不斷成熟和理性，其對多感官、多視角的旅游體驗需求越來越強烈，但不論從理論研究還是實踐發展的情況來看，中國目前對視覺景觀和視覺體驗之外的研究和設計關注不夠，因此立足旅游者需求，全面關注旅游者各類感官的體驗和情感的滿足，是未來中國旅游聲景研究的重要內容。

[責任編輯：劉魯；責任校對：吳巧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