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劇聊天室：童話的外衣，成人的真諦

馮珮珺

阿呆：在聊完了桑德海姆與哈羅德·普林斯的成功合作之后，今天讓我們換種畫風，進入桑爺爺與之后的新合作者詹姆斯·拉佩恩共同創(chuàng)作的作品——《拜訪森林》（Into The Woods，又譯為《走進叢林》）吧。

瑞瑞：這也是桑德海姆與拉佩恩繼《星期天與喬治同游花園》之后創(chuàng)作的第二部作品，是以童話故事為背景展開的。

小曼：那太適合我這有著童話情結的人了，我小時候就是喜歡整天翻看《安徒生童話》《格林童話》這些書，什么“海的女兒”、“三只小豬”、“白雪公主”……簡直迷得不行。

阿呆：那你肯定會對這部音樂劇大吃一驚的，它可以說完全顛覆了童話原作。

小曼：是把結局改了嗎？最后不是大團圓的Happy Ending？

瑞瑞：并不是簡單的改寫，而是打破了童話原有的美好表面，挖掘出冷酷的現(xiàn)實，使故事愈發(fā)具有深度。

小曼：就是好人成了壞人，壞人反而變好了？

阿呆：也沒有這么絕對。這么說吧，這部音樂劇是選用了《鵝媽媽的故事》和《格林童話》中的《灰姑娘》《小紅帽》《杰克與魔豆》《長發(fā)姑娘》這四個故事，將其中的主要角色交織串聯(lián)在了一起，所以我們會看到“小紅帽”、“灰姑娘”、“杰克”、“王子”這些人物同時出現(xiàn)在臺上，相互介入對方的故事哦。

小曼：哇，這感覺好穿越，“桑爺爺”簡直就是音樂劇時空交織的先行者嘛。

瑞瑞：其實這部作品的靈感來源于心理學家布魯諾·貝特海姆出版于1976年的著作《魔法的運用：童話的意義和作用》。貝特海姆從弗洛伊德心理學的角度分析了童話故事。

阿呆：這本從全新角度闡釋童話寓意的書，很快吸引了桑德海姆和拉佩恩的視線，為當時在尋找創(chuàng)作靈感的兩人提供了直接的源泉。正是受此書的啟發(fā)，他們最終完成了這部童話題材的作品。

小曼：要把四個毫不相干的童話內容無縫連接起來，做到自然而不生硬。想想就不容易。

瑞瑞：所以桑德海姆和拉佩恩首先在劇本上就下了大功夫，對幾個童話進行了大刀闊斧的解構、拼貼和重塑，使其成為一個全新的故事。該劇講述了一對一直沒有孩子的面包師夫婦，為了解除女巫讓他們無法生育的詛咒，而必須在三天內尋找到四樣東西——虹斗篷、奶牛、金穗色的頭發(fā)以及水晶鞋。

小曼：紅斗篷和小紅帽有關，奶牛和杰克有關，而金穗色的頭發(fā)當然是指長發(fā)姑娘，最后的水晶鞋肯定就是灰姑娘腳上穿的。這樣就把這些人物和面包師夫婦聯(lián)系起來了，實在是太巧妙了！這女巫要這四種東西干什么呢？熬藥嗎？

阿呆：猜對了，當集齊四樣東西后，女巫就可以得到她心心念念的神奇藥水，讓自己恢復青春美貌。于是全劇就在面包師夫婦的努力尋找中開始了。

瑞瑞：小紅帽出現(xiàn)在面包師家中要面包，好帶給住在森林中的祖母；參加完王子舞會的灰姑娘在回程途中與面包師妻子在林中相遇；被母親逼著賣奶牛的杰克在森林中被面包師說服，暫時賣掉了奶牛換回魔豆；面包師妻子在高塔下看到了長發(fā)姑娘……原本并沒有交集的人物就這樣出現(xiàn)在了同一個舞臺同一個故事中。

小曼：那除了打破幾部童話原本的平行空間、使他們成為一個整體外，這部音樂劇的最大創(chuàng)新是什么？

阿呆：我想應該就是將童話原本美好的結局完全顛覆了。在我們印象中，“王子和公主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這樣皆大歡喜的結局是最典型的。但顯然，在此劇中這點并不成立。

瑞瑞：確切來說，第一幕還是按照常理在展開故事，似乎一切都是那么順理成章。然而從第二幕開始，我們熟知的結局被一個個推翻：比如追求灰姑娘和長發(fā)姑娘的王子們耐不住寂寞，分別開始追求睡美人和白雪公主：巨人的妻子為了給被杰克殺死的巨人報仇而降臨人間，踏平了劇中所有人物的家。在杰克的母親、長發(fā)姑娘、面包師妻子等人相繼死去后，只留下面包師、小紅帽、灰姑娘和杰克面對巨人妻子的怒火。

小曼：等等，什么？王子們都有了外遇？真是令人諷刺，原來他們的“一見鐘情”這么膚淺啊。

阿呆：不止如此，在這部作品中，個人成長、兩代人的關系、社會責任與承擔、滿足愿望的代價、死亡、失去……這些主題都被一一涉及，因此它也被譽為“成人童話”。比起小朋友們，相信大人們看了會更有領悟。

小曼：那故事的結局到底怎么樣？他們把杰克交出去了嗎？

瑞瑞：沒有。在經過了互相指責的階段后，大家都意識到理解和寬容的重要性，合力打敗了巨人的妻子。最后。灰姑娘、小紅帽、杰克和面包師面對著滿目瘡痍。選擇了共同生活，重建家園。也就是說每個角色都在走進森林的過程中經歷了成長和蛻變，每個人都做出了選擇，勇敢地去面對自己的人生。

小曼：聽完之后真是有種暗黑童話的感覺，有些沉重呢。

阿呆：其實大多時候整部音樂劇的基調還是相當明快幽默的，不時會出現(xiàn)令人爆笑的對話。而且有趣的是，劇中的旁白敘述者也被拖進了故事里。這樣故事就沒有劇本可以參照進行下去，沒人知道之后故事會發(fā)展到哪兒去。

瑞瑞：不過在迪斯尼公司改編的電影版中，“敘述者”一角被刪去了，改由面包師講述的畫外音替代。“女巫”由梅麗爾·斯特里普（Meryl Streep）出演，她也憑借此片再次獲得奧斯卡最佳女配角提名。而約翰尼·德普（Johonny Depp）則是出演了“大灰狼”，這也是繼《理發(fā)師陶德》之后，“德普叔叔”第二次出演根據“桑爺爺”原劇改編而成的電影作品。

小曼：那這部音樂劇的音樂特點是什么？有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歌曲嗎？

阿呆：就是節(jié)奏非常復雜，很多歌曲具有強烈的說唱成分，不同的音樂主題交織發(fā)展成一個龐雜的整體。我個人很喜歡女巫對長發(fā)姑娘唱的《留在我身邊》，充分表現(xiàn)了她對長發(fā)姑娘的母愛。而灰姑娘和面包師那首《沒有人是孤獨的》則激勵了所有人。讓大家重拾希望和信心。

瑞瑞：還有最后的《孩子能聽懂》，當女巫唱著“當心你說的故事，孩子能聽懂：當心你的言行舉止，孩子能看懂”時，相信沒有人不會被觸動和感悟的。

小曼：這么說來，《拜訪森林》應該很受歡迎吧？既有童話的背景，又蘊含深意。

阿呆：的確。《拜訪森林》首演于1986年12月的圣迭戈，次年11月5日正式登陸百老匯，共演出了764場。1988年的托尼獎上，《拜訪森林》更是在與《劇院魅影》的激烈對決中摘得最佳詞曲、最佳劇本和最佳女主角三項大獎，足以證明這部作品的優(yōu)秀。

瑞瑞：當童話的美好世界崩塌，我們是否有勇氣接受殘酷的現(xiàn)實？是否準備好承受責任？又能否在付出和失去中成長起來？沒有什么是理所當然的，我想這部成人童話的意義就在于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