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本帝國主義在全面侵華戰爭中,罔顧戰爭公約、違背人類道義,對中國軍民頻繁進行化學戰,給中國軍民造成極大傷害。明年即將迎來《禁止化學武器公約》生效20周年,在此歷史節點,回顧日本全面侵華戰爭中的化學戰,對于促進人類和平、徹底消除化學武器及其他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意義深遠。
日本對化學武器的認識源于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化學武器的大規模使用,并認識到化學武器的潛在軍事用途及價值,這成為其從事化學戰的最初酵母。日本帝國主義深知化學武器是被國際社會公認的禁止在戰爭中使用的武器,也把自己裝扮成反對化學武器的“正義旗幟捍衛者”。但是,為實現其“唯欲征服支那,必先征服滿蒙,如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支那”侵略擴張野心,無視國際公約,秘密確立化學武器研制方針、計劃,從裝備、人員、訓練、作戰全方位入手積極備戰。
(一)暗度陳倉,研制化學武器。化學武器是一種具有大規模殺傷力的武器,它是利用毒劑的毒害作用來殺傷人員、牲畜及植物等的大規模毀滅性武器。*董俊軍:《毒劑化學》,192頁,北京,國防工業出版社,2013。化學武器產生的效應,不僅傷害動物、植物,而且污染破壞環境,更嚴重的是給人類社會帶來恐慌和威脅,是一種違背人道,極其殘酷的大規模殺人武器。自從有毒化學品被用作戰爭手段以來,國際社會一直為限制和禁止使用有毒化學品而努力。1899年海牙會議簽訂了《禁止使用專用于散布窒息性或有毒氣體的投射物的宣言》*李巍民:《化學武器與化學裁軍史話》,112頁,北京,軍事科學出版社,1995。,1907年的兩次海牙和平會議上制定的《陸戰法規和管理章程》中明確規定,“特別禁止:使用毒物或有毒武器”。1925年由國際聯盟主持簽署了《關于禁止在戰爭中使用窒息性、毒性或其他氣體和細菌作戰方法的議定書》*周學志:《除魔利劍:化武履約概論》,3頁,北京,中國經濟出版社,2007。,簡稱《日內瓦議定書》。日本作為會議的參與國,參與了文件的制定,并簽署了有關協議。1932年5月,在國際聯盟裁減與限制軍備會議化學與細菌武器特別委員會上,日本代表建議:對使用化學與細菌武器的禁令,應盡可能廣泛和嚴格地執行,禁止的武器應包括所有窒息性的、有毒的或類似的氣體,以及所有類似的液體。與此同時,日本的化學戰軍備卻在緊鑼密鼓地進行。第一次世界大戰后期,日本成立“臨時毒氣調查委員會”,開始派遣人員赴歐洲考察,搜集有關資料。日本陸軍于1919年4月建立了“陸軍科學研究所”,并在研究所第二課內設立了專門進行化學武器相關研究的“化學武器班”。1925年,化學武器研究從陸軍科學研究所第二課中獨立出來,成立專門研究化學武器的第三部,增加研究人員,建立新實驗室,充實研究設備,建立小型附屬工廠,日本化學武器研制進入快速軌道。至1937年,日本通過引進和仿制歐洲各國的化學毒劑,研究出了后來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廣泛使用的9種化學毒劑,如芥子氣、路易氏氣、光氣、二苯氰胂、苯氯乙酮等。
1929年,位于廣島附近海上的大久野島忠海兵器制造所正式投入使用,宣告日本化學武器制造的規模性生產階段開始,該工廠從業人員最多時達5000人之多,1937年其月生產毒劑的能力達芥子氣450噸、路易氏氣50噸、二苯氰胂50噸、氫氰酸50噸,福岡縣企救郡的曾根兵器制造所專門負責把大久野島生產的毒劑裝填為毒劑彈藥。1931年隨著侵華戰爭的展開,化學武器彈藥和兵器的研究速度加快,至1933年,研發出了能形成戰術武器系列的17種型號的化學武器及彈藥,其中野戰炮兵毒氣彈共10種。1935年至1937年,日軍又新研制了分別配屬給迫擊炮和航空兵的8種型號化學武器彈藥。1937年日軍大規模入侵中國后,日本化學武器的生產進入大規模生產階段,年產毒劑量約700噸,各種毒劑彈、筒近100萬件。
(二)積極籌劃,開展化學戰教育與訓練。為適應其全面侵華戰爭及對蘇作戰戰略,日本把化學武器作為推行侵略政策的“撒手锏”,不但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研制化學武器及運載工具,還秘密開展化學戰教育及訓練。*步平等:《日本侵華戰爭時期的化學戰》,158頁,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4。1933年成立了專門從事化學戰教育與訓練的陸軍習志野學校。為掩人耳目,日本政府打破在學校名稱中表明專業性質的常規,例如“炮兵學校”“通訊學校”“汽車學校”等,而用“習志野”地名命名,以便避開國際社會的監督。陸軍習志野學校化學戰的教育方式包括:正規的課程教育、臨時性的培訓教育和到各部隊的巡回教育,嚴格遵循“實地、實物、親身體驗”原則。學校成立后不久,幾乎每月進行一次使用毒瓦斯的演習。演習不但在日本本土進行,還先后在中國的東北及臺灣、朝鮮進行演習。學校成立至戰爭結束的12年間,培訓化學戰骨干達萬人,這些人員到部隊后普及化學戰教育與訓練,指揮、指導化學戰,成為使用化學武器屠殺中國人民的劊子手。陸軍習志野學校在開展教學訓練的同時積極從事化學武器與生物武器的基礎研究,為進行化學戰奠定了基礎。
(三)成立化學戰部隊,發布化學戰命令。為躲避輿論譴責,掩蓋從事化學戰準備,至1932年,日本先后參與了5個限制化學武器研制和運用條約的制定和批準,并公開聲明“絕對禁止”化學武器,將自身打扮成禁止化學武器公約的積極擁護者。通過此舉,一方面為自己贏得了化學戰的軍備時間,另一方面麻痹了中國軍隊對于化學戰的準備,在國際上也為限制蘇聯的化學戰準備做了鋪墊。1933年,日本宣布退出國聯,單方面廢除裁軍和限制軍備條約,為研制化學武器、推行侵略擴張政策鋪平了道路。1937年全面侵華后,日本迅速組建化學戰部隊派遣到中國戰場,至1937年10月,日本派遣赴中國戰場的化學部隊已有4個迫擊炮營、8個野戰毒氣連、2個野戰化學實驗部,2個野戰毒氣廠及化學戰勤務保障人員。*紀學仁:《日本侵華戰爭的化學戰》,48頁。在速戰速決的軍事戰略方針指導下,日軍在確定中國軍隊沒有防護和報復能力的情況下,沖破國際公約、政治和道德的約束,最終決定使用化學武器。1937年7月,日軍大本營參謀總長閑院宮載仁下達第一份“可適時使用催淚筒”的命令,由此拉開了在中國實施化學戰的序幕。
日軍發動全面侵華戰爭后,為克服兵力和資源不足,加快戰爭進程,消減中國軍隊戰斗力,打擊軍民士氣,在正面戰場、敵后戰場頻繁使用化學武器。
(一)為加快戰爭進程,消減中國軍隊戰斗力,日軍在全面侵華戰爭期間大量使用化學武器。化學武器具有與常規武器不同的殺傷特性,能對軍隊的戰斗行動產生獨特的影響效果。與常規武器相比其主要特點是:殺傷途徑多、作用持續時間長、殺傷范圍廣。因此,進行化學戰,通常根據戰略任務和戰役戰術目的、目標性質,選擇與之相適應的打擊兵器和方法。可用大量速殺性毒劑在極短時間內襲擊目標區,立即造成戰斗濃度,殺傷有生力量;也可在運用大量常規武器進攻的同時,使用少量毒劑彈疲憊、遲滯軍隊作戰行動,恐嚇軍民、降低士氣等。日軍在發動全面侵華戰爭后,為達速戰速決三個月滅亡中國之戰略目的,戰爭初期就使用了化學武器。1937年8月在華北戰場攻打居庸關南口作戰中就發射了大量毒劑彈,10月忻口戰役期間也多次使用化學武器。在淞滬戰場、徐州會戰等作戰中,不管是在進攻受阻,還是在潰敗突圍時,都程度不同地使用了化學武器。其中,在晉南曲沃作戰中,日軍共發射毒劑彈2179發,施放毒劑筒12600個,此次作戰日軍控制了同蒲路,化學武器起了決定性作用。因此,日軍把曲沃作戰中使用化學武器作為成功戰例編入了《支那事變化學戰例集》。*紀學仁:《日本侵華戰爭的化學戰》,65頁。隨著武漢會戰的進行,日軍化學戰也進入高潮。武漢會戰是抗日戰爭中雙方投入兵力最多、戰線最廣、時間持續最長、規模最大的一次戰役,也是日軍進行運用化學武器次數最多的戰役。據日本方面統計,從1938年8月至11月間,華中派遣軍共使用毒氣作戰375次,消耗赤彈9667發,赤筒32162只,催淚筒6667只,發煙筒20367只。*步平等:《日本侵華戰爭時期的化學戰》,262頁。會戰中,中國軍隊不具備防毒能力,缺乏化學戰常識,在日軍的化學武器攻擊面前束手無策,戰斗力大減、心理極度恐慌。會戰結束后,日本華中派遣軍將“武漢戰役”中使用化學武器的經驗上報日軍大本營,提出在今后作戰中重視化學戰之作用,建議研發更精良的化學武器,以便對蘇作戰。隨著戰爭進入相持階段,日軍在南昌、長沙及常德戰役中相繼多次使用化學武器,而且是不加限制地使用各種類型的化學武器。戰爭后期,日軍使用化學武器雖有所收斂,但并沒有終止。
(二)日軍對抗日革命根據地的軍民使用化學武器肆無忌憚、喪心病狂。1938年武漢會戰結束后,戰爭進入犬牙交錯、曠日持久的相持階段。共產黨領導的八路軍、新四軍堅持全民族的抗戰路線,在華北、華中等地區開辟了廣闊的敵后戰場,建立了大量的抗日根據地,對日軍構成了嚴峻威脅。因此,日軍停止了正面戰場對國民黨軍的戰略進攻,將其主要兵力用于打擊敵后戰場堅持抗戰的八路軍、新四軍及游擊區的廣大民眾,在一系列的作戰中,頻繁廣泛地使用化學武器。僅在1940年的百團大戰中,日軍使用毒劑20余次,八路軍中毒官兵21182人,其中包括陳賡、陳錫聯等眾多八路軍將領。令人發指的是日軍不僅對抗日的中國軍隊大量使用化學武器,還喪心病狂地利用化學武器殘害手無寸鐵的中國平民。1939年,日軍向堅持抗日游擊戰爭的華北敵后實施大規模的進攻和“掃蕩”,為了斷絕抗日軍民的生存條件,日軍對華北地區軍民瘋狂的實行“燒光、殺光、搶光”的三光政策,在推行這一政策過程中,頻繁使用化學武器,大肆屠殺和迫害無辜的百姓。1942年5月,日軍華北方面軍在河北定縣北疃村,施放毒氣,800余人慘遭殺害,造成“北疃慘案”*步平等:《日本侵華戰爭時期的化學戰》,355頁。。類似案例,日軍侵華期間比比皆是、數不勝數,日軍對中國人民犯下的滔天之罪是對國際法、公理、正義的公然褻瀆和蔑視。
(三)追求化學武器殺傷效果,慘無人道進行人體試驗。侵華日軍不僅在戰場上大肆使用化學武器,殘害中國軍民,而且慘無人道地以中國人為試驗品,進行人體活體毒氣實驗,在實驗室、醫院、囚禁室等室內環境進行活體實驗。在中國東北,日軍為加強關東軍中的化學部隊,于1938年在齊齊哈爾建立“關東軍化學部”,即后來的“516”部隊,該部隊專門從事研制化學武器。為獲取研究數據,日軍用俘虜、居民進行毒氣實驗,并不斷向中國居民區發射毒氣彈,觀測武器殺傷效果。此外,“516”部隊還與臭名昭著的“731”細菌戰部隊聯手合作進行極其殘忍的毒氣“活體”實驗,估計遇害人員達20萬之多。在整個全面侵華戰爭期間,日軍在中國17個省份實施了1800多次化學戰,其中在山西、江西、湖北、湖南、河南4省用毒次數最多,占到全部戰例的66%。據初步統計,中國國民黨軍隊中毒傷亡46968人、八路軍中毒傷亡37256人,而其中傷亡300人以上的大規模化學戰有45例,傷亡100~300人的化學戰有162例。*紀學仁:《日本侵華戰爭的化學戰》,257頁。
人類歷史上的第一次化學戰已過去百年,第二次世界大戰勝利也過去71年,并即將迎來《禁止化學武器公約》生效20周年,在此歷史節點,反思歷史,銘記教訓,彌足珍貴。
(一)化學戰發生的誘因是化學武器的有效殺傷效果,遏制化學戰發生的有效手段是堅實的防御能力。日軍之所以在中國戰場上冒天下之大不韙、肆無忌憚頻繁使用化學武器原因主要有兩點:第一,中國軍民沒有化學防護手段措施、更無化學武器報復能力;第二,鑒于化學武器特殊的作戰效能及威懾能力,日軍視其為速勝的“撒手锏”,這是日軍進行化學戰的根本誘因。一戰中化學武器的有效殺傷戰果,誘使日軍罔顧國際公約、無視人類良知運用化學武器屠殺中國軍民,以達快速侵占中國之戰略野心。
(二)日本在華遺留化學武器給中國人民帶來無窮禍患和災難,血的教訓警醒世人化學武器必須根除。戰爭已過去71年,但化學戰給中國人民帶來的痛苦卻遺害至今。1945年日本戰敗時,為掩蓋其違背國際公約在戰爭中使用化學武器之罪行,日軍將貯存、部署在中國的化學武器就近掩埋或投入江河湖泊。半個多世紀以來,這些遺棄的化學武器一直威脅著中國人民的生命、財產和健康,嚴重影響生態環境。據不完全統計,戰后在中國19個省市(自治區)近100多個地點發現有遺棄化學武器,并有2000多人遭受直接傷害。歷史及現實證據已經證明化學武器及一切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嚴重威脅人類生命與健康,阻礙人類發展與進步,故而必須根除。
(三)維護《禁止化學武器公約》,推動化武履約進程,早日消除化學武器是人類社會的共同心愿。《禁止化學武器公約》旨在從根本上消除一整類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對世界各國人民和平與安全的威脅,為全面徹底解決日本遺棄在華領土上的化學武器奠定了國際法律基礎。1999年7月30日,中日雙方就銷毀遺棄化學武器的基本框架達成共識,在北京簽署了《關于銷毀中國境內日本遺棄化學武器的備忘錄》,處理日本遺棄化學武器的工作正式展開。經過十幾年的探測、挖掘、回收、處理,至今共銷毀日本遺留化武3.7萬余件,發現確認5萬余件,待探測發現、處理銷毀的化學武器據專家估計仍達200萬之多。《禁止化學武器公約》是第一個全面禁止和徹底銷毀一整類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并具有嚴格核查機制的國際裁軍條約,它的有效履行使國際社會找到了徹底消除一整類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有效途徑,為禁止、消除核武器及其他大規模殺傷性武器開辟了道路。
參考文獻:
[1]《毛澤東選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2]李際軍:《軍事戰略思維》,北京,長征出版社,2012。
[3]紀學仁:《日本侵華戰爭的化學戰》,北京,軍事誼文出版社,1995。
[4]步平、高曉燕、笪志剛:《日本侵華戰爭時期的化學戰》,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4。
[5]董俊軍:《毒劑化學》,北京,國防工業出版社,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