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會有誤（外二篇）

侯廣安

冬天黑得很快，下午三點多鐘，辦公室就要開燈辦公。這時營林處第一副主任桌子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副主任放下手中的報紙，不緊不慢地抓起了電話：“喂，哪位？”他忽地從座位上跳起來，雙手托住了話筒，誠惶誠恐地說：“要找一名‘輸血能力強的？好！我馬上就去找，保證找到。”

副主任撂下電話，順手揩了揩額上沁出的汗珠，輕吁了一口氣。主任到林管局學習，一晃已一月有余。全處上下瑣瑣碎碎的事，無論巨細，都落在了副主任的身上，這使他既愜意又煩躁。

副主任踱至窗前，俯視著樓下空蕩蕩的院落。機關的人員開始下班陸續都走了。這個時候到哪里去找有“輸血”能力的人？再說又忘了問一問要什么血型的人呀！唉，實在太難辦了！

這時，一個身材勻稱的年輕人從車庫方向走了過來，副主任眼睛一亮，不由得一陣驚喜，像見了救星似的，推開窗子，張嘴要喊，但話到嗓子眼兒又骨碌一下咽了回去。副主任看清了是小車司機，總支書記的姑爺。副主任啞然失笑，輕輕搖了搖頭。

哎，有了。不一會兒工夫，只見鍋爐工小王從鍋爐房那邊低頭走了過來。副主任如獲至寶，親切地大聲喚道：“小王，你快過來一下！”

小王一抬頭，瞥見了窗口副主任堆笑的胖臉，怔住不動了。

“小王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副主任擺手示意。

小王很快來到了副主任的辦公室。

“小王啊，局里有個緊急通知，要咱們處派一個有……能力的去完成，所以嘛，綜合各方面素質，我認為……派你去合適。”

“我一個燒鍋爐的，哪有什么能力，你是不是搞錯了？”

“沒錯，你去最合適！”

小王還是不解，心想，副主任今天是怎么了，從哪看出我有那個能力了？說話還有些吞吞吐吐的，平時要是和他說一句話，他瞅都不瞅你一眼，只是用鼻子哼一哼。

“別在這兒愣著了，快去局里吧！”這邊事剛一落實，也不等小王說去不去，副主任的臉就恢復了往日的模樣，沒有太多表情。

小王緩過神來，沒有說話，飛也似的朝林業局奔去。

事情就這樣解決了，之后幾天副主任也沒再過問此事。

一星期后，小王滿臉堆笑地推開副主任辦公室的門，眼含熱淚地對副主任千恩萬謝一番，還說：“謝謝您向局里推薦我，我……我被林業局聘為局辦秘書了。”

“什么聘用？你不是‘輸血去了嗎？”副主任驚詫萬分，如墜五里云霧。

“是書寫。如不是您發現我有書寫能力，我還得在這兒燒鍋爐呢！”小王帶著無比感激的心情緊緊地握住了副主任的雙手。副主任像被燙了一樣，猛地抽回來痙攣的手。

喜憂參半

春寶技工學校畢業后，一直在林業局的營林科工作，已經有15年了，可以說在科里的資歷也算最老的了。

前幾天，聽說李科長就要退休了，想一想，在科里就算論資排輩也該輪到自己了，隨之也就來了官癮。但他知道要當科長也是有很多硬性指標的，就拿論文發表來說，起碼得有3篇以上，而且還要必須達到副高職稱。

要說寫論文對春寶來說，雖說有一定的難度，但他還是能應付得了的。經過在機關多年的摸爬滾打，他的寫作水平還是得到了很大的提高。春寶把近年來在《林業科技》《林業調查設計》等期刊上發的論文統統找了出來，但還是差了一篇。于是春寶開始跑圖書館，上網查資料，費了幾天的工夫，總算寫出來一篇。自己看了好幾遍，又修改了好幾遍，終于春寶的臉上露出了滿意之色。

第二天一上班，春寶就把寫好的論文拿給李科長看，并說道：“李科長，我寫了一篇論文，請您給多提一些修改意見，好好給我把把關。”言外之意就是讓李科長往局里給報一下。

不幾日，李科長去局里開會，把春寶的論文也帶了過去。回來后，李科長拍著春寶的肩膀說：“小張，你的那篇論文寫的不錯，頭兩天我去局里開會時，給你報到了人力資源科，發表的機率很大。”春寶表示了對李科長的感謝。

過了幾天，又過了幾天。春寶上報的論文還沒有審回來，他很著急，生怕在李科長退休前，自己的論文發表不出來就會耽誤副高職稱的報批，更會喪失自己競爭科長這個位置的好機會。又過了幾天，春寶硬著頭皮，買了些禮物到李科長家登門拜訪。李科長笑呵呵地把春寶讓進了客廳，當明白了春寶的來意后，當著春寶的面就給人力資源科的楊副科長打了個電話。楊副科長說已經報給于科長了，還說：“等一有消息就通知你。”

回到家后，春寶還暗自高興，心想，這次及時給李科長送禮是明智之舉，等自己當了科長，送禮的也會大有人在，用不了多久本錢就會很快回來的。可眼下要當上這個科長，看來沒有十萬八萬是不行的，可這筆錢一時還是沒有著落。

這幾天春寶整天還為論文問題火急火燎的時候，他卻在一本學術期刊上看到一篇似曾相識的文章，他忙看作者署名，竟有四人之多。更讓他想不到的是幾位作者中竟連一個都不認識。春寶一時氣得夠嗆，忙把自己寫的論文拿出來進行比對，奇怪的是連一個字都不差，這就是自己讓李科長上報的那篇論文，但自己的名字卻不知在什么時候給刪掉了。

后經多方打探，論文署名的那四個人都是上級機關的人：什么裴副局長、局辦王主任……春寶正在為此事憤憤不平，不知找誰說理的時候，從同事口中得到消息：上級部門出事了，有幾位領導涉嫌剽竊林學院教授的論文，已經被停職審查了。

春寶有些慶幸，又有些后怕。他的副高職稱自然泡湯了。

李科長退休了。組織部門很快找春寶談話，當時他的心情很復雜，不知是兇是吉。當得知是讓他代理營林科長工作時，他的胸膛更是波濤洶涌，悲喜交加。

書記為我搞“募捐”

堅持文學創作多年的我，近年來發表的小說、散文很多篇，后來竟然還寫起了劇本，搞起了電視劇的創作。

拍電視劇是個龐大工程，僅憑我一個人的力量是很難完成的。所以我早就想和林業局取得聯系，尋求得到一些幫助，但效果都不理想。最近聽說來了一位新的黨委書記，愛好文學，擅長詩歌創作，又兼任林業局的文聯主席一職，于是我就鼓起勇氣多方打聽到書記的手機號碼，先給他發了短信，介紹了自己堅持搞文學創作多年，并以林業局的轉型為基礎拍攝電視連續劇的想法，希望在人力、財力上得到林業局的大力支持，并把我近期發表的一些小說發到了書記的郵箱里。書記看到后很感興趣，給予我很高的評價，還說有什么事可以去找他。

劇本寫好后我又給書記發了短信，并提到了資金缺口的問題。當時書記很為難，但沒有拒絕，對我的劇本表現出了極大的關心。

沒幾天，書記帶著秘書到基層各單位及三大林場轉了轉，最后在我們林場落了腳，并到工隊看望我，對我說：“眼下林業局資金緊張，拿不出你拍電視劇的錢。”看得出書記的心情很復雜。午飯是在工隊吃的，那天隊上有一個職工過生日，食堂特意為他多準備了幾個菜。吃飯時書記靈機一動，說道：“我過生日那天，也要好好請你們喝幾盅，你們肯賞臉嗎？”

于是，書記要祝壽的消息很快在全局傳開了。

“生日”那天，各科室、林場、廠辦的一二把手，還有一些正要求升遷的干部都聚到了一起，書記在貝爾茨假日酒店擺了十桌，菜雖不算太豐盛，但葷素搭配得當，祝壽的人一個個紅光滿面，掏紅包時個個顯得格外豪爽大方，書記十分開心，滿面笑容。

然而，不知是誰把書記借祝壽斂財的事捅到了市紀委。市紀委書記很重視，親自帶人來查個仔仔細細。但到林業局后，只呆了一天就回去了。職工們開始私下議論開來，什么“官官相護”“查了也白查”等等。再看書記，好像什么也沒發生似的。

直到一年后，我拍的電視劇準備首發時，邀請了書記參加。這天，書記讓秘書通知局屬各單位一二把手都來參加。人們來到首發式現場，共同觀看了剛剛完成拍攝的電視劇。

這時，書記說話了：“請各位都核對一下吧，看看我過生日時所收的禮金——生日募捐的數目對不對？”

這時人們才恍然大悟，原來書記是把錢用在贊助拍片子了。有人開始不滿意了，有事你書記大人說一聲不就完了嗎，何必拿自己的生日做文章呢？也有人認為，現在，人們打牌輸錢、吃喝隨禮都很大方，向公益事業捐點款可就難了。書記這樣做總會有他的道理的！

書記說：“這次我的做法很不對，不夠光明正大，得罪大家了，在這里我要向大家作檢討！先前我已經向市紀委有關領導作了深刻檢討，我這也是無奈之舉，請各位放心絕不會有下一次了！為了搞好我局的經濟建設，加大對外的宣傳力度，我認為投點錢拍電視劇還是有必要的，也是值得的。”書記又說道：“我初來乍到，今后林業局的各項工作，大家要齊心協力啊，但愿在為民排憂解難急需用錢的時候，不再出現不應有的尷尬局面了！”

遺憾的是贊助人員的名單里沒有書記的名字，他沒捐款。但他辦的十桌酒席卻花去了他整整兩個月的工資啊！

責任編輯 晉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