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斯坦福大學技術許可辦公室的使命與專業化管理

李銘霞+呂旭峰

摘 ? 要：斯坦福大學不僅在創業和技術創新方面特色鮮明，而且在技術成果轉移方面取得了卓越的成績，為硅谷的崛起和發展提供了重要的技術支持。斯坦福大學技術許可辦公室實施專業化的管理，一直是美國大學技術授權的領跑者。文章通過介紹技術許可辦公室的使命和職能，分析其專業化的管理，以期為我國高校完善技術轉移工作體系，促進科技成果轉化，提供可資借鑒的啟示。

關鍵詞：技術轉移;產業轉化;技術許可辦公室;斯坦福大學

作為具有代表性的創業型大學，為了向產業界進行技術轉移，斯坦福大學在大學內部首創專門負責技術轉移和科技成果轉化的部門——技術許可辦公室（Office of Technology License，OTL）。OTL迄今運行40余年，已經成為技術轉移（technology transfer）領域內富有創造力的領先者，使斯坦福大學成為美國創新體系中進行知識和技術創新及轉移的杰出典范。OTL是產品和新技術的“伯樂”，被美國商業知識產權副秘書長、專利和商標局局長大衛·卡波斯（David J. Kappos）譽為“技術轉移的真正標桿”。特別是OTL成熟和專業化的知識產權管理模式，被視為該領域的“黃金標準”，成為當代美國大學技術轉移的標準模式。

一、技術許可辦公室的使命與職能拓展

1970年以前，斯坦福大學技術轉移由麻省理工學院首創的校外專利管理公司——研究公司（Research Corporation，RC）負責。高校同RC簽署協議，把校內的發明提交給RC，由RC全權掌管專利申請和許可事宜，然后各方按照商定的比例獲得相應的收入。由聯邦政府等公共部門予以資助的研發（Research and Development，R&D）項目負責人、時任資助項目辦公室副主任尼爾斯·賴默斯（Niels J.Reimers）為了幫助斯坦福大學向產業界的技術轉移，展開了“由學校直接管理本校技術轉讓工作，出面申請發明專利，再把專利許可給產業界”的試點工作，當年創收5.5萬美元，是之前斯坦福大學15年技術轉移總收入的11倍[1]。1970年1月1日，斯坦福大學成立了OTL，專門負責技術轉移和科技成果轉化工作，成為大學中技術轉移市場化的先行者。在創立OTL之初，賴默斯就為其確立了核心使命：促進斯坦福大學技術轉移，幫助師生把科技進步轉化為有形產品并為社會造福，為發明者和校方帶來收入回報以進一步支持大學的自由研究和教育。OTL的這一使命從另一個視角詮釋了斯坦福大學“自由之風永遠吹”的校訓。

OTL是學校法定的知識產權管理部門， 負責管理大學的知識產權財產。OTL不以營利為目的，旨在通過商業流程使教職人員和學生的發明創造為公眾所用。2011年，斯坦福大學為紐約市政府提交的報告中顯示，斯坦福大學OTL的價值觀是無論對初創公司還是現有公司，授權收入和收益都是為了將技術授權給最佳受許人，并使其完成商業化。最佳受許人是指那些擁有遠見和資源來發展技術的佼佼者，權益版稅金由斯坦斯大學和被授權公司協商產生[2]。OTL獲得的間接效益可以加強大學教師與產業之間的聯系，幫助學生就業;從專利許可中獲益的企業也常常向大學提供研究資助。專利許可雖然可以給OTL帶來一定收入，但獲得經濟效益并不是其主要目的，實現技術轉移，使企業特別是中小企業受益，引導大學研究面向產業需求、實現互動，才是OTL的主要效益目標。

在各類知識產權中，發明專利的營銷成為OTL的主要工作，發明專利是OTL的主要管理對象。OTL將專利營銷放在工作首位，并把工作重心放在管理專利事務上，以專利營銷促進專利保護。隨著技術許可工作的日益復雜，OTL也會處理其他相關聯的知識產權事務，如版權（軟件）許可、有形研究財產（在校方或其他資助方支持下開展的研究中產生的生物材料、工程圖紙、計算機軟件、集成電路芯片、計算機數據庫、原型裝置、電路圖、設備）管理、生物材料對外轉移等。對于和技術許可關聯不大的知識產權，OTL一般通過間接方式進行管理。[3]

二、技術許可辦公室的專業化管理

（一）專業化的工作團隊

OTL剛成立時只有兩人任職，2000年擴展到26人。截至目前，OTL是一支擁有52人的專業團隊，包括執行主任（Executive Director）和副主任（Associate Director）各1名，現任主任凱瑟琳·古（Katharine Ku）負責OTL的管理、規劃和政策執行。目前，OTL有11位高級項目經理，9位管理發明的授權專家，還有1位生命技術和生命材料專家。OTL有一個專門負責聯絡項目和技術許可辦公室的工業合同管理辦公室（Industrial Contracts Office，ICO）。ICO團隊有7名專業的工作人員。此外，OTL還配備有8名專門負責聯絡的工作人員，以及行政管理服務人員（8人）、財務會計（3人）、專利代理人（1人）、管理資訊系統和數據庫的專業人員（2人）。[4]

OTL團隊的人員有著不同的專業技術背景，基本上都擁有科學或工程學位，便于分領域分工。他們在知識產權管理（如專利申請）能力、商務談判能力等方面具有專業人員的素質。一些工作人員具有高技術企業創業的經驗和敏感性，通常被稱為“技術經理”或“高級項目經理”，能夠獨當一面，勝任一項技術從披露到轉讓的全過程，能與研究發明人、企業、法律顧問以及政府相關機構的官員等進行有效溝通。技術經理只負責專利營銷和許可談判，專利申請的具體事宜通常由專門從事專利服務的律師事務所進行后續處理。

（二）程序化的技術轉移流程

商業化流程的研究來自于基礎的發現或創造。當研究者在探索時，首先要能察覺到這項工作是否有商業影響力。斯坦福大學教師具有兩大重要特征：對相關產業需求的感知力和創新精神。美國的專利申請費用很高，因此只有在企業愿意接受專利許可之后，學校才會出面申請專利。當校內研究人員發現研究工作的商業潛力后，就向OTL申請許可授權，描述發明并明確發明人和贊助人，發明和技術披露（Invention and Technology Disclosure）之后開始技術轉移流程。

為了保障企業和高校師生在技術轉讓過程中的權益， OTL對技術轉讓過程中的每個環節都制定了詳細的規范和流程，大致包含以下步驟。

第一，在許可授權信息錄入后，會收到OTL網站的登陸號碼，即案卷（Docket）編號。接下來，OTL就會安排負責該領域（或相關領域）的專門技術經理對此全權、全程管理。在后續的程序中，有時會集中討論個別重要的技術轉讓問題，但仍然由負責的技術經理獨立決策，其他人員通常不會干涉。

第二，技術經理通常先會與發明者就該發明的潛在應用進行討論，了解發明者是否具有技術許可成功的歷史記錄，以及發明者愿意參加許可的程度。除此以外，還要向相關技術領域的專家、企業人士、大學教員或OTL的其他同事咨詢。在與各方接觸并掌握大量信息的基礎上，由技術經理評估技術成熟度及許可成功的可能性，工業界對相關成果的評價，發明的可行性、潛在運用和市場，分析技術和市場方面的風險，充分論證確實有市場前景之后，再協助申請。OTL決定是否為某發明申請專利權的主要判斷依據是新穎性、競爭性技術、保護潛在產品或服務的可銷售，相關市場規模、增長力開發所需資源和潛在競爭。如果OTL認為該研究具有專利性和商業潛力，具備商業化條件，決定采用授權許可，會協助研究員申請專利，技術信息就會在被許可人之間傳遞。

第三，OTL基于以上的分析，由技術經理判斷將該技術以許可方式授權現有公司進行商業運作，還是用該技術創立新的公司來開發產品。技術轉移很難通過書面表達完成，如果決定成立新的企業來進行商業化，就必須籌措啟動資金。這個重要的抉擇主要由技術特征和發明者的創業傾向決定，同時需要公司和研究者的有效互動合作。通常形式是公司去實驗室訪問，咨詢研究人員或引進曾在該實驗室工作的畢業生。

第四，OTL的技術經理分析后，根據成果特點制定技術許可策略，并積極尋找可能會對該發明感興趣的公司，與之展開專利許可談判，并和企業簽訂專利使用權轉讓協定。OTL不允許發明人參與和企業之間的專利許可談判，以及后續的簽訂專利使用權協議環節。

專利許可協議簽訂之后，如果是創立新公司，為了新公司完成技術轉移，確保初期階段順利進行，了解技術轉移流程并親自操作過的斯坦福大學校友和教授創業家會給予一些意見并提供幫助。在持有協議書的過程中，很多被許可人（發明者）會繼續開發該產品或服務，進一步提升技術水平，滿足市場需求。在許可書簽署后協議期限的20年里，被許可人的表現受到OTL的監督和管理，要向斯坦福大學遞交績效目標、周期性財務報告和發展報告。OTL會審核許可證的承諾和注意事項，并與被許可人經常會面。在授權期限內會發生許多意料不到的事，如目標沒有完成或出現其他問題，OTL會依據實際情況及時與被許可人協商共同解決，期限結束后可以修訂協議書。OTL還與公司保持長期聯系，詢問許可技術開發和市場情況等，并向公司推薦學校新的發明。

（三）相對獨立的財務系統

OTL是一個自營組織，從成立之初就自收自支，擁有基本獨立的財務預決算系統。OTL每年的運營預算大約為500萬美元，人員的薪酬以及運行中的各項開支都要通過獲得許可予以支取。在每個財年末（每年8月31日），OTL會統計特許權使用費（版稅或轉讓金）并分配收入。技術商業化成功，OTL從企業獲得版稅或轉讓金。15%的特許權使用費用于維持OTL的運營和繳納專利申請費等，結余部分放入OTL研究激勵基金，保證技術轉移工作的良性循環和可持續發展。其余85%的收益即為專利許可凈收入，被分為三部分，即固定比例的“平分制”，又稱“三三三制”。發明者獲得1/3，發明者所在系獲得1/3，發明者所在學院獲得1/3。專利許可凈收入還會采取“非平分制”，又稱“累計遞減制”。非平分制給予發明人的分享比例通常更高，OTL規定了專利許可凈收入累計值“門檻”，發明人所得比例隨著“門檻”的提高而下降。如規定專利許可凈收入累計達到一定數額之前，發明人分得35%，系和院分別得30%和20%;累計超過一定數額之后，發明人得25%，系和院分別得20% 和15%。分配給院、系的特許權使用費主要通過研究基金和獎學金基金的形式用于研究和教育，這一允許發明人所在系和院分享收入的做法，也提升了發明人在院系中的地位和聲望。

實踐表明，斯坦福大學通過OTL專業化管理的技術轉移方式是成功的。1970-2010年，OTL總共獲得特許權使用費約為13.3億美元，平均每周產生8～9項技術授權。《斯坦福大學2015年度報告》（Stanford Facts 2015）顯示，在2013-2014財政年度，斯坦福大學OTL從655項技術轉移中收到了總值超過1.086億美元的特許權使用費收入，獲得了106個新的許可證。其中，40項發明創造了10萬美元甚至更多的特許權使用費，6項發明創造了100萬美元甚至更多的特許權使用費。

（四）專業化的管理經驗

斯坦福大學OTL專業化的管理主要體現在以下八方面。第一，技術轉移過程貼近校內研究者（師生）。OTL從學術而非商業事務的角度向研究辦公室主任匯報，這是OTL支持技術轉移的實踐中最基本、有效的舉措。第二，將新技術轉移給更多的企業。OTL的主旨是廣泛“播種”，就是將新興技術盡可能轉移給更多企業，而衡量成功的內部方式就是每年授權許可數量，對于這些技術的未來發展交由市場決定。第三，懷著長期合作的意向進行協商授權。靈活性是OTL獲得成功的重要因素，每次協商時都對被授權人情況有所了解。在與授權伙伴進行協商時，給予其適當的自主權。只有基于每項技術特點與授權伙伴進行談判，才能產生價值許可協議。被授權人事先簡單地起草協議書不僅可以加快協商進度，也可為與授權人的長期合作打下基礎。負責主管在簽署授權協議書時無需先進行法律審查，OTL的目的是使學校和企業間建立穩定的合作關系，因此協議書的宗旨和雙方的合作關系比實際合同更重要。第四，拓展員工和發明者獲取信息的渠道，加快技術轉移。OTL 通過完善辦公室的基礎設施讓操作流水化、通訊更便捷，使遠距離員工和發明者也能方便使用。例如，建立技術發現者（Tech Finder）門戶網站，用戶能搜索到可利用的技術或對新發明進行注冊;研究者能查閱到企業對其研究資助、物資轉移以及合作協議的情況，同時發明者也能通過這個渠道了解其發明、營銷專利和版稅分配信息。無論是在辦公室或其他地方，員工都可以通過強大的自定義數據庫管理發明，處理與發明者、公司或同事間的事務，或通過網絡將一些活動外包給其他地區的人員。第五，管理授權程序，減少潛在的利益沖突。為了緩和或消除利益沖突，OTL 會對發明進行大規模營銷，但不允許發明者代表公司進行商討，不對分立的子公司提供更多的支持條款，也不主動參與籌資或是創立新公司，而是化解利益沖突，成功地授權初創公司。第六，減少物資轉移協議以促進合作，減少控制成果所有權轉移的合同（MTAs），增加與其他學術組織或非營利性組織合作的可能性。第七，幫助非營利性組織獲得更多的技術授權。2002年9月，斯坦福大學設立了斯坦福大學OTL有限責任公司（Stanford OTLLLC）。LLC全資擁有、獨立運行，在更廣闊的平臺上進一步傳播技術轉化的理念，以更靈活的方式為更多非營利組織提供幫助和服務。LLC成為拓展業務并為非營利性組織充當授權者代理的角色。第八，促進斯坦福工程發明對高科技公司的授權[5]，如谷歌（Google）、惠普（HP）、英特爾（Intel）等。

三、思考與啟示

近年來，我國制定了一系列的政策法規鼓勵和支持大學進行技術轉移。2015年9月24日，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深化科技體制改革實施方案》，加強高等學校和科研院所的知識產權管理，完善技術轉移工作體系，制定具體措施，推動建立專業化的機構和職業化的人才隊伍。新修訂的《促進科技成果轉化法》也于2015年10月1日起開始實施。上海交通大學等高校成立了科技成果轉化中心、工業技術研究院、科技成果轉化院等類似機構進行科技成果轉化;浙江大學等高校還對教師實施分類管理，不僅構建了組織體系，還建立了一支專業的社會服務和技術推廣團隊。

高校要利用這一良好契機積極推進技術轉化工作，OTL專業化的科技成果轉化和技術轉移的管理經驗及工作模式值得借鑒。第一，加強學校科研成果轉化組織體系與制度建設，建立健全相應機構，創建有利于科技成果轉化的條件，構建科技成果轉化交易平臺和有效的知識技術信息共享平臺。延聘專業人員，組建專業的科研成果轉化團隊，培訓技術經營管理人員和專利服務人員，實行專業資質制度。

第二，制定清晰、細致的成果轉化文件與支持政策，完善科研成果轉化評價體系，鼓勵技術轉讓和成果轉化，統籌協調學校在教學、科研、轉化、服務等不同方向的激勵政策，完善激勵機制。實行分類評價考核制度，區別對待從事基礎研究、應用研究和成果轉化的教職工，確保從事應用技術和產品開發的教職員工能夠享受與從事前沿和基礎研究人才相平衡的發展機會，使其得到尊重和認同。鼓勵研究者關注人類社會的重大現實問題和國際科學前沿，通過多種途徑和方式，積極與產業界保持密切的聯系和交流，及時了解國家戰略和區域需求，以及企業和市場的需求，調整研發方向。引導研究者積極參與和協助技術轉移管理運行過程，可在技術轉移后擔任公司技術顧問。

第三，結合《促進科技成果轉化法》的實施，進一步明確科研成果轉化所得利益分配比例，將科技成果轉化所得讓利于師生，鼓勵師生創新、創業;將科技成果轉讓所得按一定比例分配給院系統籌，以支持教學、研究、學科建設等。

第四，高校要樹立科學的知識產權經營管理理念，制定和實施符合本校實際的知識產權戰略和專利戰略。加強對知識產權的管理，以及科研成果轉化中的專利保護，在科研成果轉化過程中遵守法律，完善合同中的專利保護相關條款。正確處理知識產權創造、保護和運用三者之間的關系，以知識產權運用為核心，加強高校知識產權管理和運用。

第五，面向世界科技前沿和國家重大需求，聚焦國家重大戰略任務。對接國家和地方實際需求，處理好成果轉化、創新創業、人才培養和基礎研究之間的關系，更多地為國家經濟建設和社會發展提供支撐。

參考文獻：

[1][5]羅濤.斯坦福大學技術轉移的成功經驗[R].北京：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2001：174.

[2]Charles E. Eesley，William F. Miller.Impact： Stanford Universitys Economic Impact via Innovation and Entrepreneurship[R].Stanford University，2012.

[3]顧征，李文.創業型大學知識產權管理經典模式——斯坦福OTL四十年經驗啟示[J].高等工程教育研究，2011，（6）：56.

[4]斯坦福大學官方網站[EB/OL].http：//otl.stanford.edu/about/about.html？headerbar=0，2015-09-30.

編輯 朱婷婷 ? 校對 吳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