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彩霞
娜拉出走會怎樣?魯迅說,要么墮落,要么回家。而如果找到一條“深沉的韌性的戰斗”道路,出走,就是有價值的。
沈茲九就是如此。
17歲,“不知人間疾苦”的她遵從父母之命成婚。那時,她還是浙江女子師范學校的學生。不幸的是,四年后丈夫病逝。寡居的她開始受到夫家的約束,“嘴巴一張,眼睛一轉,都有人盯著不放”。夫家還將她禁閉起來,令她守貞節,閉門誦經,靜心修禪。
對于女性的苦楚,沈茲九有了切身體會,加之鄰居女性的悲聲常常把她從夢中驚醒,她想到了反抗。在父親的幫助下,沈茲九逃到日本,進入東京女子師范美術專科學校學習。畢業后,回國任教,這期間,她接受了民主自由的新思想。
不平則鳴,曾經的經歷讓沈茲九想到要為受難中的婦女發聲。她的想法得到《申報》總經理史量才的支持,“很快預備稿件,即日出刊。”就這樣,由沈茲九主編的《申報》副刊《婦女園地》應運而生。在發刊詞中,她說:“我們開辟了這小小的園地,希望同胞們抒寫你們所要的主張,訴說你們的一切苦難……”
周刊受到中下層婦女的廣泛關注,她“打開了婦女痛苦生活的悶葫蘆,使廣大姐妹相當于得到了打開牢門的鑰匙”。除了宣傳婦女解放,沈茲九還以過人的膽識發表宣傳中共地下黨的文章,在當時國民黨輿論專制統治的情況下,這需要冒極大的風險。
兇險不可避免地來了。1934年,史量才被暗殺,《婦女園地》被通知壓縮版面,“莫談國事”。面對強權,沈茲九無所畏懼,“他們扼死我們的小園地,我們就開拓一塊大園地。”于是,沈茲九開始籌辦獨立刊物,1935年7月1日,《婦女生活》雜志面世,沈茲九發出鏗鏘有力的呼聲:“婦女也是人!”
既是主編,又是發行人,沈茲九把全部心血傾注在雜志上。當蔣介石提出“新賢妻良母主義”,鼓吹“婦女回廚房去”時,沈茲九撰稿與之針鋒相對,“國家需要婦女不只是家庭的工作者,時代昭示著婦女不該是而且不會是永遠的家庭動物。誰要是違反國家的需要,誰要是背離了時代,誰就是開倒車。”大膽辛辣的回應產生了極大影響,《婦女生活》成為了指導婦女解放運動的號角。
抗日運動風起云涌,沈茲九利用雜志團結婦女力量投入抗日救亡工作,成為上海婦救會的發起人和領導人之一。雜志對婦救會的宣傳報道,令國民黨當局惱怒、膽寒,兩度被禁,舉步維艱。
即使這樣,沈茲九也絕不妥協和放棄,在《婦女生活》百期紀念里,她寫道:“她的長大,正像我們多難的姐妹大眾一樣在半封建的桎梏中掙扎出來,迎著帝國主義的拳打腳踢,特別是三年來在日本強盜的炮火炸彈下,東跑西奔。”其中之艱辛,令讀者感同身受。
在沈茲九的指引下,一大批婦女擺脫舊束縛,走上了改造舊中國、追求光明和進步的道路。不論在上海、武漢、新加坡,還是流亡到印尼,沈茲九都積極利用刊物宣傳進步思想。抗戰勝利后,她回到祖國任《新中國婦女》雜志總編輯。
早在1943年就對沈茲九“產生了無限的欽佩”的冰心,曾一度把她想象成一個“高高大大、聲如洪鐘的女兵”,沒想到,正是這個“身材瘦小、平易近人的知識婦女”把“小我”和“大我”結合起來,給黑暗中的中國婦女帶來溫暖和光明。
沈茲九(1898-1989),浙江德清人,婦女運動先驅,著名女報人。
(編輯 ?張秀格 gegepretty@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