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成鋼


今年是《文化交流》創刊30周年。我在《文化交流》擔任英文翻譯已有20年。這20年里,《文化交流》從季刊變成雙月刊,又變成月刊,每期的頁數從40多頁擴展到現在的80頁。我有幸經歷這些變化,感受中外文化交流的不斷拓展和深入。
我從事翻譯工作至今,遇到很多作者、編者、讀者,讀到無數好文章,翻譯工作中有經驗,有教訓,有辛苦,也頗有趣事,更有成長。所有這些,回想起來,感慨良多。
那時我在張貽瑾老師指導下工作。她仔細閱讀和批改每篇譯稿,為英文行文流暢準確提出很多寶貴意見,手把手指點應當注意什么。在她的指導下,《文化交流》的英文逐漸形成了自己的風格和特色,也建立了可行的翻譯工作流程和規范。張老師離開《文化交流》之后,這樣的翻譯工作流程和規范繼續進行,風格和特色得以保持。
1995年秋天,我首次為《文化交流》翻譯的文章,講的是一個日本人多次訪問浙江,調查侵華日軍在浙江進行的細菌戰,拍攝成紀錄片在日本放映。當時用的電腦、打印機、拷貝文件用的磁盤等物件和氛圍,現在想起來,好像是另一個時代。這篇文章我因為意識到它的后續意義,自己能參與進來,很感欣慰。
《文化交流》的稿子并不是直接拿過來就能翻譯。有些涉外稿件需要協助中文編輯查核國外信息及相關資料,盡量找到正確規范的名稱、提法,有些背景資料要予以補充,使得英文譯稿盡可能符合外國讀者的閱讀習慣。如今,互聯網為翻譯工作提供了極大方便。很多資料在互聯網上能找到,很多信息可以在互聯網上核對。手邊就無需備很多工具書,也不必經常跑圖書館去查信息。有一件讓我記憶深刻的事情,就是在核對信息的過程中發生的。
2008年初,我拿到一篇待譯稿,講的是一位名叫泰普林的美國專家在中國的故事,初看之下顯得有些傳奇。他身患絕癥,在桂林旅游時遇到一個賣水的小女孩。那個小女孩在得知他患病后,邀請他去她的村莊小住。在那里,他得到了中醫治療,絕癥被治好。這件事情引起了美國主流媒體的興趣,并廣泛報道。這位美國專家在中國傳授有關兒童心理學的知識,并資助建立了一所希望小學。
這篇文章的內容需要核實。首先,請作者提供這位外國人的英文姓名,以便翻譯時使用。第二,要查找美國主流媒體對中醫治好這位病人的報道。初步核實的結果是,作者顯然無法提供該美國病人名字。在互聯網上未能查到美國主流媒體對中醫治好這個身患絕癥的美國人的有關報道。中文媒體對此也無任何報道。我在互聯網上反復搜尋后,先是找到這位外國專家在中國出版有關書籍的信息,進一步搜尋后獲得了他的英文名字。然后以他的英文名字為關鍵詞,在互聯網上又仔細尋查信息,居然在一個很不起眼的頁面上找到了他的電子郵箱。于是就試著發了電子郵件給他,介紹《文化交流》和我的翻譯身份,講到有一篇投稿說他治愈絕癥以及資助建立希望小學的事情,向他求證此事是否屬實。但是內心還有些忐忑,因為不能確定查到的信息就是那位外國專家的。回信很快就來了。果然不是同名同姓的其他人。桂林的小女孩,確有其人。他健康狀況不好是真的,但接受中醫治療絕癥痊愈云云,沒有。關于《紐約時報》和《華盛頓郵報》等主流媒體對此事大篇幅報道的說法系子虛烏有。但資助建立希望小學,確有其事。
我將核查結果與中文編輯老師溝通,決定不用那篇投稿,由我與該專家聯系,詢問是否可為資助建立希望小學專寫一篇文章在《文化交流》發表,他很愿意。不久之后,他寫了長篇文章發給我,講述他在中國講授兒童心理學方面的事情,資助建立希望小學的初衷和由來,如何在四川確定希望小學點,以及在家鄉親朋好友間籌集資金,如何出席希望小學建成儀式,建成后的希望小學的規模和設備,并發來很多照片。文章由當事人自己撰寫,內容扎實,情節生動感人,照片畫面現場感很強,是一篇很出色的中外文化交流紀實稿。這一次我把英文譯成中文,也頗有新鮮感。該文發表在2008年第6期,成為一大亮點。現在讀來,依然感覺別開生面。
從一次很平常的翻譯工作中,我意外發現了一個很完整很有意義的中外交流故事,內心百感交集,第一次意識到文化交流需要深入發現,有的發現讓人感覺意外和興奮;第一次意識到在翻譯工作中對涉及外國人與事的來稿要謹慎處之,細致查核才能擋住虛假內容。我慶幸自己避免了一次失誤,由此深感信息核對的重要性和翻譯的責任所在。
多年以來,我在翻譯工作中更加有意識地去注意中外文化交流的國際視角和亮點,在做好翻譯本職工作之外,陸續為《文化交流》寫了一些文章。有些文章是編輯老師點題,有些是在交談過程中閃現的火花,有的則是我主動提出來得到編輯老師的認可。比如2001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奈保爾在2014年應邀參加上海國際圖書節,其間來杭訪問。我主動請纓去參加在杭州圖書館舉辦的交流活動,之后為《文化交流》寫了文章。在2015年紀念抗戰勝利70周年時,在看到有關中國抗戰歌曲以及蘇聯衛國戰爭的歌曲文章后,又寫了《莉莉·瑪蓮》等一批歌曲如何在歐洲戰場鼓勵盟軍對法西斯作戰。這些文章回顧和挖掘歷史事件中的文化內涵,有一定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