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惠霞 薛 楊 劉 靜
(天津師范大學心理與行為研究院,天津 300074)
關于羞愧的描述研究者們幾乎沒有異議,但若進一步討論羞愧產生機制的理論解釋、羞愧對人類行為的作用時,卻有著很多分歧。如進化論認為羞愧是一種適應性情緒,而認知歸因理論則認為羞愧是一種非適應性情緒并特別強調它對人類行為的消極作用(Czub,2013)。根據情緒產生機制及其對人類行為的作用,西方和國內學者一般將情緒分為基本情緒和自我意識情緒(主要包括尷尬、羞愧、內疚、自豪等),羞愧屬于自我意識情緒的一種;但俄國心理學家(Makogon &Enikolopov,2013)以及部分社會和商業心理的研究者,則根據這些情緒與社會行為的關系將自我意識情緒稱為道德情緒(moral emotions),羞愧則屬于道德情緒的一種。近期研究又分為內在(internal)和外在(external)羞愧(Shepard &Rabinowitz,2013),根據此分類,一些研究認為無論內在與外在羞愧,其作用都是消極的,羞愧往往與社會不贊許行為、不適應和心理障礙等關系密切(Czub,2013);但也有研究更強調內在羞愧對心理障礙的作用,而外在羞愧的作用不很明確(Matos,Pinto-Gouveia,&Duarte,2013)。關于羞愧對人類行為的積極作用如 Thompson,Altmann和Davidson (2004)的研究,在同時經歷過很丟臉的某項挫折之后,低羞愧組完成任務和解決問題的質量要明顯低于高羞愧組。有研究考察了內疚、羞愧、心理親近性(psychological proximity)與修復行為(reparative behavior)的關系,結果表明,羞愧對修復行為(具體研究情境中的補償行為,即違規者對自己無意識錯誤行為給對方造成傷害后的補償行為)的影響雖不及內疚強烈,但也不容忽視(Ghorbani,Liao,?ayk?ylü,&Chand,2013)。即在某種條件下羞愧可以促進個體自我調節,引發積極的行為改變。
學業羞愧屬于學業情緒。學業情緒是學生在學習及與學習相關的活動中體驗到的情緒(Pekrun,Goetz,Titz,&Perry,2002;董妍,俞國良,2007),那么在這些活動中體驗到的羞愧情緒就是學業羞愧。與對羞愧的研究相比,學業羞愧的研究起步晚,研究少。Pekrun等(2002)對1974~2000年文獻中關于學習和情緒的研究做了簡單統計,其中關于焦慮的研究超過了 1200項,而對愉快的研究有 61項,羞愧和內疚的研究只有 44項。仔細閱讀這些文獻發現,僅有的這些研究還停留在與學業羞愧有關的因素或易產生學業羞愧的個體特征的探討,如Turner,Husman和Schallert (2002)研究發現,有兩種學生體驗到更多的學業羞愧,一種是具有羞愧傾向的學生,即表現為低自我效能感、高考試焦慮和低自尊者,將失敗歸因為內部的、穩定的整體自我,容易體驗到羞愧情緒。另一種是具有高自尊的個體,當沒有得到預期的分數或偶爾得到低分時,會產生強烈的羞愧感。學業失敗的學生以及具有回避目標的學生體驗到的學業羞愧情緒較多,而具有接近目標的學生體驗到的羞愧情緒較少(董妍,2012)。實際上,有些學生所謂的學業失敗(得低分或未達預期分數)也并不是客觀上的失敗,而是個體的主觀體驗。
學業羞愧就情緒類別來說屬于羞愧,但又有其特殊性。作為一種特殊群體(學生)在特定情境下(學業活動)由特別因素(學業活動中的事件作為學業羞愧情緒產生的前因)導致的情緒,其產生機制的理論、對學生學習活動的影響等問題目前尚未見有關研究。回顧對羞愧測評的研究文獻發現主要有言語和非言語兩類技術。言語技術主要是自陳量表法(錢銘怡,Andrews,朱榮春,王愛民,2000;Elison,Lennon,&Pulos,2006;Thompson,Dinnel,&Dill,2003),非言語技術就是非言語行為編碼技術,即對大量肢體語言如通過面部肌肉活動編碼系統研究尷尬、自豪和羞愧(Tracy &Robins,2004)。目前對學業羞愧的測評僅使用了與羞愧測評相似的第一種方法,即自陳量表法,而且所用自陳量表也僅把學業羞愧作為學業情緒中的一種情緒進行測量,學業羞愧只是學業情緒問卷中的分問卷(分量表)之一(Pekrun et al.,2002;董妍,俞國良,2007;馬惠霞,2008),缺乏特異性測量工具。
有研究認為(Muris &Meesters,2014),自我意識情緒(包括羞愧)與基本情緒相比較缺乏典型的面部表情,只能通過身體特征的結合來識別。日常教學中,教師也只能像對羞愧的識別一樣,借助學生身體特征中面部、身體和語言的結合,通過觀察、溝通來識別學生的學業羞愧。已有基本情緒的研究表明,不同情緒狀態下個體會有不同的生理喚醒,如呼吸、皮溫、皮電、脈搏等。羞愧雖為自我意識情緒,按照Blum (2008)對羞愧描述的總結:強烈的情緒痛苦,包括指向自我或他人的憤怒的可能性;想藏起來;自我很不好、無價值或有某些缺陷。我們推論,若它是一種“強烈的情緒痛苦”,那就應該有一定的生理喚醒。若從學業羞愧入手,用實驗室的方法像對基本情緒那樣探討學業羞愧的生理喚醒,可否在用一般非言語技術基礎上加深對學業羞愧的識別?可否對羞愧進而為自我意識情緒的生理喚醒研究提供一些依據?
羞愧對人類行為作用的研究,如前所述,已經有了一些積累。而學業羞愧對學生行為最直接的作用結果應該表現為學業成績。俞國良和董妍(2006)在“學習不良青少年與一般青少年學業情緒特點的比較研究”一文中論述到,羞愧是把雙刃劍,具有羞愧韌性的學生由于學業失敗而體驗到的羞愧情緒能激發其調整學習策略,增強學習動機,促進學生得到更好的分數。但尚未查到直接研究學業羞愧與學生學業成績關系的文獻。
因此,本研究的目的是首先調查中學生學業羞愧的體驗及產生情境,編制中學生學業羞愧問卷,其次探討實驗室誘發學業羞愧時的生理喚醒,最后再分析學業羞愧與學業成績的關系。
根據Pekrun,Elliot和Maier (2006)學業情緒的理論,以及學業情緒情境特異性(馬惠霞,2011)和對羞愧的描述(Blum,2008),將學業羞愧的操作性定義界定為:中學生在學習中,由于學習表現不理想、學業表現與自我預期不一致或者因學習上受到不公對待等所引起的一種痛苦、怨恨(自己或他人)、無地自容和無能無力的情緒體驗,可伴有相應的外部表現、心理感受和生理反應。
根據上述操作定義,從三個方面即請學生寫出最近在學習中發生的引起自感羞愧的學業事件,描述自感痛苦、怨恨(自己或他人)、無地自容和無能無力的情緒體驗,以及自己當時自感的外部表現和生理感受等設計開放式問卷,其中對學業事件(即學業羞愧的情境調查)除了頻率之外還對其強度同時采用5點評定。用整體抽樣方法,選取四川省仁壽縣新科技術學校初中部的初一、初二和仁壽縣華興中學的高一、高二各1個班共4個班191人。發放問卷191份,獲有效問卷191份,有效率100%。其中,初一50名,初二56名,高一49名,高二36名。男生81名,女生110 名。平均年齡15 ± 3歲。由班主任利用自習時間集體發放,一名心理學研究生陪同施測并當場收回。調查結果分別以學業羞愧產生的情境、生理反應和心理感受的內容呈現,見表1~表3。

表1 學業羞愧的情境調查

表2 學業羞愧產生時的自感外部表現和生理反應

表3 學業羞愧產生時自感情緒的描述詞
表1~表3表明,在學習中,大部分學生都報告曾體驗到學業羞愧,并且可以使用適當的詞匯描述自己當時的外部表現、心理感受和生理反應。說明學業羞愧確實存在,而且誘發事件和情境較為一致,主要有:上課提問不會回答,當眾犯錯或受罰,受到其他同學的嘲笑,考試成績不理想等。而在羞愧情境下,大部分學生都報告會出現生理變化和外部表現,如臉紅、出汗、肌肉緊張、呼吸變化等;其心理感受的形容詞描述如尷尬、緊張、無地自容等也很明確與豐富。這也就為進一步評估學業羞愧提供了依據。
根據本研究對學業羞愧的操作定義,結合上述191名中學生的開放式問卷調查結果。共編制出26個項目,采用5點計分,1完全不羞愧……5非常羞愧。
預測及結果分析:采用整體抽樣方法,選取山東省寧陽縣金橋中學的初二5個班和寧陽縣第一中學的高二2個班,四川省仁壽縣華興中學的高二3個班,10個班共發放問卷441份,獲有效被試395名,有效率約 90%。其中,初二 196名,高二 199名。男生237名,女生158名。平均年齡15 ± 3歲。對預測結果進行(1)項目分析,采用臨界比率(CR)和題總相關的方法,26個項目的CR均達到顯著水平;各項目得分與問卷總分之間的相關系數處于0.358~0.675之間(表略),全部達到顯著水平。(2)項目篩選,通過對26個項目進行探索性因素分析,將原題1、4、5、7、9、18予以刪除,題3、21在多個因素上共同度較高,予以刪除;將題 2、26進行修訂合并,最終形成由17個題目構成的正式問卷。
正式施測仍采用整體抽樣方法。選取山東省寧陽縣金橋中學的初二2個班和寧陽縣第一中學的高二 2個班,四川省仁壽縣華興中學的高二 2個班,共6個班發放問卷328份,有效被試328名,有效率100%。其中,初二學生104名,高二學生224名,男生 180名,女生 148名。3周后,抽取山東省寧陽縣的兩所中學初二和高二各一個班,再次發放中學生學業羞愧問卷用于重測信度計算。共發放問卷102份,獲有效被試84名,有效率82%。其中,初二38名,高二46名。男生43名,女生41名。為檢測問卷的校標效度,又在天津雙港中學高一4個班,發放中學生學業羞愧問卷和青少年學業情緒問卷(董妍,俞國良,2007)216份,獲有效被試182名,有效率84%。其中,男生74名,女生108名,平均年齡 15 ± 1 歲。
均由班主任利用自習課的時間集體發放,一名心理學研究生陪同施測并當場收回。
p
<0.001,表明適合進行因素分析。結果見表4。
表4 正式問卷因素分析
根據因素分析,特征值大于 1的因子為 4個,分別命名為因子1,與自我預期不一致;因子2,受到不公待遇;因子3,引起公眾注意;因子 4,學業表現不佳。累計可解釋的百分率為54.899%。
計算問卷的Cronbach's α (n
=328)和重測信度(n
=85)分別為:自我預期不一致0.738,0.731;學習中受到不公待遇0.744,0.680;引起公眾注意0.698,0.790;學業表現不佳0.699,0.764;總分0.867,0.831。效度分析。采用Amos 7.0軟件對測試數據進行驗證性因素分析,考察問卷的結構效度,模型的擬合度指標(n
=328)為,χ/df
=1.329,NFI=0.900,CFI=0.973,IFI=0.974,RMSEA=0.031。χ/df
小于5,RMSEA小于0.08,CFI、NFI、IFI擬合度指標均大于0.90,表明中學生學業羞愧問卷模型擬合很好。
表5 學業羞愧問卷各維度相關矩陣
表5表明,各因子之間的相關為中(0.43~0.60)相關,而因子與總分之間高(0.70~0.85)相關。
以青少年學業情緒問卷為校標,計算自編學業羞愧問卷的校標效度,見表6。

表6 學業羞愧問卷與青少年學業情緒問卷的相關
由表6可知,學業羞愧問卷所測學生的羞愧情緒,與青少年學業情緒所測量的各種情緒之間均為低相關,尤其是與積極學業情緒的相關極低,唯有學業表現不佳一項與希望情緒相關達0.22;而與消極情緒中的焦慮、羞愧、惱火、沮喪等情緒屬于低相關中的較高相關。這說明,學業羞愧伴隨著其他負性情緒的成分但也有一定的希望成分。其中,與自豪情緒的相關最低。另外,總體低相關的原因可能一是學業羞愧只是青少年學業情緒問卷 13種情緒之一,而自編學業羞愧問卷則是一個特異性的學業羞愧問卷;二是青少年學業情緒問卷項目來自于國外已有的學業情緒量表和半開放性問卷調查,而自編學業羞愧問卷項目只來源于半開放性問卷調查。
上述結果表明,自編中學生學業羞愧問卷符合心理測量學的要求,是一個適合中學生使用的問卷。那么,在學生體驗學業羞愧的過程中其生理指標有怎樣的變化呢?
對基本情緒的研究發現,一般對立情緒的生理變化都呈現相同的趨勢,如愉快和悲傷情緒下的心率和皮電基本有一致的變化趨勢(孟昭蘭,2005)。羞愧和自豪都是由于他人對自我的評價而產生的自我意識情緒(Leary,2004),Kalat和Shiota (2009)認為,當有理由認為自己做錯了什么事情時,就會感到羞愧;當有理由認為自己做了某件有價值的事情時,就會感到自豪。由此可見,羞愧和自豪代表他人眼里的自我特點和行為有關的兩極體驗的自我意識情緒,即對立情緒。本研究中的表6表明,學業羞愧與學業自豪的相關最低,說明這兩種學業情緒是與學業有關的對立的自我意識情緒。因此,本實驗的假設為:(1)學業羞愧問卷高分組比低分組學生在實驗室中更容易被誘發出情緒,各項生理指標變化較為明顯;(2)如果用誘發學業羞愧與誘發學業自豪情緒對照,那么兩種學業情緒的生理指標變化趨勢應基本一致,但作為效價為負(Lewis,Haviland-Jones,&Barrett,2000)的羞愧情緒,其生理反應比自豪情緒要強烈。如果這兩個假設被證明,就說明學業羞愧不僅可通過問卷測量到,且生理喚醒明顯,同時說明今后可將學業羞愧與學業自豪作為一對對立的學業自我意識情緒進行研究。
如果學業羞愧和學業自豪為對立的自我意識情緒,用自我意識情緒的誘發方法應該是適配的。這里選用回憶/想象情境法(鄭璞,劉聰慧,俞國良,2012)中的想象情境法,即通過讓被試想象某一情境來達到誘發情緒目的的方法。在本實驗中擬通過想象法誘發被試的學業羞愧和學業自豪,測量和比較兩種情緒下的個體生理反應,分析中學生學業羞愧問卷高分組和低分組被試的生理指標。
選取天津市武清區楊村第一中學的高一6個班,發放問卷312份,有效問卷292份,有效率94%。選取中學生學業羞愧問卷總分得分前 20%和后20%,即高分組(得分大于66分)34人,低分組(得分小于 49分)30人(其中男生 22名,女生 42名),共64人。將被試按照ABBA方式分入實驗組和控制組。
情緒心理研究表明,當人們感到羞愧時常表現出雙眼朝下看或者斜視,或者做著各種不安定的動作。前述對學業羞愧情境的調查發現,中學生個體體驗到羞愧時,一般伴隨著感覺熱、臉頰發燒,出汗、手潮濕,呼吸變化和肌肉緊張顫抖等現象。依據以往研究(Christie,2002;李建平,張平,王麗芳,代景華,閻克樂,2005;李芳,朱昭紅,白學軍,2008;Kreibig,2010),本實驗選擇皮膚溫度(皮溫)、皮電反應(皮電)、血氧飽和度(血氧)、指脈率等作為情緒喚醒的指標。
根據中學生學業羞愧問卷的得分將被試隨機分為實驗組和控制組。向其講明無任何不利影響之后,開始實驗。連接生理記錄儀,讓被試聽一段 2.5min放松音樂,平靜情緒,同時將后 1.5min的各項生理指標作為被試基線水平的指標。然后通過錄音給被試提供情境,讓被試采用想象情境法喚醒學業羞愧或學業自豪,想象時間為2.5min,將想象時間前1.5min的生理指標作為情緒喚醒時的指標。想象時間劃分為3個階段,想象后 0.5min、1min和1.5min。實驗采用被試間設計,即每個被試只想象一種情緒。
用自編中學生學業羞愧情境的調查中頻數最高的事件,即上課提問時不會回答或回答錯誤作為誘發學業羞愧的情境,而正確回答出較難的題目作為誘發學業自豪的情境。將兩種情境具體化,并請心理學專業研究生進行修正,采用錄音的方式,通過Superlab 4.1軟件編輯后在電腦上呈現給被試。
通過 16導生理記錄儀收集并記錄被試的生理指標,被試的反應通過電腦的數字鍵盤完成。
實驗儀器為美國 BIOPAC公司生產的 MP150型16導生理記錄儀,采樣率為400 kHz。
數據采用Acqknowledge 3.9進行離線分析,獲得生理指標在各階段的平均值,并把數據錄入SPSS 16.0。
對中學生學業羞愧問卷高分組和低分組及男女被試在基線期與喚醒期生理指標的變化值進行比較,見表7。

表7 高、低分組和男、女生基線期與喚醒期生理指標的變化值比較
由表7可知,低分組和高分組在皮電(t
=-0.59,p
>0.05)、皮溫(t
=1.42,p
>0.05)兩個指標的變化值不存在差異,而血氧飽和度(t
=-1.98,p
<0.05,d
=-0.50)、指脈率(t
=-2.66,p
<0.01,d
=-0.68)的變化值存在差異。另外,男生和女生在血氧飽和度(t
=0.25,p
>0.05)、皮電(t
=0.37,p
>0.05)、皮溫(t
=0.91,p
>0.05)三個指標的變化值不存在差異,而指脈率(t
=-2.41,p
<0.05,d
=-0.64)的變化值存在差異。t
=0.96,p
>0.05)、皮電(t
=-0.88,p
>0.05)、皮溫(t
=-0.96,p
>0.05)和指脈率(t
=-0.61,p
>0.05)四個指標上不存在差異。就兩組從基線期到喚醒期的變化值比較來看,羞愧組和自豪組在血氧(t
=1.14,p
>0.05)、皮電(t
=0.94,p
>0.05)、指脈率(t
=1.87,p
>0.05)三個指標的變化值也不存在差異,而只有皮溫(t
=-2.16,p
<0.05,d
=-0.38)的變化值存在差異。
表8 羞愧組和自豪組在基線期和喚醒期生理指標的差異比較
羞愧組和自豪組的4項生理指標在實驗的4個階段:1(基線期)、2(想象后 0.5min)、3(想象后 1min)和4(想象后1.5min)的變化趨勢如圖1。
圖1表明,羞愧組的血氧飽和度在階段1、2、3的時候呈現上升趨勢,在階段 4時開始下降;而自豪組的血氧飽和度在階段2時略有上升后呈現下降的趨勢。羞愧組和自豪組的皮電在實驗階段的變化趨勢基本一致,在階段 1時明顯上升,而在其后階段明顯下降。羞愧組和自豪組的皮溫在實驗階段的變化趨勢基本一致,在階段 1時明顯上升,其后階段上升幅度減小。羞愧組和自豪組的指脈率在實驗階段的變化趨勢基本一致,在階段1時明顯上升,而在階段3又呈現急劇下降。

圖1 學業羞愧和學業自豪的血氧飽和度、皮電、皮溫和指脈率在實驗各階段的變化圖
隨實驗進行,學業羞愧問卷高分組和低分組的4項生理指標都有一定的變化,除了低分組在血氧飽和度上呈下降趨勢外,兩組在皮電、皮溫和指脈率上都呈現上升趨勢。而且在血氧、皮電和指脈率三項指標上,高分組的變化均大于低分組,且高分組的血氧和指脈率的變化值顯著高于低分組??梢酝普?采用想象法可以喚醒個體的學業羞愧;在實驗過程中學業羞愧高分組的生理反應比低分組的生理反應要強烈,即問卷高分組比低分組更容易喚醒其學業羞愧。證明第一個假設成立。
男、女生的4項生理指標均隨著實驗的進行呈現上升的趨勢,而兩組在血氧、皮電、皮溫三項指標上的變化值不存在差異,指脈率的變化值女生顯著高于男生。這與中學生學業羞愧問卷調查結果一致,即女生比男生體驗到較多的羞愧,女生也更容易接受暗示,因此采用想象法時女生更容易進入情境產生相應的情緒,進而引起生理變化。這一結果是否與人數(男生 22人,女生 42人)比相差較大有關,還需加大樣本進行進一步研究。
基線期兩組在4項生理指標上均無差異,說明選取的樣本有效。分析基線期到喚醒期生理指標的變化值可知,自豪組和羞愧組在血氧、皮電和指脈率上的變化不存在差異,只有皮溫的變化值存在差異。實際上,兩種情緒不僅在數值上無差異,而且在實驗過程中4項生理指標的變化趨勢也非常一致。
通過兩組在實驗各階段的4項生理指標的變化趨勢可以看出,隨著實驗的進行,兩組被試的皮電都呈現上升的趨勢,指脈率都呈先升后降的趨勢,這與Kreibig (2010)的研究結果一致:在憤怒、恐懼、悲傷、愉快和自豪 5種情緒下,個體的皮電都呈現上升趨勢;而前4種情緒時,心率都呈現上升趨勢,而自豪情緒卻是心率先升后降。由此可以推論,本實驗采用想象情境法成功喚起了個體的學業羞愧和學業自豪,并引起了生理指標的差異變化。Kreibig研究中所選對象為18~24歲的國外大學生,而參與本實驗的學生皆為14~16歲的高中生。雖然年齡、文化背景不同,而且誘發情緒的方法也不同,但是情緒的生理變化具有一致性。同時,隨著實驗的進行,兩組被試的皮溫都呈現上升的趨勢,這與本研究的前述情境調查結果一致,即多數被調查者報告,感到羞愧時會有臉紅耳赤、發燙等生理反應,從而導致個體皮溫上升。自豪情緒時個體的皮溫也呈現上升的趨勢??梢哉J為,自豪情緒和羞愧情緒雖然主觀體驗、個體的動作行為有不同,但是兩種情緒下個體的生理指標基本呈現一致的變化趨勢。證明第二個假設成立。
既然中學生學業羞愧有較明顯的生理喚醒,那么,學業羞愧這把“雙刃劍”對學生學業成績的影響到底是怎樣的呢?
前述測驗中山東省寧陽縣第一中學的高二1個班和天津武清區楊村第一中學的高一6個班的有效被試347名,其中女生175名,男生172名。選取其中學業羞愧問卷得分低的前20%作為低分組,后20%作為高分組。
問卷:自編中學生學業羞愧問卷。
學業成績:從年級主任處獲得學生連續兩次月考的語、數、外成績,把兩次考試的分數各自根據年級考試分數分布轉換成T
分數后算出平均值作為學業成績。將中學生學業羞愧問卷的總分由低到高排序,將前20%作為低分組,后20%作為高分組,比較兩組學生的語、數、外成績,見表9。

表9 學業羞愧高低分組學習成績差異比較
由表9可以看出,在自我預期不一致(t
=-2.10,p
<0.05,d
=-0.36)、學習中受到不公待遇(t
=-2.03,p
<0.05,d
=-0.35)、引起公眾注意(t
=-2.56,p
<0.05,d
=-0.44)、學業表現不佳(t
=-2.70,p
<0.01,d
=-0.46)和總分(t
=-2.73,p
<0.01,d
=-0.46)上,高羞愧組和低羞愧組學生的學習成績均存在顯著差異,即高羞愧組學生的學習成績明顯好于低羞愧組學生的學習成績。將347名中學生的學業成績劃分為40、50、60、70、80、90幾個段,對學生的學習成績和學業羞愧問卷得分進行分析,結果見圖2。

圖2 學業羞愧與學習成績的關系
由圖2可知,學習成績較好的學生比較差的學生體驗到更多的羞愧情緒。分數最低(40分)的學生也體驗到較多的羞愧情緒,處于 50分數段的學生羞愧情緒最低,而處于 60分、90分的學生體驗到最多的羞愧情緒。
結合表9和圖2分析,表9表明中學生學業羞愧測量區分出高低學業羞愧情緒得分者,其學業成績的確不同,一般結果是羞愧情緒得分高的學業成績也高。也就是說,學業羞愧從情緒的效價來說屬于一種消極情緒,但對學生的學習來說其積極作用是明顯的,或者說它屬于一種促進活動的學業情緒(Pekrun et al.,2002);圖2又進一步說明,羞愧強度與學習成績的關系是復雜的。其中,部分學業成績得分相對高者(學業成績分別為60分;90分段)在學習中會體驗到更多的羞愧情緒。
編制中學生學業羞愧問卷,為學業羞愧的深入研究奠定基礎,也為羞愧研究提供一手材料。同時,學業羞愧也是學生學習中必然和較多體驗到的一種學業情緒(俞國良,董妍,2006;馬惠霞,2011;董妍,2012)。該問卷的編制,可為中學生自評學業羞愧、調節自己的情緒,進一步調整自己的學習策略,提升學業成績提供依據;也為中學教師識別和測量中學生的學業羞愧,了解個體差異、因材施教提供工具。
問卷的編制過程說明中學生學業羞愧問卷具有較好的信度和效度。如果將后續的生理喚醒和與學業成績關系的研究作為進一步的佐證的話,該問卷不僅可以有效區分出高低學業羞愧者,而且還證明問卷高分組在相同情境下誘發羞愧情緒的可能性也比低分組較高,有較明顯的生理喚醒,還證明高學業羞愧情緒組的中學生學業成績也較高,這些可作為問卷良好效度的又一說明。
上述實驗采用想象法成功誘發了中學生的學業羞愧情緒和學業自豪情緒,雖然設置學業自豪對照組目的主要是對比,但卻因此也證明了想象法誘發自我意識情緒可行。但同時也發現誘發方法和性別有交互作用,即女生比男生更適合采用想象法誘發學業羞愧。這可能是由于男生的競爭性高于女生,采用博弈、電腦游戲等更適合。那么未來的研究設計是否要考慮學業情緒誘發的性別差異?還有待進一步研究。
實驗結果顯示,在用想象法誘發出中學生的學業羞愧情緒時,皮電和情緒喚醒度呈正相關(Peter&Herbon,2006),即喚醒度越高,皮電上升越快。而且在血氧、皮電和指脈率三項指標上,學業羞愧高分組的變化均大于低分組,且高分組的血氧飽和度和指脈率的變化值顯著高于低分組。證明學業羞愧屬于(消極)高喚醒情緒(Pekrun et al.,2002;董妍,俞國良,2007)。
自豪組和羞愧組的皮電變化趨勢基本一致,說明二者均有較高喚醒度。那么,自我意識情緒的生理指標研究中,皮電是否可成為喚醒度研究的突破點?還有待探討。另外,本實驗中由于兩組被試中均一半給予自豪情境,一半給予羞愧情境。兩組的差別不僅能得出產生羞愧的可能性較高,也可以推論在同樣情境下,高分組比低分組體驗到更多的學業自豪。
教育心理學認為,中等程度的動機最利于學生的學習,那么學業情緒對學習呢?特別是負性情緒如羞愧是否也如此呢?Turner和Husman (2008)通過對美國醫學心理課程大學生調查,發現有 25名學生在得到期中成績后報告體驗到羞愧情緒,而當得到期末考試成績時,即使成績等于或大于期中成績,有的個體依然報告體驗到羞愧。Thompson等(2004)的研究也表明,在經歷同樣的挫折后,易羞愧個體比不易羞愧個體在解決問題的質量和速度上表現都較好。如果不能長期保持較好成績,或未達預期目標,這類學生所體驗到的羞愧情緒會促使他們尋找失敗的原因,鞭策自己在下次考試中獲得更好的成績。
本研究發現,羞愧情緒強度和學習成績并不呈現倒U型關系,而是學習成績較好和最好的學生體驗到較多的羞愧情緒。認知歸因理論認為羞愧(包括內疚)情緒是非適應性情緒,是因為他們假設對失敗和不幸的歸因產生了羞愧(包括內疚) (Czub,2013);加之在自我意識情緒研究領域中,有著名認知歸因理論心理學家如Lewis;Tangney和Dearing;Tracy和Robins等人的研究,以及Tangney等所編制的問卷TOSCA-3 (the Test of Self-Conscious Affect-3)(Tangney,Dearing,Wagner,&Gramzow,2000)均支持這一理論。但也有研究指出,羞愧對人類行為的影響特點要依賴人們所使用的羞愧調節策略(Czub,2013),即羞愧對人類行為的影響可能依不同的中介或調節變量而使結果不完全一致。本研究中學業羞愧與學業成績的不一致關系可能源于此,如Turner等(2002)提出了羞愧韌性一詞,其研究表明羞愧韌性高的學生面對失敗能很快從羞愧情緒中恢復,產生更強的學習動機,并改變學習策略,試圖在下次獲得更好的分數。本研究中分數最低的學生也體驗到較多的學業羞愧,這與俞國良和董妍(2006)的研究結果一致,即學習不良青少年的消極學業情緒比一般青少年多,且他們在學業上體驗到更多的羞愧情緒。在目前的學校環境中,成績處于最低部分學生羞愧情緒往往消極作用遠大于積極作用,那么怎樣培養這類學生的羞愧韌性,讓羞愧情緒發揮積極作用,減小消極作用,還需進一步探索羞愧情緒和人際交往之間的關系。
中學生學業羞愧可用中學生學業羞愧問卷進行測量。用想象法可有效誘發中學生的學業羞愧,誘發的中學生學業羞愧有較明顯的生理喚醒,但它與學業成績的關系是復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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