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俏
摘 要:《國富國窮》是一本研究國家經濟發展差異的宏大著述,本書圍繞“為什么有些國家窮,為什么有些國家富”這一主題展開研究,跳出了經濟學的理論框架,以“世界史”的眼光從各國的制度、地理、文化等諸多因素進行分析,從歷史和文化的角度進行觀察和透視,從一個獨到的角度重新解釋現象,或挑戰舊有的解釋,通過尋找新的證據,對資料和證據進行重新的組織和解讀,質疑原先的解釋,提出新的解釋,有助于讀者轉換思維的角度,啟發讀者從多角度認識問題。
關鍵詞:國富國窮;歷史比較;文化分析
中圖分類號:I106;D81;D0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5)12-0035-03
《國富國窮》從歷史情景出發,采用散文漫談式的語言風格考察大國崛起和衰落的交互更替。作者戴維·S·蘭德斯是國際知名的歷史學家和經濟學家,從教于哈佛大學,他從歷史學者的眼光,持理性態度,避開單純的經濟學分析和經濟理論框架。在寫作方法上,他采用比較分析的分析框架和工具,具體運用歷史比較研究的方法,從歷史的角度分析問題,將地理、歷史、宗教、技術革命等因素置于不同國家行為體中,通過對不同因素進行比對、研究,并追溯歷史源流,期望回答一個問題:為什么世界上有些國家富,有些國家窮。盡管這是一個古老的問題,亞當·斯密和馬克斯·韋伯也曾提出,但是在這本著作中,蘭德斯的寫作手法更加獨特,著重從文化的視角加以分析和考察,重視情景,主要采用了縱向的歷史脈絡,順延時間對各大國的起落做一梳理;同時,橫向對不同國家或洲際進行文化分析和比較,探究各大國盛衰的內在原因和歷史規律。
歷史比較研究的方法是研究社會(或者其他社會單位)的歷史變化,并對不同的社會進行比較[1]。它適用于對不同國家、社會、文化進行比較研究,致力于回答宏觀層面的歷史社會變遷問題,同時把研究問題置于不同的文化歷史背景中進行理解和分析,要求不脫離具體情景和脈絡,尋找差異性和普遍性,從而得出一般原因和規律。在本書中,作者首先確定歷史比較研究的主題,明確比較研究的對象,并認為對研究對象的比較的是可能的,具有等值性、公度性即可比性,對比較的多方進行深入研究,比較異同,在這一研究的基礎上,提出歷史假設,尋找資料和證據進行論證,在對資料進行整理分析之后,驗證假設得出結論。
在書中,作者首先澄清了自己的主題,回答了為什么歐洲經濟上領先,為什么與歐洲同為中心的中國停滯和倒退,為什么美國、日本后來居上,為什么蘇歐和非洲國家成為歷史的輸家(Why some are so rich, why some are so poor?)。而后作者明確了研究對象,需要對哪些研究對象進行歷史比較研究,并認為這些研究對象具有可比性。作者首先研究了歐洲,從時間順序上看,13、14世紀臨近海洋的葡萄牙、西班牙帶著好奇心和冒險精神開始東進;隨后的16世紀,為了愛財之心,荷蘭人開始崛起為海上馬車夫;而在17、18世紀,英國成為海外擴張的大明星。做為中心的歐洲討論完畢,作者繼續討論被發現并成為邊遠地區的北美、南美及自詡天朝帝國的中國、后來居上的日本、德國、盛極一時后“不見起色”的伊斯蘭世界。
一、歷史比較法的運用為本書的研究奠定了基礎
在本書前半部分的論述中,作者主要使用了歷史比較的研究方法。在本書的1至4章,作者從自然環境、氣候和發明的角度對比歐洲和中國的不同,其中第2章比較歐洲和中國對地理的回應,比較西歐國家與中國在有些氣候條件類似的情況下,尤其是西歐和中國大部分地區都有溫潤的氣候,豐饒的平原,農業發展相對較早,中國更早。但偶然變量的不同導致了局面的完全不同,西歐有均勻的降水,而中國降水集中,大部分地區靠灌溉,對水資源的控制和管理導致了早期的集權專制和繁重勞役。在中國壯麗的水利工程很多見,統計中耕地面積逐年擴大,國家富強了,人民卻赤貧如洗。“亞洲宮廷、寺廟、陵墓和水利工程之壯麗,以及奢侈豪華和巧奪天工之作,似乎只能證明,如果石頭多的話,這種政治組織會從石頭中榨出血來。”[2]而“歐洲人不曾需要金字塔,歐洲,特別是西歐,非常幸運”[3]。由此可見,運用歷史比較研究的方法,從歷史上尋找不同主體的類似因素,通過對偶然變量的對比,得出關鍵的不同,這種不同就是需要解釋的現象,是歷史比較研究的求異方法。在這個過程中,作者對比較的雙方有一定的研究,而且將雙方置于具體的情景和脈絡中,進行局部比較,而非全面比較,僅從地理環境的角度去對比,從差異性中找出矛盾的特殊性,結果是西歐國家國富民富,中國國富民窮。
在本書的5至18章,作者從一個歐洲中心論者的角度,對歐洲國家進行了歷史比較研究。在歷史上,葡萄牙、西班牙、荷蘭和英國每個國家各有不同的特點和背景,但卻都成為了海上強國,在這種歷史現象相同的情況下,作者追溯了不同政策和不同文化特質怎樣促使這些國家達到相同的結果,運用了歷史比較研究中求同的方法,在宏觀的歷史框架中探源索隱,區分不同國家分布于不同時間序列和因果鏈條上發生的不同的事件,但一個或幾個關鍵的類似卻使結果完全相同。關鍵的類似是地理大發現刺激著西歐國家的冒險精神,同時由于產權觀念發展較早,個人出于理性參與集資,以求商業成功和個人利益最大化,而每一次航海所帶來的經驗又促使科技迅速發展。新大陸附近島嶼制糖技術和拉丁美洲采礦技術的發展使這些國家發了財,奴隸貿易的發展更使這些國家的國民財富增加。由此可見,通過深入、科學的歷史比較,不單純的羅列表面同異的現象,透過現象分析原因,從共性中解釋矛盾的普遍性,由關鍵變量的類似歸納出一個共性的結果。
二、文化分析法的運用為本書的橫向研究提供了全新的視角
與歷史比較研究方法相交叉,作者在19至24章以文化視角的綜合考察解釋了非中心國家的發展道路。馬克斯·韋伯和賽繆爾·亨廷頓都重視從文化視角進行研究。美國學者斯特斯·林賽在《文化、心理模式和國家繁榮》中說:“一個國家能否繁榮,文化是一個重大的決定因素,因為文化影響到個人對風險、報償和機會的看法,……,文化價值觀之所以重要,尤其是因為他們組成人們組織經濟活動所遵循的原則,而沒有經濟活動就不可能進步。”“經濟進步有賴于人們改變對如何創造財富的想法。這意味著要改變領導者們在作出那些導致經濟運轉不靈的決策時,所持有的基本態度、信念和見解。”[4]蘭德斯肯定文化對經濟的影響,“如果說我們能從經濟發展史學到什么東西,那就是文化會使局面完全不一樣”。因為“文化具有的內在價值觀和態度能引導民眾”,對經濟及社會發展作單純的經濟分析,往往是靠不住的。所以他認為需要作一種綜合的考察,特別是文化方面的考察。
在討論北美地區時,蘭德斯傾向于把自然條件與文化和體制結合起來考慮,認為美國不僅僅是地理上幸運,它尋求平等,崇尚開拓和競爭,對商業資本主義和契約精神的敏感,那種樂觀、開放的文化減輕了開拓事業的難度。關于南美洲的發展道路,作者認為南美洲沒有形成殖民地意識形態,它沒有北美開放樂觀的文化,一直將不發展歸因于歐洲移民破壞了當地的平衡,即使搭便車,也因為第二次世界大戰后出現的困難時期而下車了。以阿根廷為例,無論是工業還是農業勞動力都悶悶不樂,于是便開始運用意識形態萬靈藥,也即第一次世界大戰后的無政府主義,以及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的庇隆主義。經濟學家保羅·薩繆爾森把這種異化歸因于經濟落后和社會冷漠與政治早熟之間的矛盾,于是民粹主義成為促成拉美統一國家意識的開端。以儒家文化為核心的中國傳統文化是一個封閉的自足系統。封閉自足造成了中國人文化上的優越感, 加上歷朝歷代自上而下的專制,產生了拒斥外來的文化和心理,“正當天朝帝國呼嚕呼嚕時,世界已經越過了他”。與中國不同,“日本經濟的成功在于它在德川幕府時期成功的反對了僵化和懷舊,在明治維新后做到了舉國上下全力以赴,以其特有的強度和體制著手實現現代化,治理有效的傳統,百姓的高識字率,緊密的家庭結構,職業道德和自律精神,民族統一感和固有的優越感。”日本人勤奮的工作精神和個人的人生價值準則,才使所謂的日本奇跡成為可能。而伊斯蘭世界的石油資源稟賦也成為一種貧窮的富有。依靠資源不去創造先進的文化和知識,最終只能被現代化丟在后面。
三、其他方法的綜合運用為國富國窮問題的研究提供了科學和必要的補充
在本書的第25至29章,作者根據研究主題及多方的分別研究,提出英、法、荷失去了領先地位的說法有待商榷,德、日和亞洲四小龍成功贏得了經濟上的勝利,非洲、拉美和蘇俄成為歷史的輸家、失敗國家。在歷史比較研究方法的應用上,提出了一個歷史假設,用各種資料進行佐證,通過對資料的整理分析,驗證假設,得出結論。這一部分假設從我們一直以來的觀念出發,認為我們把前殖民地國家的欠發展歸因于殖民地、殖民主義、帝國、帝國主義是不正確的,落后的根本原因并不是殖民統治。以法國在阿爾及利亞、日本在臺灣、韓國為例,作者假設如果沒有殖民國的統治,這些地區的發展是很難上正軌的。作者廣泛的從各種材料中找證據并加以評估,其中引用了一手資料、回憶文獻、文學作品和大量的數字。例如文中提到“科特迪瓦(原法國殖民地)在20世紀60年代和70年代有過順利發展,但在隨后10年來出現了負增長,從1980年到1992年平均每年人均產值增長率為-4.7%。阿爾及利亞和尼日利亞狀況與此相似,只是下降幅度小一些,從1980年到1992年的年均增長率分別是-0.5%和-0.4%[5]。在這后兩個國家,內戰對經濟有災難性影響,尼日利亞內戰是在1967-1970,阿爾及利亞則是現今正陷于戰亂。”一個反例,在巴西,卡多佐原是依附論學派的領頭人物,而后成為總統,變成一名務實派,沒有強烈的意識形態成見,反殖民主義激情消失了,也不再敵視外國與巴西的聯系及其包含的依附意味,他說:“巴西沒有別的選擇,假如巴西不愿成為全球經濟的一部分,那就無法競爭。這不是外界強加給我們的,這是我們自己的需要。”多年后巴西頭一次有了自己堅挺的貨幣——雷亞爾。由此得出結論——國家的發展關鍵在于自強。通過對不同材料的分析,運用數據、圖表等的佐證,驗證了假設,歸納出結論。這些都是歷史比較研究的基本步驟。這一部分具體的運用了實證方法、歸納法、分析法。
實踐證明歷史比較研究方法在本書中的運用是行之有效的,它駕馭了一個宏大的主題,關注一個跨世紀甚至是數世紀的歷史變遷問題。此外,我們還可以發現,任何國家和地區的發展都離不開文化因素,文化參與了經濟、政治發展的始終,蘭德斯著重從文化的視角去詮釋和比較各國及各洲發展過程中的興衰起落,但并不是文化決定論,只是研究過程中的文化分析,適當的政治解釋必須經過廣泛、周詳的考慮,完善的推理必須加入文化分析的客觀方法。
本書探究了國富或國窮這個特殊結果是哪些社會、歷史、文化等因素共同作用促成的。我們暫且不去評論作者的歷史觀是否正確,只是看到作者在利用歷史比較研究方法的基礎上,從一個獨到的角度重新解釋現象,或挑戰舊有的解釋,通過尋找新的證據,對資料和證據進行重新的組織和解讀,質疑原先的解釋,提出新的解釋。歷史比較研究方法有助于讀者轉換思維的角度,啟發讀者從多角度認識問題,促進新的發現,推動對主題國富、國窮研究的進一步深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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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1〕艾爾·巴比.社會學研究方法[M].北京:華夏出版社,2005.324.
〔2〕Jones E L. The European Miracle[M].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9:294.
〔3〕蘭德斯.國富國窮[M].北京:新華出版社,2007.25.
〔4〕塞繆爾·亨廷頓,勞倫斯·哈里森.文化的重要作用[M].北京:新華出版社,2002.271.
〔5〕世界銀行.1994年世界發展報告[M].北京:中國財政經濟出版社,1994.29.
(責任編輯 姜黎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