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才勝
摘 要:從原始社會開始,人類就已經渴望用影像圖畫去記錄保存真實世界中發生的事情。達蓋爾銀版攝影法的發明,使攝影成為人類在繪畫之外保存視覺圖象的新方式,并由此開辟了人類視覺信息傳遞的新紀元。圖片時代的到來讓這個世界反而更加真假難辨。某種角度說影像的真實性是個神話。謊言的存在也有其合理性,但是必須有先前條件,那就是社會合理性與道德倫理的合法性。網絡時代帶著證據式的影像在重新找回失去的道德操守中起到了功不可沒的作用。影像本身只是真實世界的片段,真相的局部,無法還原世界本真。我們只有站在一個公正的大眾道德利益的立場上去看影像時代中的真實與謊言,才能撥開迷霧看風景。
關鍵詞:模仿;影像時代;真實;謊言;網絡時代
中圖分類號:J40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5)12-0215-02
從原始社會開始,人類就已經渴望用影像圖畫去記錄保存真實世界中發生的事實。出土于法國洛塞爾的舊石器時代晚期作品《持牛角杯的女子》描繪了昔日祭祀的場景,奧地利出土的《偉倫多夫的維納斯》記錄和再現了其時的人體形態,而馬格德林時期法國拉斯科山洞中的狩獵畫則可目之為當時狩獵的“教科書”。在古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柏拉圖、亞里斯多德等人認為藝術是對現實的模仿,藝術作品通過模仿而反映真實的世界。事實上,繪畫藝術的確是記錄模仿現實最有力的藝術媒介之一,直到19世紀70年代暫時走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西方繪畫開始從模仿現實走向了主觀表現現實。這之后,接替繪畫寫實這一功能的是攝影技術的發明。1839年8月19日,攝影之父達蓋爾發明了世界上了第一臺具有商業價值的可攜式木箱照相機——“達蓋爾銀版攝影術”。達蓋爾銀版攝影法的發明,使攝影成為人類在繪畫之外保存視覺圖象的新方式,并由此開辟了人類視覺信息傳遞的新紀元。這僅僅只是個開始,隨著科學技術的不斷更新發展,更加具有真實性能的彩色膠片和數碼相機的出現,以及伴隨著的觀看彩色圖片與影視媒介的同步跟上,使得攝影成為最接近真實世界的藝術類別。現如今帶有攝影功能的智能手機幾乎人手一部,圖片時代的到來讓這個世界反而更加真假難辨,照片或影像被后期處理、剪輯、放大、裁剪、被裝扮、被復制,攝影似乎并不是用于表現世界的作品,而是世界本身的片段與縮影,任何人都能輕易獲得。攝影最早是用來記錄家庭成員或者某個團體的在場證明。結婚照片同樣扮演著在場證明的角色,當你年老色衰之時再看這些結婚照片時照片仿佛在說:你看我們當時多相愛。這些照片無一不起到催淚劑的作用。一到周末有小孩的同事或友人都會刷屏般的曬著各種幸福美滿。在這個婚姻滿是創傷的時代,或許這是他們維持自己岌岌可危的家庭不支離破碎的最好證據。
攝影作為被人馴化之后的藝術與記錄的載體,被普及到越來越多人的生活中。我們依靠著無與倫比的器材和攝影技術,制造著越來越好看的照片。對觀者來說,照片中的真實性和照片中這種預留世界的情感立場關系是如何構建的呢?其一,是由觀看者的個人經驗、審美能力、教育能力等所決定。一個參加過戰爭的人和一個沒參加過戰爭的人觀看二戰展覽時的感受、情感共鳴是完全不一樣的。一名學過專門藝術教育的人和一名沒有受過藝術教育的人在觀看照片的角度上也有非常大的不同,受過教育的觀者首先更趨向于關注畫面中的顏色、線條、比例,接著會關心圖片內容之間的聯系何在以及背后的美學意義。后結構主義者德里達提出過文本意義不穩定性,他說不同讀者會將自己的世界觀帶到其閱讀和觀看的過程中,這樣就使得闡釋發生偏斜。沒有任何文本具有單一的、正確的闡釋;意義隨讀者、時間和情境而變。根據后現代主義者和后結構主義者的觀點,真相和現實并非像他們看起來那樣真實和逼真;實際上存在著多種真相和現實。所有真相和現實都是相對的和偶然的,由文化構建并依賴與情境,而且可以協商,容易變動。其二,是由拍攝者或背后操控者決定。就拿最典型的新聞攝影來說,是由3個方面組成:發送源、傳送渠道和接收環境。發送源,就是報刊的編輯部,包括攝影師——負責拍攝、文案人員——負責配合圖片的文字撰寫、后期編排人員——負責出版刊物或呈現狀態的形式。接收環境,就是閱讀報刊的讀者和電視機、電腦前的觀眾。而傳送渠道,則是報刊、電視、電腦本身,更加精準地講,是同時出現的諸多訊息的復合體,其中照片是中心,但是其周圍則是由文本、排版方式、以及從更抽象的但也同樣也具有“信息性”價值的元素構成。發送源、傳送渠道、接受環境三者中,圖片的拍攝角度、對象和文字內容的描述引導著受眾相信實事中的真實與謊言。例如,我們拍攝一個街景的人群,其中有在繁華地帶穿著華麗的貴婦、大款,也有衣著普通的群眾,最終圖片為了體現城市的繁華,在衣著普通人離開取景框時按下快門,留下他們想要的圖片。顯然這種帶有主觀性質和被控制性質的情況是時有發生的。描述性是語言學最為通常的功能;我們會同時在新聞攝影和廣告中看到這種功能,特別是一些創意廣告中文案與圖片之間建立的瞄固關系。例如一則郵政的廣告,隨著移動通訊和網絡時代的到來朋友之間的交流被移動電話和電子郵箱取代,為了讓大家重新體驗手寫信件帶來的溫情與感動,圖片中一個滿身文字的人從文字中凸顯出來抱住另外一個人,下方廣告詞的意思是“if you really want to touch someone ,send them a letter”。我做過一個測試,讓10個人讀這個圖,有8個人無法很快說出圖片的意思所在,甚至會說畫面好恐怖,但是看了廣告語之后,他們完全能理解畫面所傳達的意思。我想如果我把下方廣告詞改成“新人鬼未了情”,很多人會相信這是部電影的海報。文字對圖片的瞄固產生各種各樣的結果,我們多少可以斷定,只要主體性存在,傳播效果是可以被預期、操作和控制。類似的“張冠李戴”還有不少。德國《柏林晨報》網站18日將一張西藏公安武警解救被襲漢族人的照片硬說成是在抓捕藏人;美國福克斯電視臺網站刊登圖片稱,中國軍人將藏人抗議者拉上卡車,可圖片中明明是印度警察。德國NTV電視臺也在報道中將尼泊爾警察抓捕藏人抗議者說成是“發生在西藏的新事件”。難道影像就沒有其真實性嗎?法庭中使用的案發照片便是最好的例證,這些照片的真實性就藏在前后邏輯的合理性中,這種感覺真實性需要社會角色的認定。
從攝影者拿起相機取景構圖的那一刻,“編碼”就已經開始了,甚至是蓄謀已久。為了達到目的,“真實”常常成為手段出現在新聞攝影中,謊言就趁虛而入,攝影史上某些經典照片就值得懷疑,包括羅伯特·卡帕在西班牙內戰期間拍攝的《士兵之死》,懷疑的原因其一是,當時新聞報紙行業為了競爭為了獲得更好的角度與視覺震撼力,攝影師常常不得不對攝影對象進行干預和擺拍。同樣的“罪行”還發生在為洛森塔爾帶來一生榮譽的照片《星條旗插上》,但是,照片的觀看帶有倫理學性質,當照片用來當做道德沖動時,情況會變得復雜起來,雖然《士兵之死》《星條旗插上》被追求真相的人揪出了狐貍尾巴,并證實了他們的非真實性,但是出于拍攝的條件和從歷史宏觀敘事來講,是“真實”的,二戰所帶來的傷亡與災難是不言而喻的,這些照片的傳播給戰爭的結束和人類的發展帶來了好的結果。可以說這是倫理道德讓我們不去計較這些照片的真偽。對于別有用心的權力集團來說,利用影像去煽動大眾為其謀得利益,可能會造成不明事理的大眾處于社會道德與權力的指責或者傷害,照片雖然不是槍支,但是照片是槍支的升華,一種軟“謀殺”。謊言的存在也有其合理性,但是必須有先前條件,那就是社會合理性與道德倫理的合法性。所以在評論真實與謊言的對與錯時,謊言所造成的善惡后果便是其無法繞開的一條線。Phtoshop軟件的普及也給某些急功急利的人士帶來了麻煩,近幾年頻繁出現獲獎攝影被說造假的事件發生就是證明。2004年獲得荷賽日常類三等獎的作品《非典時期的婚禮》,畫中男主角向媒體爆料這則照片是擺拍的,而且也不知道照片最終的題目會被寫成這樣;2005年“華賽”獲獎照片《深圳農村城市化改革第一爆》,因其照片作者從新在畫面中擺放的高樓位置,還加進去一條柏油公路;2006年,大慶晚報一張題為《青藏鐵路為野生動物開辟生命通道》,因獲得央視新聞頻道銅獎,所以備受關注,一個常識性的錯誤很快被發現,根據藏羚羊的習性藏羚羊在受到火車驚嚇后只會四處逃竄,而不是從火車中間跨越穿過。相比暗房膠片時代,數碼時代的造假成本低很多,一臺電腦,會幾個軟件功能就能操作完成,如果不用專業的測試方式肉眼根本無法識別。當新聞攝影中謊言與欺騙以這種破壞公平違反道德的形式上演的話,就變成一種無法容忍的陋習,通過這種方式獲取利益的方式只會讓攝影比賽失去原來的意義。在沒有建立新的道德立場之前,這種影像只會摧毀原本的道德立場。當某些不軌、不法行為成為常態,我們變得麻木不仁,道德底線被擊碎。值得慶幸的是,網絡時代帶著證據式的影像在重新找回失去的道德操守中起到了功不可沒的作用。表叔、房姐、官員與情婦艷照門這些通過微博媒介報道出來的,矛盾的凸顯讓當權者做出決定加速修復社會體制走向正軌。民主社會帶有公開透明的真實性,網絡媒介的發展無疑對民主思潮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在這個影像泛濫的時代,影像作為信息的一個類別,其復雜的意義結構演繹著社會運作中的權利、制度、組織、資本、習俗和文化傳統等,并成為社會權力再循環的有效載體。影像本身只是真實世界的片段,真相的局部,無法還原世界本真。我們只有站在一個公正的大眾道德利益的立場上去看影像時代中的真實與謊言,才能撥開迷霧看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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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姜黎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