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駕馬車”駛入委內瑞拉政局

唐俊

委內瑞拉2015年國會選舉終于塵埃落定。根據委內瑞拉全國選舉委員會最終計票結果，在國會167個議席中，反對派政黨聯盟贏得了112席，執政的統一社會主義黨僅獲55席，完全處于劣勢，這是該黨自已故領袖查韋斯于1999年創黨以來所遭遇的最嚴重的選舉挫敗。隨著反對派掌握了國會，其對委內瑞拉政治經濟的影響日益受到外界關注。

獲勝的反對派聯盟（MUD）是一個由28個大小不一的政黨組成的聯盟。雖然取得了一致對外的勝利，但內部意見并不統一。這其中比較有影響力的領袖有三位：曾于2012年與查韋斯角逐總統之位的少壯派政治家恩里克·卡普里萊斯、人民意志黨的全國總協調人萊奧波多·洛佩斯以及反對黨聯盟秘書長赫蘇斯·托雷亞爾瓦。

反對派的“三駕馬車”

“三駕馬車”當中名氣最大的當屬恩里克·卡普里萊斯。這位“高富帥”的年輕政治家在許多人眼里象征著委內瑞拉的未來。卡普里萊斯1972年7月出生于委內瑞拉首都加拉加斯一個猶太人家庭。家庭產業涉足通信、工業、娛樂、房地產等，與委內瑞拉企業和生產部門關系密切。1994年大學畢業后不久，卡普里萊斯步入政壇，迅速脫穎而出，26歲當選國會議員，成為委內瑞拉最年輕的國會議員，28歲就聯合創立正義第一黨成為黨魁。1999年查韋斯就任總統時，卡普斯萊斯已是國會副主席兼眾議院議長。從此二人開始了政壇“龍虎斗”。

作為查韋斯最為忌憚的反對派政治領袖之一，卡普里萊斯曾因涉嫌組織反對查韋斯的游行示威而受到指控，險遭牢獄之災。2012年，卡普里萊斯與查韋斯展開角逐總統寶座，以微弱劣勢惜敗。

僅比卡普里萊斯年長一歲的萊奧波多·洛佩斯也是加拉加斯人，家境顯赫。他是西蒙·玻利瓦爾妹妹的后代，祖上名人輩出，包括曾任委內瑞拉第一任總統。洛佩斯在美國哈佛大學肯尼迪政府學院獲得公共政策專業的碩士學位，后在委內瑞拉國家石油公司擔任分析師工作。洛佩斯有非凡的政治熱情，早在大學未畢業時就是正義第一黨的聯合創立者之一（其中就包括卡普里萊斯），后因故退出。2000年，成功競選查考市（Chacao）市長，由于政績出色，深受愛戴，2004年以81%的高得票率獲得連任。2002年在反對派發動的罷黜查韋斯的政變之前，洛佩斯領導了反查韋斯的游行示威，此舉為洛佩斯貼上了“查韋斯反對者”的標簽。

2008年，查韋斯政府以洛佩斯涉嫌曾在1998年任職國家石油公司期間和他母親一起向正義第一黨捐款時涉嫌貪腐為名，將其和其他反對派人士拒之于國會選舉之外。洛佩斯將此事告到美洲人權委員會并得到支持，但委內瑞拉最高法院否定了這一裁決的有效性。2009年12月5日，洛佩斯組建了人民意志黨。2014年，委內瑞拉政府以涉嫌煽動犯罪等多項罪名為由將洛佩斯逮捕，其后委內瑞拉法院判處洛佩斯13年監禁。這一審判引起國際社會的強烈反響，批評之聲不絕，多個國家領導人、國際組織對洛佩斯也表示了聲援。在委內瑞拉國內，幾位前總統譴責馬杜羅政府對洛佩斯濫用司法。2015年5月，加拉加斯爆發了大規模的群眾游行，要求釋放洛佩斯。目前，洛佩斯仍然身陷囹圄，連探監都受到嚴格的限制。

相比前兩位反對派政治明星，赫蘇斯·托雷亞爾瓦名氣就小很多。他1958年出生于加拉加斯的一名普通家庭。1974年以前，托雷亞爾瓦曾是委內瑞拉共產黨的一名黨員。20世紀80年代，托雷亞爾瓦到加拉加斯教育學院任教，并在委內瑞拉中央大學研究新聞傳播學。2000年，托雷亞爾瓦創建了一個名為“鄰居雷達”的社區組織，致力于改善加拉加斯的社會工作。2014年9月23日，托雷亞爾瓦被推選為反對派聯盟的秘書長，成為反對派在國會競選中的總協調人。托雷亞爾瓦為人老成持重，組織和溝通能力強，迅速將一個龐大、松散的反對派陣線捏合成一個富有戰斗力、團結一致的反對派聯盟，一舉獲得2015年國會選舉的壓倒性勝利，可謂居功至偉。

根據委內瑞拉憲法，反對派聯盟獲得三分之二席位，將擁有諸如修改憲法、批準法律、任命公共職能部門負責人、調查政府高官以及批準國家預算等一系列權力。委內瑞拉政局已經從原有的統一社會主義黨獨掌大權演變成總統和國會分庭抗禮的新格局，馬杜羅的權力空間將受到極大的壓縮，日后再想恣意推行自己的政策主張恐怕會招致國會的諸多掣肘。

鑒于委內瑞拉現在日益惡化的政治、經濟局勢，反對派掌權后會優先考慮解決國內困境。目前，委內瑞拉監獄中尚關押著像洛佩斯和加拉加斯市長安東尼奧·萊德斯馬等反對派領袖，托雷亞爾瓦已經代表反對派聯盟公開表態要盡快在新國會中推動釋放這些政治犯。如果成功，即將預示著政府過往對這些政治犯的逮捕和審判的正義性將受到質疑。如洛佩斯、萊德斯馬這樣重量級的反對派領袖一旦猛虎出籠，將形成一股新的政治力量，攪動委內瑞拉政局的驚濤駭浪。尤其是洛佩斯，在反對派中屬于激進派，加之本身具有強大的政治號召力，又和卡普里萊斯有著多年的戰斗友誼，“三駕馬車”聯手，同氣連枝，反對派的凝聚力和戰斗力將進一步增強，馬杜羅政權的合法性遭受巨大的沖擊。

2015年12月7日凌晨，在委內瑞拉首都加拉加斯，執政的統一社會主義黨的支持者等待收聽議會選舉結果。委內瑞拉選舉委員會7日凌晨宣布，反對黨聯盟在全國代表大會（議會）選舉中贏得多數席位。圖/美聯

2015年12月7日凌晨，在委內瑞拉首都加拉加斯，反對黨聯盟成員在總部慶祝選舉勝利。圖/路透

反對查韋斯的“21世紀社會主義”是反對派結盟的一個重要共識基礎。取得國會控制權的反對派聯盟很可能會著力糾正馬杜羅日益走入絕境的經濟政策。托雷亞爾瓦還呼吁反對派議員團結在一起，趁熱打鐵，再接再厲，推動社會變革。此前，馬杜羅政府為應對困境推行激進的管控政策將會趨于終結。在委內瑞拉陷入生存絕境的情況下，反對派推動的經濟、社會變革如果能出現些許效果，那么民心將會進一步倒向反對派，馬杜羅政府兵敗如山倒的頹勢將難以挽回，而且短時間內無法“收拾舊山河”。

中國，委內瑞拉繞不開的話題

盡管委內瑞拉與中國早于1974年建立了外交關系，但是此后二十多年間，兩國關系平淡如水。直到查韋斯上臺以后，將委內瑞拉與中國關系發展到了一個歷史高度。中國與委內瑞拉的雙邊貿易額從2001年的5.89億美元飆升至2014年的約170億美元，自2007年以來，委內瑞拉獲得510億美元的中國貸款，相當于中國對拉美貸款總量的二分之一。中國也成為該國最大的貸款來源國。2015年年初馬杜羅訪華后，委方稱從中國獲得逾200億美元的投資協議，涵蓋經濟、社會、科技和石油等項目。2014年，在馬杜羅總統訪華期間，兩國領導人一致同意將中委關系提升到全面戰略伙伴關系。

中國同樣是反對派無法繞開的重要話題。由于中委“石油換貸款”項目是自查韋斯執政以來推動的，在反對派看來無疑是政治攻訐的一個重要目標。此前，反對派已經組織了多次針對石油項目的群眾游行示威。在反對派“三駕馬車”中，洛佩斯身陷囹圄，暫時無法施展政治抱負;托雷亞爾瓦專注于反對派內部的協調與整合;只有卡普里萊斯對石油項目提出過批評，他曾聲稱錯誤的石油政策是使委內瑞拉陷入困境的罪魁禍首之一，并揚言一旦當選總統，將會對石油公司的合同進行重新審核，這算是反對派針對中委關系目前最重要的表態。

不過，卡普里萊斯這番講話是在競選總統期間，不排除為了競選刻意與馬杜羅“唱反調”，吸引選民的注意力。從卡普里萊斯一貫的政治理念來看，他一再宣稱自己是“溫和派”，并沒有表現出反華的傾向。在上一次競選總統失敗之后，卡普里萊斯也可能會對施政綱領進行檢討和修正。由于石油產業構成委內瑞拉最重要的經濟支柱，因此，卡普里萊斯對石油政策的選擇也將會影響未來委內瑞拉外交關系的走向。

好在中委“石油貸款項目”本質上是一個經濟項目，沒有附加任何的政治條款，也不和委內瑞拉的內政掛鉤。這一立場和西方國家經常以經濟援助行干涉內政之事有天壤之別。即便是最激進的反對派，也不可能不明白中國是可以倚重的全球伙伴。石油項目曾經幫助底層人民提高了生活水平，對此，委內瑞拉人民還是心存感激的。反對派要推行經濟改革也繞不開石油經濟。加上改革所涉及的利益調整更加需要新的經濟來源支持。

此外，反對派聯盟也只是剛剛取得國會的控制權，主要精力還得放在內政方面，對外交方面還沒有清晰的思路。馬杜羅的總統法定任期要到2019年才到期，在此期間，反對派領袖的施政理念還無法徹底成為國家意志，因此，對中委關系的影響效果將比較有限。

（作者系浙江外國語學院拉丁美洲研究所副所長，中國拉丁美洲學會副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