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頑童和他的“小玩意兒”

安春華

在石家莊市長安區筑境花園，住著一位67歲的“老頑童”，他退休后將自己小時候玩過的玩具，逐一復原、改進并實現批量制作，自產自銷，樂在其中。那些傳統玩具，經他的手“復活”，走進千家萬戶，喚起了人們對于童年的記憶。

這位老人名叫劉志斌。他的老家在保定城，父親是做雪花膏、頭油等化妝品的手藝人，心靈手巧。平時走街串巷、趕集上廟，看到雜貨攤上賣玩具，琢磨琢磨就會，回來就做給孩子們玩。“那時候的玩具都比較簡陋，像搖搖鼓，不是木頭的，是膠泥的，捏成形，陰干了，然后兩面貼紙，刷點顏色，就成了。并不耐用，一摔就壞。不過，就是這些簡陋的玩具，我們也玩得特別著迷。”劉志斌說。

那時父親給他做的，多是泥偶類玩具，比如搖搖鼓、爬繩偶等，也有泥哨、泥模子。還有一些玩具更簡單，但樂趣卻不少，比如轉花花，用料只需一根繩子，一枚紐扣。把線繩穿過一枚大紐扣的兩個孔，綁死。手持線繩兩端，把大扣子悠起來，然后一拽一松，一拽一松，大扣子飛速旋轉，發出類似紡車的嗡嗡聲。這樣一個小玩具，曾讓兒時的劉志斌整整玩了半年有余。

長大后，劉志斌從保定來到石家莊，到工廠當了工人，搞機械加工，從工人干到了技師。退休以后，劉志斌想起小時候的玩具，如今在市面上卻見不到，總是覺得很遺憾。于是，他開始嘗試“復制”這些小玩意兒。

“復制”的過程并不輕松。他先是依照兒時記憶，重新設計圖紙，然后與一些木器加工廠聯系，請他們用機器做出各個零部件，比如小孩兒的腦袋、身子、胳膊、腿等，并要求廠家用無毒環保漆，以滾、畫、描、戳印等多種方法，給零部件油漆上色。晾干后運回到他這里，他再親手組裝。他做的木偶，除了原料由膠泥換成了木頭，一些零部件也進行了升級，如把橡皮筋換成彈簧。經過升級改造，這些木偶玩具比起他小時候玩過的，更加精美、更加鮮亮，也更加耐用。

劉志斌設計制作的傳統玩具，看起來很簡單，玩起來也很容易，但其中的奧秘卻不容易參透。比如“爬繩偶”，就是通過控制繩子與木頭之間的摩擦，來實現木偶沿繩上下。但這里邊也有不為人注意的細節，就是穿繩子的孔，需要斜著在木頭上鉆，這樣才能增加阻力，不然就成直上直下無法控制的了。還有一種“吃蟲子的啄木鳥”，一根小彈簧，一頭插進啄木鳥肚子里，一頭插進一個小木珠的側面，木珠套在一根豎直的細鐵桿上。一碰啄木鳥的身體，彈簧顫動，即帶動木珠子一頓一頓地向下， “啄木鳥”的長喙也仿佛在篤篤有聲地敲打“樹干”。它利用的就是彈簧顫動使木珠子產生的些微傾斜，從而與鐵棍產生摩擦阻力。原理簡單，細節卻很精密，“木珠中間鉆的孔，與鐵桿之間，只允許一根頭發絲以下的誤差，不然，孔大了停不住會直接滑下來，孔小了又會卡住下不來。”劉志斌說。

在線繩或彈簧的一松一緊、一張一弛之間，一個個木偶或搖頭擺尾，或上下翻飛，活靈活現。加上精細的做工、鮮艷的色彩、民俗的風格，使劉志斌的木偶不僅被買去做兒童玩具，更被一些喜愛的人收藏。

除了木制老玩具，劉志斌還做“豆塑”。在他家里，我見到了他的豆塑代表作：一條龍。它以兩個粘合在一起的大貝殼為底座，以一塊不規則的白石頭為云彩，以一排山核桃為龍身，以一溜兒西瓜子為龍鰭，以兩顆豌豆為龍眼，以兩粒花椒子為龍睛，以吃過扒雞留下來的雞爪尖為龍爪……諸多不為人注意的、要當垃圾扔掉的廢物，經他巧手磨制、搭配、粘合，竟做成了一條騰云駕霧、活靈活現的龍，令人嘆為觀止。

這顯然已經超出玩具的范圍，而成為一件工藝品。當然，劉志斌也能用上述材料做小牛、小馬、小象、小猴等多種小玩具。據說，他做的小猴子比北京“毛猴”還像真的。

劉志斌的玩具不走批發市場。 “南三條沒有，南八條也沒有。”面對琳瑯滿目的玩具批發市場，劉志斌保持著自己的“清高”。的確，他做的傳統玩具，與其說是玩具，不如說是民俗工藝品。房產商、汽車店、大商場、各種文化傳播公司，這些單位搞活動，常邀請劉志斌等做民俗工藝品的人到場，不但不收費，還給他們出場費，圖的是這些傳統的東西，能給商家聚集人氣。

沒有活動時，劉志斌就在傍晚，騎上自己的小三輪車，到省博物館廣場等地賣玩具。他給每種玩具都配了一首兒歌，印在小紙片上，賣玩具時附送。比如為“轉花花”配的兒歌： “紅線線，綠線線，穿過彩色花片片。悠一悠，轉一轉，一松一拽轉轉轉，嗡嗡作響似紡線。”一邊展示玩法，一邊念著兒歌，不一會兒就聚起一群人。家長買了玩具，既教孩子玩，又教孩子念兒歌，一舉兩得。

如今，劉志斌已經復制、研發出傳統玩具40余種，其中常做的有20余種。還有不少兒時的玩具，比如會飛又會叫的紙燕子、拿到陽光底下會自己飛走的紙蝴蝶等，他都知道原理，就是忙得沒時間做。找他訂貨的人很多。平時，他白天做玩具，晚上出去賣，賣回來接著做，總是到深夜子時才能睡下，“忙得連個做夢的時間都沒有。”但劉志斌的老伴卻說：“我比他忙！做好了飯，端到跟前，吃完把碗一推，家里啥事不管。你說現在不缺吃不缺穿，又有退休金花，費勁弄這個干啥！”

其實，老伴雖然嘴上抱怨，實際生活中卻從沒有阻止過他，相反，她總在背后默默地支持。因為她知道，玩具雖小，卻是劉志斌的終生情結。老玩具的制造原理并不復雜，只是隨著老人們的離去與新玩具的崛起，而迅速淡出了公眾的視野。因此，搶救和記錄，也就顯得尤為重要。劉志斌告訴我，將來他干不動了，就出本書，把所有圖紙公之于眾，“絕不讓傳統玩具在我們這一代失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