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 居

孫博宇

在我7歲以前，記憶都像是碎片，模糊而又片斷，唯獨清楚記得的，是那個又高又瘦的老頭。

他是老董，是我的鄰居。

他是當地有名的“摳王”：一雙布鞋穿了好幾年也不換；多遠的路都走著到家；隨身都提著自己的小水壺；口袋里的錢都是一張張捋好疊放在小手帕里的；鄰里都和他開玩笑：“老董，你怎么這么摳啊！”他笑笑說：“嘿嘿，能省的錢就省唄。”

老董有一個漂亮的女兒，和老董一樣，他的女兒也是高高瘦瘦的。長長的披肩發，淡藍色的長裙，這是我對她唯一的記憶。老董在鄰里間對女兒的夸耀和自豪，讓我不禁羨慕起這個姐姐來。因為這個緣故，老董特別喜愛小孩子。說是“摳王”，他卻總是給附近的孩子們買東西吃。看他樂呵呵的笑容，當時年幼的我不由得對他的看法產生了改變。

老董還是個熱心腸，東家的下水道堵了他幫忙去通，西家的椅子壞了他幫忙去修。幾乎所有的事情他都要去管一管。就是這個瘦瘦的人，卻讓無數人在他的背影里乘涼。

可是，上帝輕輕翻了翻手，整個世界就天翻地覆，幾乎所有的苦難一下子向他壓了過來。

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老董接到了電話——新婚的女兒因和丈夫發生口角而跳樓輕生了。一只美麗的淡藍色蝴蝶，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墜落，那一刻也沒能想起自己還有年邁的老父親。她在地上開出一朵凄艷的花，被滂沱大雨掩蓋了美麗。

老董整個人都呆住了，久久地站著不動彈，許久之后，突然瘋狂地發出嘶喊。一個好好的家庭就這樣被撕裂了。他仿佛掉進了一個痛苦的深淵，經歷著無盡的苦難與煎熬。

他每晚的夢中都是女兒的哭喊和無助的眼神。傷心過度的他恍恍惚惚地出門，一不留神跌進了溝里，呻吟之中，因腿部骨折而被送到了醫院。他在醫院的那些日子里，整日不說話，只是淚流滿面地把頭轉向窗外，整個人更加一蹶不振。

鄰居之間都在議論，說老董肯定恢復不了以前的模樣了，邊說邊惋惜嘆氣。

我真的擔心他變了性情，不再是那個可愛的老董了。

三個月后，我看到了拄著拐杖出門的他，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陽光下，逗門口的小孩子們玩。雖無任何聲響，我卻看到了他眼底淡淡的憂傷。

我實在不知他是如何挨過這些苦難的，我只知道他在隱忍，不再掉一滴眼淚。

這世上，不經歷點痛苦和磨難，就無法品出光陰的精妙滋味。加點作料，加點苦，能有誰勇敢面對，酣暢淋漓地喝下它？

我知道老董是這樣的，他用棉花為底，陽光為線，用堅強與樂觀編織著人生的霓裳。

【點評】

讀罷文章，鄰居老董的形象躍然紙上。文似看山不喜平，命運弄人，一波三折的故事情節，使文章更加出色。

（指導教師 牟維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