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色”“釉”惑

[摘要] 縱觀陶瓷藝術史，橫看當今陶藝界，抽象的釉色、具象的紋飾一直是陶瓷藝術裝飾的兩大重要內容。五彩繽紛的釉色是陶瓷藝術獨特的特殊語言。用陶瓷色料或色釉表達創作寓意的陶瓷紋飾是一個豐富的藝術領域。本文著重厘清陶瓷裝飾的一些概念、分類及其歷史關系，從中精選釉下青花、釉上古彩和高溫顏色釉等陶瓷裝飾工藝，較為詳盡地分析其工藝過程，以解讀者對某些工藝細節之惑，最后從美學角度總結瓷之“色”與“釉”的魅力誘惑。

[關鍵詞]陶瓷裝飾工藝；色釉；色料；紋飾

[Abstract] Throughout the history of ceramic art and contemporary ceramic art world， abstract glaze and objective ornamentation has been two main aspects of ceramic decorative art. A riot of colour glaze is special unique language of ceramic art. Ceramic ornamentation which express of creation meaning with ceramic pigments or glaze is a rich field of art. This paper mainly clarifies some concepts， classification and historical relations of ceramic decoration， and analyzes its craft process in detail， including underglaze blue-and-white，overglaze gu-cai and high temperature coloured glaze decoration，which unravel reader s confusion about some craft details .Finall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aesthetics， this paper summarizes temptation about "color" and "glaze" of porcelain.

[Key words] Ceramic Decoration Craft； ColorGlaze； Pigment； Ornamentation

瓷是中國偉大的發明，是中國之國粹。在英文中，CHINA既是中國的意思也是陶瓷的意思，瓷與國同名。瓷需經制料、成型、裝飾和高溫燒成等幾大工序才能完成。瓷由胎和釉組成，胎是骨架，釉是肌膚，而紋飾是對其肌膚進一步的美化。瓷器上的紋飾采用陶瓷色料或色釉加以描繪，釉色與各色紋飾成為陶瓷特殊的藝術語言。

本文的“色料”特指陶瓷繪畫的顏料，如青花料、古彩料、粉彩料、琺瑯彩料等。“色釉”即顏色釉，在基礎釉料中加入著色的金屬元素，燒成后釉呈現各種色澤，瓷器一般采用燒成溫度超過1250攝氏度的高溫顏色釉。

“釉”起源于“油”字，釉之含義原指油狀光澤，因“油”代表食物，后用光彩之“彩”合成為“釉”。釉具有光、色、透、潔、幻等審美特點，被譽為“人造寶石”。從化學角度看，釉是融著在坯體表面上的一層薄膜，同玻璃一樣沒有固定的化學組成。釉按外觀是否透明分為透明釉、乳濁釉、顏色釉等；按光的反射分為無光釉、亞光釉、亮光釉等；按色調分為黑釉、白釉、青釉、紅釉、綠釉、花釉等。[1]

景德鎮培蔭堂是有名的陶瓷釉料和色料生產基地。培蔭堂的主人張劍和張靚是江西省非物質文化遺產傳統青花料配制技藝第三和第四代傳承人。他們每天要接待來自世界各地的陶瓷企業家、陶藝家、陶瓷手工業者、教師和學生以及陶藝愛好者等。未燒成之前的釉料是一種調制好比重的液狀泥漿，需要用塑料容器裝好稱量，貼好標簽，注明釉料的名字、價格及燒成環境等參數。因釉料所需原材料的種類及價格皆不相同，每種釉的價格也有所不同，青釉價格偏低，紅釉及各種花釉價格偏高（圖1）。待售的色料一般呈膏狀或粉狀，用較小的塑料容器裝好稱量，在容器上注明色料名及發色特點，比如明永樂宣德青花料蘇麻離青，呈色濃重青翠，有錫光斑；明嘉靖萬歷青花料回青，發色青幽泛紫；明成化弘治青花料平等青，呈色淡雅青亮；明萬歷青花料浙青，發色青翠；清康熙青花料珠明料，發色明麗純正等等。培蔭堂的釉品種豐富、琳瑯滿目。傳統黑釉有兔毫、鷓鴣斑、烏金釉等；白釉有甜白、德化白等；青釉有影青、天青、冬青、粉青、豆青、梅子青、鴨蛋青等；紅釉有大紅、鐵銹紅、寶石紅、祭紅、豇豆紅、郎窯紅、胭脂紅等；清代茶葉末有蟹甲青、鱔魚黃；仿哥窯的金絲鐵線、仿鈞窯的窯變釉等等。培蔭堂的現代創新釉是許多藝術家青睞的創作媒材，比如桂花香、彼岸花、犀牛皮、滿天星、芝麻點、孔雀開屏、天女散花、一簾幽夢、燒焦土地、新貴妃醉、銀波泛玉海、紫府映瑤臺、晚春碧玉、夢幻紫玉等，釉的名字和釉色肌理一樣特別吸引人的眼球。常用的施釉方法有浸釉、澆釉、噴釉、涂釉、刷釉、蕩釉等。同一種釉，因器型、施釉方法、釉的厚薄、窯位、燒成氣氛和溫度的不同將呈現不同的效果。比如豇豆紅，品相最好的叫“大紅袍”，次之叫“美人醉”或“桃花片”，最差的叫“驢肝馬肺”。原料是基礎，燒成是關鍵。朱琰在《陶說》中說：“畫器調色，與畫家不同，器上諸色，必出火而后定。”“入窯一色，出窯萬彩。”釉的魅力在于經過火的歷練，在窯變中產生的不確定性、唯一性和不可復制性，每次出窯令人在期待中產生無限遐想。

陶瓷紋飾是采用陶瓷色料或色釉描繪陶瓷裝飾花紋的總稱。瓷器的紋飾是一個豐富的藝術領域，或圖案花紋或工筆寫意，或象征隱喻或寫實象生，是解讀歷代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科技的最好資料。endprint

一、陶瓷裝飾的概念、分類及歷史概說

陶瓷裝飾指用來裝飾陶瓷的一切方法和手段，如紋樣、色彩、肌理、質感以及各類雕刻技法，主要包括陶瓷彩繪、坯體裝飾和釉裝飾等幾大類（圖2）。陶瓷彩繪又包括釉下彩、釉上彩和色釉彩繪等。釉下彩是用色料在晾干的泥坯或素燒過的素坯上繪制各種紋飾，再罩以白色透明釉或淺色釉，最后入窯1300攝氏度左右高溫一次燒成，如青花、釉里紅等。釉上彩是在燒好的素器釉面上進行彩繪，再入800 攝氏度左右的彩爐烘烤，如古彩、粉彩、琺瑯彩、墨彩描金等。古彩起源于明代五彩，借鑒唐三彩的經驗和宋代民窯白釉紅綠彩的基礎上發展而來，因筆力遒勁有力、線條挺拔硬朗，又名硬彩。而又名“軟彩”的粉彩是在五彩的基礎上，受琺瑯彩技術與材料的影響而產生的，因使用了玻璃白[2]使彩繪紋飾具有濃淡明暗層次，粉潤柔和，故名。色釉彩繪是用顏色釉做顏料，表現技法與青花技法相似，全部用釉作畫叫釉畫，先用釉做背景或創作對象的一部分，再結合釉上彩、雕刻等叫綜合裝飾。陶瓷彩繪主要以瓷質表面為載體，與國畫、油畫、版畫、漆畫等在其他材質媒介上彩繪裝飾相比較，用筆、用色有相近之處，又存在不同的方法與手段，產生不同的裝飾效果。坯體裝飾主要技法有捏雕、鏤雕、浮雕、印花、刻花、劃花、剔花、貼花等。釉裝飾分為單色釉、花釉裝飾等。中國歷代出現的單色釉裝飾有唐越窯之秘色，宋官窯之粉青、龍泉窯之梅子青，明代官窯之嬌黃、甜白、寶石紅、祭紅、祭藍、孔雀綠等，清代官窯之郎窯紅、豇豆紅、茶葉末等；花釉裝飾主要有唐三彩、魯山花釉、宋鈞紅鈞紫、清貴妃醉、三陽開泰等。中國陶瓷裝飾起源于新石器時代的彩陶文化，歷代陸續出現了唐長沙窯釉下彩裝飾、宋磁州窯白地黑花、宋定窯印花及刻劃花、素三彩、元青花及釉里紅、明青花五彩及成化斗彩、清康熙古彩、清雍正粉彩及琺瑯彩、近代淺絳彩和現代新粉彩、刷花等陶瓷裝飾門類。[3]

二、陶瓷裝飾工藝選粹精析

（一）陶瓷釉下彩青花裝飾工藝

釉下彩青花裝飾工藝是用青花料在瓷坯上描繪紋飾，再罩一層透明釉，最后入窯，在1300攝氏度高溫還原焰中一次性燒成。青花裝飾層次豐富，立體感強，采用國畫的勾勒、渲染、皴法等技法，裝飾紋飾題材多樣，如山水人物、龍鳳花鳥、魚蟲走獸、詩文博古等。青花紋飾是研究元、明、清歷代政治與經濟、文化與科技的最好文物資料之一。青花裝飾所需的材料和工具主要有青花料、桃膠、茶葉水、磨缽、勾線筆、羊毫筆、雞頭筆、料碟、湯碗、料勺等（圖3）。桃膠能讓青花勾線用筆自如，茶葉水用來均勻稀釋青花料的濃度，在分水的時候才得以流暢。繪制青花最重要的技法“分水”是用含水量為82-96%的青花料填色，一般分為頭濃、正濃、二濃、正淡、影淡等五個色階，相當于水墨畫中的“墨分五色”，采用特制的雞頭筆吸滿青花料水，依照輪廓線進行填色（圖4）。

鄒樂的青花作品《繽紛夢中花》采用通景、滿布局的構圖方式，花朵正面盛開，青花分水技法渲染花朵色調的層次感，線條貫穿于花蔓間，畫面極富節奏感，展現出優雅、穩重、舒暢的藝術個性與張力（圖5）。其創作過程：第一步，構思起稿與定稿，稀釋好桃膠，泡好茶葉水倒入裝有青花料的湯碗中，用磨缽細磨青花料待用；第二步，用勾線筆勾勒大線條和花卉輪廓；第三步，用雞頭筆蘸青花料對花卉進行分水；第四步，給整個花瓶施以透明釉；第五步，將作品放入梭式瓦斯窯中還原焰高溫燒成。

（二）陶瓷釉上古彩裝飾工藝

釉上彩古彩裝飾工藝是先在瓷胎上用珠明料、西赤勾線，再用紅、黃、綠、藍、紫等玻璃質彩料按圖案紋飾需要平涂于釉上，最后在800攝氏度的烤花爐中烤燒。古彩裝飾紋樣古樸工整、形象概括夸張，線條剛勁有力，色彩對比強烈。裝飾題材豐富多樣，民間風格濃厚，裝飾性強。古彩彩繪顏料有用乳香油調和的油料和用水來調和的透明水料兩類。油料有珠明料[4]、西赤、艷黑。水料有古黃、古紫、古翠、古綠。古綠又分為古大綠、古水綠、古苦綠三種。古彩料在燒成前后有所變化，需經常練習才能熟悉色彩運用的技法（見表1）。

古彩彩繪工具主要有筆、顏料碗碟、油盅、料鏟、碾磨錘與缽等。顏料碗碟用以貯調水料。油盅盛裝乳香油。料鏟為鐵質扁平鏟，搓油料用。碾磨錘與碾磨缽用于碾磨水料。古彩用筆主要分為：料筆、填筆、彩筆。料筆，用于勾勒輪廓線的油料筆，要求“尖、圓、齊、健”，即蘸水后的料筆筆鋒尖細勻整，筆腹圓潤飽滿，筆毛捻開后筆峰整齊使得勾線順暢，毛筆富有彈性，筆鋒勁健有力。填筆，用于填古彩水料的羊毫筆，筆鋒松軟，具有良好的吸水性。彩筆，用于渲染花朵、鳥蟲羽毛或皴擦山石、樹干的肌理效果的兼毫筆，羊毫在外，兔毛在外，筆毛既軟又有彈性。

劉芳的古彩作品《秋葵》盤造型裝飾感很強，中心畫面描繪的是一副蝶戀秋葵生機盎然的景象，富有韻律感的邊飾襯托出古彩盤中心紋飾的精致和秀美。舒朗的秋葵枝葉茂盛，葉子呈弧形，尖銳剛直以強化葉子的轉折關系，與花朵彎曲多變的外輪廓形成直線與曲線的強烈對比。山石肌理使用更能表現出立體感與光影效果的圓圈代替尋常用的點與線。蝴蝶既完善了構圖，又為畫面增添了靈動的氣息，是作者情感直接的表達。創作過程如下：第一步，繪制設計稿并拷貝到瓷盤上，并做繪前準備工作，即將粉狀的珠明料倒入瓷盤中，添加乳香油，用料鏟反復搓磨至料粉與油充分均勻至拉得起絲，再將油料倒入碗碟中待用；將古大綠、古苦綠、古水綠、古黃、古紫、古翠和雪白粉料分別倒入碾磨缽中，加入清水攪拌，用碾磨錘碾磨至奶油似稀糊無顆粒狀，放置在不同料碟中待用（圖6）。第二步，打料和勾線，打料是勾線非常重要的環節，所謂“打料”是將珠明料或西赤料打入筆中，使筆和料充分接觸，整枝筆頭均勻順滑飽滿的蘸料以便于畫出均勻順暢的線條，一般采用釘頭鼠尾描來勾勒葉莖和花瓣，用鐵線描來表現樹干和樹枝（圖7）。第三步，著紅色和分染花頭，對畫面中所有用紅色裝飾的部分進行著色，以西赤料對秋葵花頭和蝴蝶翅膀由深到淺的染色，先用染筆在秋葵花瓣尖處填上小塊顏料，再用染筆按明暗把西赤洗勻（圖8）。第四步，平涂水料，用磨好的水料均勻地平填于珠明料勾勒好的花、葉、石、蝴蝶等輪廓線內，要求所填顏料平整，厚薄均勻（圖9）。第五步，罩雪白料，在用珠明料勾勒的線條上面重新罩一層雪白料，使珠明料烏黑發亮牢固不脫落（圖10）。第六步，燒成，采用間歇式烤花電爐，燒成溫度800度左右，預熱到升溫3個多小時，燒成后冷卻約十幾個小時出爐（圖11）。endprint

（三）高溫顏色釉裝飾工藝

在陶瓷歷史上，高溫顏色釉一直是名貴的東西。近年來，高溫顏色釉發展迅速，因獨特的肌理與五彩繽紛的質地越來越受到人們的青睞，現代的科技不僅能成功仿制古代官窯珍稀釉種，還創新了許多呈色穩定、豐富多彩的新釉種。藝術家會根據創作需要，在器皿、雕塑、建筑構建等載體上使用高溫顏色釉，在創作前，他們一般會對釉料配方以及釉色的搭配進行多次試驗，還要對色釉的燒成環境和溫度氣氛加以掌控。

王修功是臺灣著名的陶藝家，他善于用噴槍將各種高溫顏色釉料縱情揮灑在瓷坯盤上，釉在燒制過程中自然的舒展、流淌、滲透與交叉，出現了富有動感、中國水墨畫般淋漓盡致的渲染效果，似日暈、似余暉、似火焰的逸趣又似抽象的混沌……鳳凰浴火精華至，灰色的泥坯和釉料經過火的歷練變成了富有詩意與夢幻的藝術（圖12）。

徐寧的“犀牛”系列是雕塑與高溫色釉珠聯璧合的藝術作品。那絢麗斑斕的釉色與動物意象的毛色渾然一體，表現出一種充滿生命力律動、自然天成、亦真亦幻的藝術風格。其創作過程：第一，塑型，在雕塑工作臺上，用瓷泥塑造犀牛泥坯造型；第二，修坯，泥塑干燥后，對其進行修整，用海綿和毛筆進行補水，使泥坯表面光滑便于施釉；第三，施釉，采用噴釉、澆釉和涂釉等方法對泥坯進行施釉，施釉均勻，厚薄適中以防縮釉或流釉，犀牛耳朵、牛角、身軀轉折等細節處采用較小的毛筆小心涂釉；第四，燒成，采用梭式瓦斯窯高溫燒至十幾個小時左右關火，待冷卻至室溫開窯；第五，部分作品可再進行釉上彩繪如古彩、粉彩、描金等二次裝飾，達到一種華麗的效果（圖13）。

朱樂耕創作的韓國首爾麥粒音樂廳內墻壁畫《時間與空間的暢想》和麥粒美術館內的陶藝壁畫《歲月的記憶》是高溫顏色釉裝飾與建筑公共空間藝術相互融合的案例。《時間與空間的暢想》壁畫將凹凸不同的瓷方塊精心組織鑲嵌在音樂廳的內墻上，高低錯落、參差起伏、豐富肌理與色彩變化的色釉瓷塊恰似跳動的音符，動靜相生，猶如生命的琴鍵奏響了時間與空間的盛大樂章，使得觀眾的眼睛與耳朵同時得到了藝術洗禮，是建筑師、陶藝家和音響設計師跨界合作的成功作品（圖14）。《歲月的記憶》壁畫以五彩斑斕的高溫顏色釉石頭與歡暢流動的藍色線條形成冷暖對比，潺潺的流水沖刷著鵝卵石，流過多少歲月的記憶（圖15）。

這類作品的創作過程：第一步，成型，大小不一的空心石頭和瓷方塊在石膏模具中注漿成型，方形泥板和水波紋采用泥板和泥片手工成型；第二步，修坯及組合成單元，泥坯干燥后，用修坯工具對出模的瓷方塊、石頭泥坯修整光滑，并將大小不一的石頭擺放在水波紋的方形泥板上組合成壁畫單元；第三步，施釉，采用噴釉、澆釉和涂釉等方法對泥坯進行施釉，施釉需均勻，厚薄適中，石頭采用色彩斑駁、有結晶效果或流動性較好的窯變花釉，水波紋則用較為穩定的亞光祭藍釉，瓷方塊施以不同色階的金秋般溫暖的亞光釉使之更適合音樂廳所需的視覺與音響反射效果；第四步，燒成，將作品放入梭式瓦斯窯中高溫燒成十幾個小時出窯；第五步，組裝，將在景德鎮燒制好的壁畫單元打包運往韓國首爾，在建筑現場組裝成大型壁畫。

三、瓷之“色”與“釉”的誘惑

瓷以釉為生命，釉以色為靈魂。中國瓷器的釉色或白璧無瑕、一塵不染，或五彩繽紛、姹紫嫣紅，構成了其他藝術不可替代的色彩世界。[5]“色”還隱藏在瓷紋飾中，通過色料或色釉加以描繪。縱觀陶瓷藝術史，橫看當今陶藝界，抽象的釉色、具象的紋飾是陶瓷藝術裝飾的兩大重要內容。對陶瓷藝術的欣賞，首先要找到“色”與“釉”這兩種特殊的藝術語言，再結合其造型及裝飾工藝、創作表達方式來發現其所獨具的美學精神和韻味。

釉是一種民族情節。中華民族“尚”玉，玉文化歷史悠久，后來人們發明了晶瑩潤澤、滋潤柔和、細膩精致的釉瓷，找到了釋放情感的“玉”。湖田影青曾有“假玉器”之說。人們陶醉于鈞瓷的海棠紅、汝窯的天青，龍泉窯的梅子青、越窯如冰似玉的翠青，感受著單純、清麗、雋永的釉色之美，是中國文化純美境界的一種表達。

陶瓷的“色”與“釉”是歷史的鏡子，是人文演進的印記，和其他任何藝術形態一樣，其精神層面都將隨著時代的變化而發展。“釉”呈現的色澤與肌理直接表達了時代的審美需求。盛唐因富庶、自信、開朗，產生暢快淋漓、洋溢著人性色彩斑斕的“唐三彩”；宋人溫文爾雅、崇尚“合于天造，厭于人意”的藝術境界，汝窯的“雨過天青云破處”，“嫩荷含露”、“千峰翠色”的青瓷是最好的詮釋；元朝統治者崇尚青、白兩色，產生了青花瓷，蘇麻離青濃艷暈散，最能表現中國水墨畫的效果。明清之后，青花瓷成為瓷器的主流產品，是鄭和下西洋重要的禮物，曾風靡歐洲，引領世界風尚；明代分別用清幽深邃的祭藍、明媚嬌艷的嬌黃、靜穆凝重的祭紅、清澈通透的甜白釉瓷來祭祀天、地、日、月；康熙古彩受民間版畫、織錦與建筑彩畫的影響，線描剛勁有力，色彩對比強烈，喜氣熱鬧，古色古香，從中能感受到民間的風土人情和借物寓意的文學趣味；清代粉彩是在古彩的基礎上，學習西方寫實藝術風格并吸收惲南田沒骨花卉、四王山水等藝術營養的結果。當代高溫顏色釉裝飾是陶瓷藝術的新語種，追求自然之美，其色彩、光澤與肌理是其他任何一種裝飾媒材無法模擬和表現的。高溫顏色釉獨特的藝術感染力和自然親和力，是內心自由馳騁的藝術家們所尋找的創作材料，也是當今身處水泥森林的都市人們緩解生活壓力，追求多元文化的藝術審美對象之一。采用色料與釉料作為繪畫顏料的瓷畫將成為一個與國畫、油畫并列的新畫種。在景德鎮，不斷有各類藝術家加入陶藝領域，呈現出倍受關注的“景漂”文化現象，他們在陶瓷的“色”與“釉”中探索，各種跨界合作將產生無限的可能。

注釋：

[1] 素木洋一.釉及色料[M].劉可棟，劉光躍譯.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1979：12.

[2] 玻璃白是一種不透明的含氧化鉛、硅、砷的白色化合物，起乳濁作用，能使粉彩紋飾濃淡凹凸，粉潤柔和。

[3] 熊廖，熊寰編著.中國歷代瓷器裝飾大典[M].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2003：08.

[4] 因珠明料熔點較高，在800攝氏度低溫不能燒熟，顯灰褐色，且手抹即掉，幾乎無任何附著力，所以在燒成前必須覆蓋“雪白”顏料使珠明料烏黑發亮且牢牢粘附于瓷器表面。

[5] 程金城.中國陶瓷美學[M].蘭州：甘肅人民出版社，2007：03.

謝葵萍

碩士，中國傳媒大學南廣學院講師，藝術人類學學會會員。研究方向：藝術理論，陶藝創作，文化遺產保護。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