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寶鑒》特點與中醫傳承價值*

南京中醫藥大學(江蘇,210023）溫雯婷 虞 舜

《衛生寶鑒》特點與中醫傳承價值*

南京中醫藥大學(江蘇,210023）溫雯婷 虞 舜

《衛生寶鑒》為元代羅天益（約1220-1290年）所撰，內容包括藥誤永鑒、名方類集、藥類法象、醫驗紀述四個部分，涉及內、外、婦、兒各科，是易水學派的重要著作。《衛生寶鑒》具有以經典為基礎，以實踐為依據，以經典引導臨床，以實踐闡述經典的特點，尤其是其對醫案和臨床的重視，為中醫學的傳承方式提供了范例。

衛生寶鑒羅天益傳承價值

羅天益（約1220-1290年），字謙甫，東垣先生李杲之高足，易水學派重要醫家之一。羅氏所著僅存《衛生寶鑒》，書為其晚年精心編撰而成，為其畢生所學之精粹。依王惲序落款及書中醫案時間可知，本書當成于1283年。

《衛生寶鑒》全書24卷30余萬字，書分4帙：藥誤永鑒、名方類集、藥類法象、醫驗紀述。其中既有對《內經》、《傷寒論》、《金匱要略》等經典的闡發，又有羅氏對易水學派學術思想的回顧與思考，還有其晚年對自己學術和臨床經驗的總結。在其臨床學術思想的研究方面今人多有發陳，或從易水學派醫學特色出發，或以羅氏針灸、因時制宜等理論及臨床經驗的角度進行探討，今僅就《衛生寶鑒》一書的著述特點總結其對于中醫教學傳承的價值和意義。

著書立說，是為傳教后世，而羅氏撰《衛生寶鑒》亦是為了“著書垂后”（王惲序）、“使得常常之見，得聞昧昧之思”（韓夷序）。羅氏不但以24卷的篇幅詳盡地論述了自己一生的醫學領悟，也以書籍的編排層次與結構，為中醫學的傳承教學方法作出了示范。

溫故——學用經典原有方

《衛生寶鑒》首列藥誤永鑒，包括卷一至卷三，若以按圖索驥的方法逐條閱讀其中條辨，則容易忽視羅氏《衛生寶鑒》的著述邏輯。仔細研讀此部分內容便會發現，羅氏以學習階段分卷，以若干主題論述的方式示范中醫傳承、學習的方法，將中醫的理論學習分為基礎、拓展、應用3個層次。

卷一中分條以辨《黃帝內經》、《傷寒論》、《金匱要略》等經典的誤讀、誤用，既突出了中醫學習經典在傳承中的必要性，又強調了正確理解和應用經典的重要性。

仲景《傷寒論》云：寒邪外傷，傳而入里……此仲景所以分而治之，未嘗越圣人之制度。后之學者，以此三藥合而為一，且云通治三藥之證，及無問傷寒雜病內外一切所傷，一概治之。若依此說，與仲景之方甚相違背……有公心審是非者，于《內經》、仲景方內求責，使藥證相對，以圣賢之心為心，則方之真偽，自可得而知矣。（《衛生寶鑒》卷一·承氣湯辨）[1]6

卷二以親診之案例論述中醫經典理論與臨床的結合，其中或有臨床心悟，或有病機闡發，示人在卷一學習并正確理解經典的基礎上，如何避免誤診誤治。如記“經歷晉才卿病衄而醫疊用苦寒不愈，瀉火傷胃”案。

或曰：諸見血者熱，衄，熱也，熱而寒之，理也。今不惟不愈，而反害之，何哉？《內經》曰：以平為期。又言，下工不可不慎也。彼惟知見血為熱，而以苦寒攻之，抑不知苦瀉土。土，脾胃也，脾胃人之所以為本者。今火為病，而瀉其土，火固未嘗除，而土已病矣。土病則胃虛，胃虛則營氣不能滋榮百脈，元氣不循天度，氣隨陰化而無聲、肌寒也。噫，粗工嘻嘻以為可治，熱病未已，寒病復起，此之謂也。（《衛生寶鑒》卷二·瀉火傷胃）[1]15

卷三行文僅有“主不明則十二官危”、“時氣傳染”、“戒妄下”、“輕易服藥戒”、“妄投藥戒”、“福醫治病”等6節，每節1案，每案1論，以為示例，強調了為醫者臨床應關注的原則性問題，即：廣聞博學而慎重辨證處方，護正氣，避傳染，攻下勿過度，診療當知病源，不可實實虛虛。

由此綜觀前3卷，則可以清晰明了地看出羅氏的教學邏輯，即中醫學習當層次分明，循序而遞進，以傳承經典開篇、到運用經典、到結合臨床實際而有所闡發，在不同的階段各有所側重，又始終交織不離。

博采——名方類集自有法

“名方類集”為卷四至卷二十，其下再分16門，既有古驗經方，亦有羅氏自創效方，共計766方.元人杜思敬曾將其中部分內容輯錄入《濟生拔粹》叢書；而《中醫方劑大辭典》中以《衛生寶鑒》為“方源”的有256方（中有9方為《衛生寶鑒》引同時代其他名醫方），以其他方書引《衛生寶鑒》作“方源”的有32方，這意味著有288首方劑為《衛生寶鑒》原創方劑或首次記錄。其于卷四開卷云：“予受學于東垣先生，先生授以《內經》要奧，仍授以制方之法。左丞遣人來求醫于予……謂予曰：向所付藥，服之多效，其方君自制耶，古方耶？予曰：有自制方，有古方。公曰：君用藥如此，可謂得醫之三昧矣，以自制方及古方用之經驗者，類而集之以濟人，不亦善乎？予遂允之，凡古今名方，親獲效者，類以成書，詳列于后。”

可知所謂“名方”，其要在“驗”，在“親獲效”，即自身實踐證明有效者才用于教學。雖曰名方類集，但羅氏仍然主要以醫論－集方－驗案的形式書就而成。羅氏這種撰作方式，分門別類則條理清晰，病證分型則辨證詳明，集方對比則用之有據，末了一則驗案將醫論及諸方與臨床實踐相結合，加深理解。這種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由淺入深，層層疊進的闡述方式，不僅有利于后人學習和領悟他的醫學思想、傳承易水學派的醫學精髓，而且對于如今進行醫學書籍乃至醫學教科書的編寫有著啟示作用。

融貫——藥類法象顯傳承

自仲景以降，重方的思想由來已久[2]，而為醫者，必知方而識藥。藥類法象僅有1卷（卷二十一）的篇幅，但卻恰恰是易水學派傳承痕跡最明顯的地方：其中大部分內容（藥物性味、歸經、主治及用法，治法綱要，用藥用方辨等）實乃轉引自張元素《醫學啟源》等著作。

然而比較張元素、李杲的作品與羅氏《衛生寶鑒》的異同，則很容易發現羅氏對臨床實踐的重視。張、李之作重于理論，其醫論尤詳，如張元素之代表作《醫學啟源》、《珍珠囊》及《臟腑標本藥式》，醫理、方理、藥理論之甚詳，卻一案未錄[3]。羅氏《衛生寶鑒》則于各部分內容中各有所側重，但始終以醫案或貫穿其中或收官結尾；而每案中又注重病因病機的分析論述，在病案中驗證前述理論，使其言之成理，論而有據。如卷四《飲食自倍脾胃乃傷論》下各有食傷脾胃論與方及飲傷脾胃論與方，醫論、舉方之后，承之以《飲食自倍脾胃乃傷治驗》，案中引經據典以闡發病因病機，與前論相合。

《內經》曰：水谷入口，則胃實而腸虛，食下則腸實而胃虛，更虛更實，此腸胃傳化之理也。今飲食過節，腸胃俱實，胃氣不能腐熟，脾氣不能運化，三焦之氣不能升降，故成傷也。大抵內傷之理，傷之微者，但減食一二日，所傷之物自得消化，此良法也。若傷之稍重者，以藥內消之。傷之大重者，以藥除下之。《痹論》有云：陰氣者，靜則神藏，躁則消亡，飲食自倍，腸胃乃傷。今因飲食太過，使陰氣躁亂，神不能藏，死在旦夕矣。

即便是藥類法象，《衛生寶鑒》仍然以許伯威案為卷末，由此可見，羅氏之教導傳承，具有以實踐闡述理論，以理論引導實踐的特點。

臨證——醫驗紀述貫始終

醫驗紀述共3卷，卷二十二為時氣、地氣致病的驗案，卷二十三論陰陽失調獲病之效例，卷二十四綜合記錄雜病案例。羅氏所載病案均為其親診，尤其是書中對所有病案時間、地點、人物等細節均有簡略而精當的記錄，不僅是其嚴謹簡練的治學態度的體現，亦為后人研究《衛生寶鑒》及同時代文獻提供了依據。

《衛生寶鑒》最后以1則“病宜早治”案統結全書，可謂點睛之筆。《素問·五藏生成篇》云：“帝曰：夫病之始生也，極微極精，必先入結于皮膚……而病不愈者，亦何暇不早乎？”[4]《金匱要略·卷上·臟腑經絡先后病脈證第一》云：“問曰：上工治未病，何也？師曰：夫治未病者，見肝之病，知肝傳脾，當先實脾。四季脾王不受邪，即勿補之。”[5]“病宜早治”其為末案，體現了中醫經典中“上工治未病”的理念，正與開篇重視經典之意相合。

中醫學發展的關鍵之一，在于做好傳承工作。歷史上中醫學術流派的傳承方式方法值得今日借鑒。羅氏《衛生寶鑒》以經典為基礎，以實踐為依據，以經典引導臨床，以實踐闡述經典的特點，為中醫學的傳承方式提供了范例。

[1]元·羅天益.衛生寶鑒[M].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1963：6，15，27.

[2]明·喻嘉言.寓意草[M]//欽定四庫全書·子部·醫家類·卷一：2-3.

[3]鄭洪新.張元素醫學全書[M].北京：中國中醫藥出版社，2006.

[4]新刊黃帝內經素問（影印本）[M]//《中華再造善本》編輯部.中華再造善本·卷二.北京：北京圖書館，2012.

[5]樂漢·張仲景.金匱玉函要略輯義[M]//皇漢醫學叢書·卷一：1.

Meaning of Health Treasures in Teaching and Inheriting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WEN Wen-ting,YU Shun
（Nanjing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Jiangsu 210023，China）

Health Treasures was written by Luo Tian-yi(about 1220-1290)in Yuan dynasty.It's a significant Yishui-school work, which consists of four parts on misdiagnosis and mistreatment,collection of prescriptions,medicinal herb theories，medical cases and records,and involves the departments of internal medicine,surgery,gynecology and pediatrics.Its characteristics are as follows:classics are the basis to guide clinical practice which is the foundation to el+aborate the classics.It emphasizes that medical cases and clinical practices offer paradigms for the inheritance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Health Treasure；LUO Tian-yi；inherit significance

R2-53

A

1006-4737（2016）01-0020-03

國家中醫藥管理局中醫藥科學技術研究專項課題“360種中醫古籍珍本集成整理編纂（綜合卷）”（編號：國中醫藥科2009ZX07-5）

，E-mail:yushun6336@njucm.edu.cn

（2015-1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