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介甫





張學思是人民軍隊的優秀將領、中國人民海軍的創建者之一,愛國名將張學良之弟。1916年1月6日出生于奉天(今沈陽)“大帥府”,為奉系軍閥首領張作霖的第四個兒子。他1933年加入中國共產黨,歷任八路軍冀中軍區參謀處長、平西軍分區副司令員、遼寧省政府主席、省軍區司令員、東北行政委員會副主席。新中國誕生后,先后擔任大連海軍學校副校長、海軍司令部副參謀長、參謀長等職,1955年被授予少將軍銜。1970年5月29日在林彪、“四人幫”迫害下含恨病逝。今年1月是張學思誕辰100周年,謹以此文作紀念。
義無反顧走出大帥府 ?百折不撓跟黨走
張學思從記事時起,窮兵黷武的父親就經常帶著他們兄弟參觀奉軍的閱兵演習,以便從小熏陶其掌握“兵權”的思想。在張學思幼小的心靈中,父親是個傳奇般的英雄,幻想自己長大了,也應帶兵打仗,當大官,有威勢。
然而,張學思兒時的這一幻想,卻在母親的影響下破滅了。他的生母許氏,經常給子女講古書,告誡他們:“權勢和富貴不是好東西,你們長大要自立,好好念書做學問,不要靠張家的勢力吃飯!”在許氏的支持下,張學思8歲入省立第四小學讀書,打破了大帥府“不入學堂”的禁律。
1928年,張作霖被日本侵略者謀害。張學良繼位執政,在東北進行了學習歐美、旨在反日的改革。張學思從大哥的身上看到了青年一代的希望。但是,這一改革只不過曇花一現。張學思失望了,更加堅定“自謀出路”的決心。
不久,王金鏡介紹王西征做張學思的家庭教師。王西征是張學思走上進步道路的啟蒙老師。1931年2月張學思追隨王西征來到北平。從此,他永遠離開了大帥府。1933年3月,立志追求共產主義真理的張學思,經王金鏡介紹,加入了中共的外圍組織——反帝大同盟沙灘支部,4月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他徹底背叛了封建軍閥的家庭,走上了為共產主義事業和中華民族的徹底解放而斗爭的光輝道路。 張學思入黨伊始,就接受一項特殊任務:為了擴大武裝力量,黨組織決定派他和王金鏡等打入東北軍六十七軍特務隊做“兵運”工作,待時機成熟,把隊伍拉出來,組建華北工農紅軍。
1938年1月,周恩來在八路軍駐漢口辦事處接見張學思,表揚他是個思想進步的青年。張學思向周恩來申請,要利用自己的社會關系,建立一支敵后抗日武裝。周恩來表示贊同,并指示說:“或回五十三軍,或是自己搞均可,盡量發展,搞起來即向八路軍靠攏。”還囑咐他“要大膽,謹慎”(《中共黨史人物傳》第37卷,中共黨史研究會編,陜西人民出版社,1996年7月第1版,第171頁)。同時指出:“你以前接觸到的革命理論是零零碎碎的,黨決定派你到延安去學習。”(范朝福:《懷念張學思同志》,載《人民日報》1978年12月12日第3版)分手的時候,周恩來讓鄧穎超送他出門,再三囑咐他路上要小心,要注意安全。
這時,王金鏡從東京學成回國,劉瀾波派他協助張學思一起搞武裝。他倆分頭奔走,廣泛聯絡東北籍的同學、舊友和志士仁人,在河南郾城辦起了近百人的東北抗日先鋒游擊訓練班。張學思計劃把這批人培養成抗日骨干,然后帶回五十三軍發展,把五十三軍變成共產黨領導的抗日武裝。 可是不久,五十三軍在河南與日軍交戰,慘遭失敗,殘部潰退太行山一帶。劉瀾波指示張學思放棄原計劃,速與新四軍留守處主任彭雪楓聯系,把隊伍拉到確山竹溝鎮,組建新四軍張學思支隊。張學思一面派人去確山與彭雪楓接頭,一面讓王金鏡去武漢黃顯聲處取200支步槍。但華北局勢迅速惡化,國民黨亦加緊破壞抗日武裝,確山無法立足,黃顯聲又突遭國民黨秘密逮捕,使組建敵后抗日武裝的計劃無法實現。 在接踵而來的挫折面前,張學思百折不撓,意志彌堅。他態度鮮明地對身邊的人說:“要抗日,就得跟定共產黨。海枯石爛,此心不變!”
放棄與母赴美定居 ?投身抗日救國烽火
1938年4月,中共根據形勢的變化,決定將郾城訓練班人員送往延安學習。因考慮到張學良能否獲釋尚無最終結果,故安排張學思暫去香港待命。 在香港,張學思與八路軍駐港辦事處負責人廖承志結下了深厚友誼,廖承志將自己珍愛的一本《論持久戰》贈送給他。張學思如饑似渴地讀完之后,感慨地說:“毛主席真是偉大。我多想去延安見見他啊!”(《中共黨史人物傳》第37卷,中共黨史研究會編,陜西人民出版社,1996年7月第1版,第171頁) 當時,張學思全家都辦好了出國手續,母親特意留在香港,要說服最心愛的小兒子與她一起去美國。然而,深明大義的母親更為兒子對祖國的赤誠之心所感動,把生離死別的痛苦埋藏心中,親自把兒子送上飛往武漢的飛機。張學思望著機窗外伶俜而立的老母,暗暗流下了淚水。10月下旬,在周恩來的親自安排下,張學思從武漢經西安抵達延安。 在楊家嶺,張學思受到毛澤東的親切接見。毛澤東操著濃重的湖南口音問道:“你就是張學良的弟弟吧?”
張學思回答:“是的,我是張學良的四弟張學思,現在改名叫張昉。”
毛澤東贊許地點點頭說:“你能來延安,不簡單嘍!”他親切地端詳著張學思那清秀的面孔問道:“你二十幾歲啦?”
“報告主席,我已經22歲了。”
“你還是個娃子嘛!”毛澤東慈祥地笑了,他點燃一支煙,吸了一口問道:“你感覺怎么樣啊?能過得了這里的生活關嗎?要不要錢花?”
張學思的臉唰地一下紅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焦急地說:“主席,您可別把我當成小孩子呀!”
“哈哈哈!”毛澤東爽朗地大笑起來,他親切地對張學思說:“你是少爺公子出身,過去的生活條件那么好,初到延安來,我擔心你生活受不了喲!”
毛主席親切的關懷,使張學思感到格外溫暖。他已毫不拘束了,爽快地回答:“主席,我能受得了。好多同志都是這么過的,過得很愉快,他們都行,我也能行!”
張學思覺得有許多心里話要向毛主席講,他說:“延安雖說艱苦些,我覺得這里的生活比什么地方都好。在家里,衣食住行是都很優越,但那個家庭,只有享樂的自由,沒有革命的自由。我像被關在籠子里一樣,再好的東西吃著也不香。我要革命,要抗日,延安能革命能抗日,再苦我也不怕。”
“講得好,講得好嘍!”毛澤東非常高興,滿心喜歡面前這位熱情進步的青年。他愜意地吸了一口煙,像嘮家常一樣,親切地給張學思講起了革命道理和共產主義的世界觀。他說,人的世界觀不同,對事物的態度也截然不同。有些人把像你家里的那種富貴的生活享受,當作人生的最高目的,千方百計地去追求。而你卻把它看成是罪惡,千方百計地擺脫它,跑到延安來受苦。因為你把救國救民,在中國實現社會主義、共產主義,當作自己的最高目的。但是,要達到這個目的,遇到的困難會很多的,付出的代價將是很大的,肯定比你我所能想象得到的,要大得多。所以,我們共產黨人,為了實現自己的崇高理想,需要不斷地學習,積極地鍛煉。你現在很年輕,正是鍛煉自己的好時候,在艱苦的環境里更能鍛煉人。延安就是一座鍛煉人的革命大熔爐,也是一所增長才干的革命大學校。毛澤東鼓勵張學思:“好好學習,好好工作,將來為中國革命做出更多的貢獻。”(劉永路:《毛澤東與張學思少將》,載《毛澤東與海軍將領》,解放軍文藝出版社1999年1月第1版,第310-311頁)
1939年9月,23歲的張學思在馬列學院畢業,擔任抗大三分校東干隊(即東北干部隊)隊長。
1940年9月14日,張學思率東干隊告別延安,奔赴晉察冀敵后抗日戰場。 10月10日,東干隊抵達山西省興縣八路軍一二○師駐地。在這里稍事休整后,賀龍師長派一二○師六團護送他們穿過敵人封鎖線同蒲路。在敵情嚴重的情況下,東干隊強行軍30多個小時,連續走230華里,到達河北省平山縣晉察冀軍區司令部。聶榮臻司令員親切接見了張學思。他閱讀張學思帶來的毛澤東的親筆介紹信,信中夸獎了張學思,叮囑聶榮臻酌定東干隊何時挺進東北的問題。聶榮臻和張學思研究認為,目前東北還嚴密地控制在敵人手中,東干隊尚無插足的可能。因此,聶榮臻電請中央將東干隊留在冀中軍區分配工作。
1941年1月,張學思擔任了冀中軍區參謀處長。從此,他在華北抗日斗爭最艱苦、最殘酷的冀中平原經受了戰火鍛煉和生死考驗,發揮了卓越的軍事指揮才干,成為呂正操司令員的得力助手(《中共黨史人物傳》第37卷,中共黨史研究會編,陜西人民出版社,1996年7月第1版,第174頁)。
1942年3、4月間,張學思到九分區去,與分區領導同志研究布置了打安國縣石佛鎮戰斗之后,親自帶工作組直接去參與指揮戰斗。他在作戰中機智勇敢,情況分析準確無誤,眼睛熬紅了,嗓子沙啞了,打了一個漂亮的點(據點)戰,一舉攻占石佛鎮,俘敵副團長以下40余人。九分區的參謀們都稱贊他:少年英俊,有勇有謀,前途不可限量(程子華、高存信:《深切懷念張學思同志》,載《人民日報》,1989年6月29日第6版)。
1942年“五一反掃蕩”中,冀中軍區與區黨委機關在日軍多次的“銅墻鐵壁”合擊下,在準確掌握敵情的基礎上,大膽利用日軍空隙,多次巧妙地跳出日軍合擊圈,安全轉移。張學思起了很好的參謀作用。特別是6月11日拂曉,在威縣掌史村,軍區警戒部隊突然與敵接火。張學思親去前沿偵察,迅速判明情況,日軍只是小股部隊與我軍突然遭遇,尚不知村中隱蔽著冀中首腦機關和主力部隊。據此,軍區司令部決定:要隱蔽實力,麻痹敵人,拖到夜晚,設法突圍。呂正操命令部隊,只準用步槍、手榴彈與日軍打“蘑菇戰”,不準使用重武器。就這樣,我軍連續打垮了日軍七八次沖鋒,日軍摸不清我軍實力,越輸越惱,不斷補充兵力,由最初的一二百人增加到二三千人,但始終未能越我戰線一步,喪心病狂的日軍竟使用了毒氣,張學思冒著槍林彈雨親自到前沿部署部隊防毒。晚9時,我軍分三路突圍。張學思和軍區政治部主任卓雄率領一路,從村東南角沖出去,日軍做夢也想不到,這個小小的村子里,竟會殺出千軍萬馬!他們驚恐萬狀,只顧四散逃命。
8月,轉戰至冀魯豫根據地的冀中軍區接到八路軍總部的指示,要他們趁青紗帳茂密的時節,向太行山轉移,去太行山要西躍平漢路,通過130多華里縱深的日偽封鎖線。為此,張學思兩次派出偵察小組化裝偵察,在摸清情況的基礎上,主持制定了一個周密的行動方案。
按照計劃,冀中軍區5000人的隊伍從內黃出發,渡過衛河,直插民團武裝天門會的領地。天門會勢力橫貫浚、滑、湯(陰)三縣,掌握2萬多條槍,中共地下黨員胡紫青擔任著這支武裝的參謀長。胡紫青根據事先的安排,派人給浚縣日偽政權送去情報,謊稱:“夜里突然來了上萬的八路軍,揚言要光復失地!”愚蠢的敵人信以為真,立即緊閉城門,龜縮在碉堡里,不敢走出半步。這樣,我軍白天在敵人的眼皮底下養精蓄銳,夜晚隱蔽急行軍,一槍未發,安全通過了日軍重點把守的平漢路及其兩側密集設防的地段,在太行山下,與一二九師勝利會師。 在八路軍總部舉行的歡迎冀中軍區的軍民聯歡大會上,彭德懷副司令員當眾表揚了張學思。此次戰役受到了八路軍總部的通報表揚(程子華、高存信:《深切懷念張學思同志》,載《人民日報》,1989年6月29日第6版)。
赴東北老家收回國土 ?馳騁白山黑水間
1946年10月12日,29歲的張學思出任遼寧省主席。他和副主席朱其文一道正式接收偽奉天省公署,成立了遼寧省政府。 張學思出任遼寧省主席,深得民心。東北人民在他的身上寄托著對張學良將軍的尊敬和愛戴。每當張學思在公開場合露面,都不禁出現“萬頭攢動” “翹首相望”的情景(1945年11月11日《東北日報》)。張學思上任伊始,便發表《告東北同胞書》,召開各界群眾大會,接見各方代表,發表廣播講話,廣泛深入地宣傳共產黨和平、民主、自治的主張,揭露國民黨反動派發動內戰、搶奪東北的陰謀。 蔣介石在美國支持下,瘋狂調兵遣將,爭奪東北,東北再度燃起內戰之火。張學思率遼寧省省級機關乘火車向長春轉移。當列車行至梅河口車站時,突遭敵機轟炸。張學思對保護他的警衛員大聲命令道:“不要管我,快去保護車向忱、高崇民!”他孤身冒著硝煙炮火,沖上火車頭,欲把火車開到安全地帶。這時,一顆炸彈落在車頭前,路基被炸了一個大坑。列車無法開動,而敵機卻仍在上空盤旋、俯沖、掃射。在萬分危急之際,人民軍隊的高射炮怒吼了,敵機倉皇而逃。省主席親自駕駛火車搶險,使在場的目擊者無不感動。當張學思平安走出火車頭時,激動的人們歡聲雷動。
不久,蔣介石炮制了一個“先南后北”的戰略計劃,妄圖集中兵力先消滅南滿我軍,然后再進攻北滿,獨占全東北。為此,他調集8個整編師、十余萬精銳部隊,分三路向南滿根據地進逼。在敵情異常嚴重的關頭,中共中央東北局成立了以陳云、肖華為正副書記的遼東分局和以肖勁光為司令員、陳云為政治委員的遼東軍區,東北行政委員會成立了以張學思、劉瀾波為正副主任的遼東辦事處,加強對遼東黨、政、軍的領導。
12月11日,陳云在臨江主持召開中共遼東分屬會議(臨江會議)。與此同時,肖勁光在七道江召開遼東軍區會議(即七道江會議)。兩個會議研究一個主題,是堅持南滿斗爭,還是放棄南滿北撤?
張學思、劉瀾波、白堅等主管地方工作的同志參加了臨江會議。陳云充分發揚民主,與會者各抒己見,形成兩種意見。一是主張放棄南滿,撤到北滿去集中力量;一是主張堅持南滿斗爭,反對北撤。張學思是持后一種意見的代表者。他說,從整個東北戰場來看,南滿和北滿相當于兩個拳頭。蔣介石戰略方針的險惡用心,就是先消滅我一個拳頭,然后再消滅我另一個拳頭。如果南滿我軍5個師撤向北滿,敵人在南滿就無后顧之憂,就會有10個師跟進北滿。就算我3縱和4縱主力部隊都到北滿,頂多能對付敵人一個軍,但留在南滿就可以牽制敵人4個軍。因此,我們必須兩個拳頭同時揮動,鉗制蔣軍力量,粉碎其“先南后北”的陰謀。他還情緒激動地說:“長白山區連土匪都能呆,我們人民軍隊為什么就不能堅持?”(《中共黨史人物傳》第37卷,中共黨史研究會編,陜西人民出版社,1996年7月第1版,第181頁)
由于前線軍情緊急,臨江會議在第二天傍晚中途散會,肖勁光派警衛員連夜請陳云赴七道江最后定奪。七道江會議也在是否堅持南滿斗爭的問題上爭論不休,陳云在充分聽取各種意見后,果斷地說:“我們都留在南滿,一個也不走!要在長白山上打紅旗,搖旗吶喊!”
張學思聽到這個英明決策,感到歡欣鼓舞。他對同志們說:“有這樣一位善于集中群眾正確意見的好領導,還怕我們不能打勝仗嗎?”他懇求陳云讓他去主力部隊參加戰斗。陳云鼓勵他抓好地方部隊和支前工作,并說:“沒有地方工作,我們保衛臨江,堅持南滿斗爭就沒有群眾基礎。”
張學思堅決貫徹中共遼東分局的指示,親自動員和率領遼東各級地方干部下去做群眾工作。在極其艱難的條件下,保證了主力部隊的吃糧、穿衣和兵員補充、運輸的需要。與此同時,張學思還指揮地方部隊,破襲敵人的鐵路運輸線,阻止敵人向通化、臨江運送兵員和物資。在火石嶺戰斗中,遼寧省軍區警衛團一營,一舉擊潰了敵新一軍八十八師的一個騎兵團,有力地配合主力部隊進行四保臨江的戰役。
1947年春,蔣介石“先南后北”的戰略計劃徹底破產,我軍在東北戰場上由戰略防御轉為戰略進攻。張學思率領遼寧軍區獨立師、警衛團和李洪光支隊,積極配合主力部隊反攻。在攻打輝南鎮時,遼寧軍區部隊遇到守敵的拼死抵抗。我軍攻了一天一夜沒有攻進城關。張學思和參謀長解方研究了一個“滲透突擊”打法。拂曉,集中兵力先炸毀敵人一座炮樓,張學思指揮突擊隊,不等掃清外圈即突入城關,中午全殲守敵1000余人,解放了輝南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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