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者

郭忻杪

神之威儀

“來了！來了！”亂哄哄的發布會現場，突然有人喊了這么一句，一瞬間，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入口位置。

時間似乎過得緩慢了很多，1秒、2秒，也許是在23秒之后，喬丹的身影終于出現在藍色巨大背景板前，身材稍稍有些發福的“飛人”甫一亮相，現場立時發出一陣高呼……

有這樣的高呼一點都不奇怪，回想11年前，也正好是中國賽第一年在中國舉辦，那次喬丹的中國行，大神所到之處，萬人空巷。

在喬丹當時所住的北京國際俱樂部門外，每天24小時都有近千名球迷守候在外，無論酒店安保或警察如何勸誡，都沒有人愿意離開半步。在東方新天地室內舉行的Jordan Brand球鞋收藏展中，喬丹走過之處，閃光燈幾乎能晃瞎肉眼。到最后，本來要進行公開活動的北京市東單球場，因為球迷已經密布在天橋、樹下、球場圍欄四周，迫于安保壓力，不得不臨時決定取消部分環節。

11年過去了，喬丹在這片東方大地的熱度絲毫沒有減弱，恰恰相反，隨著其Jordan Brand產品的不斷推出、復刻，以及科比、勒布朗們一次又一次被拿來與其進行比較，神的地位還一再被神化。

所以，當喬丹今年在深圳大運體育中心的賽前新聞發布會上出現時，引起尖叫連連，真的太正常不過。在黃蜂隊如今擔任要職的愛女詹斯梅看到這一切，只是淡淡笑了笑：“就像大家一直以來所說的，世界上只有一個邁克爾·喬丹，這樣的場面我見過很多次，無論是在美國還是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11年前，我爸爸來過中國，事實證明，時間并不會帶走這份熱愛。”

是的，對太多人來說，2015年中國賽，喬丹的吸引力遠遠大于黃蜂、快艇兩隊所有球員。“飛人”陛下一舉手一投足，都會催動現場近百部相機的快門。落座、講話、微笑、拍手、摸臉甚至皺眉……任何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會讓大量快門響起。“這是我快門次數按過最多次的發布會了，前后20來分鐘，我至少拍了500張。”一位來自某國內圖片社、腳踩AJ6的攝影記者如是說道，“公司用不了幾張，主要是給自己留個紀念，這機會太難得了。”

發布會開始，就像喬丹“G.O.A.T（籃球之神）”的名號一樣，在這種場合，他的表現力遠比不上坐在他右手一側的兩位大佬——亞當·席爾瓦作為相當看重中國市場的NBA總裁，在面對媒體時，微笑始終不會離開面頰；而斥資20億美元買下快艇的史蒂夫·鮑爾默在輪到自己講話時，更是毫無顧忌用現學的中文，生硬地喊出“我愛籃球”，引來笑聲一片。反觀喬丹，給人的只有高高在上的感覺。

記者一共問了他三個簡單的問題，都很程序化，喬丹的回答也是滴水不漏——當然，你也可以理解為毫無亮點。

相比之下，在他后面被提問的鮑爾默，其幽默感甚至不比自己銀行賬戶上的富裕程度差多少。這位前微軟公司首席執行官兼總裁笑著回答每一個問題，時不時還會和他身邊的席爾瓦、喬丹進行互動。仿佛如果不把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逗笑，對他來說就好像是進行了一場失敗的投資似的。

比如，有記者問鮑爾默究竟是什么吸引他，促使他成為一名NBA老板時，這個老頭先是笑了笑，看著席爾瓦羅列出一大堆NBA的好，然后又看著喬丹說起了自己是如何喜歡籃球。情緒高漲處，他更是還開起了大神的玩笑，說自己現在沒準單挑能擊敗喬丹。結果，一向好勝心極強的“飛人”立刻反擊：“Sorry（你再說一遍）？”

既然是神，高冷就很正常。此次中國行期間，喬丹公開露面的次數可謂屈指可數，兩站中國賽，只參加深圳站賽前發布會，抵達上海后，也只參加惟一一次Jordan Brand品牌活動。還記得在離開深圳站發布會現場前，喬丹將一顆籃球拋向了臺下，引起一片哄搶，而他自己則笑著連手都不揮，便瀟灑的悄然離開了。

就像當年寫下《喬丹法則》的老記者薩姆·史密斯所說：“邁克爾所到之處，必然會讓眾星黯淡，因為他就像是奧林匹斯山上的宙斯，俯瞰著宇宙萬物，無人能及。”

仙蹤難覓

10月10日中午的深圳，陰云密布，并沒有往日那般和暖，驟降的氣溫讓很多當地人都有些受不了，一身短打的行頭在室外呆不了多久就會感到冷。不過，深圳市體育館外，也就是本次中國賽黃蜂、快艇的訓練館外，依舊有球迷在等待著。

等待的人并不是很多，而且以女球迷為主，她們中有不少穿著Jordan Brand的鞋子，但更明顯的特質，還是身上那件林書豪黃蜂球衣。“我不是喬丹球迷，真正的喬丹球迷都知道來訓練場沒用，而且聽說喬丹本人還在香港呢。”其中一個女孩笑著說道。

這很正常，已經買下黃蜂多年的喬丹，怎么會去看一場在海外的季前賽比賽訓練呢？就算是在美國本土，他公開露面次數也少得可憐。饒是如此，這也根本影響不到前來的人們，因為大家每個人都已經盤算好了，喬丹不來沒關系，但是他的球隊會來，Jordan Brand簽約的運動員保羅和格里芬會來。只要有這些人在，詢問他們關于喬丹的問題，效果也不會太差。

所以，當訓練課進入公開時間后，除兩名主教練外，其余每名被公關人員帶到媒體面前的球員，無一例外都會被問到關于喬丹的問題，黃蜂隊如此，快艇同樣如此。

不可否認，今年中國賽，只拿215萬美元年薪的林書豪，是兩隊人氣之王。埃爾·杰弗森說：“早在動身來中國前，我就問了杰里米很多問題，都是關于中國的，比如去哪里能吃到好吃的，去哪里能買到有特色的商品，球迷到底有多么瘋狂，會不會有人向我們撲過來等等。可杰里米告訴我，來了后，所有的目光都會對準老板，我們能輕松不少。”

書豪的預言只說對了一半，因為喬丹并沒有隨隊一同抵達深圳，中國賽正式開始前，他本人一直呆在香港，出席旗下Jordan Brand品牌活動，還參加了一個保密程度極高的私人雪茄派對。正因如此，球員們才在接受采訪過程中，每個人都被問到了關于喬丹的問題。

被團團圍住的林書豪最忙，除新視頻短片、沖冠發型外，人們還很好奇——加盟黃蜂后，他是否見到了喬丹？見了幾次？

“邁克爾他非常忙，目前為止……我還沒見過他。”書豪說，“而且，我也剛搬到夏洛特沒多久，可以說機會不太多，未來吧，一定會見到的。”話音剛落，記者馬上又拋給他一個問題，如何看待此前喬丹稱贊其是球隊今夏最大收獲？

聽到這個，林書豪臉上立馬露出詫異的表情，這個中文現在已經相當流利的大男孩笑著問：“他真的那么說過？”得到確認后，又笑著說：“謝謝老板！”

這邊書豪被圍，那邊巴圖姆也沒閑著，扔給他的問題中，除歐錦賽外，最多也是關于喬丹的。法國人說，自己和林書豪情況很相似，加盟球隊后還沒有機會見到喬丹。“我知道，大家一定非常奇怪，邁克爾是我們的老板，為什么會見不到呢？但事實是，他真的比隊中任何一個人都要忙，聽說他最近一年很少去訓練館，常規賽也只是一些相對重要的場次才去。我很期待見到他，盡管他已經不打球，但如果能得到一丁點指點的話，也會受益良多。”巴圖姆說。

還有黃蜂隊新聞官，他在回答完一大圈問題后，很是感嘆地說：“我真的難以想像如果邁克爾本人出現在這里會是什么樣子，我猜，到時候即便是杰里米·林也不會有人理睬了吧。”

快艇那邊，蘭斯·斯蒂芬森是一個比較特殊的存在，因為他上賽季正是效力于黃蜂。共有五名記者圍在蘭斯身邊，僅僅被問了一個關于身體恢復情況怎樣的問題后，話題馬上就轉向了喬丹。生硬且突然的“打擊”，讓這位始終活在自己精神世界里的“刺頭”也無奈地笑了起來。

“蘭斯，你和邁克爾一起打過球么？”

“老兄，你不知道他已經退役很久了么。”

“我是說你加盟黃蜂之后，有沒有在訓練場和他打過？”

“和我一起訓練的，都是隊友，沒有老板，如果他想打球，也應該是高爾夫。”

“可當年還沒改名（山貓）的時候，喬丹就曾和隊里的球員切磋，還指點過他們訓練。”

“哦，那我想，我是個非常不幸的孩子，因為我真的從來沒跟他打過。”

“那見面時他有沒有對你說過什么？比如怎樣才能使自己變得更好？”

“事實是，我只見過邁克爾兩次，我懼怕老板和我說話，會很緊張，因為這通常意味著要被特赦。”

顯然，四個問題，每個斯蒂芬森都是在耐著性子回答。終于，一旁的快艇隊新聞官忍不住了，“大家還是把問題集中到蘭斯本人或快艇隊吧。”

朝圣之旅

又是一年中國賽，從2004年開始至今，已經連續舉辦11屆，可只有姚明參與的兩年，才給球迷留下了深刻印象，其余比賽，即便是邀請到擁有詹姆斯、韋德及波什的熱火，也沒法讓五棵松體育館18000張座椅全部填滿。不得不承認，無論是球迷還是媒體，對中國賽熱度都在下降。

可其實，NBA在中國的熱度又并沒有降低，只是球迷需求不斷提高，每個人都渴望能看到質量更高的比賽，而不是一場球員們參加過后，怨聲載道的13小時長途奔襲作秀。

在北京、上海、廣州這三座不斷承辦中國賽的城市里，球迷、媒體都已顯現疲態。無論五棵松還是奔馳會展中心門外，總有大量的黃牛在兜售積壓于手中的比賽門票。我們清楚地記得，在熱火2012年參加中國賽時，原本1680元的門票被黃牛以400元賤賣。他們無奈地說：500是收票的價格，這樣處理，起碼能保證少虧損。

今年，考慮到這層因素，舉辦地除上海外，還選擇了深圳。對于后者這座富庶的城市來說，他們從來沒有見識過中國賽的魅力，僅僅是CBA新世紀獵豹從東莞搬到深圳的消息，就讓整座城市興奮不已。中國賽呢？無疑更讓這里的每個人都充滿了期待。

球迷熱切地盼著能看到保羅、格里芬，也盼著看到怒發沖冠的林書豪，可是，最想看到的，還是只有喬丹。

在領取證件的福田麗思卡爾頓大酒店門外，盤踞著不少球迷，他們中有穿著快艇球衣的，也有穿著印有林書豪頭像T恤的，然而最多的，依然是Jordan BrandT恤。他們試圖從每一個進出酒店，并且掛著NBA吊牌的人員嘴里打探出關于喬丹的消息。我們好奇的是——這當中不少孩子，喬丹第二次宣布退役的時候，他們才出生不久，有的甚至沒出生，到底是怎樣的動力，驅使他們要來觀看一個只是活在自己意識之外的球星？

“因為他不是普通的球星哇，是邁克爾·喬丹，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籃球運動員，惟一一個能把球鞋賣到30代的球員。”一個出生于1996年的小伙子說道，“我其實也不小了啦，還有很多比我小的也知道喬丹，確實，我們沒看過喬丹的比賽直播，但崇拜之情絕不亞于老一輩。”

這個年輕人說喬丹，就像是在談論身邊多年的好友一樣，每一件事都非常了解。他還告訴我們自己正在看一本關于喬丹的書籍，名叫《THE LIFE》，是特意托朋友從香港買的中文本，每天都會拿出來看兩眼。

因為年代的關系，或許，喬丹對這些不滿20歲的球迷來說，有些遙遠，他們沒看過“飛人”鼎盛時期的比賽轉播，2003年喬丹徹底退出籃壇時，也就才7、8歲，完全不清楚他是怎樣幫助NBA成為一項世界范圍內最熱的籃球賽事的。不過，喬丹距離他們又如此之近，因為他們所崇拜的偶像，無論科比、詹姆斯都無一例外會被拿來和這個家伙作比較。而且，在他們的籃球收藏里，肯定也少不了一款Jordan Brand簽名球鞋。

年紀稍稍大些，有一個專程從吉林飛到深圳、出生于1980年的球迷，他根本不顧驟降的氣溫，堅持穿那件猩紅的23號公牛球衣，腳上則是一雙嶄新的黑紅配色AJ11球鞋。在深圳大運體育中心球館外，只要見到相關工作人員就問，喬丹會從哪個口進去。

“我知道肯定不可能看得太清楚，但就是想看一眼。我家里全都是Jordan Brand的球鞋，從一代到29代，全都有，有些同款甚至有七八個配色。我也去過芝加哥聯合中心，跟那個飛人銅像拍了數不清的照片，這次很早就聽說他要來，我就一直等著，無論如何都想看上一眼。”

為這一眼，他可是付出了不菲的代價，且不說家里那一大堆Jordan Brand球鞋收藏，僅這次中國賽路費、門票、食宿就是筆不小的數字。自始至終沒有打聽到喬丹住哪里，他說：“這應該是最大的遺憾了，要是知道喬丹住哪里，肯定也住過去。沒辦法，現在只能在麗思卡爾頓，每天蹲大堂里，看看喬丹會不會來看他的球隊一眼。”

還好，比賽當天，中場休息時喬丹登場了，雖然只有短短幾分鐘，想來球迷心里也是幸福滿滿的。他們并不在乎比賽會打成什么樣，也更加不會去關心未來還會有哪些球隊來完成中國賽這個官方任務，那一瞬間，想要做的事就一件，看喬丹，好好的看。

所以，今年中國賽可能更像是一次行程神秘的朝圣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