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笑宇
中共江西省委黨校,江西 南昌 33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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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言論評判”到“行為分析”*
——一個界定網絡言論的新視角
張笑宇
中共江西省委黨校,江西南昌330003
進入微時代以來,網絡言論呈現出復雜、多變的現象,娛樂、隱射、反諷等文體的運用都使得過去對言論內容進行規制的方式顯得有心無力。這就要求當下的法律規制需要對網絡言論行為本身進行界定和辨別,否則可能無法營造和維系一個良好的網絡環境。
網絡言論;言論行為;言論發生學
進入微時代以來,網絡中的個人言論有了充分發育、培養和開花的土壤,言論內容的嚴肅性則逐漸消解,人們的戲仿成了個人言論傳播的主要方式。這使得觀察和理解微時代下的網絡言論,需要把它們放在“行為發生”的場景下,考慮它們在整個網絡和社會語境中的生產和互動。而在以往的“內容評判”模式中,界定言論的邊界,通常以言論內容所造成的具體損害為基礎,彌補或者賠償。但從規制的角度來說,對言論市場的期待不止于此,還要構筑更好的言論環境、服從真理、達到至善,這本身也是言論自由的價值體現。基于這種考慮,本文采用一種新視角界定網絡言論,也即“行為界定”,嘗試為觀察、理解網絡言論的發生和傳播,提供一種分析的新模式。
(一)2013年兩高《司法解釋》的界定模式
當前,對網絡言論行為的法律界定,主要是2013年9月兩高的《關于辦理利用信息網絡實施誹謗等刑事犯罪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解釋》中,對網絡言論行為的規制限定在對“網絡信息”的界定上,將言論行為作為達到犯罪目的或者造成嚴重后果的“手段/途徑”。這種界定邏輯,實際上是對可能造成不良后果的網絡信息進行內容上的推定,再由客觀上的真實性來推定主觀上的惡意。但這種做法僅能界定嚴重的言論行為,對其他一些造成不良后果的言論行為無能為力,因而也就無法對網絡言論市場進行引導和規制。如果將規制建立在言論真實性的基礎上,會面臨一系列難題,比如“言論類別的區分”、“辨別真實性的成本”、“確定真實性的意義”等。但對網絡言論的界定與規制,是為了更好的網絡環境,而言論的真實性并不是實現這一目的的充分條件,更具有邏輯關聯的可能是言論行為與輿論生產的有序性。在這個意義上,界定言論行為就必須考慮到界定成本以及規制需求的現實性,而不是道德或理論上的應然性。
(二)界定成本與規制需求
雖然健康的網絡輿論環境,離不開網絡言論的真實有效,但言論市場的邏輯更傾向于行為邏輯而不是思維邏輯。因此,最好的辦法是將言論的真實性理解成一個程度問題而不是性質問題,這樣就可以將界定成本與規制需求納入到考察范圍當中。
實際上,之所以《解釋》僅能對“構成犯罪”的行為進行界定,也是因為這兩方面。一是技術的可行性和成本問題,雖然當前的網絡規制已經逐漸轉向由政府主導為主,但也不可能對網絡中所有的信息代碼加以辨識。二是按照法理上對言論自由局限性的理解,導致“限制”是基于因言論給他人造成的損失而不是單純依靠言論的內容,所以即便要對言論的內容進行規制,其前提條件也是言論內容所指向的人和事而不是其真假、好壞等判斷。所以,《解釋》實際上規制的是依靠虛假信息的牟利行為,而不是發布消息的責任行為。
可見,“界定成本”弱化了對言論真實性的要求,“規制需求”則強化了對言論行為責任的明確。對于網絡言論的界定,最需要的就不是“說了什么”,而是“說的情況”。因此,想要明確界定網絡言論的性質,就要將言論的行為性作為分析的對象,并在此基礎上尋求規制的可能。
通常來說,當一個人“說”的時候,并不需要承擔什么責任,“只是說說而已”,但諸如“公共場合注意言辭”、“不要在背后說人壞話”這些經驗其實也暗示了“言論”有時會成為一種“行為”,導致或好或壞的結果。
(一)對行為的界定
一般而言,行為概念的核心是由某種刺激帶來的差異性。主要可從以下幾種差異來界定“行為”:
1.行為與非行為
在法律上,行為概念的核心是“由內及外”的可顯性,不在于行為是否源于某種刺激,而在于界定行為時所擬定的參照物。以“腹誹”和“辱罵”為例,如果參照物為靜止主體,那么腹誹和辱罵都是一種“行為”,但如果參照物為運動主體,那么腹誹可能就不被視為“行為”。此時對法律主體行為的辨別,關鍵要素是對“相同情況下人們通常怎么做”的看法,而這些看法則會受制于常識、道理、甚至許多似是而非的偏見。因此,外顯變化不是主體內部的,而是以“自我”和“他者”的行動差異為標準。
2.自我行為與他者行為
確切的說,是指現實自我行為和想象他者行為的差異。只有將“某種情況下他人如何行為”嵌入在“某人行為是否恰當”的辨別上,才有可能界定出“行為”。此時,“行為”變成了一個程度概念,而不是有著明確界限的本質概念。因此,利用行為的外顯性來完成對行為的界定,關鍵在于現實與想象的差異性,這實際上也可以說是相對于群體行為而言,個體行為的差異性。
3.個體行為與群體行為
指現實個體行為和想象群體行為的差異。如果說自我行為與他者行為是行為外顯性的表達,那么區別現實個體行為和想象群體行為則是由外顯性探尋內在刺激。換句話說,導致行為外顯的內在刺激必然是以某種個體特異性為基礎,不論是“特立獨行”還是“嘩眾取寵”,都可看成由某種內在刺激所致。對行為的“法律界定”,本質是在甄別“越軌行為”。
因此,針對相同事件的不同表達形式、或者針對不同事件的相同表達形式,都可能成為一種需要界定的“行為”,“言論”更是如此,因為它不僅是“說”,同時也是“做”,而其所展現的差異性就是界定的關鍵。
(二)對言論的界定
大多數情況下,“言論”總被視為某個人“說了什么”,似乎只是一種“聲音”,但不管是規制還是法律意義上的“言論”都是指“行動”,是“意愿的表達”。這主要體現在以下三點:
1.表達形式多樣
“話語”、“文字”、“聲音”容易被視為“言論”,但“言論”的表達形式卻遠不止于此。例如焚燒國旗、抨擊死者、游行示威,都曾被視為表達形式,引起法律上的爭議。因此,界定言論不在于其表達形式,而在于其行為動機對象,此時“表達形式”的主要功能就是提供解讀空間,而這一空間的大小和位置,則直接決定了言論的發生和傳播。
2.內容解讀多義
當下攝像攝影的便捷,使得文本和聲音轉變成畫面和視頻,“敘事”、“人物表情”、“符號象征”都成為了解讀對象。這導致“言論”內容超出表達觀點,更多包含了情緒、身份等本無法從言論中提煉的元素。內容解讀多義不僅開拓了言論內容的新場域,也使得言論的發生和傳播需要更多的行為主體。所以分析對象,就不僅是言論中所陳述觀點的內容,還(應當)包括觀點表達過程中體現的情緒、敘事等行為心理;不僅是觀點的發出者,還(應當)包括觀點的陳述者、復制者、傳播者等言論市場中“生產線”上的每個加工者。
3.行為主體分工
所謂言論市場中的“生產線”,意味著言論市場也像商品市場一樣,存在著生產和銷售的不同環節。言論的生產和傳播并不以“真、善、美”等好的價值,而是以“市場需求”和“觀點塑造”為標準。這同時也就意味著,言論市場也存在著不同分工,言論的發出者、傳播者、受益者都可能相互合作、影響,言論觀點不僅僅是個人喜好的表達,而可能變成某種“宣傳”。因此,界定言論的“行為性”,需要借助對言論表達形式的分類、界定和辨析,考察言論發生和傳播的條件,而不是忽視這些條件,單純將言論的“成品”視為規制對象。在我看來,這些條件也就是言論行為的“場所”、“情緒”和“影響力”,其中場所是言論發生的空間,情緒是言論發生和傳播的助力,影響力是言論傳播的動力。
(一)場所:不同平臺下的言論
討論言論發生和傳播的“場所”,可以從下面幾種常見的“信息平臺”入手。
1.新聞評論
在發布新聞的各大門戶網站,“新聞評論”為網民提供了信息交流的平臺。在這一類的“場所”中,言論的發生傳播過程,大致是首先根據新聞信息內容制作具有眼球效應的標題,接著受眾受到標題的吸引而“略讀”新聞內容,并同時由這些內容強化了標題中所蘊含的某種情感,最后在“新聞評論”中將情感發泄出來。可見,其中最大的制約因素就是“標題”,在此“場所”中的言論者,則在一定程度上都是“標題黨”,也就是說,對于新聞信息而言,言論的發生傳播(新聞評論)往往取決于新聞標題而非新聞內容。因此,在“新聞評論”中的言論行為,實際上都已經被“標題”刺激的情緒主導,而言論者就成為了被馴化的“標題黨”人。
2.BBS論壇
相比“新聞評論”而言,BBS論壇所受到的制約因素更為隱秘,網民的言論都不存在被“標題”馴化的問題,不過與此同時,網民卻會在選擇何種BBS論壇的問題上預先作出取舍。BBS論壇是通過對用戶群的界定,來完成對用戶的吸引,這就會使得在BBS論壇上更容易出現“群體極化”的現象,套用《一代宗師》里的語句,網民在某個BBS上的“相逢”都是他們觀點、氣質的“久別重逢”。也就是說,BBS論壇作為一個言論發生傳播的“場所”,其最大的特點是言論更容易得到接受認同,從而形成限定區域內的“輿論”。
3.互動社區
一般而言,互動社區同時具有“新聞評論”和“BBS論壇”的兩種功能性言論機制,互動社區中群體逐漸分類和分組類似于“BBS論壇”的選擇,而社區推薦話題則和“新聞評論”依靠“標題”進行情緒刺激類似。這種言論發生學的內在邏輯,在當前微博、微信等交流工具上體現的更為淋漓盡致,與此同時,對“標題”的控制則成為言論發生學背后的權力機制。
可見,三種“場所”的相同功能是提供了一個開放的“時空”,它可以無限容納信息的發出者和接收者,但這種“開放”的結果則是將擁有“類似觀點”的人們集中起來,因為這有利于人們減少了解他人觀點的成本,不過結果卻是更容易將其中的觀點極端化,最終塑造出極端化的人群。這在當下的微博、微信以及百度貼吧等“網絡空間”中體現的尤為明顯,不過,極端化的言論行為究竟能夠在多大程度上影響甚至形成輿論,則取決于“場所”本身的大小,也即“信息量”和“點擊率”。決定“場所”大小的要素,與“情緒”密切相關。
(二)情緒:炒作與修辭
信息的發生與傳播大都依靠“情緒”的激發,從“舉手之勞”的“轉發”到“自我編排”的“復述”,都需要以某種行為刺激為前提。因此,“情緒”的不同功能可以體現為不同的刺激類型,在這里,我將言論發生的模式區分為“過濾式”和“激情式”,而言論傳播的模式則分為“職責式”和“消遣式”。
1.“過濾式”指激發情緒主要依靠信息傳播過程中的過濾機制,這種“過濾”機制和每個人對信息類型的偏好有關,人們的情緒往往更容易受到那些比較容易受自己關注的信息所激發。因此,大體而言,“過濾式”情緒可以進一步區分為“版面過濾”(信息載體類型習慣)、“文法過濾”(修辭文體喜好)和“敘事過濾”(與信息的觀點和結論有關)。換句話說,“過濾式”主要是依據每個人對信息類型的不同偏好,它一般不容易激發廣泛的群體性情緒,但更容易造成小范圍群體情緒的極化。
2.現實生活中的人際關系往往是“把快樂帶給大家,把悲傷留給自己”,而網絡空間里“排解”的情況很多,在這個意義上,“負能量”大于“正能量”是一種正常現象。這是因為,“正能量”往往源于現實生活中紛繁復雜的“單獨事件”,無法類型化和典型化,而“負能量”卻大都來自對現實生活中各種不滿的“集合體”,也就更容易激起“共鳴”。此時,“激情式”的刺激類型就容易成為一種集合現實世界不滿情緒的主導模式,它不需要依靠邏輯和事實,還可以通過揣測和想象來完成,與“過濾式”更依靠“修辭”相比,“激情式”則更依靠“炒作”這一手段。
3.上述兩種情緒類型針對的是言論行為的產生,言論傳播的行為則往往基于網民對信息的轉發和評論,因而有所不同。傳播信息的一般行為分為兩種,一種是工作任務的要求(職責式),比如新聞工作者、網站維護者、社會活動家或者“水軍”,另一種則是閑暇生活消磨時間(消遣式)。毫無疑問,這兩種傳播方式顯然是大相徑庭的,前者往往更有組織性、效率性和目的性,而后者則多是一種散漫的、娛樂的、游蕩的。
簡單的說,信息傳播的方式雖然與信息的內容密不可分,但它更取決于信息接收者在接收信息時的“生活狀態”。對信息傳播的規制,重要的可能不是促進有關信息內容的“真善美”或“偉光正”,而是要成為信息發生和傳播過程中的引導者。
(三)影響力:陳述還是轉述
從法教義學的角度,針對不同主體的規制是不恰當的,但從規制法理學的角度,可以依據“影響力”功能實現階段的不同,來分析不同的規制模式,也即“事先”和“事后”兩個階段。
由于“影響力”也可以被視為是一種“話語權”,所以在對個體言論行為的規制,就要考慮不同個體所擁有的不同的“影響力”,往往一個人的“話語權”越大、“影響力”也就越大,其言論就越有可能被放大和詮釋。掌握“話語權”的人在陳述時,往往會更加小心注意話中有沒有明顯的紕漏、錯誤、以及是否堅持了一貫的立場,因為在網絡空間里,些許差錯也可能導致話語權被削弱的結果,與此相反,當掌握“話語權”的人轉述某些觀點、事件時,卻往往不怎么注意信息的真實和價值,而更傾向于傳達其背后的情緒。因此,個人的“影響力”在作用于言論行為的“事先”與“事后”兩個階段時,其內在的機制是不同的,前者通過“責任意識”實現對言論內容的“精雕細琢”,而后者則是用“娛樂心態”來完成情緒轉達的“舉手之勞”。
結合上述分析,可以明確指出網絡言論的市場和行為邏輯主要在于5個效應,即“眼球效應”、“站隊效應”、“從眾效應”、“市場效應”和“機會主義”。這就給網絡言論的規制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首先,“眼球效應”指向了“興趣培養”,理想狀態顯然是所有觀點和言論行為都“高大上”或“偉光正”,但這不切實際。按傳統的法律規制,只能夠對一些惡劣狀況進行限制,但無法推動理想狀態。可如果放任將網絡言論的內容都大量歸于道德判斷,又可能使法律規制失去對網絡言論進行價值判斷和取舍的能力。因此,一個合理的途徑是承認并重視信息提煉的“修辭術”,這不僅是政法敘事本身不可或缺的內容,更是在網絡空間中辨別和判斷言論行為的基礎。
其次,“站隊效應”指向了“社群塑造”,這既包括網民群體的組織化,也包括群體文化的形塑。從近十年網絡輿論傾向的變化看,基本上是一個從盲目到極端、從極端到多元的過程,與此相對應的則是網民群體從盲從到對抗再到區隔的現象。因此,當前的法律規制必須要充分重視網絡輿情的這一背景,區分好網民群體行為是組織的還是自發的,真正建立起對網絡言論行為的有效規制體系。
再次,“從眾效應”指向了“情緒疏導”,雖然網絡言論傳播更多依靠情緒感染,但對法律規制而言,不應將情緒視為純粹的非理性要素,而應該通過建立情緒宣泄的相關機制疏導網民在現實生活中的不滿和壓抑。這就需要將網絡言論行為的法律規制與現實生活的法律體系構建、特別是公民的訴權保障機制結合起來。
然后,“市場效應”指向了“市場引導”,要對自媒體和營銷賬號進行更有效的管理,網絡言論的自由保障,應當區分個體網民和有組織的媒體,不能認為后者也是個人觀點的表達,就可以隨意“享用”言論自由權。對網絡言論行為的法律規制,需要針對不同的網絡主體擬定不同的規制標準。
最后,“機會主義”指向了“責任意識”,從積極方面看,“機會主義”是法治建設取得成效的體現;而從消極方面看,“機會主義”的選擇使得權利絕對化,一旦人們都只講權利不講義務和責任,反而可能加大維護社會和諧穩定的成本。因此,加強言論傳播領域法律規制的途徑,關鍵在于要明確言論者、特別是對具有較大影響力的傳播者責任,在保障網絡言論自由權利實現的同時,也要使言論者對其言論行為負責。
綜上所述,對網絡言論的法律界定和規制,必須考慮到兩個要求:一個是不以單純的言論內容來界定責任,一個是不以單純的言論后果來辨別性質。這是因為單純依靠分辨言論內容并不足以營造良好的網絡輿論環境,而有效的法律規制必然是滲透到網絡言論發生傳播的整個過程。由于這個過程本身并不全然是“自發的”、“當然的”,而往往是“組織的”、“人為的”,所以規制的目標就應當指向言論發生和傳播的行為人,而絕不僅僅是言論的內容。這也是從“言論評判”轉變為“行為分析”的內在需求。
[1]本文的“規制”,是桑斯坦使用的概念,指單單依靠消極地保護權利并不足以完成現代國家治理的任務,這一目標仍然需要通過規制來完成.桑斯坦著.鐘瑞華譯.權利革命之后:重塑規制國[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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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924.3
A
2095-4379-(2016)28-0017-04
張笑宇(1984-),男,中共江西省委黨校法學部,講師,研究方向:法律社會學。
*2015年全國行政學院科研合作基金課題階段性成果(編號:15HZKT0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