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 超
中國長江三峽集團公司,北京 100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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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民法主體理念與當下社會特點的相異
——以德國民法主體理念為參照
魏超
中國長江三峽集團公司,北京100038
法治已被時代證明并普遍接受為一類比較成功和發展成熟的國家與社會治理模式,但我們應意識到,建立在西方法律移植基礎上的法治內核理念和制度精髓,與當前我們的社會經濟政治環境和文化傳統不一定完全匹配。當前民法典編纂成為熱潮,《民法總則》征求意見稿近期已發布。本文擬以德國民法典為典型,通過對作為西式民法靈魂的載體——理性人的分析,對照當下中國社會之特性,闡釋所引進的西方民法制度中關于人之理念與現實的緊張,為民法典的編纂如何更好適用于傳統與現代交織的中國社會提供一些思路。
民法主體理念;當下社會特點;相異
歷史上看,康德與黑格爾的理性與意志學說對整個德國民法的法典化構造產生了巨大影響。康德認為,沒有理性的東西只具有一種相對的價值,只能作為手段,因此叫做物;而有理性的生靈叫做“人”,因為人依其本質即為目的本身,而不能僅僅作為手段來使用。黑格爾認為,人格人是一種被規定了內在特質的人,即理性意志的抽象的人。[1]現實世界生活中的人,只有認識到并達到這種純粹抽象的人的標準時,才成其為人格人,并且才具有意志的自由。兩位哲學大師眼中的理想的人,是切除經驗人的系列偏好、欲望及所有影響人們達至最高理性的主觀因素的純粹人格人。他們均否定了試圖將道德和法律的一般原則建立在經驗人性基礎之上的做法,而力圖于建立在理性基礎之上的先驗應然世界中發現其基礎。理性人將“相互施加的強制”理解為自由的共同法則,在理性的關懷下,人們可達至意志自決,使自身的自由意志與他人自由意志相協調。
民法主體設置是以代表新興經濟力量的資產階級為藍本的,是高度形式理性與價值中立的,與自由經濟傳統相契合,“個人追求自己的利益往往使他能比在真正出于本意的情況下更有效地促進社會的利益”。[2]理性人標準得到了經濟學上的論證。意志自由、理性、自由資本主義經濟融合構筑了自由資本主義經濟時代的成就。這些理念不僅見諸于法典之中,且已經深切滲入現實中人們的日常生活,內化于心。雖然隨著日后壟斷的加劇、社會公正理念發展、政府對市場直接干預的加強等因素,自由意志理念受到波及,但卻并未從根本上動搖其作為民法精神基礎的地位。
當代三十年來的移植經驗證明,不少制度在引入中國后,在其西方社會環境下發揮的正功能還未充分顯露時,其負面影響就總是迅速泛起,使我們在認識該制度的同時,更需分析好我們自身的社會特點。
當下社會通常被定位于“關系社會”、“熟人社會”,但個人利益與經濟價值取向也成為關鍵要素。隨著改革開放和經濟體制從計劃向市場的轉型,人們對經濟利益更加看重,經濟價值取向成為日常生活極為關鍵的要素,這與作為西方民法文化載體的理性人具有一定的契合性,兩者均意向于自身利益的最大化。但與此同時,傳統倫理文化的巨大慣性使人們依然看重人情、關系等傳統價值。這種既非傳統倫理人,又非完全理性人的人之特質,有學者稱之為“情理人”。中國社會被預設為情理社會,與理性人追求利益交換不同,情理人更講求人情交換,這種人情交換夾雜了利益和感情的諸多因素。這一特質對當下中國社會關系影響很大:
首先,傳統因素的巨大慣性使中國人背負了為西方人所不能理解的沉重擔子。在中國社會,個人是家族鏈條上一個擺脫不掉的分子,是社會關系網絡中一個牢固的網結,他的言行舉止、為人處事、事業功名的問題不僅僅是他個人的問題,而且是整個家族的期待和朋友的熱盼。在中國社會,許多事情不是個人想不想做的問題,而是他人想不想他做和他做了為他人帶來了什么樣的影響的問題。[3]與西式獨立的理性自治群體相比,我們所背負的太多。但這或許也正是中國的魅力所在和價值所在,無所謂彼此優劣性,只存在本土的契合性。
其次,值得我們注意的是,親情友情之外,人情交換往往引起權力的再生產,“靠山、撐腰、走后門、托人、求情已成為中國人司空見慣、見慣不怪的日常行為。這些行為看起來復雜多變,其核心不外是人情與權力的關系問題”。在當今中國社會,權力滲入民眾日常生活包括市場交易的各個角落,甚至會對個體前途形成支配性力量,其決定了當下中國民眾的一種“權威依賴”品格。理性人預設下的規則能否在當下中國社會更有效的運轉,值得我們多角度思考。
再次,熟人信用或關系信用在一定程度上仍充當了中國社會整體信用機制的支撐。在中國社會內部情理人之預設下,人們習慣于將通過人情、關系運作結識的“熟人”作為進行各種利益活動的首選。該關系網內的信用機制是特殊主義的信用機制,它與通過規范市場運作和法治環境熏陶下建立起來的制度化、理性化經濟信用機制并不總是相融的。在特定時空下,熟人信用可以達到費孝通先生所形容的信用的保障完全“發生于對一種行為規矩熟悉到不假思索時的可靠性”的境界。但隨著我國城市化進程的加快和市場經濟深化發展,我們一方面要注意研究這一特殊機制在局部范圍的效率性,但更應警惕正式規則適用的紙面化,避免法律規則失靈。
綜上所述,情理人與西方傳統理性人形成鮮明對照,西方民法理性人預設與我國現實情理人特性確實存在著緊張。我們應避免將西方法治理念在不予任何反思的情況下視為絕對真理的思路,表現在具體規則制度層面,即“在一些頗具影響的領域當中,那些經由中國承認的所謂世界結構既有的法律規則或制度,實際上乃是一些西方國家的地方性知識。而正是透過這些法律規則或制度而傳入的某些價值,也在支配關系的邏輯中轉換成了毋需討論的單一性和終極性的標準。”[4]西方的民法知識系統曾在中國近代移植中遭遇巨大的文化障礙,當前民法典編纂過程中應對此予以高度重視。即使是日新月異發展的社會,傳統也會以各種形式存在,不乏一些本土優良的行之有效的好經驗、好做法。傳統最堅固的堡壘則是人們的觀念,尋找這種傳統、現實與變革的和諧,使變革的理念內化于人心,是值得我們在民法典制定中予以認真思考的。
[1]李永軍.民法上的人及其理性基礎[J].法學研究,2005(5).
[2]亞當·斯密.國民財富的性質的原因研究(下)[M].郭大力,王亞南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4.
[3]翟學偉.人情、面子與權力的再生產[J].社會學研究,2004(5).
[4]鄧正來.中國法學向何處去[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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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4379-(2016)28-0114-02
魏超(1984-),男,山東聊城人,法學碩士,中國長江三峽集團公司法律事務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