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利娟
(安陽師范學院 歷史與文博學院,河南 安陽 455000)
鄭州地區出土商周金文概述
苗利娟
(安陽師范學院歷史與文博學院,河南安陽455000)
截至2015年6月底前,鄭州地區已公開發表的商、西周及春秋戰國有銘青銅器共計有210余件,其中鄭州市區出土13件,滎陽出土20余件,中牟出土1件,鞏義出土1件,登封出土8件,新鄭出土170余件。商代銅器銘文中以族名為主,比較重要的是在滎陽小胡村發現的“舌”銘銅器群。西周銅器銘文內容豐富,多涉及封國貴族,主要出土于鄭州洼劉、新鄭唐戶、鞏義等地。春秋戰國銅器銘文則以兵器銘文為主,涉及地名、官名、人名、紀年等信息,主要出土于新鄭、登封等地。
鄭州;商周金文;青銅器
鄭州北臨黃河,西依嵩山,是華夏文明的重要發源地。這里曾為夏商的開國都城,西周時期管、鄶、東虢、祭、密等國的受封地,也是春秋戰國時期鄭、韓等國的建都之地。據2015年6月底以前已公開刊布的考古資料統計,鄭州地區共出土商周有銘銅器210余件,其中鄭州市區出土13件,滎陽出土20余件,中牟出土1件,鞏義出土1件,登封出土8件,新鄭出土170余件。
20世紀中葉,在鄭州商城遺址中曾發現有王室專用的青銅器鑄造作坊,在鄭州市銘功路、人民公園一帶還出土有青銅重器。這時期的鑄銘銅器還比較少見,僅在鄭州白家莊、楊莊、中牟等地有所發現,因文字鑄造位置特殊及象形程度高,學術界對于其性質的確定仍有爭論。代表性成果主要有唐蘭的《從河南鄭州出土的商代前期青銅器說起》[1]、曹淑琴的《商代中期有銘銅器初探》[2]等。
20世紀70年代以后,隨著考古工作的不斷開展,在新鄭唐戶、鄭州洼劉、滎陽小胡村等地陸續發掘了一批商周家族墓葬,出土的商周銅器中多鑄有文字。特別是2006年滎陽小胡村商代晚期舌族銅器的發現,不僅豐富了該地區的考古學文化,也對研究晚商喪葬習俗、社會組織形式及相關歷史問題等都具有重要的學術意義。代表性成果有馬世之的《鄶國史跡初探》[3]、梁曉景的《鄶國史跡探索》[4]、周書燦的《關于鄭州市洼劉村西周早期墓葬(ZGW99M1)的兩點認識》[5]、張軍濤等的《殷商舌族考》[6]、湯威的《鄭州出土舌銘銅器考》[7]及筆者的《商代舌族地理蠡測》[8]等。
春秋戰國有銘銅器主要發現于新鄭、登封等地,以兵器銘文為主,相關文字介紹及研究散見于各考古發掘報告,以分期斷代、考證歷史地理為主。代表性成果有郭沫若的《新鄭古器之一二考核》[9]、黃茂琳的《新鄭出土戰國兵器中的一些問題》[10]、黃盛璋的《試論三晉兵器的國別和年代及其相關問題》[11]、董珊的《論陽城之戰與秦上郡戈的斷代》[12]、張莉的《登封告成春秋鄭國貴族墓研究》[13]等。
通過對鄭州地區出土商周金文的梳理,即有助于學術界全面把握鄭州地區的商周銅器銘文出土情況,亦有助于研究商周時期鄭州地區的歷史地理、國族分布、冶鑄官署及相關歷史問題。
1955年,鄭州白家莊村民在村西崗地挖沙時發現1件銅罍,后經文物部門調查清理,共清理4座商代墓葬,出土有銅器、玉器、骨器等遺物。M2出土有5件銅器,其中銅罍頸部鑄有三個龜形圖案。該器通高25、口徑13厘米,時代屬于商代中期。侈口長頸,折肩,圜底,圈足上部有三個肥大的十字鏤孔。肩飾云雷紋,腹飾兩道雷紋和獸面紋,圈足飾兩道弦紋。頸部的三個龜形圖案即象形文字“龜”。[14]唐蘭先生認為這三個動物形圖案屬于圖畫象形字,在古文字中“龜”字四足大小相等,而該器銘中的后足長于前足,尾部上曲,應釋為“黽(黽)”字。[15]
商代金文中“龜”字背部作龜裂形或不作任何裝飾,主要有以下諸形:
甲骨文中“龜”及從“龜”之字,其形如下示:
古文字中“黽”與“龜”形體相近,區別主要在于后足,后足彎曲向后者為“黽”,后足前伸者為“龜”。此外,金文中“龜”有尾,“黽”無尾,而甲骨文中的“龜”字,刻寫簡便,多無尾。細察白家莊銅罍頸部圖案,有一小短尾,后足前伸,宜釋為“龜”。
1964年,鄭州楊莊出土1件銅爵,通高15.2、流尾長13.2厘米,長流尖尾,平底,三棱錐狀足,時代屬于商代中期。該爵腹部一側飾獸面紋,一側為兩個對稱的雙目。[16]曹淑琴女士認為這對雙目很可能是象形文字,或即商周金文中常見的“”字。[2](P250)上海博物館亦館藏一件時代、形制、紋飾都與之相近的爵,此器多被學者忽略,其腰部有鋬一側亦飾雙目,另一側飾無目的變形獸面紋。[17]楊莊所出銅爵上的雙目作為裝飾的意味應更強些,不宜釋為文字。[18](P84)
1978年春,中牟縣大莊村村民在平整土地時發現一些青銅器及一堆陶片,銅器中有觚、爵、戈各1件,其中銅戈內上鑄一“臣”字。[18]據發現者的描述,出土地點可能是座商代墓葬。根據器物的形制及紋飾特征判斷,這批器物應屬商代中期的遺物。該“臣”戈通長27.5厘米,直內長援,雙刃。1972年陜西岐山曾出土1件與之時代相當的銅戈,戈內兩側亦有一“臣”字,二器字形寫法相同。商代晚期銅戈內上常見裝飾目雷紋,中牟所出商代中期銅戈內上“臣”字,亦有可能是目紋裝飾,乃目雷紋的前身。
1993年,鄭州市博物館從黃河大觀項目籌建處征集到一批商代晚期遺物,其中有6件銅器上鑄有“舌”字,另有1件觚鑄一“”字。[19]“舌”,族名,該銘銅器主要發現于河南安陽、滎陽等地。“”,商周常見的族名,該銘銅器主要發現于河南安陽、鄭州,山東長清、臨沂等地。
2006年,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現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與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現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滎陽市文物保護管理所聯合在滎陽廣武鎮小胡村進行發掘。共發掘商代晚期墓葬58座,出土了20余件“舌”銘銅器。此地墓葬年代比較集中,大致相當于殷墟三、四期,個別墓葬的年代可能早到殷墟二期晚段。[20](P50-54)墓葬年代的連續性及大量“舌”銘器的出土,表明此地應為商代晚期舌族的家族墓地,其居住區宜應距此地不遠。此地北距黃河約5公里,距黃河大觀不遠,1993年鄭州黃河大觀所征集的7件商器,很可能是出自小胡村墓地。此地所出“舌”字,口形較為方正,中間兩點橫寫,與常見的豎寫形式不同,地方色彩濃厚。
早在宋代,新鄭地區就曾出土過兩件西周早期有銘青銅器“作寶彝”簋和“父丁”爵,并著錄于《考古圖》、《歷代鐘鼎彝器款識法帖》等吉金典籍中。“”或為“”之省簡。
1976年,考古工作者在新鄭西南的唐戶村勘探發掘了39座兩周墓葬和一座車馬坑。其中出土銅器的墓葬僅2座,但均遭盜掘,青銅器組合已不可知。唐戶M3同出2件銅鬲,為實用之器,器物大小、形制、紋飾、銘文均相同。平唇外折,短頸溜肩,蹄形實足,與足對應的腹部各有一條扉棱,平襠,腹較淺飾象首紋。腹內壁口沿下鑄銘文8字:“王作親王姬彝。”[21]唐戶村位于鄶國故城東南5公里處,發掘者(李友謀)、馬世之[22]、梁曉景[23]等先生皆認為唐戶墓地為鄶國墓葬。
1984年春,鞏義市城關鎮小溝村村民崔宏志捐獻1件西周早期鑄銘銅鬲。該鬲通高22.5厘米,分襠柱足,鼓腹束頸,侈口尖唇,口沿上有對稱的兩個綯索豎耳,斷面呈圓角方形,與三足對應的口部略呈圓角形。頸飾一周云紋。兩耳之間一側口沿內鑄銘文7字:“甬作父辛寶尊彝。”[24]作器者為甬。該銘文字口里填有黑漆。器底有很厚的灰燼,為實用器。
1999年10月至2000年4月,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今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為配合基建,對高新區洼劉遺址被征用部分進行了勘探發掘,清理了一批二里頭文化時期的窖穴及西周貴族、平民墓葬。其中,位于遺址東南部的西周早期墓葬M1內出土了一批精美的青銅禮器、兵器、車馬飾、貝幣等。[25]從器物的形制、紋飾及銘文特征來看,這批銅器具有典型的商末周初的特點。墓主人可能是東虢貴族。[25]隨葬品中鑄銘銅器有10件,計鼎3、卣3、尊1、罍1、簋1、盉1件。具體情況如下。
該器通高40厘米。圓口,方唇,半環形雙耳,微鼓腹,圜底,三矮柱形足。腹上部近口沿處飾獸面紋一周,以細線云雷紋襯底,獸面紋由扉棱分為三組;足上部飾獸面紋,間有扉棱,中部飾凸弦紋三周。鼎內壁一側中部鑄銘文“父丁”三字。
(2)亞其父乙鼎
該器通高30.2厘米。大圓口微斂,半環形耳,鼓腹,圜底,三柱形足。沿下腹上部飾突起的帶狀云雷紋一周,腹中下部飾以目雷紋組成的獸面紋一周,間有扉棱將獸面紋分為三組,柱足素面。腹內壁一側有銘文4字:“亞其父乙。”
甲骨卜辭中有“其入”和“亞其入”之語(《合集》150正、5685),“其”或“亞其”為方國或族名。商代銅器中常見“亞其侯”(《集成》10559)、“亞”(《集成》2262)、“亞侯”(《集成》5377)等稱謂,“亞其”、“其侯”、“亞”應是不同時期對同一貴族先人的稱名,這些族徽彼此存在著淵源關系。[29]
(3)史父辛鼎
該器通高20.2厘米。圓口,方唇,窄折沿,沿面內傾,上立對稱半環形耳,深腹,直壁,底部分檔,附三細柱形足,鼎身與足分鑄,留有明顯合鑄接縫。鼎腹部滿飾花紋,頸部飾目雷紋一周,腹部分飾三組獸面紋,以云雷紋襯地。鼎內壁一側鑄有銘文“史父辛”三字。
史族是殷商時期的大族,今其銘見于商代銅器者共計160余件,比較集中出土于山東滕州市前掌大遺址。前掌大遺址從1981年至1999年之間先后進行了七次發掘,村北發掘了不少“甲”字型、“申”字型大墓,共出土商周有銘銅器86件,其中出土于商代晚期墓葬的有8件,出土于西周早期墓葬的有78件,以“史”銘銅器最為多見,共計66件。[30]前掌大遺址的年代從殷墟文化四期一直延續至西周早期,此處應是史族在商代晚期的家族墓地。
此外,山東泗水縣張莊鄉[31]、鄒城市北宿鎮[32]、陜西岐山[33]等地也出土有“史”銘銅器。陜西岐山所出銅鼎銘“父己,亞[薛]史”5字,而前掌大遺址距薛國故城僅一公里之遙,因此有學者認為“史”與商周時期的薛國有著密切的聯系,很可能系同族分化。[34]
(4)車罍
該器通高40.8厘米。圓口微侈,尖唇,高束頸,斜肩微折,深腹,腹壁微弧內收,低圈足,肩部附兩個對稱的牛首半圓形豎耳,下腹部一側設牛首狀耳。罍頸部飾凸弦紋兩周,肩部飾6個圓渦紋泡形飾。肩部耳下鑄一銘文“車”字。
“車”字在甲金文中常見,除表其本義車輛外,還可作為族名、地名。商代銅器銘文中常見“車”、“車+祭祀先人名”的銘文形式,另外還有“亦車”、“車買”、“車”、“車徒”、“車涉”、“車犬”、“車”、“弔車”、“羊車”、“亞車邑”、“車”等銘文組合形式。
(5)亙亥簋
該器通高15.4厘米。圓口外侈,沿外卷,尖唇,束頸,腹下垂,微鼓,圜底近平,低圈足外侈,簋沿外側至下腹附兩個對稱半環狀獸耳,耳下垂長珥。簋頸部飾凸弦紋兩周,間飾由獸面、四瓣花、同心圓渦紋六組,腹部飾豎瓦棱紋,圈足部亦飾凸弦紋兩周,間以四瓣花紋,同心圓渦紋組成的紋飾。器內壁鑄銘文“亙亥”三字。
(6)器(二卣一尊)
洼劉M1同出2件同銘扁體卣,形制、紋飾相同,大小相異;此外同出有1件同銘尊,整體造型及紋飾風格與扁體卣相同,此三器應是一套1尊2卣的組合。
卣,標本M1:7,該器通高 38.5厘米。器有蓋,拱形扁提梁,卣身高直,斜方唇,子口,深腹下垂,下腹圓鼓,圜底,低圈足微束。卣提梁面飾兩組雙體夔龍紋,蓋面與身腹部各飾四組龍紋;卣頸部四組紋飾,每組為一交尾連體龍紋,均面向提梁首獸首,蓋立沿、圈足各有四組紋飾與提梁面上紋飾相似,均為雙體夔龍紋圖案,區別是比梁面上紋飾寬大,且圈足每組紋飾中還附有一團龍圖案。蓋、器同銘,分別鑄銘文7字:“作父丁寶尊彝。”標本M1:8,該器通高29厘米。整體造型和紋飾與M1:7卣完全相同,僅體形略小。蓋內鑄銘文7字:“作父丁寶尊彝。”器內底鑄銘文4字:“作寶尊彝。”
尊,該器通高30.2厘米。呈筒狀,大侈口,方尖唇,深腹,腹部微鼓,圜底,喇叭形高圈足。尊身由四組豎扉棱將尊面紋飾分成四等份,頸上部飾由垂身連尾鳳鳥紋構成的蕉葉紋,頸下部飾凸弦紋二周,間以夔龍紋一周;腹部與圈足部各飾凸弦紋二周,間以花冠龍和大鯢狀幼龍組成的圖案。內底部鑄銘文7字:“作父丁寶尊彝。”
銘文首字從舌從阜,《說文》無,又“阜,大陸山無石者,象形,凡阜之屬皆從阜。”可知凡從阜者皆有高地之義。疑“”乃“舌”之孳乳字,甲金文中的很多早期族地名,后來常常有累加阜旁的傾向。此處地近滎陽,滎陽地高,與滎陽發現的商代舌族可能有聯系。
該器通高37厘米。圓體,有蓋,身直圓,腹下垂成球狀,圜底,喇叭形圈足。拱形扁提梁兩端為犀首,梁面飾幾何紋,蓋面、身頸部與底部近圈足處各有紋飾一周;蓋上飾連珠狀帶紋,間飾云雷紋;底部至圈足部飾變形獸面紋一周。蓋、器同銘,均鑄有銘文6字:“父作寶尊彝。”
該器通高31.3厘米。蓋為圓形,蓋面隆起,杯狀紐;器為圓唇,束頸,瘦肩,分襠鼓腹,三袋狀足,蓋與身頸部一側各有一半環狀立耳,用短鏈連接,獸首形鋬。盉腹上每角有一道豎扉棱,每道扉棱與一足對應,蓋面飾夔龍紋、蟬紋,間以云雷紋襯底,口沿下與頸上部素面,頸下部飾獸面紋,間以細線云雷紋襯底,足部素面。鋬下鑄銘文“父癸”三字。
1923年秋,新鄭縣城內南街李家樓發現一座古墓,出土有各種器物700余件,其中青銅器100多件,有鼎、鬲、甗、簋、簠、洗、壺、盤、匜、盆、舟、盧、镈、鐘、戈、矛等,其中有銘者為王子嬰次盧。該盧呈圓角長方形,殘高12.2、口橫45.4、口縱35.6厘米。淺腹平底,底下圍列柱形殘足二十三枚。四周有環耳,兩側環耳上套有三節提鏈。腹飾細線方格谷粒紋,上下均以繩紋為界。器內壁鑄銘7字,即“王子嬰次之(燎、炒)盧(爐)”。北京故宮博物院藏一件春秋時期的銅鐘,自銘“王子嬰次自作龢鐘”,與此盧均為“王子嬰次”之器。目前學術界對該器國別及器主何人,主要有三種觀點:(1)鄭國銅器,嬰次乃鄭國公子。[39](2)楚國銅器,器主為公子嬰齊即楚令尹子重(楚穆王之子、楚莊王之弟),是鄢陵之役后遺于鄭地的。[40](3)徐國銅器,可能是由于盟會、征伐、賄賂、饋贈等原因而出現于鄭國。[41]其中以王國維的“楚器說”影響較大。關于它的用途,學術界的觀點也不盡一致,有飯器(王國維[42]、容庚[43])、暖 爐 (郭沫若[39])、酒器(張日升[44](P3189-3190))及炊器(陳夢家[45]、馬世之[46])諸說。
1971年秋,新鄭白廟范村的群眾在平整農田時,發現一個口徑約0.6米、深約0.36米的不甚規則形的土坑,坑內堆積著大量帶有銘文的銅戈、銅矛和銅劍等兵器。這批銅兵器大部分是殘器,時代屬于戰國晚期。經考古工作者初步綴合,計有銅戈、銅矛和銅劍180多件,有銘文者達170余件(含部分殘片,公布27件)。字數少者1字,多者33字。其中以銅戈的銘文最多,銘文所在部位一般在戈的內部上,多數是一面有銘,少數兩面皆有。戈的胡部有銘文者較少,援部有銘文者更少。銅矛也多有銘文,銘文所在部位一般在矛的骹部,但也有在矛身中部的。銅劍出土數量很少,僅見一劍的身部有銘文。兵器上銘文的鑄刻形式分鑄款、刻款和先鑄后刻三類。部分兵器上有銘文界格。這批兵器不僅數量多,而且內容豐富,涉及到許多戰國時期韓國的地名,如“奠(鄭)”、“陽人”、“郵”、“梁”、“雍氏”、“平陶”、“安成”、“格氏”、“東周”、“長子”等20余處,對研究戰國時期的地理提供了重要的實物資料;器銘中還習見“鄭令”、“司寇”、“工師”、“冶尹”等官名,對研究冶鑄職官有重要的參考價值;銘文中部分文字的字形特點明顯,對研究文字的發展演變有重要借鑒價值。[47]
1974年冬,新鄭市城關鄉張龍莊村民上交1件戰國早期銅戈,在內上刻有“折(制)邑”二字。[48]折邑即制邑,西周屬東虢,春秋屬鄭,后入晉。在今河南滎陽市西北,地勢險要。鄭莊公時,其母武姜曾為叔段請封于此,莊公答以“制,巖邑也,虢叔死焉”,拒封于此地。《左傳·襄公十年》:“晉師城梧及制”,即指此邑。
1980年冬,新鄭鄭韓故城東北約二公里能莊村村民在其院內挖坑栽樹時,發現銅劍、銅戈各1件,其中銅戈的胡部、援部有銘文。1981年春經文物部門調查清理,發現二器出于一座長方形的墓葬,同時還清理出一些長條形的蚌飾,一件小玉飾,幾塊殘銅片、陶片、獸骨等遺物。銅戈通長22.5、援長13.5、胡長7.5、內長9,上齒下一個直徑0.5厘米的半圓形穿。尖鋒直援,長胡,中脊突起,胡根部上下排列三個長方形穿,內近闌處也有一長方形穿,并有插柲磨損痕跡,內兩面有相同的雙鳥及精致的圖案。戈的胡部有銘文4字“玄膚之用”,援上有銘文1字“(璗)”,銘文為鑿刻的鳥蟲書。對于銘文的考釋,學界多有爭論,但可以肯定此戈非中原之物,可能是春秋戰國時期吳、楚某王所造。春秋戰國時期吳、楚兩國伐鄭,史書多有記載,這可能是異國兵器散失于鄭地的。[49]“玄”指色澤。“膚”通“鋁”。[50]“玄膚”多見于同時期戈銘,亦有稱“玄鏐”、“玄鏐夫膚”者,為吉金之屬,指青銅原料。璗,《說文·玉部》:“金之美者,與玉同色。”《爾雅·釋器》:“黃金謂之璗。”郭璞注:“金之別名。”銘文意為用優質的合金鑄造的戈。
1985年文物普查時,新鄭文化站在進行文物普查時,在付莊村征集了1件刻有銘文的銅矛,在其中脊兩邊各陰刻銘文“十九年冢子□□上庫嗇夫吏□庫吏高冶”18字,字道淺,細如發絲。經郝本性先生鑒定,該矛應為韓國都城所造,銘文的“十九年”可能屬于韓桓惠王時期。[51]
1987年3月,登封縣告成鄉八方村村民在建房挖地基時發現銅戈5件,并將其捐獻給省文物研究所登封工作站。5件戈同出一坑,4件有銘文,其中2件為二次刻銘,是秦、韓、西周三國的兵器。這批銅戈銘文中涉及到“平周”、“上郡”、“高奴”、“博望”、“陽城”等地名,為研究戰國歷史地理、冶鑄官職、兵器形制和鑄造工藝,提供了較為重要的實物資料。[52]從兵器所屬國別和出土地點來看,它們之所以能夠同時同地出土,應當與公元前256年秦攻取韓陽城、負黍,又滅西周的戰事有關。[12](P354)
1995年4月,登封市告成鋁廠在施工時發現3座古墓,其中M1被當地村民盜挖(后追回百余件器物)。隨后,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今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登封市文物局組織考古隊進行搶救性發掘。墓葬地處古陽城,春秋前期屬于鄭國,墓主人很可能是鄭國貴族。墓中共出土青銅器187件,其中有銘文者4件,即陶登鼎1件、子耳鼎1件及魯侯壺2件。具體情況如下。
(1)陶登鼎,出于M3,通高27厘米,同出4件附耳鼎,形制相近,大小依次遞減。大口微斂,寬沿略向上外折,斜方唇,附耳有梁,半球形圓鼓腹,圜底,下有3個蹄足。蹄足中段略細,向下逐漸寬大,內側有縱向凹槽,內存有紅色陶范。口沿下器腹飾一周竊曲紋,下接凸弦紋一周,凸棱明顯,下腹部飾兩周垂鱗紋。腹內側近口沿處有4 行17字(重文2):“鄭噩叔之子陶登作鼎,子子孫孫永寶用享。”
(2)子耳鼎,出于M3,通高29厘米。大口微斂,寬沿略向上外折,斜方唇,附耳有梁,半球形圓鼓腹,圜底,下有3個蹄足。蹄足中段略細,向下逐漸寬大,內側有縱向凹槽,內存有紅色陶范。口沿下器腹飾一周竊曲紋,下接凸弦紋一周,凸棱明顯,下腹部飾兩周垂鱗紋。腹內側近口沿處有4 行23字(重文3):“鄭伯公子子耳作盂鼎,其萬年眉壽無疆,子子孫孫永寶用。”
M3所出二鼎銘文,一稱“鄭伯公子子耳”、另一則稱“鄭鄂叔之子陶登”,子耳、陶登尚不確定是否為同一人。有學者認為春秋早期可稱鄂叔者只有公叔段,陶登即為公叔段之子,亦即子耳,子耳、陶登當指同一人,名與字的區別。[13](P78)
(3)魯侯壺,二壺同出于M1,形制、銘文均同。通高54厘米。壺上有冠,中空,上部呈圓角方形提手,冠下部向外圓鼓,蓋覆滿壺。冠內伸出豎扣插入壺口內,圓角方形壺口外侈,壺頸,壺頸兩側各附一個套環長鼻獸首形豎環。直壁,圓鼓下垂,圓角方形圓足。其中標本M1:141銅壺銘文有明顯的刮削痕跡,字跡隱約可見。同銘4字:“魯侯作壺。”[53]二壺可能是受賄或戰爭掠奪所得,因而曾試圖刮去銘文,掩人耳目。
從總體上看,鄭州地區出土的商代銅器銘文中以族名為主,而商代中期有銘銅器數量還很少,所見文字象形程度高,與裝飾圖案難以區分;商代晚期有銘銅器以滎陽小胡村的舌銘銅器最為重要,對研究商代方國分布、文字特點等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西周銅器銘文內容豐富,除封國貴族自作器外,還有殷人之器,主要出土于鄭州洼劉、新鄭唐戶、鞏義等地,對研究西周封國地望及相關歷史問題提供了重要實物材料。春秋戰國銅器銘文則以兵器銘文為主,涉及地名、官名、人名、紀年等信息,主要出土于新鄭、登封等地,對研究春秋戰國時期的地理、冶鑄職官等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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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郭昱]
K877.3
A
1001-0238(2016)02-0022-07
2016-02-07
本文系2012年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中原出土商周銅器銘文的分域整理與研究”(12AYY003)暨鄭州中華之源與嵩山文明研究會資助課題“鄭州地區出土商周金文的整理與研究”(Q2014-10)的階段性成果。
苗利娟(1983-),女,河南濟源人,博士,安陽師范學院歷史與文博學院副教授,主要從事商周金文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