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懷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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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建州二十周年慶祝活動的那些日子
●彭懷仁
記憶像一本散了的日記,風一吹,就散失幾頁;余下的已經不多,還是裝訂一下吧!
——題記
一
1976年11月22日,是大理白族自治州成立20周年的光輝日子,為了開展好全州的慶祝活動,州委、州政府于年頭就對建州20周年的慶祝活動,進行了周密地安排和統一部署,希望認真總結各級、各部門和各條戰線建州20年來取得的輝煌成就。
州級宣傳、文化部門也緊鑼密鼓,多次召開會議,認真組織準備慶祝活動,充分展示建州20周年的成果。大理州委宣傳部決定,在大理州文教局下設大理州文藝創作辦公室,專門負責抓好全州文藝創作活動,編輯出版內部文藝雜志,向建州20周年獻禮,并于1976年夏天,舉辦大理州文藝創作學習班,改稿、編輯出版大理州建州20周年文藝專刊,爭取在《云南文藝》發表。
大理州文藝創作辦公室,從州、市屬單位借調作家、文學愛好者,到辦公室參加組稿、籌備工作。
當時,時任大理州文教局局長張樹芳,親自掛帥,親自點將,招兵買馬,親臨一些單位出面協調。
記得那次被借調到州文藝創作辦公室的,有下關文化館的白族作家那家倫,大理師范的謝本良,省林業勘察五大隊的舒宗范、何百源,水電二處的黃堅石、李松仕,大理州郵電局的趙慶升,下關汽車總站的彭懷仁。
大理州文藝創作辦公室,由州文教局局長張樹芳主管,州文教局副局長施中立專管。那家倫任“州創辦”主任。
我就是那時,被借到大理州文藝創作辦公室的。當時的借調函,寫有如下語句:
下關總站黨委:
今年是建州二十周年,為了搞好文學、藝術方面的組稿、籌備等工作,擬借用您單位彭懷仁同志,從3月1日起,前來“創辦”協助工作半年,請給予大力支持。
中共大理白族自治州州委宣傳部
一九七六年二月二十六日
二
1976年3月1日,借調人員大都按時到位,辦公室設在下關人民路老地委機關大院、大理州文教局辦公樓內。張樹芳局長親自召集工作人員開會,安排具體工作。從梳理大理州文藝創作隊伍,籌辦內部文藝雜志,到舉辦改稿學習班,編輯、出版慶祝建州20周年文藝專刊,一項一項作了安排、提出具體要求,并責令一定要做好。
出一本省級刊物等級的專刊,對大理州而言,談何容易。大理州連一本內部出版的雜志都沒有。一切可謂從零開始。當時,原來唯一公開發行的《大理報》尚未復刊。可以說,文學創作業余作者,連一塊練兵的陣地都沒有。因此,著手創辦一份內部刊物,成了迫在眉睫的大事。大理州委宣傳部大理州文教局經過多次商議,決定先創辦一份內部刊物,作為大理州文學愛好者的練兵場。
決定辦刊之后,“州創辦”的同仁們,便開始著手梳理全州業余文學創作隊伍,他們一方面給各縣宣傳部門發函,讓他們推薦作者,一方面向一直在堅持業余創作的作者約稿。告訴大家,州里要創辦一份內部刊物的消息。
不出半月就有人給“州創辦”寄來稿子。有的來信說,他們正愁投稿無門,真是瞌睡遇到枕頭——求之不得。
收到稿件后,大伙便開始看稿、改稿,來稿的稿紙,可謂五花八門,有的用包黃煙的紙,有的用包面條的紙,還有的用香煙殼紙,因此,能用的稿子,他們改好后,只好用作文格紙,一一謄正。
盡管當時辦公室很狹窄,你擠過來,我擠過去。但是,大家都認認真真看稿、改稿,本身就是業余作者,自然珍惜業余作者的勞動。再說,你要出版一本雜志,你得準備十來萬字的作品。
大抵是在辦一件新鮮事,又是自己喜歡的文學,大伙格外賣力。一月左右的時間,就從一百多件稿子里,選出了30余件稿子,經過相互傳閱、推敲之后,由那家倫審稿,然后呈報州文教局副局長施中立終審。
終審完了,就得取刊名、印刷,刊物叫什么名字呢?有人說蒼山,有人說洱海。那時,全國上千家刊物,因“文化大革命”的原因,沒有復刊。全國第一家露面的刊物,是上海的《朝霞》,取刊名,還得慎重,千萬不能犯錯誤。經過反復商議,報請領導批準,最后,定名為《洱海朝霞》。
接下來是印刷,那時,經費很少,在下關聯系了幾家印刷廠,費用都太高,最后決定到鶴慶印刷廠印刷。
刊名題字是大理州書法家馬福民的墨寶,遒勁有力,柔中有剛。
第一期《洱海朝霞》,具體有哪些人上稿,如今記不得了。但是,在創辦協助工作的作者,近水樓臺先得月,老天下大雨——人人頭上有一滴,還有,就是后來參加下關兵站改稿班的作者,上稿比較多。
記得“州創辦”的人,到鶴慶校對第一期《洱海朝霞》時,鶴慶縣委宣傳部的領導找到他們,說,縣里想請創辦的同志,幫助他們辦一期文學創作培訓班。那家倫覺得,這是一次與基層作者見面的極好機會,當即應承下來。經過給州文教局局長張樹芳匯報后,張局長說,這是好事。大概是1976年4月,鶴慶縣委宣傳部在風景秀麗的鶴慶黃龍潭,舉辦了鶴慶縣有史以來的第一次業余文學創作培訓班。
培訓班用了3天時間,“州創辦”的同志,在培訓班上,給參加培訓的20多名作者,講授了小說、散文、詩歌創作的基本知識,鼓勵業余作者,用手中的筆,寫身邊的人和事。
“州創辦”的同志,還對作者帶來的稿子,進行審讀、并提出修改意見,能用的稿子就帶回下關備用。
那次,鶴慶的文學創作培訓班,記得有陳貴、趙懷仁、杜寬活、陳銀勃,后來他們都成了鶴慶縣的文學創作骨干力量。趙懷仁于1977年秋考入中央民族學院就讀,畢業后,先在昆明工作,之后調回下關師專任教,后來升任為大理州第一所大學下關師專副校長,還出版過文學專著。
第一期《洱海朝霞》出版以后,文學愛好者們奔走相告,慶賀大理有了一本自己的刊物。之后,來稿更多,長篇小說多部,短稿有兩、三百件,緊接著,又編第二期《洱海朝霞》,也和第一期一樣,九萬字左右,同樣在鶴慶印刷、校對。第二期上稿的作者,大約30人左右。
兩期《洱海朝霞》,可謂是第一次對大理州業余文學創作隊伍的檢閱,也為大理州那些找不到廟門投稿的作者,提供了在文學舞臺亮相的機會,過了一回手寫體變成印刷體的癮!
三
大理州委宣傳部做出了編輯出版慶祝建州20周年文藝專刊的決定后,怎么出刊?成了擺在面前的大問題。當時,大理州沒有自己的公開發行的文藝刊物。用內刊的形式出版,既不莊嚴,又太小氣。那時,云南省僅有一份省作協機關刊物《云南文藝》。州委宣傳部與州文教局,多次協商決定:專刊一定要爭取在《云南文藝》刊發。這樣顯得隆重、大氣。
《云南文藝》是省級刊物,不是你想出就出,得經過一定手續,向上級有關部門申請。于是,大理州文藝創作辦公室立即開會,專題研究。大家認為,必須寫出專題報告,呈交《云南文藝》的主管部門云南省作協,只要省作協批準,事情就辦成了。
緊接著,“州創辦”的同志便著手草擬報告,然后幾經修改,呈大理州文教局、大理州委宣傳部領導審核。最后,以大理州委宣傳部的名義上報。報告呈遞很長時間,一直沒有回音。“州創辦”的同志只好從下關到昆明,直接到省作協和《云南文藝》編輯部打聽情況。找省作協,他們說,你們去《云南文藝》編輯部問吧!“州創辦”的人,只好去位于昆明紅星劇院的《云南文藝》編輯部,進編輯部找到編輯李鈞龍一問,大伙內心一喜。當時的主編,正好是大理鶴慶老鄉李鑒堯。就是那個寫了一首當時由歌唱家馬玉濤唱紅全國的《馬兒啊,你慢些走!》歌詞的李鑒堯。瘦瘦高高、臉兒黧黑的詩人李鑒堯,見了大理老鄉,連忙起身與大伙握手,讓座。李鑒堯聽了“州創辦”的匯報后,說省作協已經研究過了,大體同意,交由編輯部具體辦理,只是編輯部雜事太多,沒有來得及給你們州里通氣;各位回去后,代我向州里領導表示歉意。你們回去以后,可以著手辦改稿班,讓學員們帶著稿子,集中改稿。后期我會派編輯下來幫忙審稿。你們盡管放心,家鄉的事,也是我李鑒堯的事,我會盡力而為的。
聽了李鑒堯的話,大家懸在心上的石頭一下子落了地。原來覺得不知道多難的事,立馬有了著落,別提多高興了。
于是,一個個千恩萬謝,感謝李鑒堯主編的鼎力相助。
李鑒堯先生一直把大伙送到紅星劇院門口,才一個個依依握別。
回到云南飯店,有人便忙著給家里領導打電話匯報情況,有人到車站買次日回下關的車票,真是皆大歡喜。
四
辦專刊的事敲定之后,緊接著的是組稿工作。大伙分頭給各縣宣傳部門發通知,要求他們推薦作者參加慶祝建州20周年文藝專刊改稿會。通知發出后,為了落實各縣的作者,“州創辦”的同志還下到縣上了解情況、摸底,如果發現新的苗子,就主動上門拜訪。我當時負責聯系大理縣,聽說大理石廠有一個寫小說的作者,我便到大理古城北門外的大理石廠打聽。我找到廠長楊振國后,廠長說,寫小說的人在繪畫車間,名叫李榆珠。
我在車間見到李榆珠,她說她是畫工,但喜歡文學創作,寫的都是反映礎石工人生活的故事。
與她交談之后,我得知她是下鄉知青,畢業于大理一中,學習寫作幾年了。家里有不少底稿,有些是當知青時寫的。
我問她,州里要辦創作學習班,愿不愿參加?
她說,當然愿意,但是廠里讓去才行,除非你們幫我請假。
我說,到時候,我們會給你們廠里發函,請你去參加。
她高興地說,太好了,太好了!喜歡得跳起來。
我說,要參加,首先得有作品,你回家找兩篇,寄給我們,我們按作品照單請客,到時候,你就可以參加改稿了。
我當即給她留下地址,然后辭別。
事后,她給我寄來了一篇生活氣息很濃的短篇小說。之后她參加了改稿學習班,她的小說,也編入慶祝建州20周年文藝專刊。
到其他縣的同志,聽到縣里介紹新作者,不辭辛苦,翻山越嶺,去找作者交流。
接到作者寄來的稿子后,“州創辦”的同志,按照體裁分工,初選稿件。彭懷仁、黃堅石看小說,那家倫、何百源看散文,謝本良、舒宗范看詩歌,趙慶升看評論,認為有修改基礎的稿子,提出修改意見,返回作者修改,各負其責,一竿子插到底。
那時,我們本身作為業余文學愛好者,深知創作的甘苦,也知業余寫作的艱難,只要覺得有修改基礎的,都想盡辦法,給作者出點子,提出修改意見,再讓作者自己修改稿子,不輕易槍斃一篇文稿。正所謂矮個子里拔將軍。有的作者寄來的稿子,質量較差,便寫信讓他們另寫。
有的稿子,修改一兩遍后才有眉目。不少業余作者,為了能夠參加自治州舉辦的第一次改稿學習班,不辭辛苦,挑燈夜戰,有的不惜改三遍、四遍。
之前,樣板戲時興集體創作,后來,又時興改稿學習班,覺得很新奇,誰都想趕趕時髦,能夠參加改稿學習班,無疑是一種光榮。
五
1976年6月,下關風和日麗,慶祝建州20周年文藝創作改稿學習班,在下關兵站開辦,來自全州12個縣市的50多名業余作者,匯聚一堂。他們帶著有泥土、汽油香味的文稿,風塵仆仆趕到州府參加改稿學習班。他們中,除了少數人參加過省作協改稿學習班外,絕大多數,都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第一次從工廠、山鄉,走出家門,頭一次聽說集中起來改稿。
有的為了參加改稿學習班,背著自己的小兒子,不辭辛苦趕來了。大理白族農民作家趙之星,背著他的小兒子唯恐誤了這次學習的好機會。其實,趙之星是一個窗戶里吹喇叭——名聲在外的農民作家,1974年,他的小說《女隊長》經過昆明改稿后,就發表在《云南文藝》上。但他也沒放過那次參加改稿的好機會。
在下關兵站的宿舍里,我聽到了不少鮮為人知的小故事。從南澗縣來的李正烈、劉鵬,既是校友,又是同事,還是一起爬格子的文友。1961年秋天,李正烈從大理師范畢業后,帶著一腔傳播文化知識的熱情,離開家鄉下關,到南澗山區小學任教。1969年秋,劉鵬從大理師范畢業后,遠離家鄉祥云,到南澗山區任教,他去的學校,就是李正烈在的那個小學,他去時,李正烈走路下山幫他挑行李。后來,李正烈喜歡寫文章,沒多久就寫進了南澗縣委宣傳部。再后來,劉鵬也寫進了南澗縣委宣傳部,他倆一起,成為了南澗縣文藝創作的種子選手,雙雙一起前來參加改稿。1982年,《大理報》復刊后,李正烈從南澗調到《大理報》當編輯,之后,劉鵬從南澗縣調到大理州委組織部,再后來,又調到《大理日報》任總編輯。他倆在大理唯一的州委機關報勝利會師。
那次參加改稿學習班的大理作者趙守值,鶴慶作者陳貴,因為他們喜歡寫作,1982年《大理報》復刊后,調到報社當編輯。兩位都編輯過《大理報》的文藝副刊“洱海”和文化副刊,為我州培養了不少作者。值得一提的是:趙守值早在1964年,曾出席過全國少數民族青年創作積極分子代表大會(云南省僅有2人),早就有文學作品發表,但是他來參加改稿,謙下、刻苦。后來,他發表了很多小說、散文、詩歌、報告文學,是那次來參加改稿作者中成績比較突出的一個。2015年,當他把《趙守值文集(小說卷)》《趙守值文集(散文卷)》《趙守值文集(詩歌卷)》遞到我手里的時候,我真是感慨萬端,羨慕不已。
上述人員,后來成為《大理日報》的中堅力量,他們經常有作品發表在《人民日報》《光明日報》上,成了不可小覷的名編輯、名記者。
在下關兵站宿舍里,我還結識了來自劍川象圖的高萬鑫老師。他說,象圖是高寒山區,離縣城較遠,交通不便,進一次城,要走幾十里路。在那里,搞業余文學創作,沒有個商量的人,文章寫出來,想請人看看,都無法。幸好縣文化館有會寫文章的袁蘇民老師,這次也來了。每次,他寫好文章之后,拿著文章,帶上干糧,從象圖走幾十里路,到縣文化館,請袁蘇民老師看,袁老師看過后,記下他提的修改意見后,又走幾十里路,趕回學校。晚上,改完學生的作業,便在油燈下,按袁老師提的意見,修改文章。
高萬鑫老師的話,道出了基層業余作者寫作的艱難,想想他們,再想想我們,覺得我們生活在天堂。我們這些業余作者,生活在下關,身邊有軍旅作家樊斌老師,白族作家那家倫老師,文章寫出來,請他們看一看,只需要走20多分鐘路,不用走幾十里。像高萬鑫老師那樣,找不到看文章的山區作者,數不勝數。相比之下,我們真是太幸運了。
皇天不負苦心人,高萬鑫的步行求學的精神,支撐他在全國恢復高考后,考入云南民族學院中文系。大學畢業之后,他告別象圖山區,來到州府下關,進入大理州委黨校,擔任語文老師,上世紀90年代中期,又調到大理州委宣傳部,擔任《大理宣傳》編輯。期間,他筆耕不輟,成為一位知名白族作家。
六
那次參加改稿學習班,下關有樊斌、楊水清、楊朝宗、張焰鐸、張錫祿、董云漢、李國鈞、劉建華、李樹梁、馬琨、楊文釗、董崇福等,大理有趙守值、楊振華、趙澤(筆名艾華)、趙之星、鄧英鸚、楊桂芬、李榆珠、李江舟(筆名雪濤)、張玉齊等,漾濞有馬紫忠,永平有景宜、張世慶、楊慧瓊,云龍有李國興、趙經中(著名白族作家張長的弟弟),洱源有李友文、楊榮昌、王旭輝,劍川有袁蘇民、高萬鑫、楊益鈞,鶴慶有陳貴、趙懷仁、杜寬活,祥云有茶山青,彌渡有趙闊,南澗有李正烈、劉鵬,賓川有張旗、尹國春(此公,后來從大理調到曲靖地區,因為文學創作成績顯著,調曲靖地區文聯擔任文聯專職副主席),巍山有趙志敏、鄭昆萱。這些人,大多數一直堅持業余文學創作,至今,仍然是出沒大理文壇的人物。從某種意義上說,那次改稿班,給與會者注射了文學疫苗,不同程度地給他們的生命打上了文學的烙印。這些人,后來大多視文學為自己的生命,終身與文學相伴,不離不棄,無怨無悔,及至老年,仍然筆耕不輟。同時,這些人,因了他們有碼字本領,也為他們在社會上找到了一只安身立命的好飯碗,有的還成了為人民謀利益的好官員。這些人,大都有十分精彩的故事,那是后話,暫且不表。值得一提的是,多數人都有專著問世,多數人都成為省作協會員,不同程度地圓了各自的文學夢。
那次專刊改稿學習班,準備比較充分,事前就做了周密的安排和合理的分工。由“州創辦”的人分別擔任小說、散文、詩歌、評論組組長。分門別類組織討論,對與會者的稿件,通過討論,集思廣益,一一提出修改意見,然后,由作者本人進行修改,修改之后,再過一遍,一遍不行,再來一遍,直到通過為止。
記得小說組負責人是彭懷仁、黃堅石,散文組負責人是何百源、李松仕,詩歌組負責人是謝本良、舒宗范,評論組負責人是趙慶升。因為這些人是“州創辦”工作人員,所以他們只好在孔夫子面前賣文章。其實那次來參加改稿的,很多都是知名作家,或者發表過不少文學作品,像我這樣才走上文學創作崎嶇小路的人,在他們面前,完全是歪嘴婆娘照鏡子——當面丟底。對他們,只有仰視的份。比如洱源白族作家李友文,上世紀1962年,他寫大理白族火把節的散文,就發表在當年的《人民日報》文藝副刊上,可他也認認真真聽取大家的意見,修改自己的稿子。在他們面前,我算什么洋芋皮?
那家倫負責協調。有什么問題,向他匯報,由他出面,上情下達,相互協調。
開幕式那天,州文教局局長張樹芳到會作動員報告,講明了辦專刊的宗旨,強調了慶祝活動的意義,要求與會者一定要全身心投入,努力完成各自的創作任務。州文教局副局長施中立也在會上講了話,鼓勵大家齊心協力,拿出自己的好作品,向建州20周年獻禮!
那家倫在大會上,向與會者匯報了“州創辦”組稿、籌辦專刊的前后經過,并希望大家認真改稿,寫出好作品,向建州20周年獻厚禮!
其間,那家倫還在改稿班,傳達了毛澤東主席對電影《創業》的批示,中心思想是鼓勵文學工作者大膽創作,多寫鐵人王進喜式的社會主義新人。參加學習的業余作者,倍受鼓舞,力圖寫出好作品來。
記得改稿學習班期間,中共大理州州委書記劉樹森,還到會看望來自全州各地的作者,并與大家座談,聽取大家的意見。
那次改稿的方法是:由作者本人在小組里朗讀自己的作品,然后,讓大家充分發表意見,幫助作者進行修改,因為當時大家都是手寫,沒有條件打印,只好通過朗讀,不像后來打印成文,人手一份,分頭閱讀,集中討論,方法顯得有些原始。盡管如此,作者們都非常認真地朗讀作品,細心聽取意見。有時候,一個早上,還討論不完一個萬字短篇。一個小組十幾個人,有人朗讀,聲音很低,讀完之后,又讓他讀某段沒聽清楚的地方。可以說,討論相當吃力。但無論如何,大家都認真對待,毫不馬虎。
鶴慶作者陳貴的小說《紅燈高照》,是寫紅軍長征過鶴慶時的故事,作者性格溫和,隨時一副笑臉,朗讀時娓娓道來,給人留下難忘的印象。后來他的《紅燈高照》編入專刊,再后來他還以《滇西路上紅軍情》為題,寫紅軍長征經過鶴慶時的情景,刊登在《人民日報》大地副刊上,并入編鶴慶縣志書。
七
那次改稿,每篇小說都要揉出幾身汗,每一句詩歌,都要抓下幾根頭發。
每組通過的稿件,由作者抄好后,又交那家倫審核,那老師看過后,所有稿件又經“州創辦”同仁再過目一遍,然后,呈交大理州文教局副局長施中立同志審閱后,才定稿。
稿件基本定稿后,”州創辦”便向《云南文藝》主編李鑒堯匯報,并請求他盡快派編輯來下關終審文稿。
大約兩天后,《云南文藝》編輯部兩位編輯,風塵仆仆來到下關兵站。
記得來的編輯是王朝暉、胡萍,他們到兵站,吃過晚飯后,就馬不停蹄地拿上文稿,分頭審閱。從第二天開始,就分別找作者交換意見,談他們對稿件的看法。該修改的,就讓作者修改。作者們大都提心吊膽,生怕自己的稿件被編輯否決。需修改的作者,聽了編輯的意見后,立馬修改,然后,如釋重負地呈交上去。
經過編輯部編輯五六天時間審稿,原先敲定的稿件,幾乎全部通過。但是,不少稿件,都被編輯改過,添加了不少紅字,退回作者另行抄寫。
專刊上稿的小說,有景宜、陳貴、李榆珠、高萬鑫、鄭昆萱等;散文上稿的有那家倫、何百源、趙守值等;詩歌上稿的有謝本良、舒宗范、楊榮昌、茶山青、趙澤、李國興、馬紫忠等。
那本專刊,洋洋十萬余言,算得上一份拿得出手的禮物。借調到“州創辦”的同仁,總算松了一口氣。
云南人民出版社編輯王壽春,《云南日報》文藝副刊編輯楊伊達還到改稿班指導、幫助學員改稿。
送走《云南文藝》編輯部的編輯后,改稿班圓滿閉幕。張樹芳局長到會講話,感謝大家圓滿完成創作任務。
值得一提的是,大理州文教局副局長施中立同志,自始至終參加改稿班督查,使改稿工作次序井然,進展順利。
《云南文藝》編輯部的編輯帶走專刊稿子后,州文教局局長張樹芳仍有點不放心,責令那家倫、彭懷仁、黃堅石、趙慶升到《云南文藝》編輯部,聽候結果。他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到昆明后,認真聽取編輯部的意見,人家咋個說,你們按人家說的改,一定要爭取把專刊弄出來。
那家倫一行四人到《云南文藝》編輯部后,立即向主編李鑒堯匯報了大理州領導的想法,并懇請他務必幫忙。李鑒堯說,編輯部已安排編輯小王統稿,你們盡管放心。
“州創辦”的同志,在云南飯店住了一星期,每天都到《云南文藝》編輯部,找李鑒堯,磨嘴皮,聽下文。強調專刊是大理州白族人民給建州20周年的一份厚禮。務請他高抬貴手。
負責專刊統稿的編輯,是一位北京女知青,好像叫王寶琴,上世紀80年代初期,調《光明日報》工作。為了了解情況,那家倫派我去給她打下手。我找到她后,我說,王編輯,稿子有什么問題,你提出來,我們修改,需要謄寫的我們謄寫。她說,好,有什么,我會找你們的。你們先休息吧!
幾天后,我又到編輯部找王編輯,她說,稿子全部弄好了。我問:需不需要謄寫,她說,不用了,該抄寫的,我都抄好了。我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稿子一看,有的稿子,她一筆一劃,寫得工工整整,字也很清秀。我說,太感謝您了。她說,晚上沒事,抄寫,也是一種學習的機會。我至今難忘她的敬業精神。
其間,張樹芳局長,不時打電話詢問。經過多次疏通后,李鑒堯說,稿子我也看過,基本定稿;編出專刊是遲早的事,你們放心回去吧!
得到準信后,那家倫打電話請示張樹芳局長后,四人一行,才返回下關。
不想,后來由于“文化大革命”運動的深入,那本專刊沒有出爐。
盡管《云南文藝》慶祝大理州建州20周年文藝專刊,因歷史原因,沒有發表。但是慶祝活動期間,大理州委宣傳部、大理州文教局,在抓全州文藝創作隊伍建設方面,花了物力、人力,做了大量工作,在大理州文化建設的歷史上,寫下了不可磨滅的一頁,并為1979年大理州文教局創辦大理州第一本文藝期刊《大理文化》,儲備了創作力量。業余作者們在兵站改稿班流的汗,沒有白淌,因為他們終于有了新的練兵場。
八
讀到這里,也許你會認為,那次改稿班,做了一件雞抱鴨子——一場空的事。但我覺得,那次改稿班,是全州廣大業余文學愛好者,學習寫作手藝的極好機會。近一個月的時間,他們學到了自己一個人平時孤軍作戰幾年都沒學到的技藝,這技藝,成為他們后來在文學小路上、不斷攀登的基本功,也是他們如今還在大理文學舞臺上展演的動力,盡管如今他們大多白發蒼蒼,但還時不時地還有作品與讀者見面。
最后,我想說一個節外生枝的小插曲。那次改稿班,除了收獲寫作技藝外,有人還收獲了愛情。改稿班,成了兩對新人走向婚姻殿堂的跳板。一對是云南人民廣播電臺駐下關記者站記者李樹梁、大理縣委報道組楊桂芬,一對是永平縣毛澤東思想宣傳隊張世慶(張世慶后來從永平縣,調到《大理文化》任小說編輯,之后調昆明《春城戲劇》任編輯)、楊慧瓊,他們在下關兵站出雙入對,每天黃昏,一起丈量下關市郊的馬路,一路談情說愛。改稿班后不久,他們先后成了恩愛夫妻。之后,又先后調往省城,在昆明生根、開花。
想來,他們該不會忘記1976年夏天,在下關這片熱土收獲愛情的往事吧?
那次改稿班,距今已40年,如今,手邊沒有原始記錄,也沒有一點可資借鑒的材料,全憑記憶,搜腸刮肚,自然會掛一漏萬,或許會張冠李戴;遺珠之恨,在所難免;錯漏之處,還望當事者海涵!
編輯手記:
彈指一揮間,從1956到2016年,大理白族自治州已經走過了六十年的歷程。彭懷仁先生的《參加建州20周年慶祝活動的那些日子》一文,通過他參加二十年州慶的經歷講述,用心將一份珍貴的記憶呈現給我們,讓我們看到了一群文化人的創作成長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