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之杲,鞏瀟泫
規范性外交框架下的“保護的責任”
賀之杲,鞏瀟泫
規范性外交;“保護的責任”;歐盟;美國;新興國家
保護的責任作為一種規范在國際社會中逐漸達成共識。在全球各行為體開始關注規范性外交的背景下,“保護的責任”被納入到規范性外交框架中,規范性外交主體由此獲得相關話語權,進而影響其他國際行為體,實現其目標。規范性外交有兩種表現形式,其一是國際行為體為實現其規范目標而進行的外交活動;其二是國際行為體為實現其外交目標而進行的規范性外交。通過梳理“保護的責任”的發展歷程,顯示出該規范已經在國際社會得到不同程度的接受與認可。考慮到規范主導國家的地位作用,國際社會主要力量對“保護的責任”的發展起到重要作用,這就為各行為體將“保護的責任”這一規范納入到規范性外交的框架提供了可能性。在規范性外交框架下,主要全球行為體,包括歐盟、美國及新興國家群體,對“保護的責任”這一規范的理解與實踐也在影響著這一規范本身的發展。
國際體系中人權與主權的內在沖突是國際關系中首當其沖的問題。考慮到全球相互依賴與不穩定的態勢,維護國際社會責任與國家主權平衡的需要,“保護的責任”(responsibility to protect)被提出并試圖調和傳統主權概念(排他性與至高性)與保護本國居民責任之間的關系。“保護的責任”作為均衡人道主義干涉與維護主權完整的新規范,已經被國際共同體部分內化。盡管在不同行為體的內化程度不一致,但國際社會主要力量*國際社會主要力量指的是大國,在筆者看來,大國是一個社會建構的概念,既包括內部的物質能力及目標追求,也涉及外部對其的期望與恐懼。也就是說,大國既是全球秩序的產物,也是施動者塑造的結果。詳見巴里·布贊:《美國和諸大國:21世紀的世界政治》,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已接受這一規范,并將其納入到它們的外交政策中。這也為“保護的責任”納入到規范性外交框架打開了機會之窗,一方面各行為體利用規范性外交來充實與改進“保護的責任”內涵和實踐,另一方面各行為體利用“保護的責任”來獲得國際規范的話語權。
國際規范的更替與發展的動力來源,一是國際規范的生命周期,二是來自國際行為體的努力。對于國際規范生命周期的研究已諸多*Martha Finnemore and Kathryn Sikkink, “International Norm Dynamics and Political Change”,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 Vol.52, No.4, 1998, pp.887-917; Thomas Risse, Stephen C. Ropp and Kathryn Sikkink, The Power of Human Rights: International Norms and Domestic Chan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9.,但是對于主要國際行為體對規范的態度及政策研究并不多*陳拯,朱宇軒:《中國政府與“保護的責任”辯論:基于安理會相關辯論發言的分析》,《當代亞太》,2015年第5期;曾向紅,霍杰:《西方國家對“保護的責任”的選擇性適用:影響因素與案例分析》,《歐洲研究》,2014年第5期,第14-32頁。該類研究僅限于單一類型國家對“保護的責任”的態度及影響,并未從主要大國規范性外交框架下來解讀。。“保護的責任”的規范背景因其塑造行動的利益而得到重視。但是不同的視角有不同解讀,比如說現實主義認為是基于地緣戰略或政治利益而行動,自由主義認為是基于經濟或貿易優勢來引導其行動,康德的視角是強調促進民主與自由價值是行動的動力。人道主義行為作為國家行為的一部分,源自多種原因的加總。國家往往利用正當理由去掩蓋自我利益訴求的動機,正當理由是“國家聯結行動的合理公正標準與可接受行為的嘗試”,[1](P4)正當理由往往與動機合并,但兩者并非一致。“保護的責任”包含著一種道義訴求,不管是源自何種動機。國際行為體既強調為本國民眾負責的主要責任,也關注其他生活在風險中民眾的次要責任。本文強調主要國際行為體在“保護的責任”規范發展中的作用,即在規范性外交框架下如何內化與發展“保護的責任”這一規范。
規范是指“行為體持有的適當行為的共同預期”,[1](P4)按照規范的生命周期理論[2](P887-917)理解,規范發展處于一個生命發展周期,從規范產生到規范擴散再到規范內化,不同的機制(強制、理性計算、社會化、勸說等)[3]與行為體(比如規范倡導國、規范主導國、規范追隨國等)[4]在規范發展階段也不盡相同。“保護的責任”由一個概念演變為一個國際規范,同時內涵得到不斷豐富的過程,正是一個規范演進過程的體現。在規范演進過程中,一種規范在國際社會中逐漸達成共識,雖然被視為國際社會接受的穩固政治規范,但對這一規范的理解和解釋仍處于變動中。這是因為在這一過程中存在著對于“話語主體—話語內容—話語認同—干涉實踐”話語邏輯[5]的不同理解,也涉及對于規范具體性、一致性與附著性的建構主義解讀[6](P31-63)以及倡議聯盟的政策過程解讀,[7]同時主體間理解的深度(即具體性和持續性),以及勸說和社會化的力量或合法性(包括國內的顯突性、國際政治和結構的相合性、規范爭論的程度),[8](P2)這些因素都會影響國際社會對一種規范存在不同的理解與認識。
由于“人道主義干涉”往往被認為是有選擇性的(selective)、偽善的(hypocritical),受到國家利益影響*人道主義干涉始于二戰之后普世人權的西方自由概念,追溯到文藝復興哲學。聯合國作為一個基于服從而非強制的集合體,促使各成員國遵守聯合國人權憲章(UNDHR),以避免二戰的浩劫,人道主義干涉概念在二戰之后在西方得以盛行。但是人道主義干涉并未得到成功,如科索沃戰爭、盧旺達屠殺案,因此被國際社會指責。再加上當前國際社會的最大危險并非大國間戰爭,而是國家內部戰爭及其外溢效應,所以亟需新的國際規范來應對此類威脅。,對于人道主義干涉也存在廣泛的爭論,其中主要集中在實施強制的程度上,通過提供技術、經濟和政治援助等實施的軟性的干涉,相較于政治制約、制裁或直接開展軍事行動等硬性的干涉更容易被接受。進入21世紀,“保護的責任”漸漸取代“人道主義干涉”,并逐漸被接受。“保護的責任”概念本身指當一國當局無力在本國避免大屠殺、戰爭罪行、種族清洗以及反人類罪行時,國際社會可以行使保護的責任,對該國內政進行干涉。該概念被寫入2005年聯合國成立60周年首腦會議公報中,以代替充滿爭議的人道主義干涉概念。[9]該概念始于2001年加拿大“干涉與國家主權國際委員會”(ICISS)向聯合國秘書長安南提交的《保護的責任》報告,經過多次談判協商,該原則以宣言形式進入政治議程,得到2005年聯合國全球峰會的肯定。2009年第63屆聯合國大會討論并通過《履行保護的責任》,為“保護的責任”提出三大支柱的建議*“保護的責任”的三個支柱包括:主權國家有責任保護其本國居民;國際社會有責任協助保護公民并協助進行沖突后的和平建設;在聯合國安理會命令下,通過軍事力量對國際社會的責任做出反應,以停止大規模暴行。前兩個支柱屬于預防性的,第三個支柱屬于干涉性的。。2011年聯合國安理會第1973號決議實施對利比亞軍事打擊,被認為是西方首次實踐“保護的責任”。由巴西在2012年提出的“保護中的責任”(responsibility while protecting)這一概念可以被視為對“保護的責任”的修正和新發展,強調了對國家在行使保護責任時的程序、手段等方面加強規范。盡管“保護的責任”概念已經發展10余年,經由概念演變為規范,但該規范仍存在不同國際行為體的不同理解與實踐,這也促使世界政治規范構架趨于多元化和競爭性。
“保護的責任”之所以能夠替代“人道主義干涉”并獲得發展,一是因為“保護的責任”(特別是“保護的責任”的第一支柱內容)被認為是國家主權的同盟;二是因為“保護的責任”將寬泛的大規模人口死亡縮小為四個具體罪行:滅絕種族、戰爭罪、族裔清洗和危害人類罪;三是因為涉及使用強力或武力實現的“保護的責任”需要聯合國安理會的授權;四是因為本國政府對本國公民負首要的保護責任。總之,“保護的責任”緩解了不干涉規范與人的安全原則,強調人的安全是一種責任而非權利,從而修正國際關系中的主體間意義。本文并非分析“保護的責任”作為一種規范本身的發展邏輯,而是分析規范主導國家在規范演進中發揮的作用,即規范主導國家如何將其納入到規范性外交維度,即規范在規范主導國家中的政策體現。考慮到每個外交行為體在特定背景與時空中都有不同的規范性外交訴求,因此,本文力求將關鍵行為體納入到規范演進與發展的框架中,探析其規范性外交的歷史、制度和文化背景,分析其對“保護的責任”的態度及政策,以及對全球秩序的影響。
規范作為一種共享的理解與價值,塑造了行為體的偏好與認同,并合法化了其行為。隨著國際社會規范性層面重要性的提升及外交政策領域的多層化,規范和價值在外交政策的解釋因素中也日益凸顯,[10]任何外交行為體都會有對規范性外交的追求,只不過在不同時空背景下有所側重。那么規范性外交是什么或者它是如何發揮作用的?總體來看,規范性外交有兩種表現形式,其一是國際行為體為實現其規范訴求而開展的外交活動,即以外交為手段,為其謀求話語權;其二是國際行為體為實現其外交目標而進行的規范性外交,即以規范性倡議為手段,實現其利益訴求。
對規范性外交的一般理解是基于對規范性力量的解讀,即國際行為體對他國或國際事務在道德規范或道義觀念上的影響力。規范性外交的衡量指標包括目標、方式和影響。[11]從目標來看,規范性外交的目標不僅僅在于物質利益,還包括維護外部環境的和平、推廣規范性原則;從方式來看,規范性外交既包括經濟、文化等規范性手段,也包括政治接觸、技術援助等使用方式;從影響來看,規范性外交的影響需要追蹤國際行為體直接或間接的行為,主要涉及是否有效建立以國際法為基石的外部環境的路徑。總體而言,規范性外交不僅僅基于某個規范性原則,而且是以一種規范性的方式在國際舞臺上發揮作用。[12]
但僅僅基于規范性特征或非規范性特征來描述規范性外交政策很可能沒有解釋力,因為國際行為體會在不同區域不同領域采用不同的外交政策,根本出發點還是在于對國家利益需要的認知。規范性外交的制定也需要做出如下考量:(1)從國際行為體實際出發,考慮其內部政治環境,即不同的憲政結構(比如政黨,利益集團,市民社會,媒體,公益和商業)以及官方機構的角色;還需要考慮其內部權能,即不同的能力構成,比如軍事實力、經濟能力以及相對權力對比,比如依賴與相互依賴程度。這關系到行為體如何定義、詮釋、操作其外交政策目標。比如強調制度構架,比如說多層次權威限制其追求現實政治;比如國際行為體的制度設計過濾各層級利益,繼而塑造其對外政策;(2)從國際行為體如何看待世界出發,比如康德理念投射到歐盟外交政策,中國義利觀投射到外交政策;比如歐盟被認為是一個后現代行為體,影響歐盟追求規范性外交。(3)從國際體系層面出發,外交政策是該行為體在國際結構位置的結果。考慮外部環境對行為體如何在國際體系(或國際社會中)展開外交政策的影響,涉及如何與第三國的國內動態互動,如何與第三國或特定議題領域的其他國際行為體的政策互動,如何在更大國際背景下與第三國互動。
規范性并非一個非黑即白的概念,存在著灰色區域,不同行為體在不同情境可以有不同的理解與解釋。這既表明規范性外交與非規范性外交不是截然相反的,又說明外交行為體的規范性外交并非完全互相排斥。“保護的責任”在對外關系中就構成了規范性外交的維度,不同行為體對“保護的責任”的態度、對全球秩序的認識都有不同的觀點*不同的行為體針對某一特定規范有不同的態度,或者同類行為體針對不同規范有不同的態度,這屬于兩個不同的問題提出方式,需要提供的分析框架也不相同。。全球秩序變遷與其內在規范的變遷密切相關,規范主導國一方面通過規范內化,促進其他國家變成規范追隨國,并實現規范普及,另一方面根據其自身特點,對規范予以修正,開展有利于自身的規范框架。大國在塑造全球規范過程中是否合法與恰當對全球規范的演進有著重要影響。本文所討論的是歐盟、美國與以金磚國家為代表的新興大國是否以相似方式行動這一問題,具體的通過“保護的責任”這一議題,描述了不同外交行為體在該規范范疇中的外交政策,其中涉及它們之間權力競爭、不平等與合法性的沖突,以及對全球秩序的影響。
在伊恩·邁納斯(Ian Manners)提出“規范性歐洲”(Normative Power Europe)[13](P235-258)這一觀點之后,對歐盟規范性外交以及其作為一個規范性力量在國際社會中發揮何種作用的討論就層出不窮。在官方文件中,歐盟也力圖將自己定位成一個規范性力量,[14]在對外交往中積極推廣自身的規范性原則,強調通過規范性的手段并借助“榜樣的力量”來對其他行為體施加影響。“保護的責任”這一原則本身與歐盟一直以來追求的自由、民主、良好治理、法治等原則息息相關,因此,歐盟(包括歐盟機構、歐盟成員國政府和歐盟內的公民社會)一直以來也被認為是這一原則最重要的支持者和推動者。作為國際社會上明確支持這一理念的關鍵行為體,歐盟認為政府有責任保護其人民來抵抗那些大規模的、違反國際人道主義法的侵害,但同時也需要一個輔助性的國際責任來支持這種保護的努力。歐盟基本上將這一概念理解為新興的法律規范,并通過多邊論壇將“保護的責任”引入講話、聲明和決議中,以一種“規范塑造”的方式來傳播這一概念。在2005年的聯合國首腦會議上,歐盟聯合其盟友努力尋求將“保護的責任”涵蓋在會議的成果文件中,并最終獲得了實現。
然而歐盟規范性外交在實踐中經常被詬病的一點在于理念與實際之間的差距,這種差距在處理規范性訴求和利益訴求之間的分歧時尤為明顯。這也與歐盟自身組織結構的特性密切相關,歐盟與其成員國在外交政策決策上的協調勢必會對歐盟政策實施造成影響。在處理“保護的責任”這一原則及其相關問題時,對于歐盟來說期望通過在外交事務中以“一個聲音說話”來將自身規范在全球范圍內進一步推廣,而對于成員國來說自身的利益考量占了更大比重,最終表現出來的就是除了保持對這一原則基本支持的立場,歐盟內部在具體的政策執行方面依舊難以達成一個共識。
在歐盟內部,北歐國家、荷蘭以及斯洛文尼亞都是“保護的責任”的積極支持者,但是它們的政策偏好在歐盟外交政策中的影響力與歐盟成員國中的三駕馬車——英國、法國和德國相比還是有限的。這三個國家與歐盟機構之間在一些基本觀念上是保持一致的,即認為“保護的責任”的實施需要一個與之匹配的、長期的、多邊性質的規范建設,同時致力于將這一理念向全球范圍推廣。在2005年的聯合國首腦會議上,英法兩國表達了對于”保護的責任”原則的大力支持,而德國由于受到安全理事會改革事務的牽制,并沒有過于深入地參與其中。然而,在具體認識方面三國仍存有分歧:德國強調的是軍事約束(military restraint)以及民事危機防御(civilian crisis prevention),[15]在2011年利比亞的干預行動的觸動下,德國政府對”保護的責任”這一概念進行了更加深入的思考,并將其解釋為一個道德原則,需要政策輔助實施來實現;而法國和英國則繼續堅持其一直以來的人道主義干涉原則,將“保護的責任”作為與之相匹配的修辭手段(rhetorical tool)和一種政治工具,這既不限制它們在安全理事會的自由行動,也不排除它們在缺少安理會支持的情況下進行軍事干預。[16](P11-30)歐盟內部的分歧主要來自于成員國對其歷史上運用武力的經驗或教訓的總結,反映在實際中就是成員國內部在具體戰略文化以及對“人道主義干涉”這一概念理解上的差異,這些差異也阻礙了歐盟塑造一個共同觀念和政策的努力,影響了歐盟作為一個共同體在國際社會中外交關系的開展,這在歐盟處理利比亞和敘利亞問題的討論中表現得尤為明顯。
在處理利比亞問題時,歐盟明確表示了對“保護的責任”原則的肯定和支持,歐洲議會強調,“歐盟及其成員國必須尊重‘保護的責任’以將利比亞平民從大規模的武裝襲擊中解救出來”。[17]在聯合國安理會通過關于武器禁運的1970號決議之后,歐盟隨即表示對利比亞實施軍備禁運,同時還禁止與利比亞進行可能的貿易。歐盟還對卡扎菲等人也實施簽證禁令和資產凍結。但在討論到以軍事干預防止班加西的流血事件上,歐盟則徹底分裂,其中作為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的法國和英國都堅決支持在“保護的責任”原則下進行干預,但并沒有獲得所有成員國的支持,比如德國就以存在操作風險和大規模人員傷亡的可能性為由投了棄權票。歐盟在“保護的責任”的實施中仍受制于成員國(尤其是主要國家)間的分歧。
在敘利亞問題上,歐盟內部的分歧依然以不同的形式存在著。以英國和法國為代表的歐盟成員國對阿薩德(Bashar al-Assad)暴力鎮壓人民的行為進行了一致譴責,并倡導國際社會對此有所反應,進行經濟制裁,但是2011年10月,一個以法國、德國、葡萄牙、英國等歐洲國家提出的決議在安理會并未獲得成功。隨著沖突加劇,歐盟在保護敘利亞平民的必要性以及對敘利亞制裁的共識依然堅挺,但對于是否進行干預行動分歧開始凸顯,比如在2013年9月敘利亞發生化學武器襲擊事件后,法國表示堅定支持采取干預行動;與利比亞問題不同的是,成員國普遍并不傾向于對敘利亞內戰進行干預行動,其他成員國或者如西班牙一樣持觀望態度,或者如奧地利、比利時、丹麥、荷蘭和瑞典等國一樣,表示只有在國際審查確認敘利亞政權的罪責并得到聯合國認可情況下才會支持一個干預行動;另外,以意大利為代表的歐盟成員國,除了表示應當必須等待檢查結果、尊重國際法外,還明確表達了對實施干預行動的政治愿望的懷疑,并指出最好的優先選擇還是應當以外交途徑來解決;德國為了表達自己的態度甚至推遲了對于G20聲明的支持,因為在聲明中涵蓋了呼吁國際社會對敘利亞做出反應的內容。
從這兩次危機的處理中不難看出,歐盟作為一個整體在口頭上認可并支持“保護的責任”的一般原則。2008年發布的關于歐盟安全戰略實施的報告中明確表示“主權政府必須為它們行為的后果承擔責任、同時共享保護人類免受由種族滅絕、戰爭罪、族裔清洗和危害人類罪等帶來侵害的責任”;[18]當“保護的責任”的第二個支柱不能有效解決問題時,歐盟應支持“保護的責任”的第三支柱,以停止大規模暴行。但是在具體操作中,由于成員國之間在利益和認識上的分歧使得歐盟與成員國之間難以達成共識,尤其是無法為阻止大規模暴行而實施國際干預確定一個統一的標準,也沒有就危機出現時應如何應對、采取怎樣的行動達成協議。歐盟內部的分裂意味著歐盟作為一個整體實施支持人道主義干預的共同安全與防務政策只能在聯合國要求的情況下才會實現。
與歐盟相比,美國對于“保護的責任”這一原則表現出的態度更加含糊其辭,美國政府將其視為指導而非約束國際共同體的一種道德原則。在美國看來,“保護的責任”第一支柱與第三支柱的性質不同,前者更強調一種職責,后者更多的是一種權利。也就是說,美國不認可針對第三支柱的一般性的行為準則,而認為干涉是基于逐項給予的(Case-by-Case)。盡管美國被認為是超級大國,具有足夠的能力與意愿支持與發展“保護的責任”,但是美國政府仍未完全在規范性外交框架下實踐該規范,而是將其服務于現有的美國政策體系,表現為其一,將“保護的責任”納入到美國外交和安全政策文件中,比如2010年美國國家安全戰略中提到,“美國及聯合國所有成員均應支持‘保護的責任’”;[19](P48)其二,美國政府為迎合國內的懷疑態度而避免“保護的責任”塑造美國外交政策;其三,“保護的責任”在美國外交政策中的開展依賴于選舉周期的官僚過程,而非立法過程。
一直以來美國政府都致力于通過實用主義原則來保證政策的一致性,但不同黨派政府也存在不同。布什政府對多邊行動持更多的遲疑態度,2001年美國開展的全球反恐戰爭就是一例。布什政府駁斥“保護的責任”是國際共同體的法律職責,并在2005年聯合國首腦會議的修改過程中淡化“保護的責任”的規范內容,還試圖阻擾該峰會的談判,布什政府希望以此保留自由行動的可能性、不至于喪失美國單邊行動的合法性。在新保守主義者看來,美國國家利益是決定干涉合法性的唯一衡量標準。[20](P71)考慮到總統在美國外交事務中發揮主要角色,奧巴馬對干涉行動所持的懷疑態度一定程度上會影響美國對“保護的責任”的態度及政策。2011年8月,奧巴馬政府通過總統研究指令-10(PSD-10)建立防暴委員會(APB),并指出阻止大規模種族滅絕既是美國的核心國家利益也是主要道德責任。[21]行政部門之間、行政部門與立法部門之間的三權分立為審議與控制(deliberation and control)提供足夠空間,[22][23](P430)當三者能達成一致時,美國更能快速在外交事務中采取行動。一般而言,國會可以通過立法程序、聽證會或委員會調查和大眾評議等來影響總統的行為,其中最主要的工具是預算權力和發動戰爭的權力。這涉及總統是否能夠依賴其政黨處于多數狀態,或者總統和美國議會中的多數由不同政黨所掌握。也就是說,政黨支持能夠在軍事行動中給予總統諸多靈活性。
在利比亞危機中,奧巴馬政府一方面受到國內掣肘尤其是民眾壓力而不愿采取軍事干預,另一方面也受到鮑威爾、克林頓等人的影響,[24][25](P217)美國最后才同意支持英國和法國的干涉聯盟,不僅支持禁飛區,還實施全方位的軍事干預。國際支持、卡扎菲的行為、美國內部的推力促使奧巴馬在利比亞問題上實施“保護的責任”第三條原則。但是奧巴馬聲稱該行為是個例,不表明美國基于人道主義采取軍事干預。在敘利亞危機中,大國間存在的爭議約束了美國在多邊關系中的影響力及“保護的責任”的實踐能力。由于敘利亞局勢不夠明晰,同時伊拉克泥潭的陰影仍存在,“保護的責任”在美國民眾中依然不是一個優先考慮。2012年,美國曾兩次提出聯合國安理會決議,但均被俄羅斯與中國否決*聯合國安理會分別于2012年2月4日、2012年7月19日討論由美歐國家提出的關于敘利亞危機的決議草案。。這也預示著“保護的責任”在敘利亞危機中陷入困境。
通過兩次危機中的美國表現,顯示了三個特征,其一,“保護的責任”這一規范性原則逐漸進入美國外交政策文件中,并予以實施;其二,美國為迎合國內民眾避免通過“保護的責任”這一原則來塑造主要政策;其三,“保護的責任”的實施需要經過一個官僚而非立法過程。從理念維度看,“保護的責任”范疇下的美國規范性外交摻雜著孤立主義和干涉主義趨向,以及理想主義與現實主義動機。從實際政策來看,“保護的責任”范疇下的美國規范性外交受到諸如對國家安全的狹隘定義,三權分立政治體系的復雜性,國內政治和與媒體的極化爭論傳統[26]等影響。
“保護的責任”這一原則提出伊始往往被視為一個西方的概念,[27](P383-386)除去西方思想家為這一概念做出的努力,也反映出“保護的責任”這一原則在全球范圍內存在普及程度和認識上的差異,比如對于一些國家來說,“保護的責任”原則本身是西方國家尋求通過人權的意識形態觀念強加給貧窮國家的,[28]這也造成了有學者指出的一些新興國家對于”保護的責任”原則進行批評,在某些情況下還試圖破壞其發展成一個全球標準。[29](P453)但是隨著國際社會交往的深化,以金磚國家為代表的新興國家崛起,它們在融入適應現有國際秩序的同時,也在尋求對現有規范原則進行豐富和擴展,從而更好地實現自身利益訴求。
作為一個整體,金磚國家對于“保護的責任”這一原則的理解也是在不斷深入和發展中的*金磚國家并非是規范接受者。金磚國家扮演著規范主導國家的角色,與歐盟、美國一并影響著“保護的責任”規范的演進過程。只不過金磚國家立場復雜,難以用一個整體的觀點來看待,但是金磚國家在基本傾向方面有相似之處。陳拯:《金磚國家與“保護的責任”》,《外交評論》,2015年第1期。。“保護的責任”本身內涵了主權與人權關系的內容,由于歷史經歷等因素,歐美與新興國家存在決策主權與領土主權的分野。在2001年國際干預與國家主權委員會的報告發布之前,金磚國家對“有條件的主權”(contingent sovereignty)原則普遍持有懷疑態度,因為這一原則意味著一個國家的主權取決于其保護其公民的意愿和能力。[30](P11-24)雖然“主權作為責任”(sovereignty as responsibility)本身并不是一個西方概念,[31]但是在“南方國家”中倡導這一概念的也只有非洲聯盟成員。因此,除了南非之外,其余金磚國家成員在這一概念提出伊始并沒有發揮積極的參與和推動作用。在2005年聯合國世界峰會之前,印度常駐代表還公開質疑“保護的責任”的法律和道德基礎;[31](P23)在會議討論過程中,巴西也頻繁地表達了對這一概念所持的反對態度。在“保護的責任”作為一攬子計劃中的一部分被納入到會議成果性文件后,金磚國家的態度依然沒有發生太大變化。2007年,伯克利大學人權中心的一份報告中列舉了一份所謂的“倒退國家”名單,針對那些轉變了對2005年同意通過的“保護的責任”基本原則態度的國家,其中就包括了中國、印度、俄羅斯和南非,同時報告中列出的推動“保護的責任”原則的非政府組織中無一例外全部來自西方國家,報告還指出,“在亞洲,無論是政府還是非政府組織出于‘保護的責任’原則將危及國家主權的考量都多少表現出了對這一原則的不歡迎”。[32]因此,在“保護的責任”原則獲得承認的首個四年中,金磚國家基本持懷疑和謹慎*Chris Keeler, The End of the Responsibility to Protect?, 12 October 2011, http://www .foreignpolicyjournal.com/2011/10/12/the-end-of-the-responsibility-to-protect, IBSA refers to the trilateral grouping of India, Brazil and South Africa.的態度。實際上,金磚國家的這種態度以及與西方國家在理解上的區別并不基于這一規范本身的存在是否有必要,而在于何時以及如何去實施這一規范。2009年聯合國秘書長的報告就致力于解決這一問題,并對“保護的責任”這一原則的前兩個支柱進行了重點解釋。之后,2011年金磚國家共同投票支持了通過“保護的責任”來應對在中非共和國、幾內亞比紹、蘇丹和科特迪瓦的沖突。[33](P401)
利比亞危機和敘利亞危機同樣是檢驗金磚國家對“保護的責任”這一原則態度、加深彼此理解的機會。2011年,南非作為聯合國1970號決議的共同提案人,甚至被認為是解決利比亞問題時的領導者之一,明確表示支持對利比亞實施嚴厲制裁并譴責卡扎菲政權(the Gaddafi regime)對本國公民使用暴力。在隨后關于處理利比亞問題的1973號決議中,南非投贊成票,其余金磚國家均投棄權票,決議獲得通過,這也意味著金磚國家支持或者并不反對在一些特定事例中采取干預行動,但是中國等國也表達了執行中對于武力使用的強烈反對。作為傳統上主權原則最為堅定的捍衛者之一,印度投票表示支持S-2012-77號決議草案以譴責敘利亞政府。[34]從根本上來說,金磚國家對“保護的責任”這一規范是持支持態度的,尤其是這一規范的前兩個支柱方面,但是金磚國家內部在“保護的責任”這一問題的理解上也并非完全一致的,同時由于中國和俄羅斯在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的席位,金磚國家在處理這一問題時的實施力也不同。
與此同時,“保護的責任”作為一項發展中的國際規范與新興大國的融入密不可分。在“保護的責任”原則及其實踐中,部分西方學者將這些新興國家描繪成“不負責任的利益攸關者”或“逃兵”(shirkers)[35](P44-53)[36](P285-297)完全是一種誤讀,實際上新興國家積極貢獻了自己的解讀,豐富了這一概念的內涵,使其向更加全球化的規范發展。在2009年聯合國大會的辯論中,印度代表作為“保護的責任”這一問題的特別顧問提出了“殖民主義和干涉主義運用保護的責任”這一觀點。[37](P43)一直以來,南非都充當著地區內“保護的責任”原則推動者的角色。南非作為金磚國家中最為積極的一份子,在從“不干涉”(non-intervention)向“非冷漠”(non-indifference)談判的轉變中發揮了重要作用。[38](P436-457)與“保護的責任”原則相對應的,2012年巴西常駐聯合國代表瓦爾蒂提出新的概念“保護中的責任”(responsibility while protecting),指出基于“保護的責任”原則下開展的干預行動在一些時候非但不能有效解決問題,反而加劇了既有沖突,軍事行動也造成了人員和物力的巨大損失,而且還存在“保護的責任”原則被濫用的現象和可能性。因此,應當對國家在行使保護責任時的程序、手段進一步規范,并明確武力只能作為行使保護責任的最后手段。以上這些新觀念的提出都展現了新興國家積極參與新的國際規范和國際秩序塑造的抱負。
另外,“保護的責任”這一原則也被新興國家用來服務于本國外交政策。目前,“保護的責任”已經成為印度政府在開展對外關系時經常使用的概念,比如以此來呼吁斯里蘭卡政府對平民進行保護。俄羅斯通常被認為是金磚國家中對“保護的責任”原則最積極的批判者,但往往俄羅斯阻礙或反對這一原則實施的情況只出現在其核心國家利益受到侵犯時。俄羅斯外交部長拉夫羅夫(Sergey Lavrov)在2008年8月對格魯吉亞進行干預時也采用了這一原則,雖然國際社會對在這一問題中俄羅斯政府所持的理解存在爭論,但俄羅斯政府以此來捍衛自己的行動,也顯示出俄羅斯在原則上是認同以侵犯另一個國家主權的方式來避免該國公民受到大規模暴行的。[39]以“保護的責任”原則來合法化自身行動,也是國家認識到規范性外交重要性的體現。巴西對于主權原則的看法也是在發生變化的,對于干預行動的立場也是在變動中的。[40]正如有的學者指出的,雖然傳統的思維仍然強勁,但很多巴西政治家和學者已經認識到在一些時候政府缺少或無力去保護本國公民。中國也已經開始對之前無條件的主權原則進行反思。[41]這一方面是由國內政治環境決定的,也是出于維護自身經濟利益的考量,另一方面也是表達了作為一個負責任大國的態度。中國政府在支持保護責任理念的同時,更多關注其實施過程,并表現了四個主要特點,即審慎的態度、尊重聯合國權威、強調和平手段和尊重當事國人民以及該地區的國際組織。[42]
總之,由于歷史文化傳統、國內政治結構以及在國際體系中所處的位置等原因,金磚國家在對“保護的責任”這一原則的理解上自然會存在與西方國家不同的認識,金磚國家內部也會存在不同的理解與實踐。但這并不意味著金磚國家就是“保護的責任”這一原則的對立者,事實上金磚國家一直在努力尋求通過合法途徑將自身訴求表達出來,這無論是對于豐富“保護的責任”這一原則的內涵,還是對于國際實踐的開展都是具有重要意義的。同時,對于新興國家來說對于“保護的責任”這一原則的理解也在不斷深化,并逐漸反映到其外交政策中,這不僅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它們外交政策的開展,也有助于這一原則本身在全球范圍內的推廣。
伴隨著權力轉移,國際規范成為未來國際秩序競爭與沖突的一個議題領域。對于“保護的責任”這一規范的爭論就是表現之一,它涉及主權和責任、普世主義與例外主義的爭論。對于國際規范(“保護的責任”)演進變遷趨勢和擴散動力的研究也成為規范研究的重點議題之一。國際規范與國家行為(外交政策)的關系涵蓋規范變遷與行為遵照兩個議題,社會化過程穿插其中。但是社會化“結構—行為主體”關系并非是單一順從模式,而是規范競爭與規范順從的合體。規范主導國的規范性外交政策成為影響規范變遷的主要渠道。“保護的責任”更多地被接受為一種正在制定中的政治規范,但在具體實施方法上仍需要個案的實踐來不斷豐富,因此行為體對于危機處理的方式也影響甚至決定了這一規范在全球范圍的可接受程度。在利比亞和敘利亞問題的實踐中,行為體內部和行為體之間對于危機處理中“保護的責任”原則的實踐存在分歧,不同行為體之間圍繞如何有效應對大規模暴行展開了討論,也推進了一個全球規范的發展。
規范性外交既可以作為行為體在國際社會施加影響的工具,也可以被視為行為體追求的目標。但是由于各行為體對“保護的責任”的理解不一致,歐盟、美國與金磚國家在“保護的責任”的態度及規范性外交實踐上有所差別。歐盟作為“保護的責任”規范最早、最積極的倡導者,以其內在的規范架構外溢到對外關系層面,以“保護的責任”的外交實踐來實現其自身價值規范;美國作為傳統“人道主義干涉”的倡導者,呈現出規范性與霸權結合的方式,通過“保護的責任”的外交實踐為其霸權地位提供合法性基礎,以繼續充當“世界警察”的角色;金磚國家作為國際社會的新興行為體,在接受“保護的責任”這一規范的基礎之上,積極融入國際社會并尋求為其增添新的內涵,將這一原本帶有“西方色彩”的概念向全球化的層面推廣。
考慮到每個國際行為體對“規范(性)”有不同的認知,以及不同國際行為體之間存在不一致的關系,如友好與敵對、合作與競爭。中國應積極利用國際社會變動的時間窗口,并且利用國際社會規范競爭的特點,積極塑造中國在國際社會的話語權。中國的崛起不僅僅是地緣政治與地緣經濟的崛起,在全球規范層面也發揮了作用,即體現在和平與發展兩個價值規范的崛起。[43]中國應積極開展規范性外交,以充實中國外交實踐,一方面為中國提供在國際社會行動的合法性基礎,另一方面為中國爭取更多的國際話語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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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劉蔚然]
“The Responsibility of Protection” under the Framework of Normative Diplomacy
He Zhigao1, Gong Xiaoxuan2
(1.Institute of European Studies,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Beijing 100732; 2. School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Public Administration, Shandong University, Jinan, Shandong 250100)
normative diplomacy; the responsibility of protection; the European Union; the United States; the emerging countries
“The responsibility of protection” as a norm has gradually become a consensus in the international community. In the context that all the actors in the world begin to pay attention to normative diplomacy, “the responsibility of protection” has been incorporated into the framework of normative diplomacy. There are two forms of normative diplomacy. One is the diplomatic activities of the international actors aiming at the realization of their normative objectives. The other is the normative diplomacy of international actors aiming at achieving their diplomatic goals. The main force of the international community has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development of “the responsibility of protection”, which provides the possibility for the “the responsibility of protection” into the framework of normative diplomacy. Under the framework of normative diplomacy, the understanding and practice of the “the responsibility of protection” of the main global actors, including the European Union, the United States and the emerging powers, is affecting the development of the norms.
賀之杲,中國社會科學院歐洲研究所助理研究員(北京 100732);鞏瀟泫,山東大學政治學與公共管理學院博士研究生(山東 濟南 250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