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軍隊高層人事變化及其影響

崔明杰

金正恩時代，在大批金正日時代人物的退出與新面孔出現的世代交替過程中，朝鮮政權內部呈現出相當混亂的局面。其中最關鍵的軍隊高層人事變化，對于政權的穩定及軍隊今后的走向有著深刻的影響。

金正恩掌握政權以來，力求超越維持體制和生存的層面，通過大膽、強硬的姿態治理國家，試圖展現與金正日時代不同的一面。肅清、處刑、交替、降職是過去4年來金正恩政權內部狀態的體現。這可能是金正恩繼承政權初期，為確保政權的穩定而采取的必要措施。隨著張成澤的處決等，金正日構筑的扶持體制已徹底瓦解，但金正恩政權仍面臨著很多挑戰。最近媒體相繼報道的對韓主管秘書“金養健失勢論”、總政治局局長黃炳誓和國家安全保衛局金元弘“權力斗爭說”、朝鮮高官“大規模脫北說”“崔龍海下放說”等，也反映出金正恩政權混亂不安的內部情況。觀察朝鮮高層人事變化，在黨政軍三大核心領域中，軍隊層面的人事變化是最多也是最頻繁的。

軍隊高層人事變化

更新過半的黨中央軍事委員會 在2010年朝鮮第三次黨代表會上，倍受關注的黨中央軍事委員會任命金正恩和李英浩為副委員長，并增補朝鮮軍隊各領域16名負責人來協助金正恩掌握軍隊。可是，包括李英浩在內的9人已被肅清或解除職務，僅有金元弘（國家安全保衛部長）、李炳哲（黨第一副部長）、崔富日（人民保安部長）、金永哲（偵查總局長）、尹正璘（護衛司令官）、崔敬成（保衛局長）、崔龍海7人留了下來。新增補的是金樂謙（戰略軍司令官）、樸永植（人民武力部長）、徐洪燦（后方總局長）、金春三（作戰局長）、金永哲（偵查總局長）、李永吉（總參謀長）、崔永鎬（航空及防控司令官）、李勇柱（海軍司令官）等。這些變化表明，朝鮮黨中央軍事委員會是以朝鮮軍隊核心要職為中心而構成的，且內部成員大部分已交替完畢。2015年8月20日，在為討論西部戰線炮擊事件對策而召開的朝鮮黨中央軍事委員會擴大會議上，總參謀部炮兵局局長尹英植、副總參謀長兼火力指揮局局長樸正千等出席，雖然金春三已從作戰局長的位置被解除職務，但仍出席了這次會議。所以，朝鮮黨中央軍事委員會委員的變化需要進一步確認。

全員更替的國防委員會 朝鮮國防委員會也經歷了巨大的調整。2011年，朝鮮國防委員會還是4名副委員長和6名委員。但現在只有李用茂、吳克烈兩名副委員長留任，黃炳誓晉升為副委員長，其余委員則全員被交替，空缺由金春燮、金元弘、崔富日、趙春龍、李炳哲所代替。局長級別中樸林秀被確認，另有2014年11月被降職下放的國防委設計局局長馬元春，于2015年10月回到了原職。

現任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

交替最頻的軍部首腦層 金正恩執政以來，朝鮮人民軍總政治局局長從金正閣到崔龍海再到黃炳誓更換了3次，人民武力部部長歷經金永春、金正閣、金格植、張正男、玄永哲、樸永植更換了6次，總參謀長歷經李英浩、玄永哲、金格植、李永吉更換了4次，作戰局長歷經金明國、崔富日、李永吉、邊仁善、金春三更換了5次。最近也有傳言說金春三被解除職務，盧光哲第一副總參謀長調任了作戰局長。此外，第一副部長兼后方總局局長也更換了3次，分別是玄哲海、全昌福、徐洪燦。最近，保衛司令部改編為總政治局下轄的保衛局，其局長金元弘被替換為趙敬哲。

副部長（副局長）級官員在金正恩掌權之后大部分也被交替。2010年，時任副部長全員被交替。姜杓英、尹東鉉、金正寬等為新上任的副部長。總政治局副局長也由趙南鎮（組織）、廉鐵星（宣傳）、金東華（宣傳）等全員交替。目前擔任總參謀部第一副總參謀長的樸正千還兼任火力指揮局局長。其他的副總參謀長是吳金哲、朱東哲、偵查總局局長金永哲等。

此外，主要的軍隊人事變動還有：海軍司令官歷經鄭明道、金明植、李勇柱更換了3次。航空及防空司令官李炳哲被崔永鎬替代;暴風軍團軍團長崔敬成已離職，其繼任者據傳為金英福。炮兵司令官樸正千調任第一副總參謀長兼火力指揮局局長后，其繼任者尚未知曉。經過從導彈指導局、戰略火箭司令部到戰略軍的改編后，其核導彈實際負責人由崔相黎替換為金樂謙，護衛司令官尹正璘則繼續留任。此外，從人民武力部部長降職為第五軍團軍團長的張正男、第二軍團軍團長金相龍、第四軍團軍團長李成國、第十軍團軍團長金錦哲、524聯合部隊部隊長金成日等，最近被確認為朝鮮軍隊新出現的軍團級指揮官。海軍東海艦隊艦隊長金哲秀、第十軍團政治委員李英男、第二軍團政治委員李英哲、264聯合部隊政治委員韓彪夑、海軍政治委員許永春等都是在金正恩公開活動時被獲悉的，同時被獲悉的消息還有前總政治局組織部局長孫哲柱調任空軍政治委員。

這些人事變化的背后是金正恩要構筑自己的親政體制來牢牢掌握其手中權力。通過肅清總參謀長李英浩、姑父張成澤等，金正恩徹底瓦解了父親為自己留下的扶持體制。而正是這種幫助他順利繼承政權的體制，也在威脅著他對政權的進一步鞏固和發展。金正恩不得不清除阻礙其掌權的特權勢力，其中發揮關鍵作用的軍隊領域必然需要建立一個可靠的親信體系。顯然，這些軍隊高層的人事變動也給軍隊帶來了不可忽視的影響。

世代交替對軍隊的影響

勞動黨對軍隊的統治力度實質性強化 金正恩執政后，在黨政軍三大領域開始了人事上的重大調整。這些人事變動可以說帶來了勞動黨的崛起和復興，可謂金正恩時代朝鮮政治的最大特點。自從朝鮮政權確立后，因金正日時代所有領域的“先軍”主張，“勞動黨對軍隊的統治”這一理念變得有名無實。金正日時代的核心人物玄哲海、金永春、李明秀、金明國、李英浩、樸載慶、禹東測、金正閣、白世峰等在“先軍”政治的影響下權力過高、勢力過大（這些人在金正恩執政時期已經全部下臺），成為金正恩掌握軍隊、實施新政的巨大障礙。不難看出，掌握軍隊、鞏固政權成為金正恩首要解決的難題。

全正恩上臺后，清洗了張成澤等一批軍政高官

金正日去世之后，隨著勞動黨恢復職能，金正恩強化了依靠黨治理國家的統治機制，逐漸通過勞動黨的會議制定各種重要政策。顯然，治國理政的主導權從軍隊轉移到了勞動黨。朝鮮人民軍總政治局，這一實質性貫徹勞動黨對軍隊統治的職能機構曾打破慣例，由非軍人背景的崔龍海擔任局長一職。而黨務工作出身的崔龍海上臺僅3個月就開始全面肅清掌握朝鮮軍隊軍令大權的李英浩。金正日時期從未召開過的黨中央軍事委員會，在金正恩時代已召開多次擴大會議，討論組織、人事等一系列重要問題。當年，李英浩的解職就是在金正恩時代朝鮮最高決策機構—勞動黨政治局的會議上敲定的。對于人民武力部長、總參謀長、作戰局長等軍隊要職的頻繁交替、肅清，是黨整頓軍隊必然出現的結果，也是金正恩掌握軍隊的意志體現，表明勞動黨對軍隊的統治有了實質性的強化。

軍隊對金正恩政權的忠誠度現實性下滑 隨著強化黨對軍隊的統治，軍隊權力地位下降。事實上，金正日時期朝鮮軍隊除了在傳統的國防安全領域，在政治、經濟、社會、文化以及只有最高領導人可以左右的對外政策上都有著不可忽視的影響力。但到了金正恩時代，在強調民生和經濟的背景下，軍隊掌管的各種利益相關的事業不得不移交到勞動黨或內閣。而在黨政軍三大核心領域中，相比軍隊，其他高層的意志似乎更容易得到貫徹落實。相比之前，軍隊的權力明顯受限，地位大幅下滑。當最高領導人的領導力比前一任相對較弱的情況下，很可能會加大新老交替帶來的利益分歧，甚至不能排除因內部權力斗爭、肅清帶來的背叛政權的情況出現。

全正恩指導遠程炮兵訓練

此外，朝鮮經歷著經濟困難、糧食短缺。軍隊的糧食供應相對減少。有些部隊的戰士因每天只有幾個地瓜可以充饑，飽受營養失調的痛苦。據傳，從15天供應制改為1天供應制后，養兵困難持續加重。此外，軍隊相當一部分的財源還需要自我籌集，在當前國際制裁的不利環境下，變得異常艱難。種種對于軍隊的不利環境，可能會直接導致軍隊對金正恩政權忠誠度的持續下滑。

新老交替催生激進軍事政策的可能性加大 金正恩成為朝鮮接班人以來，特別是多次視察前線部隊之后，大量更換年輕軍官。樸載慶、李明秀、玄哲海等代表金正日時代的老一輩軍人完全退出一線，50～60歲相對年輕的一輩被提拔。比如來自白頭山建筑研究設計院的馬元春是金正恩視察時被提拔的典型例子。另外，金正恩現地重點指導的不少人也得到了提拔：第四軍團炮兵旅團長尹英植被提拔為總參謀部炮兵局長;第四軍團副司令官安智勇可能已調任總參謀部或人民武力部;第四軍團軍團長邊仁善被提拔為作戰局長，但不久被解職。

大批軍隊元老的退居二線有利于相對年輕的一輩對軍隊的統治。朝鮮用相對年輕的戰地指揮官取代一些強硬派高層元老，有希望換來朝鮮對抗性政策的改變。但缺乏經驗的金正恩隨性推廣欠考察的路線政策，被金正恩提拔的官員只會遵命表忠，因經驗不足提供合理政見的可能性不高。這些很可能導致軍事政策上的激進。比如，金正日時代的全炳浩、朱奎昌、樸道春等人物去世或下臺后，金正恩新啟用的金春燮黨秘書、趙春龍第二經濟委員長、盧光哲作戰局長等核心人物是核導彈方面的專家。在國內經濟困難、對外關系惡化、與韓國常規戰力的差距日趨加大的背景下，這些人會追求更加激進的核戰略。而對于地方作戰部隊來講，軍隊首腦層的頻繁更換勢必帶來思想上的混亂，這些熱衷于表忠心的“遵命部隊”，用軍事挑釁來取悅金正恩好戰政策的可能性也會加大。

結 語

與統治時間較長的金正日不同，對于年輕又資淺的金正恩來講，頻繁的人事調整說明其還未能與其他核心政要形成穩定成熟的統治體系。在金正恩牢牢掌握軍隊穩定政局、有效應對內外問題之前，朝鮮軍隊高層的人事調整可能還會處在“現在進行時”，對于朝鮮軍隊的影響還會持續深化。

責任編輯：劉靖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