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歷英雄輩出的年代

傅錫志

54年前的1962年，東南沿海局勢緊張，敗退臺灣的國民黨蔣介石圖謀反攻大陸。當年，一批城市在讀的學生響應“打擊美蔣竄犯大陸，解放臺灣”的號召，應征入伍，加入了人民解放軍的行列。本人就是其中的一員。哪知道以后的形勢變化，迎來的戰斗不是在東南沿海，而是西藏高原上的中印邊界自衛反擊作戰。

1962年10月，我所在的中國人民解放軍第54軍135師的兄弟部隊——駐防雅安一線的130師奉軍委命令，先后從四川犍為、夾江、雅安等地緊急集結，在師長董占林的率領下，晝夜兼程，向邊界瓦弄進軍。打響了中印邊界東段的瓦弄自衛反擊戰。

前后一個多月的時間，從開進戰區到進攻瓦弄入侵之印軍及追擊和搜剿深山密林之殘敵，英勇的130師在軍長丁盛將軍的指揮下，采取迂回包圍，穿插分割，斷其退路，近戰、夜戰等手段，全殲了瓦弄地區的入侵印軍，差點活捉了親臨一線督戰的印軍第四軍軍長考爾中將（在部隊打到瓦弄機場前乘直升機逃竄）。我東線部隊取得了輝煌的勝利，涌現出一批奮不顧身、英勇善戰、勇于為國捐軀的英雄人物。

參戰部隊凱旋的時候，中央軍委、全國人大、國務院發來賀電，致敬電，軍區組織了隆重的慶功活動。總政文工團，西藏軍區、成都軍區、濟南軍區文工團都先后到各部隊慰問演出。英模們受到黨和國家高度贊揚，組成了英模報告團到部隊宣傳英雄事跡，交流作戰經驗。

1963年初夏，英模報告團來到我們所在的405團，分別到團直和各個營作戰斗報告。當年的中印邊界反擊戰是國際、國內的重大事件，我軍的勝利不僅打擊了印度侵略軍的囂張氣焰，更是在國際上大揚了人民解放軍的軍威，展現了解放軍英勇之師、仁義之師的光輝形象。

但是，報告團所到之處卻是熱烈而不張揚，隆重而又簡樸。團部的歡迎就是在操場四周插上彩旗，橫幅標語寫上：“熱烈歡迎兄弟部隊的英雄們凱旋歸來！”“向英勇戰斗的英雄模范學習致敬！”等。

報告會既分散又集中，不影響營連的正常訓練、學習。會場上，看到的是整齊的方塊隊列，一片綠色的軍裝，閃閃發亮的槍刺，一排排架設的八二迫擊炮，七五無坐力炮，輕重機槍（當年很威風的步兵武器）。響徹會場的是昂揚的軍歌和各連隊之間的口號聲和拉歌聲。

我當時在連隊是通訊報道員，常參加營連通訊員活動。那次英模報告會，我認真記下筆記，當面采訪英雄模范們那種不怕犧牲、英勇戰斗的英雄事跡，至今難以忘懷——

有一位十分引人注目的英雄是130師390團5連9班戰士陳代富，他中等個子，面孔剛毅，身軀靈巧。當時，團部受命，不惜一切代價，打開通路，殲滅印軍，保證主力直插瓦弄。當部隊前進到瓦弄西北側的32高地，這里遍布密林荒草，印軍構筑了母堡、子堡環形策應的地堡群。前進部隊在此遭到印軍火力猛烈射擊。9班班長即組織火力掩護，炸掉了兩個子堡后，又以火力猛射母堡，投去的手榴彈未獲成功。

此時的陳代富巧妙地變換姿勢接近地堡，向堡內投進手榴彈，卻被堡內印軍反投出來，他的腿和臂部被炸傷，他強忍劇痛果敢地爬上地堡，用手指扒開地堡頂部遮掩的蓄土，又將爆破筒插入地堡。印軍拼命往外推，他不顧個人安危，毅然以身體死死頂住爆破筒，待即將爆炸的瞬間，迅速滾下地堡。隨著轟隆一聲巨響，母堡被炸毀了。印軍的這個指揮所被消滅，阻礙部隊前進的火力點被連根拔除，保證了部隊勝利前進，為奪取高地戰斗勝利創造了有利條件。

國防部授予陳代富“戰斗英雄”稱號，把他譽為“活著的黃繼光”。而陳代富到部隊做英雄報告卻是多處講到戰友們的掩護、配合，對自己的英勇頑強奮不顧身反而提及不多。到場的指戰員們十分感動，面對以血肉相搏的英雄，大家不約而同地激情高呼：“向活著的黃繼光學習！”“向陳代富同志致敬！”發自內心贊揚這位舍生忘己的英雄戰士。

報告會上，講述英勇戰斗事跡的另一位英雄是388團1連副班長張映安。他中等偏高，敦實的體魄，黝黑的面龐，在戰斗中善于動腦，靈活敏捷，戰術動作多變，勇猛頑強。在印軍構筑的環形地堡群火力猛射下，他沉著機智地利用坡坎、草叢、樹木，時而匍匐前進，時而屈伸躍進，左右隱蔽，變換路線，地堡中的印軍火力四面向他射擊都未擊中。

張映安在一名新戰士的火力配合下，不顧生死，在20多分鐘內連續炸毀印軍兩個子堡，并全殲了母堡內的印軍指揮所。接著又連續作戰，配合連隊主力摧毀了外圍地堡，全殲印軍38人，奪取了高地主峰。張映安榮獲一等功，新戰士記三等功。

報告團中還有一個榮立集體二等功的389團1連。他們在連續追擊和搜剿深山密林中的殘余印軍時，十多天的時間里翻越了6座海拔4000米以上、坡度達到七八十度的大山，其中6天斷糧，3天斷水，饑寒交迫。很多戰士拉肚子，嘴唇干裂流血，極其艱苦。

全連120多名指戰員始終斗志昂揚，表現了高度的革命樂觀主義。艱苦的環境中，他們用自編的戰地快板詩相互鼓勵：

瓦弄反擊戰，日夜翻大山。上山爬著走，渾身冒白汗。下山滑著行，兩腿直打顫。夜來圍松火，個個笑聲歡。火烤胸前暖，風吹背后寒。挖來魚腥草，當菜又當飯。白雪拌糍粑，勝過大會餐。官兵團結緊，困難只等閑。消滅侵略者，責任重如山。再苦也不苦，再難也不難。

該連三排在搜剿過程中及時發現了印軍殘余，采用設伏圍堵的方法，機智果敢地投入戰斗，擊斃、俘虜了印軍中校營長以下41人。集體榮立二等功，排長榮立一等功。他們光榮出席了英模報告會。

當年那場震驚中外、保衛祖國領土主權的中印邊界自衛反擊戰，英雄的戰士們創造了愛國戍邊的光輝業績，值得后人永久的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