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十分年輕的時候,寫過這么四行詩:
蛆蟲才驕傲地向上爬,
懦夫才高喊:“我很勇敢!”
唯有一個自由的人
才會想到一一我是奴隸。
我想起中國經典詩歌最出色的翻譯家之一,列夫·艾德林對我說過的話:“您知道嗎?這非常接近中國古代詩歌的精神。”他又補充道:“唯一根本不需要懼怕的東西一一就是自己的良知。它使人變得更為強大。”我有點臉紅,出于感謝和羞澀甚至不知該對他說點什么了。所以,正如你們今天所見,我感到很幸福,因為我在白居易的國家獲得了一份我多少不太相配的獎勵。但相對而言,我仍然很年輕,我總共才不過82歲,我要更加努力地工作,以最終配得上這一獎勵。我認為,良知既是優秀的中國文學的,也是優秀的俄羅斯文學的基礎,我希望也是整個世界文學的基礎。我曾在長詩《喀山大學》中寫過關于列夫·托爾斯泰的文獻性章節,其中說到作為一名大學生,托爾斯泰針對幾名沙皇殘酷對待俄羅斯自由思想這一問題時,給出了一個批判性的答案,代替了原先預設的贊美性答案,他因此在成績單上得了一個大大的零分。陀思妥耶夫斯基也并非是毫無緣由地將普希金最好的品質稱之為“世界性的共鳴心”。我希望,在今天的大學生中能有人在將來為你們偉大的國家奉獻出新的經典作品,讓你們的后代能根據這些作品來研究中國的歷史,正如我們根據普希金、萊蒙托夫、涅克拉索夫、阿赫瑪托娃、茨維塔耶娃的詩歌和契訶夫、托爾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布爾加科夫、帕斯捷爾納克的小說,根據優秀的歷史教科書來研究俄羅斯極為復雜的道路一樣。一個真正的作家永遠覺得自己是自由的,但他永遠沒有那樣的自由,可以不去保護那些被侮辱和被損害的人,他們生活在我們共有的、恰似第一位宇航員尤利·加加林所描述的如此美麗、如此脆弱的地球上。在這個地球上,我們的書籍應該培養特殊的一代,按照偉大的物理學家和哲學家安德烈·薩哈羅夫(一位托爾斯泰哲學的門徒)的理想,這一代將在法理上認為任何一場戰爭都違反了國際法。且讓樹蔭下綠色的草坪上長出來的不是原子物,而是最為普通的、完全可以食用的蘑菇,這些蘑菇帽上有一些小針葉,上面棲停著唧唧叫的螽斯和彩色的蝴蝶,這彩色將飄揚如同整個人類最終聯合的旗幟。
葉甫蓋尼·葉夫圖申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