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
六只行李箱只剩下三只,而且失蹤的偏偏是裝有幾乎全部現金和重要證件的那幾只,這意味著原本算得厚實的家底頃刻間“歸零”。
在登錄稍晚些的大陸來加拿大移民中,“空中飛人”家庭是比較常見的,所謂“空中飛人”,就是夫妻中一方(較常見是男方)短登后仍然回國發展,另一方(多半是女方)帶著孩子留守加拿大。之所以會多起來,是因為這個階段移民的大陸家庭許多原本經濟基礎和事業發展較好,丈夫或妻子在國內有自己經營不錯的企業,或一份高薪且穩定的收入,覺得與其全家“從頭開始”,還不如“一分為二”,移民好處和經濟平穩兩不誤。
“空中飛人”家庭中也有非常特殊的例子,比如我下面要說的這個故事吧,男女主人公踏上移民加拿大魁北克省航班之際,是誠意滿滿打算就此扎根,在異國他鄉別開生面的,可一樁意外幾乎改變了一切。
他們都是天津人,丈夫叫裘松岳,學法語出身,在國內時是一家私營外貿公司的老板,妻子叫魏寒梅,在國內時是小學語文老師。當初他們決定移民時,正是中國移民大批涌入加拿大的最高潮,兩人躊躇滿志,想憑借在國內攢下的家底,在加拿大再創輝煌。他們申請的是魁北克省提名移民,2004年,申請被批準,一家三口帶著四大兩小、總共六只裝得滿滿騰騰的行李箱,踏上了飛往魁北克省最大城市蒙特利爾的航程。
蒙特利爾和中國城市間并無直達航班,需要從溫哥華國際機場中轉,而且新移民還必須先帶著行李在溫哥華出關,然后重新托運、換乘,既麻煩又辛苦,等到了蒙特利爾機場,夫妻倆和三歲的兒子都已筋疲力盡,寒梅不懂法語,松岳便讓她看著兒子和行李,自己去問路、找車,準備去聯系好的暫住地方。
沒想到松岳一圈轉回來,不過十幾分鐘功夫,看到的卻是目瞪口呆的一幕:六只行李箱只剩下三只,而且失蹤的偏偏是裝有幾乎全部現金和重要證件的那幾只,這意味著原本算得厚實的家底頃刻間“歸零”,在人生地不熟的異國他鄉,真的要從零開始了。
夫妻倆移民后的第一次分歧就此爆發:寒梅覺得人實在不行在這里先打個工維持日常開銷,再從長計議也未嘗不可;松岳卻想立即回流,把國內的公司再撿起來好好經營。
兩人各執一詞,互不相讓,最后只能各自照著自己的意愿去做,松岳帶著兒子回流,寒梅一個人在蒙特利爾留守。就這樣,一戶非常特殊的“空中飛人”家庭在短短幾天內誕生了。3個月后,松岳和兒子居然回到了蒙特利爾,要找她“心平氣和好好談談”。商量的結果,寒梅帶著兒子留下,松岳暫時獨自回國經營生意,有空就飛來看團聚。
蒙特利爾的天氣對中國人而言并不算“友好”,語言適應吃力,兒子東東又常鼻炎復發,寒梅鑒于此,不久后帶著兒子從魁省遷居西部太平洋之濱的大溫哥華地區列治文市,也就是北美華人比例最高的城市,住了一年,又搬到附近素有“公園之城”稱號、世界上公園密度最高的素里市。我也住在素里,因此與他們一家的結識。
寒梅做事細心,思維敏捷,考慮周到,而且敢作敢當,小事不計較,大事不讓步,和她交往會覺得很輕松,我們兩家就這樣漸漸成了朋友。見她又要照顧孩子、又要對丈夫的公司生意“越洋指揮”實在辛苦,我們有時候忍不住會半開玩笑問她“到底打算怎么飛”。
是啊,“到底打算怎么飛”,是每個想一起走下去的“空中飛人”家庭不得不朝夕面對的一個問題。沒想到他們給出的答案,居然是“二選二”:全家先一起回流,日后再一起回來。
三年后他們果然回來了,定居在離素里不遠、同屬大溫哥華的三聯市,我們兩家仍不時來往。此次見到松岳,給我的印象,他是個勤快認真、辦事仔細的男人,而且似乎有點“妻管嚴”,連我們請他們吃飯,他都要先征求妻子意見才答應,很難想象這樣一位“好好先生”,當初在蒙特利爾丟箱子時,怎么敢于和妻子鬧翻,拂袖而去。
如今他們一家團聚,事業、生活兩全其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