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軍偵察機飛行員加里·鮑爾斯 被蘇聯擊落 被美國冷落

阿南

去年10月16日，史蒂芬·斯皮爾伯格執導的影片《間諜之橋》在北美上映。影片改編自一位名叫詹姆斯·多諾萬的美國律師的真人真事。1960年，美軍U-2偵察機在蘇聯上空被擊落，執行秘密任務的飛行員弗朗西斯·加里·鮑爾斯被俘。“間諜之橋”是指冷戰時期位于東德的格利尼克大橋，1962年，美國在那里換回了鮑爾斯。然而，鮑爾斯在回國后卻飽受質疑。

加里·鮑爾斯與U-2偵察機

飛越蘇聯上空遇到麻煩

1960年5月1日清晨，鮑爾斯駕駛的U-2偵察機從巴基斯坦白沙瓦的空軍基地起飛。他的飛行路線是穿過阿富汗進入蘇聯境內，先后飛越車里雅賓斯克、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基洛夫和摩爾曼斯克。

這是一款新型偵察機，其飛行高度超出了蘇聯所有攔截工具的有效范圍，并足以躲避蘇聯強大的雷達系統，使蘇聯的防空導彈部隊不再構成威脅。在這之前，美國曾使用過一些標準飛機的改進型從蘇聯搜集情報，但沒有一種飛機的飛行高度能夠躲避蘇聯先進戰斗機的攔截，也無法躲避隨時都可能存在的地對空導彈的威脅。

鮑爾斯出生于1929年8月17日，他是一名航空學校學員，參加過戰斗機飛行員培訓，后來加入美國戰略空軍司令部第468戰斗機中隊，他在那里的表現非常出色。作為美國空軍一個骨干飛行員小組的成員，鮑爾斯于1956年開始為中央情報局工作。能夠駕駛嶄新的U-2偵察機對這些飛行員來說是無法抗拒的誘惑，盡管也面臨很大的危險。鮑爾斯和同事們很快就知道，他們將駕駛這種沒有實戰經驗并且被認為十分危險的飛機飛越別國領空，執行偵察任務。在執行任務時，鮑爾斯展示了一名優秀飛行員的素質以及熟練的導航技術。

但這一次，鮑爾斯遇到了麻煩。在飛入蘇聯境內大約1300英里后，U-2偵察機的自動駕駛儀突然在7萬英尺（約2.134萬米）的高度失去作用，鮑爾斯只好利用手動駕駛繼續完成這次艱巨的任務，他認為偵察機超出了蘇聯戰斗機或導彈的射程。這位30歲的中情局飛行員曾是朝鮮戰爭的老兵，如果不出意外，他將在挪威降落。

飛機尾翼被蘇軍導彈炸斷

然而，一切都事與愿違。隨著一團巨大的橙色火光，鮑爾斯感覺到他的飛機經歷了一陣劇烈地翻滾，然后開始解體。“我抬頭向外望去，一切都是橙色的，無處不在。”鮑爾斯回憶說，“我不知道橙色火光來自飛機本身，還是天空的反射。我只記得對自己說：‘老天，我竟然被擊中了。”

對所有的U-2偵察機飛行員來說，每次的飛行任務都充滿巨大的壓力，因為他們沒有辦法知道蘇聯人什么時候擁有能夠擊落U-2偵察機的武器。在偵察任務持續了4年之后，有關U-2偵察機隨時都有可能被擊落的擔心日益上升。盡管如此，美國中央情報局也沒有準備好應對飛行員被俘的情況，而是采取了這樣的預防措施：飛機上安裝了可以摧毀一些重要設備的小型爆炸裝置，飛行員則可以選擇攜帶氰化物毒藥或者后來出現的一種浸泡過箭毒的針頭。

U-2偵察機每次進入蘇聯領空，蘇聯防空部隊也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因為從領導人赫魯曉夫到普通民眾，所有蘇聯人都希望抓住入侵者。這一次，蘇聯更是關閉了所有的空中交通，一切都是為了能夠擊落入侵的美國U-2偵察機。在鮑爾斯駕機飛行了大約4個小時后，蘇聯人的努力終于得到了回報：蘇聯防空部隊發射的一枚“薩姆-2”導彈擊中了U-2偵察機，炸斷了飛機的尾翼。

一落地就被蘇聯人活捉

由于駕駛艙不斷震動搖晃，鮑爾斯無法將自己的身體調整到彈射位置。“他一直試著彈射出去——這是飛行員接受的首要訓練——離開受損的飛機。”鮑爾斯的兒子小加里說。小加里當時還只是個孩子，父親后來給他詳細講述了這一經歷。“他必須找到彈射位置，但這并不容易。U-2偵察機駕駛艙非常小，你必須進行必要的清理才能找到完美的彈射位置。”

鮑爾斯當時驚慌失措，大腦一片空白。他突然記起有另一條退路，只要打開頂蓋爬出去就可以了。這是他活著出來的最好機會。但在打開頂蓋后，他只有半個身子被甩到艙外。鮑爾斯在1962年的參議院委員會聽證會上表示，他當時試圖啟動飛機儀表盤上的自毀裝置，但由于飛機在旋轉當中，他未能成功。

因為氧氣泵仍和駕駛艙連在一起，鮑爾斯最初不得不和飛機一起自由下落。直到飛機墜落到飛行高度的一半時，他才艱難地從駕駛艙里逃出并跳傘。隨后，鮑爾斯銷毀了一張隨身攜帶的地圖。他身上還有一枚美元硬幣，里面藏著一支毒針頭。因為擔心美元會在他被捕后被偷走，鮑爾斯打開硬幣取出針頭，將它藏在飛行服口袋里。

快接近地面的時候，鮑爾斯才發現有一輛車一直跟在他身后。他一落地就被蘇聯人活捉，然后被立即送往莫斯科接受審問。

引起美蘇兩國關系惡化

U-2偵察機墜毀后，以為鮑爾斯無法生還的美國最初宣稱一架氣象研究機失蹤，試圖掩飾其軍事目的。

毫無疑問，鮑爾斯不可能按計劃到達目的地了。當有關消息傳到華盛頓，美國政府內部一片恐慌。但中央情報局局長艾倫·杜勒斯以及負責U-2偵察機項目的副局長理查德·比斯爾設法讓艾森豪威爾總統相信：U-2偵察機從7萬英尺的高度被擊落后，沒有一名飛行員能夠生還。

當有關消息傳到華盛頓，美國政府內部一片恐慌。但中央情報局局長艾倫·杜勒斯以及負責U-2偵察機項目的副局長理查德·比斯爾設法讓艾森豪威爾總統相信：U-2偵察機從7萬英尺的高度被擊落后，沒有一名飛行員能夠生還。

赫魯曉夫抓住美國人的漏洞窮追猛打，向世界展示繳獲的U-2殘骸并對鮑爾斯進行公審

1962年3月，回到美國后的鮑爾斯在國會作證

鮑爾斯被捕之時，冷戰正在加劇。6天以后的5月7日，蘇聯領導人赫魯曉夫宣布他擁有美國間諜飛機入侵蘇聯的確鑿證據，并且活捉了美國飛行員。這讓華盛頓目瞪口呆。在隨后舉行的巴黎峰會上，赫魯曉夫更是讓艾森豪威爾處于尷尬的境地。赫魯曉夫就這個事件發出了最后通牒：如果艾森豪威爾不承認飛越蘇聯領空是一種挑釁行為并懲罰行動的策劃者，他將退出會議。但艾森豪威爾只同意保證以后不再采取類似行動，結果此次峰會由于赫魯曉夫的離開而被迫終止。

U-2飛機事件引起了全世界的矚目。但是，它對世界各國加緊進行必然帶有冒險性的“情報”活動幾乎沒有產生什么影響。

被判處10年有期徒刑

鮑爾斯不得不站在莫斯科的法庭上公開受審。在1960年年底的一次電臺連線報道中，BBC記者伊恩·麥克杜格爾描述了鮑爾斯出庭時的情景。

“這個人留著平頭，很羞怯地站在那里，簡單而有禮貌。在他周圍，站滿了全副武裝的蘇聯警察。他背對著墻，看上去很害怕。”

隨著審判的不斷推進，蘇聯人對鮑爾斯的態度也在發生改變。“在審判前，人們對他有各種不同的看法。他不僅被視為飛行在蘇聯上空的間諜，也被認為背叛了自己的國家，因為他透露了如此多的信息。但在審判結束的時候，人們的態度已經明顯改變。每個人都認為，他真的不是一個壞家伙。”

由湯姆·漢克斯主演的相關電影《間諜之橋》

也許，這名被俘飛行員的溫和舉止贏得了人們的同情。“你已經獲悉所有證據，那么，你現在必須決定我應該接受什么懲罰。”鮑爾斯在法庭上說，“我犯了嚴重的罪行，我意識到自己必須受到懲罰。”鮑爾斯被判處10年有期徒刑，其中3年監禁7年勞動改造。他被關押在莫斯科以東100公里的弗拉基米爾中央監獄。

從“間諜之橋”回國

1962年2月10日，作為一名眾所周知的間諜，鮑爾斯與另一名美國學生弗雷德里克·普賴爾一道被交換回國。被交換的對象是克格勃上校維利亞姆·費舍爾（又名魯道夫·阿貝爾），他被聯邦調查局抓捕并以間諜罪被判入獄30年。進行交換談判的，正是湯姆·漢克斯在劇中扮演的詹姆斯·多諾萬律師，交換地點是格利尼克大橋。

按理說，鮑爾斯應該得到白宮的獎勵。然而事實恰恰相反，那個曾讓他冒著犧牲生命危險為之服務的政府卻給了他不公正的待遇。鮑爾斯回國后，迎接他的是一片不明事實真相的批評與抨擊。新聞作者與評論家們指責鮑爾斯在逃生前沒有炸毀飛機，被捕后也沒有自殺，甚至懷疑他是如何生存下來的。“回到美國以后，我父親很震驚地發現，許多媒體都在他被關押期間發表了社論。英美媒體普遍認為，他已經叛變了。”小加里說。

更加糟糕的是那些曾經支持這個項目的政府機構的態度，特別是中央情報局。正是在中央情報局的命令下鮑爾斯才冒險執行這次任務，但中央情報局并沒有站出來公開支持鮑爾斯，并且在明知U-2偵察機遲早都會被擊落的情況下，沒有制定任何應對措施。

而即便攜帶毒針，鮑爾斯也沒有接到任何命令去犧牲自己的生命。是否使用毒針完全出于飛行員的自我選擇，也許是在面對難以忍受的折磨時使用。就像其他U-2飛行員一樣，鮑爾斯也被中情局告知，如果落在蘇聯人的手中，他沒有必要隱瞞有關這次飛行任務的信息。

漫長的“平反”之路

1962年，美國參議院委員會就此舉行聽證會，這給了鮑爾斯一個機會來修復自己在公眾眼中的形象。他最終被證明完全無罪，甚至還獲得了在俄羅斯被監禁期間的5萬美元欠薪。中情局也做出了一個異乎尋常的舉動，就鮑爾斯的遭遇發布了一個公告，聲稱他的表現很勇敢，所有行動完全符合指示。

然而，鮑爾斯從未完全摒除周圍的冷漠氣氛。在洛克希德公司著名飛機設計師克拉倫斯·約翰遜的支持下，鮑爾斯進入該公司當了7年的試飛員。但在1970年，他遭到解雇。就在同一年，鮑爾斯出版了自己的回憶錄《臭鼬工廠》，其中對中情局進行了負面的評價。人們猜測，他的被解雇正是禍起這本書。

隨后，鮑爾斯成為一家新聞電視臺的飛行員。1977年8月1日，鮑爾斯駕駛的直升機因燃料耗盡而墜毀，他本人也在這次事故中不幸遇難，年僅48歲。他被葬在阿靈頓國家公墓，墓碑上刻著“鮑爾斯，美國空軍上校”。

2000年5月1日，在U-2偵察機被擊落事件40周年之際，仍然是U-2偵察機行動大本營的加利福尼亞州畢爾空軍基地舉行了一場紀念儀式，充分肯定了鮑爾斯所做的貢獻。他的家人也收到了許多追授給鮑爾斯的榮譽：美國空軍授予他“優異飛行十字勛章”、戰俘獎章和國防服役勛章，當時的中央情報局局長喬治·特尼特則授予他“中央情報局局長獎”。

只是，所有這些榮譽都遲到近40年，而且，鮑爾斯本人早已無法親眼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