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吵斗嘴也動人

肖藝嘉

車廂微晃，令人昏昏欲睡，父母在前面邊開車，邊說話。

“啊～～～呀啦嗦——”媽媽的大嗓門唱起了青藏高原，聲音來得突然，震得車里另外三人抖了抖。

“你看你媽又發(fā)瘋了，成天就扯著那個大嗓門。你就不能溫柔點，破壞這難得的溫馨？”爸爸不失時機，瞅準空子將槍口對準老媽，還沖我揚了揚下巴，“是吧？”

“你們的事情不要扯上我。內部討論去！”

“哈哈哈……”媽媽幸災樂禍地看著爸爸有些訕然的臉。

我轉過頭看向窗外緩緩退后的遠山，耳邊終于清靜了下來，嘴角噙起一抹壓不下去的淡笑，思緒漸漸飄遠……

爸爸以前總說，他屬羊，媽媽屬虎，兩人是不管從哪個地方看都是完全不合適的，他和媽媽能走到一起，完全就是羊入虎口啊。

我有時也總能感覺出他們之間不動聲色的交鋒中壓抑著些許不滿與怨恨。

記憶中，爸爸媽媽的爭端在我二三年級時便有了，但那時年幼，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過了便忘，倒也快樂極了。

后來，不知什么原因，爸爸越來越少回家，一回家就和媽媽冷戰(zhàn)。有時兩人陰陽怪氣地說話，言語間明槍暗箭，透露出對對方的責備;有時大吵起來，甚至動手動腳，即使緊閉了房門，爭吵聲還是從縫隙中擠了出來，爭先恐后地鉆入我的耳朵。

吵著吵著，一次突然聽見媽媽冷笑著對父親說：“好啊，我早就想離了，你去跟孩子說啊，你去說了，我立馬就簽離婚協(xié)議。”

聽著爸爸一向沉穩(wěn)的聲音變得暴戾，大吼道：“你信不信我揍你！”……

我忽然知道了，他們是不會離婚的，因為有我和弟弟。

于是我放下對爸爸的成見，開始對他撒嬌提要求，而不是像對待陌生人一樣;我開始向媽媽委婉地勸說，讓她偶爾也不要那么強勢;我開始盡量公平地幫著兩邊說話，盡量將他們話語中的硝煙味驅散，變成無傷大雅的玩笑……

爸爸回家的次數(shù)漸漸增多，也開始給家里和我打電話噓寒問暖;媽媽偶爾也會夸夸爸爸了，雖然有時仍喜歡把一大堆事情安排給老爸，還總喜歡雞蛋里挑骨頭;爸爸也會明里暗里地挑媽媽的刺兒來說事指責，但家里的爭吵聲沒有了，硝煙味也少了。

我這才感覺到，原來這才是“家”的味道。

出發(fā)去湖南衡山的前一天，媽媽做了一頓大閘蟹，爸爸一邊剝蟹殼，一邊念叨：“你們都不會吃蟹……”

媽媽朝他翻了個大白眼，陰陽怪氣地道：“哎喲哎喲，又在吹牛了。”

我見狀便及時插嘴問爸爸：“你在海南經常吃螃蟹？”

“嗯，吃得多了。”說罷也不著急顯擺了，沖著手里的蟹肉咬了下去。

媽媽一邊吃一邊不停地給我夾蟹，我受不了：“吃不下了，別夾了。”

爸爸趁機又說起媽媽：“還說減肥，天天吃這么多，不知節(jié)制。”

媽媽瞥他一眼，慢悠悠夾起最后兩只蟹，一只給我，一只給爸爸，“給我剝開，我只吃蟹肉，蟹黃你吃。”

爸爸推脫了一下，便美滋滋地吃了蟹黃，末了還感嘆一句“真香！”媽媽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他。

……

“你的腳能不能放下去，講點衛(wèi)生好不好。”

“不好。”媽媽耀武揚威似的把另一只腳也搭上了前面的車窗前。

“哎喲，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還一副小孩樣兒？”爸爸皺眉，唉聲嘆氣，卻又無可奈何地瞟著那雙礙眼的腳。

“我就小！我就比你年輕，你說是不是，寶貝兒？”媽媽沖我擠眉弄眼。

“你們自己的事自己解決，別扯上我。”我連忙撇清關系，以免被拉入混戰(zhàn)。

車廂里，回家的路上，都被歡聲笑語充滿，音樂聲緩緩流淌，仿佛為空氣染上了顏色，將每個人，都籠罩入一片暖暖的橙黃之中。

他們的斗嘴聲傳入耳畔，卻讓人覺得美好得不可思議，我聽著聽著，嘴角不禁泛起笑意，鼻子有些發(fā)酸，眼角悄悄濕潤。

窗外，陌生的風景急速掠去，我們的家正緩緩向我們迎來。

[廣東省深圳市寶安富源高中高一（15）班 指導教師：王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