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詩雨

許多約定俗成的價值觀未必值得遵循,許多看起來正確的其實很值得推敲。
前不久,一個穆斯林小男孩在美國引發了一場政治正確的風波。14歲的艾哈邁德·穆罕默德做了一個裝在箱子里會滴答響的時鐘帶去學校想求表揚,結果老師當成是定時炸彈,報警把他抓了起來。小男孩最后當然被釋放了,但美國人民卻坐不住了。從奧巴馬、希拉里等知名政客,扎克伯格這些硅谷明星,到普通網友,都在網上聲援這個小男孩,鼓勵他繼續創造。
唱反調的是英國牛津大學教授理查德·道金斯。他認為這個小男孩把買來的鐘拆了放到箱子里根本不算發明,說不定還真是別有用心。結果呢,道金斯教授自然被網友狂噴了,因為他竟無端懷疑一個穆斯林小孩。一本正經的科學家可能沒想明白一件事,大家聲援穆罕默德,主要是想表現自己“不認為穆斯林和恐怖分子天然相關”的政治正確立場。道金斯的質疑本來是另一種聲音,但一旦政治不正確,都是白搭。
美國應該算是一個特別講究政治正確的國家。日常生活中,你盡可以調侃總統和政府,但如果膽敢調侃黑人,那就只能……請多保重了。此外,蘋果在更新emoji后讓一個頭像有了6色人種、家庭組合可以排列出夫婦、夫夫、婦婦3種家庭模式,Facebook增加了56種非傳統性別選項,亞馬遜的玩具不再有男孩女孩分類,好萊塢電影《冒牌天神》甚至讓上帝都變成黑人形象,這些都是追求政治正確的體現。
政治正確并不是一個政治問題。這個詞來源于英文politically correct,概括之就是“避免使用具有歧視性的字眼或行為”。這里的歧視主要偏重于性別、性取向和種族,總之就是不能讓弱勢群體感受到輕視和冒犯,也常常被我們用來評價一個人的立場、原則和一些基本的價值觀。在大多數情況下,這個原則是對的。
當然,弱勢群體也不能太玻璃心,而且所謂的弱勢和強勢原本就是相對概念。很會寫諷刺故事的作家詹姆斯·加納在根據知名童話故事改編的《政治正確的床邊讀物》里就改寫過一段小紅帽的故事。當劇情發展到大灰狼準備吃小紅帽,伐木工沖進來想殺狼救人的時候,小紅帽卻大聲痛斥這個伐木工“性別歧視!物種歧視!膽敢假定女人沒有男人的幫助就無法解決和狼的爭端!”結果,小紅帽、奶奶等幾位女性一把奪過伐木工的斧子殺死了他。最終,小紅帽、奶奶和狼變做一家三口和諧生活在一起——這政治正確的情節發展到最后充滿了荒誕感,加納實在黑得漂亮。
網絡上常見很多調侃的用法。比如一些經典的兩難問題:能問最后一個問題嗎?愛過。難產了保大還是保?。勘4蟆<s嗎?不約。挖掘機技術哪家強?藍翔。可見大家都把預設立場當成一種萬全的表態,先自保,確保自己別在這個point上面被攻擊,否則就算有理也是輸,不劃算。
這就牽扯到另外一個問題了:政治正確并不一定就是有理,它反倒可能變成一種工具和幌子。因為許多約定俗成的價值觀未必值得遵循,許多看起來正確的其實很值得推敲。這事兒一旦極端,那就是對別人道德和情感的綁架。
而綁架,無論哪一種,都不在政治正確的范疇里啊。最后我們還想政治不正確地問一句,世事若只論是非,生活得多無趣?
(張穎薦自《第一財經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