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塘的水印心痕

孫婷閱

西塘，旖旎婉約的江南古鎮。自《我的青春誰做主》之后，這個原本養在深閨的夢里水鄉便火得有點失味。但它畢竟是江南六大古鎮中最受驢友青睞的，只是沒有如同里、烏鎮那般被過度開發。

旅行于我，風景無處不在。沿途的所見所聞，遇到的人，經歷的事，都是風景，都是體驗。旅行，本就不是目的地標志性建筑物前到此一游的合影留念，而是放開心胸的體驗之旅。當然，這需要你有一顆善于體察的心。

一路順暢，抵達浦東機場，乘七號線直達上海南站。參照網上路線，準備乘火車抵達嘉興，再轉道去西塘。買票之后馬上登車，銜接之順暢令人心生愉悅。空調列車，人也不多，感覺不錯。

一個小時之后抵達嘉興，那個以“南湖”聞名的小城。想來有趣，人會跟什么地方有緣，根本不在你的預想范圍內。你憧憬的地方，不見得有機緣去——就像我于鳳凰，2004年去張家界，曾與它近在咫尺，卻終究擦肩而過。因為是跟同事公出，行程不由己。從張家界下山，一路看著鳳凰的宣傳畫鋪陳開來——斑駁的吊腳樓圖影之下寫著：為了你，這座城已經等了千年。

曾經糾結，如今釋然。人和人，人和城市，甚至和任何你喜歡的東西，都是要講求緣分的。費周折的，總是求而不得的，就放棄，不強求，順應天意；而那些你從不曾留心過的，在意過的，永遠不在你預想范圍之內的人、物件、機會，偏偏從天而降。那么，就欣然接受和面對吧，無論你喜不喜歡，都是一份緣。

就像此刻，我與嘉興。因為西塘，我必須跟這個小城有這樣一次親密接觸。

在無處躲藏的熱浪中，站在小城的街道，心生茫然。車站調度室的女士態度極好，指引乘坐22路到客運北站，然后乘車直達西塘。坐在空調公交上，突然又覺得時空真是奇妙。這一天，從家到沈陽再到上海，此刻居然身在嘉興小城的公交車上，看沿途風景，看這個城市的表情。我想，一生只此一次吧。千里迢迢而來，就是為了以這種方式，與這里的風景和沿途的人，完成一面之緣。

抵達北站，嘉興是去往其他古鎮的中轉樞紐。去西塘的車K152，直接上車買票，也是空調車。旁邊的阿姨很熱心，一再叮囑我出行需要注意的事情，臨下車還不忘告訴我，車站處的三輪車進到西塘古鎮只需要三元錢，千萬要講好價。一路上總遇到好人，當然也是些有緣人。

事先在網上訂好的客棧——“緣分小屋”的主人蘭蘭來接我，女孩熱心，也守時重信，喜歡。什么事情都可以找她幫忙，讓我心生溫暖。對西塘的三分之一好印象都是來自于她。有時候對某一地的印象，真的不只是源于城市本身；很多時候，城中人才決定你的終極印象。你愛或不愛某地，有時是因為那里的人。因為他們，才是城的魂靈所在。

從小縣城味道濃郁的車站去西塘，需要穿過一條極窄的長巷，真有一種穿越時空的感覺。穿過長巷，便從繁雜的縣城車站，進入到恍如布景般精致的江南古鎮。連接這兩種截然不同氛圍的，就是那一條時光巷。當西塘像水墨布景那般突然在眼前鋪陳開來之際，竟然有一種深深的迷離。蘭蘭用小摩托載著我穿越時空，把西塘同變戲法似的呈現給我。如今，我時常回想那條小巷。一邊，是縣城土氣吵鬧的車站，另一邊，則是水墨造就的西塘。

踏上西塘的青石板路，仿佛有小小的失望。太精致了，但也實在太小了。整體感覺跟麗江相像，但它是麗江的濃縮版。河畔的感覺很江南，小橋流水，可是水有些含混，懷念麗江那清澈見底的水。

蘭蘭的“緣分小屋”客棧很干凈，設施全，也是太小了。很多客棧都這樣，因為巷子超窄，而且幾乎每家都是客棧，所以那些之前做網上功課時熟悉的名字此刻在眼前一一鋪陳。它們幾乎全挨在一起，集中陳列，供你選擇。推開窗子，甚至可以摸到對面家的窗，一點不夸張。而那個著名的石皮弄，更是窄得驚人，胖子根本無法通過。

收拾停當，出去轉。身邊來來往往的都是背包客，手持專業單反，對著小巷和特色民居按動快門。

尋到著名的“老庭芳”，吃飯。來這里的人人手持一份網上的攻略指南，參照上面的指引點菜。一人點了四道主打菜：椒鹽南瓜、響油鱔糊、鴨汁豆腐干、菱角炒毛豆，味道都不錯。

第一日便這樣過去，網友公認江南六大古鎮中，西塘最好，卻不過如此。北方人開闊慣了，對于江南的小，不習慣，總覺得不得施展。其實哪里需要那么大空間呢，不耽誤什么，就是心理上那種局促緊迫感不舒服。一方水土一方人嘛。好在旅行只是體驗，守故土而居，才自成理由。

網上的“西塘攻略”，建議早起體會古鎮的韻味，并列舉了橋下的餛飩和豆花兩種美食誘惑。 出門，逛古鎮。這一次，從我門前的這條街一直走下去。這里的街巷、店鋪，還是跟麗江相像，區別就是小，狹窄，或者叫作精致。西塘的水比較臟。晨間，戶戶人家在河水里洗衣洗菜刷鍋，的確是一幅幅感性的場景，可以真切地體會西塘的尋常人家的生活起居。因此，河水，就沒什么太大觀賞價值了。

雖說網上一再說西塘民風淳樸，但也終歸會有個體差異，完全在可以接受的范疇。比如，買青豆時，阿姨很熱心地提醒我，要看好錢包，別落掉東西；買麥芽塌餅時，那個老板說兩元錢一塊，我說不是一元錢嗎，他說不會，結果他老婆說了句“一元五”，他就狠狠地瞪了他老婆一眼。其實這一路走來都是一元五的，只是剛巧走到他這里想買，未料想還險些釀成他們夫妻的內戰。直到我走開，那男的還不依不饒地在訓斥那女人，只為少賺了我五毛錢。

閑散地逛著，就到了一處漂亮的深宅大院，是家茶吧。走進去，要了一份桂花赤豆冰，很好吃。 出了門繼續向前。西塘橋很多，在河面上蜿蜒錯落。轉過巷子，就看到了《我的青春誰做主》的拍攝地，這一份噱頭被鮮明地標注出來。

轉了一大圈，居然在離我所住客棧的遠處，又發現一家“緣分小屋”，是蘭蘭的另一家店。她平時棲身之處就在這里，和我住的那邊，還是有點距離的。可每每我一個短信，她都會迅速出現，以解燃眉之急。好蘭蘭啊！我再度感慨。

西塘太小了，轉轉就意興闌珊。宣傳畫上的“阿湯哥”昭示著，《碟中諜》曾在古鎮取景。在煙雨長廊一家臨水的茶座，要了碗桂花酒釀湯圓。

轉到“老庭芳”吃晚飯。點了攻略上隆重推薦的餛飩老鴨煲，自己又加了炒馬蘭頭、椒鹽小排兩道葷素搭配。老鴨煲的感覺還好，但沒有第一天的爆鱔段好吃。晚餐之后從原路轉回，經煙雨長廊回客棧，又買了芡實糕和八珍糕。一經品嘗，八珍糕遠比芡實糕好吃得多，芡實糕拿到家里就又干又硬了，即便如網上所說微波加熱，也難以下咽。西塘的最后一夜。兩天兩夜的旅程，淺嘗輒止。

次日清晨，蘭蘭習慣準時地到達客棧，送我去車站。坐在她的小摩托上，在狹窄的巷子里一路飛馳。忽然間就想到了來時，蘭蘭也感慨。而她，每日里，都是在重復著這樣的迎來送往。

蘭蘭一直將我送到車站里面，小摩托再不能往前行的地方。蘭蘭細心周到地給我指點坐哪一種車，應該付多少錢。揮手作別蘭蘭，心里竟有一絲離愁。西塘之旅，這個安靜溫婉的江南女子，給了我最貼心的溫暖。這一別，或許一生都不會再見。想想人與人的緣分，就是如此奇妙，你完全不知道會在何時何地遇到何人。而這跨越千山萬水的一遇，或許一生僅此一次。相遇，別離，然后再也不見。蘭蘭于我，是鑲嵌在西塘水鄉記憶中的一部分。

西塘于我，就是淺嘗輒止的浮光掠影。這里，很精致，很江南。來過，見過，體驗過，也就足夠了。